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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
1.本文中使用了一些特殊称谓,这是为了从人设角度出发制造一些特殊效果,绝对不是因为我这个作者恶意攻击文里的角色,请读者一定看清,不要误会.
2.出于以上原因,这文我决定拒转.
诺亚方舟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巨大的响声,我不以为然地裹紧被子,躺在床上听着冷风呼啸的声音,或许又发生了雪崩,在这个地带,雪崩就像家常便饭一样自然,不过,我选的这个地点绝对安全.
迷迷糊糊进入梦乡,帕吉的脸依然在我脑中乱晃,还是那个重复多次的梦,他一把推开我说:“快走!”冷风夹着碎雪灌进屋里,我猛地睁开眼,看见一个光头在我眼前晃动.我吓得直跳起来.
光头大叔直盯着我说:“小伙子是当地人吧?我们需要一个向导.”
一大把钞票随即出现,遮住了他的脸:“我们的直升机坠毁了,先借你的破屋歇歇脚.”
我还没回过神来,他把钞票塞进挂在床头的皮大衣,然后又将皮大衣扔给我:“穿上衣服.”
我迅速穿好衣服:“喂,光头的,我没空当向导.不过,钱是你自愿给的,别想再要回去哈.”
“没礼貌的家伙,叫我辰已大人.”光头大叔傲慢地说,“瞧你这破地方,连张像样的凳子都没有.”
“光头的,喜玛拉雅山上没有宾馆,想要总统套房,很简单,下山去.”
那家伙并不搭理我,而是开始动手整理我的床,随后说道:“你不要乱动.”
我呆呆地望向他离去的方向,忽然回过神来,大声地:“该死的光头佬!把我的门踢坏了!你别跑!”
我冲到门口想把那家伙追回来,迎面却撞上一堵墙,不,是一个人,我抱着头往后退了几步,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年轻人伸手扶住我:“你就是屋主?不好意思,打扰了.”
此人说话文质彬彬的,长得也很秀气,只可惜是个瞎子.
我撇撇嘴:“算了,我不跟瞎子计较.”
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你说谁是瞎子?”
又一个陌生人出现,此人金发蓝眼,一只眼上蒙着绷带,原来是个独眼龙,他背上还背着个年纪相仿,却一动不动的短发少年.在这两人身后站着个清秀的少年,一双大大的绿眼睛像女孩子一样眨了眨.
我打量着这伙人:“喂,你们到这里来什么?”
“你管不着.”独眼龙冷冷地说,径直走进屋里,将他背上的瘫子放在我床上.
“喂!我是屋主,你们乱闯进来,还这副德行……”我准备开骂.
这时,光头大叔走过来将我一把推开:“小姐,这边请.”
一个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女孩子走了过来,朝我点点头,然后进了屋,坐在床沿.
不一会儿这六人都进了我屋里,我决定保持沉默,这些家伙看上去神神秘秘,想必有些来头.
“喂,你叫什么名字?”光头大叔问道.
名字?我心里咯噔一下起了股寒意:“我叫汤姆.”
“哦,汤姆,帮我们找点吃的.”光头大叔不以为然地说.
我松了口气:“大雪封住了山谷,这里没有食物,我自己都快饿死了,哪有办法给你们找吃的?”
长得像女孩的少年叹气:“怎么办?我们失去了通讯工具,又出不了山谷……”
独眼龙犀利的蓝眼睛盯着我:“你说谎.屋外的地窖里肯定有食物.”
我支支唔唔地说:“是有一点,可是不够这么多人吃……”
瞎子开口了:“这样吧,汤姆,你先煮点热汤给纱织小姐暖身,我跟你出去找食物……”
话未说话,他们口中的纱织小姐说:“紫龙,不要紧,我不饿.”
清秀的少年说:“我跟汤姆去找吃的,星矢的手冰冷,他也需要热的食物.”
独眼龙说:“你们都留下,我跟这家伙出去找食物.瞬和辰已煮汤做饭.”
光头大叔(瞪眼):“冰河,你凭什么发号施令?有我辰已在此……”
独眼龙突然消失了,再出现时,手里多了半拉子冻羊肉,他将那羊肉放在地上,然后朝屋外走.
我气呼呼地追出屋去:“喂!你凭什么乱翻我地窖乱拿我东西?!”
