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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的嘉米尔
他携裹星光遁入滚滚红尘,而后又匆匆离去,桑烟飘摇。无比轻盈的姿态,在身后留下一片绛红的吉祥。
——题记
嘉米尔被湮没的历史里曾有记载:藏历马年夏,草原异变,雪山之子,英雄格萨尔王的现世肉身,在雪山水静静流淌时悄无声息地离开。草原的吉祥,草原的幸福从此沦陷在历史的洪流中,渐渐遗失。
(上)
普兰县位于西藏西北部,与印度、尼泊尔接壤,是一个边境县。冈仁波齐峰在普兰县境内,冈底斯山的主峰。据古代梵文文献记载,早在公元前2000年,冈底斯山已经被确立了神山的地位。冈仁波齐峰藏语意为“宝贝雪山”,为西藏著名的佛教圣地。
峰顶终年冰雪覆盖,山间直插云霄。傍晚,当太阳的余辉照在高原上,映红的雪峰仿佛在燃烧。穆站在绝崖边,看向彰显吉祥的神山。那里有高原,青藏高原上不为人所知,连传说也不曾记载的地方——嘉米尔。穆闭上眼睛,瞬间失去了踪影。
这个地方总是攀登者和探险者的天堂,但是冈仁波齐峰却一直由于它在藏民心中的地位而阻拦了人们的脚步,即使是最虔诚的朝圣者也只是围绕神山转山而已。
围绕神山一圈快则一天,慢则再加一个白昼。但是围绕圣迹绕山一圈,却可以洗尽一生罪孽;转十圈,则可以避免下地狱之苦;转百圈,则可在今生成佛升天。
然而穆却依次也没去转过,他的罪孽不在这里,他不怕下地狱也不指望成佛升天。
公馆在山的深处,普通人无法到达。但那里的藏民却知道,山里有一座白公馆,里面的人是英雄格萨尔王的现世肉身。
穆对于这种说法很是无奈,他不过是用水晶墙挡住了小小的一股雪崩救了一个寺院,主持活佛便告诉藏民们说他是雪域英雄的化身,是会给高原带来福祉的人。曾有人对此表示怀疑,佛捻着佛珠念了一遍六字真言,说道:“错不了错不了!吉祥天女告诉我,马头明王告诉我,他是雪山的孩子,是顶顶吉祥的人,扎西德勒!扎西德勒!“
从此,穆这位“住在人间的神明“便成了藏民心中的圣人,因为活佛说了,他是格萨尔王的化身,格萨尔王是藏民族人尽皆知的大英雄,他降妖除魔终脱凡骨列身神佛。这样的人会给嘉米尔带来光明,带来幸福。活佛的话就是神旨,错不了。
公馆其实是一座塔式建筑,它并不是很高,可是在高原上却称得上高大了,至少比草原上牧民的帐房体面坚固。但是它也有一大缺陷,底部无门无孔导致穆每次都必须以瞬间移动进入。一次在牧民的宴会上说漏了嘴,穆的公馆便和他自己一样出名了。
“穆少爷的居所是一座通天的宝塔,到处都是金和银的妆裹,是顶顶华贵的地方!”
“是啊,那里可是神的房子,穆少爷有天神之力,不用门就可以通往极乐。”
如此一传十传百,那座不要说金银,连涂漆都没有的公馆,就被淳朴的藏民们传得神乎其神,穆的地位越发重要了。
有一次,穆到村里采购日用,一位妇女抓住他的衣袖恳求他:“穆少爷,您是雪山的孩子,是英雄的化身,活佛说您是吉祥的菩萨,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药师医不好他,喇嘛医不好他,连活佛也对我摇头,请您告诉大药王琉璃佛,请白哈尔神奇的光芒让我的孩子活过来吧!”
妇女的孩子只有6岁,晚上偷跑出安全的帐篷在草原上玩耍,结果被野兽袭击险些掉了脑袋。虽然身体没有哪部分被咬掉,却由于伤口过大失血过多,间或还有感染的可能,而处于危险之中。
穆连忙跟上妇女,问她:“寺里的药王喇嘛呢?”
妇女哭丧着脸回答他:“佛爷保佑,药王喇嘛去了神山转山,赶回来最快也要三天,那时侯我的孩子,就该是秃鹫的美餐了!”
