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ID409
慰灵战士
小宇宙 点
银星砂 克拉
第七感 %
积分25598
注册时间2002-12-7
最后登录1970-1-1
|

楼主 |
发表于 2004-9-18 21:05
|
显示全部楼层
神性与人性——希腊神话漫谈(七)
在人类所创造的众多神话世界中,希腊神话圈算是最热闹最有趣的一个了。北欧的神话世界也很热闹,但是那种热闹是以一种肃穆宁静而且略带悲壮的氛围为背景的,绝不象希腊神话这般彻底的世俗化。在希腊神话里,神与人的故事交织在一起,错综复杂。希腊的众神与其说是神,不如说是神化了的人。他们与人的区别仅在于形体与力量上,而在性情方面,神并不比人更象神。
就拿个人道德来说,希腊的神几乎都有七情六欲,很多神祗都干过不光彩的事情,以宙斯为首的奥林匹斯众神尤明显。宙斯本人就非常频繁地通过各种途径去追求老婆以外的女人,为此,他变过牛,变过马,变过鹅,总之为了达到目的他什么都肯变;他的情人,上至女神,下至仙女,再下至人间的公主,美少女,等等等等,不胜枚举。有了众神之王作榜样,其他神当然多多少少也事无忌惮起来。冥后是哈的斯用非法手段抢来的(宙斯对此睁只眼闭只眼)。阿芙罗迪特嫁了火神却又与阿瑞斯私通,结果被丈夫捉奸捉住了,成为神界一大笑柄。三个女神为了比美而引出长达十年的特洛伊战争。阿波罗为了报复阿克琉斯向他的挑战而不惜采用卑鄙的手段,而且曾与妹妹阿特米斯一起残酷地杀死了尼俄柏(Niobe)的全部儿女。可以说,嫉妒,复仇,残暴,色情这些东西对希腊的神来说是并不是禁区。虽然神话世界的总体面貌是有序的,公平的,但是各个细节的混乱使这个世界看上去非常的喧哗,几乎到处都是纠纷。而神祗们一边要忙着主持公道,一边还要满足自己的私欲,看上去真的是很为难。
而乱上添乱的是,奥林匹斯众神不仅在山上吵架,还常常插手人间的事情。比如在特洛伊战争中,神祗们就自发地分成两支啦啦队,一支为特洛伊人修墙挖坑(阿波罗和波塞东),一支为希腊人摇旗呐喊(雅典娜和赫拉),把本来就十分惨烈的战争搞得越发不可收拾。而不得不采取中立态度的宙斯其实是最苦恼的了,到底帮哪边?战场上,一边是自己喜爱的英雄阿克琉斯,一边是虔诚的特洛伊人。回到家里,一边是老婆女儿,一边是兄弟儿子。呜呼哀哉!
人们在世间的经历,经过一翻美化润色被搬到了奥林匹斯山上。古希腊人的想象力与幽默感实在让人心服口服。
开启绝望之门——希腊神话漫谈(八)
在荷马所想象的奥林匹斯山上,每一朵花都为金色的阳光所笼罩,没有风暴雨雪,永远是最神圣的宁静,云雾封锁着它的入口,由四季女神掌管着。宙斯和他的家族居住在火神修建的宫殿里,喝着琼浆玉露,聆听美惠三女神迷人的歌声。与此同时,在碧波万顷的大海上,波塞东架着金踢白鬃的骏马,风驰电掣般掠过翻滚的海浪,就连躲藏在海底嬉戏的碧发的美人鱼也能感受到他的威力所带来的摇撼。然而,当活着的人还在享受现世的欢乐的时候,各种各样的亡灵却正在通过地狱之门坠入永恒的深渊——“入此门者,请放弃所有的希望。”
冥王哈的斯所统治的国度远没有他两个兄弟的迷人。在那个黑暗阴冷的地方,没有鲜花盛开,没有微风拂过,没有清泉涌出,更没有鸟儿歌唱。来来往往的只是人们绝望的灵魂。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因为奥林匹斯的光芒照射不到它,热爱生活的人们害怕靠近它,所以它在希腊神话的世界中有了自己独立的体系,成了一个国中之国。
冥界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塔塔洛斯(Tartarus),一个是伊利西亚(Elysium或Elysian)。塔塔洛斯是地狱最深的地方,自开天辟地时起就存在,那里不仅关押着在神话时代众神的战争中被打败的旧一带神祗,还是所有罪人死后要去的地方。因此,塔塔洛斯总是被一堵无比坚固的铜墙所包围,外面是层层黑夜。如赫西俄德所想象,一块铜砧从天上落到地上需要花九天九夜的时间,而它从地面落到塔塔洛斯也需要花同样长的时间。与塔塔洛斯相反,伊利西亚是一块供受神眷顾的人死后居住的美好的净土,古希腊的英雄当中有很多死后都去了那里。虽然它不象塔塔洛斯那样令人绝望,但也多多少少地沾上了地狱永久的忧郁与寒冷。
哈的斯是冥界的王,统管着这个黑暗的地下王国,也正由于这个缘故,他在众神祗中并不很受欢迎。他常常被描绘为坐在一张乌木椅上,手握权杖并戴着头盔。这个头盔是来自旧一代神祗的礼物,可以使他隐形。这种装扮再加上冥界的阴沉,使冥王显得十分强大而且冷酷无情。不过事实上,哈的斯的形象也是很多面化的,他也有无奈的时候。当俄尔甫斯(Orpheus)抱着竖琴来请求哈的斯使他死去的情人复活的时候,哈的斯因为被他凄美的琴声所打动而答应了他的要求。更有一次,哈的斯被大英雄赫拉克勒斯锁了起来,以至于地面上不再有人死去,亡灵纷纷复活,人间乱成一团,最后还是由宙斯出面摆平了此事。