他一声不响地走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那地窖里的食物甚至不够你一个人吃,就算不分给大家,你也一样得挨饿,我会帮你再找些食物来.”
“找食物?说得轻巧,大雪封山,就算你拿出再多钞票,也没法到山下村子里换食物……”
“我不像辰已,只懂得拿钞票买东西……”
“老兄,这么说你的老本行是抢劫?”
蓝色眼眸冷漠地看着我:“我的老本行是收拾坏人,你最好放老实些.”
这家伙是警察?我打了个寒颤,不再说话.
不久后,我发现这口气很大的家伙倒似乎真的是个行家,野狼留下的脚印,雪兔蹭痒用的树桩,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而且在这么深的雪地里走起路来飞快,如履平地.
很快,我们收获了两只雪羊,三只雪兔,走在回那间小屋的路上.
路过一个雪坡时,他停下脚步:“对面好像有棵山梨树?”
“这季节里不结果实.”
“山梨树有时候会结第二茬果实,我过去看看.”
我连忙阻止他:“小心,那坡下有个冰湖,开口不大,但是很深,别过去了.”
他转过身来,淡淡地说:“谢谢你的提醒.”
我哼了一句:“看在我心情好的份上才提醒你,当警察的最好离我远一点.”
“我不是警察.”他微微一笑,“你这么怕警察,你是坏人?”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陪笑:“老兄,我在这荒山野地里,就算想当坏人也没有作案对象啊……”
“或许坏人作案之后怕被警察抓,就专往荒山野地里跑……”
“别开玩笑了,你们遇险,碰到我这种助人为乐的良民,算是运气不错了.”
他若无其事地加快脚步:“总之,这次还是要谢谢你了.”
我笑了笑:“别总跟女人似的讲客气话,男人嘛,干脆一点才够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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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新鲜食物,我那间长期以来散发着霉味的小屋里多了些人情味.
傍晚时分,光头大叔忙着伺候娇小姐吃东西,女人脸忙着用热水给瘫子擦脸和手.
独眼龙斜倚在墙角,一声不响地用那只犀利的蓝眼睛观察四周.
瞎子在屋后劈柴,我悄悄跟去一看,发现这家伙下斧的精确度十分骇人.
我捏了捏衣兜里瘪了一半的烟盒,掏出一支烟:“老兄,要不要来根烟?”
瞎子微笑着摇摇头,我给自己点了烟:“话说,你们打哪儿来呢?”
“希腊.”
“希腊?离这儿很远啊,打算上哪儿去呢?”
“珠穆朗玛峰顶端.”
我立马愣住,唇边的烟差点掉下地:“是开玩笑的吧?如果去布达拉宫的话你们也走错方向了.”
瞎子又笑了:“不,我说的是实话.”
我小声嘀咕:“一群疯子!带着个娇小姐和瘫子去创世界纪录……”
“不是为了创世界纪录,只是想找某样东西.原本打算乘直升飞机去找,结果……”
上珠穆朗玛峰去挖宝?这些家伙不是一般的疯子……鉴于瞎子听力过人,这话我没敢说出口.
我吐了个烟圈:“探险家,那峰顶没那么容易上去,要不怎么叫‘世界的屋脊’呢?高原反应什么的就不提了,那儿的风比台风还厉害,就算直升飞机能靠近,也无法顺利停靠.”
瞎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这里离峰顶还有多远?”
“远着呢,我怕说出来吓死你……你们还是知难而退吧,带着女人和瘫子,绝对上不去.”
瞎子抱起干柴朝屋里走:“未必上不去.”
我跟着瞎子进屋,斜倚在独眼龙对面的角落,摆出和他一样的姿势.
独眼龙瞥了我一眼,不动声色.
瞎子动手往简易壁炉里添柴火,一根燃尽的木条掉下来砸在他手上,烫出一道红印.
独眼龙身子微微动了一下,他的背刚离开墙角,女人脸放下汤碗直奔壁炉边:“紫龙,让我来吧.”
瞎子若无其事地说:“交给我好了.”
独眼龙又靠回墙角,女人脸回到床边继续给瘫子喂饭.
这时,那娇小姐忽然问:“汤姆,你听过诺亚方舟的传说么?”
“诺亚方舟?”我耸耸肩,“纱织小姐想跟我聊<圣经>故事?”
