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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23 1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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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没错,我到医院去了,专程揍了他一顿。”阿鲁迪巴拿起听筒。
艾欧里亚叹口气:“说真的,我觉得事已至此,要他振作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要振作要堕落我可不在意,原本我们也没有好到要为他碌碌无为的度过人生感觉可惜的地步,我只是替加隆不值。”阿鲁迪巴说道:“以牙还牙,以命抵命,这是上帝的正义,可你瞧瞧,加隆的命救回来的就是这样一个死人,这不公平——所以我打得他满地找牙,这是加隆的份。”
正如他说的,他揍了撒加。
一向非常宽厚的他也没想到会这样伤害一个打着点滴的病人,可他并不感觉后悔。
当艾欧利亚把撒加的话告诉了他:“‘这样的我,’撒加是这样说的:‘已经没有资格站在任何一方了。’”
“所以他就装死吗?”阿鲁迪巴这样回答说,就披上衣服,匆匆赶到医院。
“先旨声明,我一点也不同情你——该被同情的人早就死了。”他向撒加挥舞拳头,连自己也觉得自己像个魔鬼,但也许,有的时候,拳头比任何言辞都更有效——他想试一试,而且觉得自己有义务去这样做,为了加隆,也为了死去的朋友。
但拳头一点用也没有,撒加一声不吭,他还活着,却的确就像死了一样。
“我明白了,”阿鲁迪巴说道:“你就像条丧家犬一样继续得过且过吧,这是你的人生,我不能把你怎么样。”
他向门口走去。
“等有一天,你走到天国的时候,见到加隆——你向来巧舌如簧,想必能把一切说得心安理得吧。”
撒加眼珠转动了一下,神色仍旧呆滞。
“不服气是吗?”阿鲁迪巴说道:“不服气就站起来,重新振作,即使不回到你原先的道路也没关系。”
撒加似乎咧嘴笑起来:“阿鲁迪巴,所谓的天国,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吧?”
“我不信教,所以天国什么的我是不信的。”阿鲁迪巴回答道:“这对你也许真算个好消息吧,你怎样挥霍加隆的骨髓活下来,像条癞皮狗一样过完这一生——反正加隆也烧成灰了。”
他将手按在门把手上,像想起什么,忽然转过头,彬彬有礼的说:“对了,忘了说,会面真挺愉快——看到您的脸很是熟悉,真像加隆哪!”
“结果他就从病床上跳起来,”阿鲁迪巴对着听筒说道:“作为一介病号,他劲真大。”
艾欧里亚说:“没事吗?”
阿鲁迪巴摸摸刚接好的下颌骨,脱臼的剧痛还未能消去:“不知道,他哭了。”
艾欧里亚沉默了一阵,说道:“……算了,阿鲁迪巴,我也听冰河说了,你最近也要小心。”
“那个么?”阿鲁迪巴笑起来:“正义可不会给窃听器吓倒。”
他就笑着挂掉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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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灯光昏暗至极,冰河和瞬走进档案室。
冰河悄声说:“这可不是甚么合法的勾当。”瞬说道:“嗯,我知道,所以请你帮忙盯梢。”冰河笑笑:“看不出你心机这么坏。”瞬伸手在一排排病历上数过,熟练至极,很快说:“在这里。”
冰河瞧瞧病历的名字,上面很清晰的贴着JUNE的印刷字。
冰河就笑了:“我以为你不在乎呢。”
“没什么,”瞬说道:“只是一时好奇。”
很快扫了一眼,瞬放下病历,说道:“LUTHERAN型血,有够糟糕。”
冰河叹了口气,即使心存怜悯,总算曾是医大生,这种事似乎司空见惯。瞬平静的把病历放回原处,说道:“走吧。”
冰河说:“别担心,也许正好有人捐献合适的肾呢?”瞬瞧瞧他,冰河固执的说:“天无绝人之路。”
瞬说道:“阿鲁迪巴先生在接手卢瑟福的案子。”
冰河说道:“是的,非常棘手,听说……”他顿一顿,又说道:“你真会转移话题。”
瞬打开门,平静的说道:“巧得很,卢瑟福先生也是LUTHERAN型血。”
冰河打了个寒噤:“别这么说……”
瞬瞧瞧他:“嗯,我只是说笑。”
冰河叹口气说:“这可真不好笑,说真的,我希望阿鲁迪巴叔叔赢的。”瞬似乎沉默了片刻,挺严肃的问:“如果那是真的,冰河怎么想?”冰河摇摇头:“我不知道,真的,珍妮小姐的生命和司法的正义放在天平上,我连想想都觉得罪恶。而且……”他沉默下来:“如果卢瑟福先生能捐献器官的话……”瞬摇摇头。冰河说道:“他不会,我明白的。”瞬自言自语道:“是的,他不会。他挺有钱的,冰河,有钱人总能打赢官司。”冰河说道:“阿鲁迪巴叔叔从来没输过。”“谁知道呢?”瞬回答道:“许多地方取缔了死刑,他还能保释。”
“别说了,瞬。”冰河提高了声音:“你知道,我痛恨塔尔塔罗斯。”
瞬说道:“是的。”顿了片刻,他又说道:“对不起,冰河。”
“珍妮小姐还挺年轻,”冰河说,让这么年轻的生命逝去是上帝的错:“我祝她吉人天相。”
“阿鲁迪巴先生是好人。”瞬回答道:“说真的,我也挺希望他赢。”
冰河低下头,忽然说:“瞬,有时间的话,咱们去瞧瞧珍妮小姐吧。”瞬沉默片刻,说道:“要帮你推上苹果车么?”冰河搓搓手:“我试了试柠檬茶,不是罐装带苏打的,挺正宗那种……我的长笛也不错,她一个人在病房一定无聊得很……”絮叨几句,冰河忽然说:“见鬼,为什么偏偏是LUTHERAN型血?”