穆不停地安慰她,但妇女过于激动完全不理会穆:“我的孩子已经躺了好几天了,连活佛都说鬼神可能已经开始召唤他的灵魂,我看即使药王喇嘛回来也没有用,所以只有拜托琉璃佛白哈尔,请他愤怒的光芒照耀我儿,赐给他起死回生的力量。”
“可是……”穆犹豫了,藏医学是很神奇的,穆自己也是藏人,他知道连藏医甚至活佛都摇头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面对妇女的乞求,穆显得手足无措,一方面他想要帮助妇女挽救那条生命,另一方面却觉得无能为力。他被人奉为神明,他不想让别人失望。然而他只是一个人类,再多也只是一个被异族异地的神选上的战士而已。穆认为自己的能力只能用在战场上,是不能用来救死扶伤的,那样救的生命也会被污染。
“无论如何,请帮帮我们。”
最终穆沉默地点点头。他多少还是会一点医术,毕竟师傅以前教过。藏医药里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有,却不是一般藏民能负担得起的,只有那些头人、汉政府干部有能力拥有。但愿琉璃佛祖显灵让他那浅短的医术能派上点用场。
来到寺院,妇女的孩子已经被送到佛的跟前,活佛日夜不停地为他诵经祈愿以留住他即将脱离的灵魂,见到穆,活佛起身微微行礼:“雪山的孩子,请救救这个生命。
穆点点头回礼,立刻检查了一下孩子的伤口,觉得似乎还有机会,寺里的喇嘛对伤口的处理很得当,他向活佛要了写器物丹药,便将旁人请出僧舍。
活佛召集来所有的喇嘛开始念经,《大悲咒》在经堂回响,妇女也随声附和,这时她知道,大药王琉璃佛白哈尔的光芒已经投洒在她的孩子身上了。
当妇女手中的转经桶转了十八圈,喇嘛们念了六遍《大悲咒》时,穆走进经堂,妇女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一便六字真言.穆来到她的面前,说道:"请宽心,等药王喇嘛赶回来,您的孩子就会彻底康复,定会比从前更加强壮.
妇女深深地弯腰感谢穆,穆的脸颊红了起来,也赶紧给妇女回礼.活佛和喇嘛们退掉了刚才威严的神情笑看着穆,嘉米尔高原上又一则传说流传开来,整片高原变得喜气洋洋.
藏历二月初,穆到村里帮牧民们修房子。
嘉米尔高原上地广人稀,拼拼凑凑也就几个村落,而且大多数是牧人,平时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穆去的那个村子是比较常出事的,因为那边有一面比较陡的坡,积雪一厚,随便哪里的豹子吼一嗓子,雪崩就会发生。幸运的却是被埋的往往总是无人空房,房子的主人基本上都在草场上赶牛放羊。
这样的情况已经是很多很多年了,穆曾经建议过他们搬到安全的地方,然而他们回答道:“不用不用!雪山神是不会害我们的。”果真是一条人命也没伤过。
多番劝说无效,穆也只能时常在出事的时候赶来帮忙处理一下。牧民们都很高兴,而且这也是一个请穆显示神力的大好机会。
穆那非常人的能力,他并不打算使用,所以他往往帮助男人们干些力气活儿,而村民们总是恭恭敬敬地将他请到一边和头人坐在一起。一个地方出事,管理这个地方的头人是必须要出面的。
头人的儿子白玛多吉端给穆一碗酥油茶,又让人摆了些奶品肉食。酥油茶可以暖和身子,穆觉得很舒服。白玛多吉扎次代替阿爸来监工。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些肉干,咧开嘴问穆:“穆少爷,今年春天不太冷,很适合出行。”
“恩?”
“很多村民想到纳木措转经,部落联盟觉得今年很适合,您不想去吗?”
“转经的话,玛旁雍措不是很近吗?”
“是的,但如果现在出发到纳木措,正好赶上最吉祥的时候。玛旁雍措我们多多的拜了,我们想到更远的地方去祈求更多的吉祥。”
纳木措位于日光城拉萨西北,在当雄先和班戈县的交接处。纳木措藏语意为:“天湖”,是西藏三大圣湖之一。藏族人民把湖泊看成是美好幸福的象征,对天湖有着深沉的感情和许多幻想。
白玛多吉的打算是先往东走赶上四月的江孜赛马节,让一直深居简出的穆到处逛逛换换心情。然后在到纳木措转经。
其实穆着几年来一直都时不时地出去逛上一圈,瞬间移动是他惟一觉得可以用的能力。毕竟他是藏人,流着的是高原人民的血液。听白玛多吉这么提议,穆欣然同意。
如果按照部落联盟设定的路线,骑马到江孜至少要两个月,再到当雄还要一个多月。穆建议轻装上阵,日需沿途备用。西藏解放以后,汉政府陆续开始修建公路,去纳木措的嘉米尔人民选择走几百年的马道,绕开汉人工兵。他们忘不了,刚刚结束的那场旷日持久的革命,以及汉人在藏区做出的种种行为。他们对汉人有着消不掉的厌恶。出发的时候穆对这次领队的头人提议去纳木措前顺道在拉萨停留,这和原定路线有些小小的偏差,但穆说自己很想去拉萨朝圣拜佛,头人就同意了。
“拉萨是神佛圣地,神的到来会给圣地增光也对令神更加吉祥。”
头人点点头对穆说道,丹增嘉措头人是嘉米尔高原上最大部落的头人,也是整个部落联盟的首领。白玛多吉本来想亲自给穆带路,可惜自己唯一的纳木措之行也只是还在襁褓中被阿妈背着一路长头向圣湖磕去。
丹增嘉措头人的女儿拉姆和白玛多吉是一起长大的伙伴,丹增嘉措头人知道白玛多吉一直对拉姆都有那么些意思,头人自己也对白玛多吉很是满意,一路上就把白玛多吉和穆带在身边。白玛多吉有着一颗高原上罕有的并且不符他粗犷外表的细腻的心,所以他也就不象其他藏族男子一样敢爱敢恨而且敢说。他总是把心思掩藏着,对心上人表现出最大的关怀,这也是丹增嘉措头人满意的一个方面。