“不,不是聊故事,”她严肃地说,“据说这世上真的存在诺亚方舟,而且就停在珠穆朗玛峰顶.”
我忍不住笑出声:“纱织小姐,看你发育得这么丰满,应该早已过了看童话故事的年龄了吧?”
光头大叔(大喝一声):“你小子敢对小姐说这种无礼的话?!”
我继续笑:“大叔,小姑娘都盼着长大,你最好不停地夸她成熟性感,大姑娘都盼着永葆青春,你最好不停地夸她纯真可爱,假如你有恋童癖的话,不妨参考一下我的绝妙建议.”
光头大叔冲过来,狠狠地给了我一个耳光:“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脑中嗡地一声响,记忆深处依然回荡着帕吉的声音:“兄弟,快走!”
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中传来伊莲娜的哭声:“求求你快走……”
第二个耳光挥过来,我颤抖的手不自觉地往腰畔移动,想拿出那唯一的武器用于自卫.
脑中的幻觉忽然清晰了起来,伊莲娜的泪滴在我脸上:“我爱你……”
我垂下双手,将脸转向墙面.
光头大叔见我不敢反抗,于是笑着说:“你小子也是欺软怕硬的货色,好,我就让你见识见识……”
娇小姐:“辰已,住手!他只是在回答我的问题……”
光头大叔:“这傻小子说话的腔调不像当地人,估计也是一问三不知.”
瞎子边添柴火边说:“不管怎样,只要有一线希望,都值得试试.”
娇小姐的眼睛亮了起来:“紫龙说得对,这世上存在奇迹,只要我们用心去寻找,定能实现心愿.”
女人脸:“我相信有诺亚方舟,无论如何我都不放弃.”
我冷哼了一声:“你们为啥找那破船?想把它搬到大英博物馆去展出么?”
娇小姐:“据说那艘船上藏有令人起死回生的灵药,就算只剩下灵魂也能起效,另外……”
她看了床上那瘫子一眼,不再说话.
女人脸倒是挺爽快:“另外我们想用那药水来医治朋友.”
我大笑:“起死回生,医治伤者?这世上仅有冥王哈迪斯能操纵人的生死,建议你们去找他要人.”
六个家伙沉默不语,脸上都露出很奇怪的表情,仿佛我这句话戳到了他们的软肋.
“明天你们继续上路,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我惊讶地发现瘫子开口说话了,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他是哑巴.
女人脸:“星矢,我们绝不会抛下你一个人……”
娇小姐:“说好了一起寻找诺亚方舟,为什么又突然变卦呢?”
瘫子(淡淡地说):“我已经没有力气冲在最前面,跟着去反而会成为你们的负担.”
娇小姐(眼中隐隐有泪光):“你是我们的同伴,不是我们的负担.”
瞎子:“纱织小姐说得对,同伴必须同心协力一起前进.”
瘫子:“难道你们还不明白么?为战斗付出生命,我并不后悔.黄金前辈们走在我们前面,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我很乐意追随他们而去.你们又何必为了这种渺茫的希望去冒险?”
瞎子沉吟了一下:“我曾说过,十天前天枰座黄金圣衣突然发出响声.”
娇小姐(严肃地):“不仅天枰座圣衣,那是十二件黄金圣衣在共鸣.”
女人脸:“没错,这证明黄金前辈们的灵魂还未消失,他们是这世间最顽强不屈的战士.”
瘫子:“这更证明时间的紧迫性,不该为了我一个人耽误……”
一直保持沉默的独眼龙突然插嘴:“我还有力气,就算硬扛也要把你扛上峰顶.”
瞎子笑了:“冰河,别老是逞强,我们俩轮流扛,可以节省很多体力.”
女人脸:“三个人一起轮流吧,如果一辉哥哥在的话就更好了.”
瞎子:“一辉那脾气你们都知道,不到危难关头他决不现身.星矢,这证明我们的前景十分乐观.”
瘫子:“谢谢.”说这话时,他眼中竟然淌出泪来.
我呆呆地听他们说话,只知道为了救活死人以及治好半死不活的人,他们决定继续疯下去.
心里不知为何觉得非常烦躁,我飞快地说:“天太冷,干柴不够,我出去再找些回来.”