手机的铃声响起,寂静的走廊简直响得刺耳。
瞬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个极为陌生的号码,这让他并不意外。“是我。”他这样说道。话机那头用了变声器,声音又老又沙哑,冷静,但真像老人那样疲惫:“跟你们无关吗?”瞬皱了皱眉:“穆先生怎么想?”话机那头明显沉默了很久。
“……我想,”穆说道:“应该与你无关。”
瞬关上了手机。
“冰河,阿鲁迪巴先生受伤了。”
他们匆匆赶到阿鲁迪巴的寓所,这是一片鸟瞰得到风景的高地,地势极好,林地错落些人家,房子很大,几乎都是医生和律师的群聚地。穆熄了火,后视镜里,他注意到瞬皱了皱眉。“怎么?”穆拔出钥匙。“没什么,像鼬鼠的味道……”穆笑笑,似乎并不出意外:“是吗?”这样说着,他走下车来。贵鬼在儿童座上睡着了,神色很安详,穆就解开安全带,把他从座上抱下来,随手带上车门。他轻手轻脚,但贵鬼还是醒过来,突然被吵醒,这让他很不舒服,习惯性的搂紧穆的脖子——他惊醒的时候总这么做,这让他觉得安全。穆的头发挺凉,拂在贵鬼脸上,咯痒了小家伙,这时,穆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说:“我们到了。”贵鬼嘟囔着说:“我可以在阿鲁迪巴伯伯的沙发上打个盹吗?”穆笑笑:“这可不是个好主意,贵鬼,你听。”他是指那些断断续续的钢琴声,还有听来挺嘶哑的重低音提琴,似乎在合奏 ——贵鬼撇撇嘴。穆说:“你瞧,阿鲁迪巴伯伯是位音乐狂,可天不从人愿。”他这样说着,单手扶抱了贵鬼——贵鬼身子又小又轻,穆很轻易的换了姿势,一手打开后备箱,把贵鬼的小提琴拿出来。贵鬼又嘟囔说:“可我不想练琴……”穆瞧着他,眼神挺温和,贵鬼说:“……好吧,就一曲……”他忽然注意到旁侧有人,就把声音低下去,扭动身子,示意要下来。穆把他放在地上,贵鬼就伸手去抓小提琴盒子,仿佛很骄傲自己的东西自己能拿。想一想,他又扯扯穆的衣襟,穆便低下耳来,贵鬼小心翼翼的咬着穆的耳朵:“穆先生哪,就一曲好吧?”然后他就红着脸扭过头去,透过衣领的缝隙瞧瞧人,拎着提琴盒子跑开了去。
叩响门铃,开门的是阿鲁迪巴,头上缠着绷带,但他满面红光。
“你好,你们好。”他说道,把客人让进客厅。
“是你,艾欧里亚。”穆笑笑,钢琴凳上不出意外的坐着艾欧里亚,一脸窘迫。
阿鲁迪巴把小贵鬼抱起来:“欢迎我们的小音乐家。”
听到称赞,贵鬼感觉得意。“我会好多首曲子——”他嚷嚷道。
“他练过些单曲,还有半本《霍曼》。”穆说道。
贵鬼嘟囔着说:“可我学得很快的……”穆笑笑:“我知道,你一向挺聪明。”
贵鬼就又高兴起来,钢琴凳挺宽,足够容下他和艾欧里亚两人,他兴致勃勃爬上钢琴凳,翻翻曲谱,很高兴的说:“这首曲子我奏得可好了。”阿鲁迪巴凑过头去: “唔,《很久之前》……这倒是老教人怀念了……”贵鬼高兴的说:“那我们来演奏吧。”阿鲁迪巴说:“这主意不坏。”他侧过头去,看看艾欧里亚。