穆同样是头人很喜欢的一个孩子。他才十三岁就已经表现出了大人也少有的成熟精明,体力活也能做的和大人一样好。头人很想把,穆留在身边做帮手,这样他的部落就会得到长久的繁荣。
头人经常和穆讨论一些异邦故事。西藏解放的时候,头人和使团一起去过印度,伺候还去过尼泊尔等一些邻近国家,甚至有一次还差点去了内地,所以头人的世面不一般的藏人多得多而穆就不止这些了。他去过的地方要远得更多,看到过一般藏民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大海。
穆总是对自己的身世缄口不言,周围的人也不多问,人们觉得知道他是来自天边是会带来幸福和光明的神就够了。前往纳木措的朝圣队伍集结在玛旁雍措。白玛多吉告诉穆说玛旁雍措是胜乐大尊赐给人类的甘露,用湖里的圣水能清洗人心中的“五毒”——贪、嗔、痴、怠、嫉。穆点点头表示明白。白玛多吉又说,圣湖周围还有四大浴门:东莲花浴门,南香甜浴门,西去污浴门和北信仰浴门。
“对于朝圣者来讲,沿湖一周,到每个浴门去洗浴一次,便能清除各种罪过。“
“是的,转山和绕湖洗浴所得到的幸福是一样的。”
“是的是的。穆少爷,您要去吗?”
“已经不早了吧!”
“离天黑还早哩!穆少爷,如果您不嫌弃……我……可以和您一起……“
白玛多吉突然说不下去了。穆看着眼前一条七尺大汉竟然也扭捏起来,黝黑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了,便不由笑了起来。穆按别人的说法就是“简直比仙女还美丽”,高原上的人由于常年日晒的关系肤色普遍很深,而穆却白得不象话,小的时候还无所谓,人们只是觉得他很可爱而已,长大了些就不得了了,走在路上年轻女子见了掩着嘴痴痴的笑,男子见了总不免要脸红个一两会儿。但是没人会忘记他的性别,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男子汉。
“白玛多吉可是好人,我为什么要嫌弃好人呢?”
“啊!是……是啊……呵呵……”白玛多吉搔着脑袋一阵傻笑。
笑过之后,穆问白玛多吉:“怎么想到去圣湖洗浴,你要净罪吗?”
“是的,是为了以前杀死的生灵。”
“猎物?”
“对。我不知道在我所杀死吃掉的猎物中有多少是我的亲人或者朋友。”
高原上的人相信死后会转生成各种生灵,白玛多吉担心的正是有没有祖宗亲人转生成他所杀死的动物到了自己和家人的肚子里。这是难以避免的,所以要去净罪。
白玛多吉问穆:“少爷,您有罪过吗?”
穆一愣,随即回答:“当然有,凡人的一生有不尽的罪业。虽然被大家奉若神明,但我确实只是肉体凡胎,我也是有罪的。”
穆自认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是他认为作为圣斗士本身就是一种罪过。圣斗士是战争的参与者,即使他再正义,也是要伤害到别人的,穆不喜欢战争也不喜欢伤人。
他不着一缕走进彻骨寒冷的湖水里,旁边的白玛多吉一干人等吸着凉气下了水。西藏高原上冬长夏短,春天冰雪开始融化,河水太冷(注:藏历二月正是公历三月左右,藏区的开春时节)。最适合沐浴的其实是秋季,夏季大雨滂沱,河水浑浊,而秋季风和日丽,河水清洁温暖,自是洗澡的最佳时节,西藏的沐浴节也是在这一时期。
穆全身浸透在湖水中,希望用这种感觉让自己忘记一些很想忘记的事。他想忘记身为圣斗士的事实,他想忘记自己曾经有过一切却也失去一切的事实。他不想记得自己为什么回到嘉米尔,不想记得自己为什么可以无视圣域三番的召唤。他想要忘记所有的烦恼,忘记所有的痛苦。
其实在嘉米尔的这几年,穆已经对这些开始淡忘,或者说努力淡忘,只是午夜梦回仍觉得难以释怀。随着冰凉的湖水一点一点抽掉身上的温度,穆句的心里的结有一点点在水中散开,不那么难受了。
“印度传说玛旁雍措是湿婆大神和他的旗子喜马拉雅的女儿乌玛女神沐浴的地方,连唐代高僧玄奘法师也称她为‘西天瑶池’……穆少爷?”
“恩……我知道。”
印度是佛教的发源地……好象很长时间没和沙加聊天了,哪天要不要去拜访一下呢?穆想着,渐渐睡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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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旅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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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由: <font color=red>连载+文风抒情,希望情节设定能再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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