漫无边际地走着,脑中充斥着血腥和喊叫声,不知过了多久,我在附近的小树林里停住了脚步.
这地方我已呆腻了!----心中不止一次有过这样的念头.
“我不能跟你走,我会成为你的负担.让我留下来吧,警察不会为难我,等事情平息之后,我们就能在一起了.”伊莲娜的话在我耳边绕来绕去.
“兄弟,快走……”帕吉沾满血的脸在我眼前乱晃.
我开始怀疑,逃走是否唯一正确的选择,天知道事情什么时候能够平息?
我仰天长叹,挥出一拳击中一棵小树,树上的积雪落下来洒了我满身,冰冷的触感似乎一下子涌进心里.我继续挥拳,口中同时呼喊着自己也听不懂的话,或许是诅咒又或者哀求,我已无所谓,我沉浸在破坏的快感里,拳头上崩裂的伤口开始流血,和那片熟悉的血腥一样灿烂的红.
“不要再打了!停手啊!停手!”仿佛是伊莲娜带着哭音的呼叫声.
我猛地停下手,转过身望向那个站在雪地里的女孩.
娇小姐缓缓说道:“汤姆,不要再打了,你的手在流血.”
我一声不吭地看着她.
“辰已打了你之后,你的眼神开始不对劲,我替他向你道歉,请原谅他,好么?”
我面无表情地说:“打人的又不是你,与你无关.”
“辰已照顾我多年,把我当成他唯一的亲人,所以,他容不得别人对我有丝毫侵犯.我想你会明白这种心情,假如你也有亲人朋友的话.请原谅他吧.”她微微欠身鞠躬.
“像你这种娇小姐也会向我这个粗人赔礼道歉?还真是奇迹……”我不置可否.
“你帮了我们大忙,我们应该感谢你,起了争执,我也很难过……”
“算了吧,你不需要难过,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善心人士.拿钞票来赔偿我的面子就是了.”
她忽然靠近了些:“汤姆,你有心事?可以告诉我么?”
“小姑娘,看你年纪不大,说话倒蛮有架势,拜托你快回到你的那些保镖身边去吧,别拿我来试验月下诉衷肠的浪漫情节.”我斜眼瞥向她高领毛衣下的胸部.
“有什么难题,请尽管告诉我,我很希望能帮得上忙,毕竟你也帮了我们……”她继续说.
看着她一开一合的唇瓣,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伊莲娜颤抖的唇,睁得大大的醉人的眼睛,令人销魂的颤抖,在那之后是意料中颤抖的吻和低低的迷人的呻吟:“比索,我爱你,我爱你……”
时间像沙漏,一点一滴抽光伊莲娜要我储存的耐心,记不清有多少个静默的黑夜,我捏紧拳头听着窗外呼号而过的风声,幻想那是她叫我名字的声音,幻想她伸出手敲着这荒野破屋的门.
“你不是罗密欧,我不是茱丽叶,事情平息之后,我们一定能在一起.”伊莲娜固执地说.
风刮得更猛了,娇小姐锲而不舍:“……危难中相遇的人,更需要互相关怀……”
我冷冷地打断她的话:“把衣服脱了.”
娇小姐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掏出枪来顶在她太阳穴上:“把衣服脱了.”
冷风拂过我握枪的手,拂过那擦得镗亮的金属表层.为了确保安全,这枪片刻不曾离过我身畔.
娇小姐恢复了冷静:“可以谈谈么?”
我打开保险栓:“不.”
话音刚落,一条奇怪的锁链斜窜出来,缠住我的手腕一拽,我不由得随之抬高手臂,砰地一声,子弹射向天空,枪也被那锁链夺走.紧接着一个人影冲过来往我下巴上猛击一拳,我向后直摔出去,撞在一棵树上,又砸落在地,积雪砸下来时,我清醒地感叹瞎子敏捷的动作.
光头大叔怒吼着朝我扑过来,女人脸一手拿着锁链,一手拉住他:“别这样,紫龙已经出手了.”
独眼龙站在我身边看了看我肿胀的脸:“紫龙这一拳够他受的了.”
我努力睁大眼睛,冷笑:“怎么不再动手了?抢女人总要付出一点代价,大不了一起分享……”
独眼龙一拳击在我肚子上,我的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痛得直抖起来.