艾欧里亚一脸尴尬的说:“你别为难我了,我就会单手。”他求救似的瞧穆,穆又是一笑,穆笑起来面容向来极温和,但艾欧里亚终于发觉那其实暗藏狡黠。“我对钢琴无能为力,”穆回答道:“连单手也不成。”阿鲁迪巴笑笑:“那就没法子了,这是我家,可得听我了。钢琴是乐器之王,绝不能空闲下来。”穆立即附和: “的确,艾欧里亚,最高礼遇,非你莫属呢。”算了,寡不敌众,艾欧里亚举手表示投降。阿鲁迪巴瞧瞧冰河和瞬,目光落在冰河身上,说道:“我记得,你……” 瞬说道:“冰河长笛吹得很好。”冰河似乎在出神,好一会儿才回答说:“我记得,阿鲁迪巴叔叔挺喜欢大合奏吧。”阿鲁迪巴笑笑:“是啊。”他瞧瞧自己的低音提琴,似乎叹了口气:“说实在的,低音提琴真不适合独奏……唉,说那些做什么呢?现在,有钢琴,有小提琴,如果还能有长笛,实在是太好了。”他由衷的叹道,眼里蒙上一层淡淡的雾。冰河说:“并不算太擅长——我只是脱口而出,您知道的,我喜欢说大话。但我学过长笛,卡妙……教过我的,以前还挺喜欢练。”他忽然顿了片刻,眉毛弯下来:“……可落下许久了。”
但如果有管长笛的话,很快就能记起来,他垂下头,搓搓手,那种东西想忘也别想忘得干净的——而且我过去演奏得真不错,我是这么觉得的。
阿鲁迪巴打开柜子。“在这里。”他捧出一方盒子,打开,里面有一管银长笛。冰河说:“阿鲁迪巴叔叔真是爱惜乐器的人。”阿鲁迪巴叹了口气:“唉,这我可担当不起了,我一点也不懂保养长笛,你瞧,再怎么擦拭,没有演奏者,这笛子都生锈了。”他指着长笛,表面并不那么光洁,像有层淡淡的霜。冰河笑笑:“我觉得这样挺好,阿鲁迪巴叔叔——你知道的,我是在西伯利亚出生的,在那儿呆到记事,怎么说呢,这颜色挺像故乡的冰雪——恰巧这两天有点土得掉渣的怀旧……”
说着,他拿起长笛放在唇边,很小心的吹出一个音。
很透明纯净的一个音,转瞬即逝,有点像六角的冰凌花落在掌心,无论如何小心的捧着它,它也倏地消逝了痕迹。
“……您瞧,”冰河说:“这音色真美……真是管好长笛,好得不能再好了。”
“……”阿鲁迪巴沉默片刻,说道:“那真是太好了,它本来就该是你的。”
“那真是多谢您了。”冰河说:“我会珍惜它的。”
《很久以前》是吗?真是首教人怀旧的老曲子哪,他再次把长笛举到唇边……我记得,该是这么吹奏的吧。
他就这样吹奏起来,很流畅。
“我就知道,总有什么想忘也忘不了。”冰河说。
“唉,” 艾欧里亚叹口气:“你们真逼得我要好好学学双手弹琴了。”阿鲁迪巴笑起来:“别愁眉苦脸的,艾欧里亚,一首童谣总不能难倒你吧。”“可说不准,”艾欧里亚也笑了:“越棒的童谣越难哪。”“谁告诉你这种谬论的?”艾欧里亚一笑:“谁呢?总有些比我还要斤斤计较的人吧。”阿鲁迪巴微笑:“你打算击破他的谬论吗?”“那是自然。”他这样说着,把手放在琴键上,按了几个音:“好吧,各位,准备好吧,现在——小提琴、长笛、低音提琴、钢琴——单手,合奏吧。”
Tell me the tales that to me were so dear,
Long, long ago;long, long ago;
Sing me the songs I delighted to hear,
Long, long ago;long ago.
Now you have come, all my grief is removed,
Let me forget just as long as I do,
Let me believe that you always be here,
Long, long ago;long ago.