蓝眼睛直盯着我:“闭嘴!”
我并不搭理他:“从未见过像你们这么没志气的男人,把个女人当神似的供着……”
独眼龙的第二拳直奔我眼睛,我冷笑着睁大眼睛,心想说不定我也要跟他摆同一个造型了.
娇小姐:“冰河!住手!”
那家伙的拳头带着寒冷的杀气在我面前停住.
娇小姐:“汤姆心里有话,但不愿意告诉我们,我们不能强迫他.”
瞎子(转身):“我回屋去,别让星矢担心.”
女人脸跟他一起移动脚步往回走.
娇小姐(走到我面前,低下头):“对不起.”
说完,她伸手挽住光头大叔,拉着他往小屋方向走.
我叹了一口气,斜眼瞥向独眼龙:“你还待在这儿干嘛?想为你们的女神出气?”
独眼龙伸出手,我闭上眼睛期待着意料中的剧痛,结果,那家伙只是从我衣兜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点了一支烟,默默地看着指间冒出的袅袅青烟.
“为什么不抽?不要浪费我宝贵的库存,这可是最后半盒烟了.”我无力地笑.
“我不会抽烟.”他看了看那支烟,将烟凑到我嘴边,“看你这样子,估计爬不起来点烟.”
我叼住烟:“谢谢.”
这家伙松开手,找了棵树,背靠着坐下,平视我的眼睛:“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家伙存心找扁.”
“……哈哈哈……兄弟,你这话等于贬低了纱织小姐的魅力,她会生气的……”
“她不会生气.她不想伤害一个已经受了伤的人.”
我的笑凝结在了脸上,沮丧的感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就算挨再硬的拳也抵消不了心底的郁闷.
过了老半天,我缓缓说道:“你身手不错,为什么不去当警察?”
“我有更重要的任务.”
“保护那小女孩?”
“算是吧.”
“兄弟,我收回才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保护女人不算丢脸.”
“存心找扁也不算丢脸.”
听了他的话,我笑了笑,扔掉手里的烟头:“我的女人名叫伊莲娜,长得很漂亮.”
这似乎是个故事的开头,说完这一句后,我突然说不下去了.
该怎么说呢?在这寒冷的夜晚,对一个有点熟悉的陌生人倾诉戏剧性的经历?
告诉他我的真名叫比索,是一名鼓手,来自纽约某家夜总会?
告诉他我的好朋友贝司手帕吉非常讲义气,甚至愿意为我送命?
告诉他某个有钱有势的蠢货看中了我的伊莲娜,想强迫她就范?
告诉他为了抢回伊莲娜,我和那蠢货打了一架,用上了枪,结果帕吉和那家伙都中了枪?
告诉他帕吉和那蠢货都挂了,而我现在的身份是一名逃犯?
告诉他这个世界非常现实,相爱未必能够相守,小人物的故事总是任人摆布?
不知不觉中,剩下的半盒烟全变成了烟头躺在我周围的地面上.
除了开头那一句,我什么都没说.
后来,独眼龙抬起头望着天空:“我妈妈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她已经过世了……我的恩师卡妙,是我最敬重的人,我师兄艾尔扎克……”
他没再往下说,只是转过头来看着我,蓝眼睛里隐隐透着忧郁:“兄弟,能给我一支烟么?”
我拍拍前额:“你怎不早说?这会儿可是一支都不剩了.”
“算了,”他微微一笑,“反正我还没学会抽烟.”
我笑着扯开话题:“明天你真要扛着瘫子去爬山找那破船?”
“当然.三个人轮流扛,不成问题.”
“你错了,是四个人.”
那家伙的蓝眼睛里露出诧异的神色.
我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我也想去看看那个奇迹,一辈子就疯狂这么一次也不算过分.”
独眼龙笑了:“兄弟,欢迎你加入探险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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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那间破屋时,我心情舒畅,仿佛一个自愿被囚禁的囚犯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亲手编织的牢笼.
我曾无数次想象纽约的监狱,事实上我知道坐牢并不可怕,关键是跟哪些犯人当邻居.
同理可得,攀登珠穆朗玛峰并不可怕,关键是跟哪些家伙一起抽风.
这是一群疯子,没有便携式氧气瓶,没有地图和指南针,没有帐篷没有登山靴登山钢索,甚至没有食物,有的只是负担(他们把这两个“负担”称为“同伴”),以及无限量供应的勇气.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着他们犯傻,在那传说中的高山上或许有我想寻找的某个答案.假如这世上真有奇迹,假如比起别人,我更接近奇迹,却始终没有机会亲眼目睹奇迹的发生,那肯定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我们越来越接近目的地,我开始渐渐适应这些家伙奇怪的生活方式.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这伙人中最有趣的居然是那个瘫子.这家伙不仅很会讲笑话,而且喜欢唱歌,据说他以前玩过吉它,这一路上我跟他越聊越起劲.偶尔两人也试试二重唱的效果,我心情好时,也会强忍着不嘲笑他走调的唱腔.只不过,大家常常说频繁的雪崩源自我们俩的二重唱.
有过多次寻找食物的经验,我早已知道和女人脸搭档绝对是个错误的选择.这家伙虽然身手轻盈,动作敏捷,但是心太软.失败的经过通常如此:发现目标→成功捕捉目标→女人脸端着一脸仁慈的表情说要不去找野果吧→猎物得以回归自然→觅食失败.不过,我还是得感谢他把枪还给了我.
我习惯了和独眼龙搭档,我们俩都清楚,要想保持体力,必须摄取大量肉食.
瞎子听力一流,每次发生雪崩时,总是他第一个提醒大家,我常取笑他是我们必不可少的警报器,他总是笑笑,并不反驳.此人头脑冷静,分析问题时说得头头是道,很令人叹服.
娇小姐看上去端庄肃穆,只是偶尔也流露出一些小女孩的天真.自从那天晚上我大胆找扁之后,光头大叔对我总是怀着莫大的敌意,只要我稍微靠近他为娇小姐设定的安全警戒线,他就摆出一副准备开战的姿势,所以后来我还是忍不住多次嘲笑他有恋童癖.其他几人似乎也不太买他的帐,某次大家歇脚时聊天,瞎子居然打趣说光头大叔办事不可靠,唯一成功的案例是发现了我住的小屋.
“哈,那是你们运气好.”我得意地说.
“能够遇到汤姆,确实是很开心的事呢.”瘫子冒出一句.
“喂,既然心情不错,你唱首歌来助兴一下,我保证不会嘲笑你.”我眨了眨眼睛.
“不要打击我,跟你一起唱歌,我总有莫大的信心.这么着,你还是唱和声……”
瘫子的话刚说了一半,瞎子突然举起一只手:“等一下!”
我们都很熟悉他的这个手势,于是赶紧保持沉默.
他侧着身子仔细听着,脸上露出认真的神情:“是雪崩,离得太近,来不及逃了,得另想办法.”
地面果然马上震动起来,独眼龙迅速背起瘫子:“往回走.五百米外的斜坡下有个简易铁皮屋.”
女人脸补充说明:“那是某支探险队留下……”
我打断他的话:“铁皮屋撑不住积雪,会被活埋.”
“不会被活埋.相信我.”说话间独眼龙已冲向那斜坡.
一票人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女人脸边跑边晃动锁链发出声响为瞎子指路.
瞎子奔跑之余还不忘喊着:“纱织小姐!你跟上来了么?”
娇小姐应了几声,勉强跟了上去.光头大叔步子迈得太急,反而被一条渠沟绊了一跤.我停下脚步,跑回去扶起他:“喂,怎么样?跑得动么?”
“切!我是剑道N段……”他歪歪扭扭地继续跑.
我没空管他是剑道几段,大雪奔涌而来的声音震耳欲聋,那声势浩大的场面迫使我不得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那铁皮屋.积雪向屋顶压下时,一行七人总算全进了屋里.我忙着喘气,却见独眼龙,瞎子和女人脸将屋子里几根废弃的摄像用长钢架竖了起来,用桌子垫高,撑住了铁皮屋顶.
我暗暗喝彩:“这几个家伙不简单呢.”
轰隆的巨响持续了数十分钟,终于停歇.我推了推铁皮屋的门:“果然被积雪堵住了.”
瞎子从容不迫地笑:“不要紧,我上屋顶去打一拳.”
我皱了皱眉,听他那狂妄的口气,好像那厚厚的积雪像层薄纸,一揭就掉.