“瞧吧,”一曲奏毕,艾欧里亚笑着说:“果然并不难。”
阿鲁迪巴说道:“还真敢说,单手钢琴家。”
他们大笑起来。
贵鬼快乐的飞奔过来,拉拉穆的衣襟。“好极了,贵鬼。”穆说道:“很棒的一首童谣,说真的,实在是个童话。”“我喜欢这首曲子。”贵鬼说。“那么,”穆回答道:“就别忘了它。”贵鬼说:“可我还会更多的。”说着,他又奔去看钢琴上的线谱。穆笑笑,似乎在自语:“也是,谁也不能一辈子忘不了童话吧。”
他说得太低,连他自己也没能听见。
贵鬼有滋有味的翻起线谱,艾欧里亚便站起身。
跟阿鲁迪巴一起来到窗边,艾欧里亚低声说道:“阿鲁迪巴,我想——”
阿鲁迪巴并不介意:“你多虑了,艾欧里亚,唉,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他伸手拍在头上的绷带上:“这只是个意外,你知道的,我们的城市规划糟糕得很,两栋楼之间就一条细缝,每天我停了车,都得从那些细缝里挤过去。楼上的老太太正在晾衣服,她的花盆摆在阳台上,结果……砰,挺正常的。”
“话虽如此——”
阿鲁迪巴笑起来:“总不至于让我起诉那位老太太吧,唉,你瞧,你们警察效率太高,呼呼就冲上楼去,可怜的老太太吓得——结果我都觉得欺负人的是我。”“那倒不至于。”艾欧里亚笑笑,又收敛笑容:“不过,你接手的案子明天就开庭,这事发生得是有点凑巧,总觉得小心一些总不错。”“是你多心,”阿鲁迪巴回答道: “听我一句吧,有的时候,别太操心了。”
“不介意的话,”穆插言道:“今夜我留在这里——贵鬼看来挺喜欢这里。”
艾欧里亚沉默片刻:“没问题吗?我是指贵鬼……”
“有什么关系?”穆回答道:“冰河他们也可以留下来。阿鲁迪巴先生说得对,没必要太过操心。即使你故作镇定(你甚至强迫自己跟他们一起合奏),我们也都知道你有更麻烦的任务——你是刚才换岗吧?”艾欧里亚表示默认。“如果我的直觉没有错,”穆正色道:“那边的事(我是指撒加那边),恐怕跟塔尔塔罗斯脱不了干系,那才是容不得半点疏忽——明白的说,此事阿鲁迪巴先生和我的意见一致,我们不希望占用你为数不多的休整时间。如果能够帮你分担,阿鲁迪巴先生和我都会一力承当,这是我们的判断。”阿鲁迪巴点点头:“相信我,即使并不长久,我也曾是优秀的警员。”
艾欧里亚再次沉默下来。
“好吧,”艾欧里亚说道:“我尊重你们。但——请你们小心。”
穆与阿鲁迪巴相视一笑,艾欧里亚叹口气,离开了窗边。
穆低声问道:“可怜的老太太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直觉,”阿鲁迪巴回答道:“我相信花盆不是她碰下来的,但如果我们追究下去,她就真能变成可怜的老太太了。”穆发出一声叹息:“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劝你罢手了。”阿鲁迪巴皱皱眉:“我们是朋友吧,穆?作为朋友,我也请你尊重我的判断。”“好吧,阿鲁迪巴先生,”穆回答道:“明天就开庭了,一切会顺利的,我想。”顺利一词,他想,辞不达意,又或许别有深意。
“那么,”阿鲁迪巴也离开窗边:“多谢了。”
“我们是朋友吗?”穆自语道:“一群自作主张的人哪。”
“先生,穆先生哪。”贵鬼捧着曲谱跑过来:“这一曲……”看起来挺好学。他嚷嚷道:“我好像学过。”
“你是学过哪,亲爱的。”穆回答道:“这也是首不错的曲子,以前苏格兰人常奏的……”
“……可我有点忘了。”贵鬼嘟囔道:“先生你重教我吧。”
“你不是讨厌练琴吗?”
“我不喜欢音乐老师,”贵鬼说道:“我知道先生奏得比他好。”贵鬼拉拉他,穆便弯下腰,贵鬼凑到穆耳边说:“我知道先生跟艾欧里亚叔叔、阿鲁迪巴伯伯一样,都是很厉害的人,平常都很忙,要做好多的好事,可这曲子看起来挺简单,先生你教我好吗?……就一曲,不会花挺多时间的。”
穆叹了口气:“唉,你啊……”
贵鬼嘟起嘴,显得挺失望:“不行吗?我真挺想先生教我……”
“唉,我试试吧。”穆回答道:“不过,以后要听老师的话——”
贵鬼不答话,猝不及防的在穆脸上啄了一下,快乐的跑走了。
穆摸摸脸,似乎出了一会神,终于自语道:“你阿鲁迪巴伯伯真喜欢这种童话一样的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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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亮得有些刺眼。
瞬走下楼梯。
“醒的真早。”穆在沙发里正起身来,面前有小半杯咖啡。
“穆先生没有休息?”