独眼龙:“积雪太松散,抵不住升龙霸的威力,会从两旁向中间塌陷,照样有危险.我先把积雪冻结加固,你再出拳.”这家伙说的话更神了,瞧他那架势似乎要当场表演魔术.
独眼龙爬到钢架上,双手手掌抵住铁皮屋顶,奇怪的是屋里似乎真的一下子寒冷了许多.
瞎子忽然又举起手:“等一下,雪层上有动静.”
女人脸:“难道是第二次雪崩?”
我笑了笑:“说不定有只大黑熊正坐在这屋顶刨雪觅食……我们看上去很像食物……”
砰地一声大响,独眼龙飞快地闪开,那屋顶塌了一个大洞,看上去像是被硬生生从外部打穿.一条身影穿过那洞跳进屋里.一个古铜色脸厐,看上去很壮的年轻人站在我们面前.
女人脸激动地叫:“哥哥!”
娇小姐笑了:“一辉,你来得真及时.”
那长得有点像施瓦辛格的家伙端着一脸冷漠的表情看了看众人,一声不响地扛起瘫子,从屋顶的破洞跳了出去.就在我犹豫着该称他佐罗或者超人的时候,那些家伙全爬出了铁皮屋,女人脸放下锁链把我拽了上去,一票人站在雪地里,安然无恙.
大伙儿兴高采烈地继续上路,瞎子告诉我,那一脸凶相的家伙不合群,只不过,当他出现的时候,局势常会有微妙的变化,而且很容易倾向结局.
我看了看那终结者扛着瘫子大步前进的身影,心想:这是否意味着我们的旅程即将终结……
旅程结束的时候,我们站在世界顶端,俯瞰天地万物.
事实是:周围的云雾挡住了我们的视线,什么都看不见.
冷风和稀薄的氧气让我的肺部一个劲儿地打冷颤.
女人脸哭了:“真的只是个传说?”
独眼龙和瞎子不说话.
娇小姐喘着气:“说不定等云雾散开就可以找到……”
终结者冷冷地说:“附近的山头包括这里,没有诺亚方舟.”
瞎子(缓缓说道):“原来,你已经抢先一步来过这儿了.”
瘫子忽然笑了:“谢谢你,一辉.从这里看出去,这世界真美.”
娇小姐跪坐在积雪上,哭了起来:“我们只是想救回失去的朋友……”
所有人默默地看着她.泪水融入地面的积雪,化为冰屑,奇迹,始终没有发生.
我将手插入衣兜,抚摸着那把短枪冰冷的金属枪管,原先那满溢的不安全感竟然消失无踪.
最终,我们只是站在世界顶端因失望而沮丧的一群疯子么?
瞎子说:“圣域需要我们,回去吧.”
娇小姐(从地上爬起来):“传说很美丽,回去吧.”
瘫子说:“或许奇迹不意味着起死回生.撒加曾说过,只要心存相信,奇迹会发生.”
独眼龙:“我们能够活到现在,已算是奇迹.”
奇怪的家伙们又陷入了沉默,似乎正为什么往事而伤感.
我插了一句话:“无所谓啦,不就证明了那破船不存在么?”
那些家伙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脸上露出诡异的表情.
瞎子首先开口:“汤姆说得对.不能实现心愿,至少我们努力过了.”
我嘀咕了一句:“切!我的大实话到了你嘴里,怎么变成哲言了?”
瞎子笑了笑,没有回嘴.
大伙儿一起往回走.终结者依然扛着瘫子,光头大叔小心翼翼护着娇小姐,女人脸提着锁链,注意观察周围地形,瞎子从容不迫地迈着步子,独眼龙板着脸摆酷……
我边走边想:费了这么大劲儿,没能亲眼目睹奇迹的发生,似乎有点遗憾.
女人脸说:“汤姆,你那小屋的门坏了,还没修好,回头我帮你修修.”
“不需要修,那破屋没有利用价值了.”我笑了笑.
“为什么?”女人脸好奇地睁大眼睛.
“因为我不再需要那破屋.”我笑着向前迈步.
金属质地的枪贴着腰畔,被体温烘得微热,不断提醒我回忆那无法抛弃的过去.
我想,是时候了,我该回去面对我的结局,无论这世间是否存在奇迹,故事总要有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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