“托你们的福。”穆叹口气:“喝了六杯咖啡,睏得要命。”
瞬瞧见茶几上扔着一整盒烟,并未开启过。
“哪,抽烟需要点好心情,昨晚有点意兴索然。”穆说道:“列位倒是睡得安稳。”
瞬笑笑:“我以为这样穆先生会安心些。”
“我很安心。”穆回答:“我并不算个自大的家伙,还不指望哈迪斯的裁决,一个巴比隆已经够要我的命了。”
说着,他端起凉的咖啡,一口喝了下去。
“……穆先生打算怎么办?”
“我吗?”穆笑笑:“很简单,我会把巴比隆干掉,不管用甚么方法。”
瞬不说话。
“你诧异我这么直截了当,对吧?”穆又笑起来:“也许吧。不过,我只要清楚你们不会对贵鬼下手就够了。”
瞬瞧见钢琴,便走了过去,手指慢慢抚过黑得发亮的琴盖。
“不会,”瞬回答道:“这不是我们的做法。”
“我明白,”穆说道:“所以,我只要干掉巴比隆就够了,我知道,他不正常。”
穆耸耸肩——也许不比我更不正常,这样挺好,所以我们棋逢对手。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瞬忽然问:“这样好吗?……”
“你知道什么是父亲吗?”穆笑了一下:“算了,我不该问你。”
“……”
“可像贵鬼那样普通的小孩子,他们觉得,父亲都是这世上最伟大的英雄……”穆苦笑一声:“相当幼稚吧?哪,真比巴比隆教人头痛多了。”“贵鬼……他叫你先生。”“是啊,我不喜欢他用他想的称呼叫我,”穆回答道:“……应该说我不敢。”我这一辈子啊,既不奢望成为圣人,亦不奢求有甚么人挂怀,亲人和朋友,似乎都有点无关紧要,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那样,为他那普普通通的孩子付出,已经变成我全部的野心了。我怎么会不喜欢贵鬼用那个神圣的称谓加诸我身呢?我连做梦都奢望那一刻哪,可有什么办法?我是个胆小鬼,良心稍有点虚空,就怕得瑟瑟发抖。他沉默了一会儿,看看墙头的挂钟,自语道: “不早了呢。”这样说着,他立起身来,拿起沙发一侧贵鬼的提琴盒子,慢慢打开。“说实话,我打算忘了这个的。”怎么说呢,老家伙太擅长这个了:“糟得很,贵鬼偏偏喜欢它。”
他这样说着,便拎着提琴走到窗前,阳光洒在他身上。
“会钢琴吗?”
“学过李斯特的曲子。”
“那够了。”穆说道:“那首苏格兰曲子,叫一路平安的。”
瞬点点头,打开钢琴盖子。
“但愿我还记得起来,”穆拿起琴弓,喃喃自语:“身为人父,教孩子梦想成真是天职哪……”
“穆先生以为……”瞬不经意的皱眉,终于问道:“阿鲁迪巴先生的案子——”
穆淡淡道:“怎么可能赢?”
瞬默了片刻。
“想必会很难受,阿鲁迪巴的话。”穆说道:“不过,要说我私心希望的话,我的确希望如此,只有活人才能难受,不是吗?”再说,穆并没说出口,虽然不喜欢这么想,但如果阿鲁迪巴输掉的话,就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吧?——LUTHERAN型血,有够稀有的物种……
穆调过音,朝瞬点点头。
“……”瞬回答道:“是啊。”
他用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拂过琴键——他的手比琴键还要白,还要冰冷——他找准了音,弹奏起来。
琴音合奏在一起,像流水一样清澈,像阳光一样透明。
楼上传来鼓掌声,是阿鲁迪巴,他显得大为倾倒。
“没什么,”瞬回答道——他的脸色白得像冰:“只是小小的插曲而已。”
穆却笑了:“别告诉艾欧里亚。”
阿鲁迪巴也笑起来:“误交损友,艾欧里亚该伤心透了。”
“他业已成年,交友不慎可是自己的错。”穆笑笑,他看到众人都穿戴整齐:“好吧,我们出发,我送你去法庭。”
“你会旁听吗?”
“饶了我吧,”穆回答道:“我这辈子最怕法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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