与哈的斯相比,冥后帕尔塞弗涅就可爱多了。帕尔塞弗涅是宙斯与农神狄米特的美貌女儿。一天,当她和她的女伴们在花园里采花的时候,大地裂开,哈的斯架着马车抢走了帕尔塞弗涅。狄米特失去了女儿,伤心欲绝,不再象往日一般在地面上巡视,人们于是开始承受第一个颗粒无收的寒冬。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宙斯派神使赫尔摩斯去与哈的斯商量,要他放回帕尔塞弗涅。此时的帕尔塞弗涅已经成为了冥界的王后,哈的斯十分宠爱她,但她仍然无法忘记明媚的阳光。无奈的哈的斯在帕尔塞弗涅离开之前给她吃了地府里的一颗石榴,这样一来,帕尔塞弗涅在一年之中就至少要有三分之一的时间留在冥府,而在其他时间,她可以自由地留在地面上与她的母亲团聚。从此以后,每当帕尔塞弗涅在地面上时,狄米特让万物生长,而女儿返回冥府后,狄米特就闭门不出,这就是冬季的起源。
冥王与冥后成为很多画家喜爱的描绘对象。冥王常被画成一个身披黑袍健壮魁梧满脸胡子的中年男子;而冥后则多半是秀丽单纯的少女,手中拿着一个石榴,人们喜欢她,同情她,因为她给地狱带去了美与生命。
前面已经说到,冥界分为塔塔洛斯和伊利西亚两部分,由冥王哈的斯和冥后帕尔塞弗涅统治着。塔塔洛斯其实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地狱”,它又分为好几层,在此我作一个很简单的说明。
地狱的入口处竖立着地狱之门。门上刻有铭文如下:
Through me the way into the doleful city,
Through me the way into eternal grief,
Through me the way among a race forsaken.
Justice moved my heavenly constructor;
Divine omnipotence created me,
And highest wisdom joined with primal love.
Before me nothing but eternal things were made,
And I shall last eternally,
Abandon hope, forever, you who enter.
离开地狱之门不远就来到了第一狱阿克隆河(Acheron)边。河岸上挤挤攘攘的是各种各样的亡灵。阿克隆河的摆渡者卡隆(Charon)负责将他们摆渡到河对岸。而那些既没有功绩也没有错误,一生平庸,碌碌无为的人们却不能过河,只能永远地在阿克隆河边呻吟徘徊。
第二狱的入口处坐着审判者米诺斯(Minos),他将根据亡灵们生前的罪行来决定他们应该被打入第几狱,而第二狱本身囚禁着因淫欲而犯罪的人们。这一狱终年刮着刺骨的黑风。
第三狱里下着冷雨,这里是贪吃者受罚的地方。他们将被三头巨犬Cerberus撕碎。
第四狱是关押贪财者和挥霍者的地方,他们死后仍然为金钱而疯狂,永远得不到安宁。
过了第四狱就来到冥河(Styx)边上,这里是第五狱的所在地。狂暴易怒的人的亡灵在这里互相撕打。冥河是地狱所有河流中最有名的一条。浸了冥河水的人刀枪不入。而如果哪个神祗以冥河水的名义起誓却又违背誓言的话,他就会变成哑巴。
最后三狱由于说法众多,无法简述,故在此略去,大家如有兴趣,可参考一下但丁的《神曲》。
夏娃与潘多拉——希腊神话漫谈(九)
分别作为希伯来神话与希腊神话中的第一个女人,夏娃(Eve)与潘多拉(Pandora)是人类灾祸的开始。男人自诞生起就拥有俯视万物的高贵姿态。本来,在圣经创世纪里,“man”这个词仅仅是用来指称男人的,但是后来,人们便逐渐用它来泛指人类。与此相反,“woman”则是作为一种附属物出现的。
在夏娃吃禁果的时候,或者更准确地说,在她产生这个念头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堕落了。而潘多拉呢,她没有任何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除了用来创造她的泥土和水,其余的光彩和品质全是来自众神的礼物。她手中的盒子成了灾祸的象征——神创造她的目的就是惩罚人。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潘多拉和夏娃还是有不同之处的:夏娃是人类堕落之始,而潘多拉则是神惩罚人的工具。但不管怎样,这两个女人出现之后,圣经与希腊神话中的人类世界就开始变得肮脏,混乱和罪恶,以至于最后上帝和宙斯都不得不用大洪水来作一次彻底的冲洗。
值得注意的是,夏娃摘下禁果的原因除了撒旦的引诱之外还有自己好奇心的驱使,而潘多拉开启盒盖则完全是出于好奇。为什么一定要把好奇心与女性联系起来呢?为什么这种罪恶的角色要由女性来承担呢?答案可能很复杂。但毫无疑问的是,神话是人写的,人在神话世界所担任的角色是人自己定义的,这种定义随着神话的世代流传而变得稳定,深入,而女性的历史角色也就被如此自然地固定下来了。
“You would know both good and evil as gods.”——《失乐园》中的撒旦这样对夏娃诉说偷吃禁果的好处。夏娃面临的选择我们现在仍然面临着:是要无辜的蒙昧,还是要罪恶的智慧?是做神的顺民,还是做自己的主人?实际上,我们现在仍然选择着夏娃的选择。这种选择到底是好,是坏,会带来怎样的结果,谁也不说不清——世界真的会走向最终审判的那一天吗?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如果我们仍然选择着夏娃的选择而又认为我们的选择是正确的话,我们就不能说她是有罪的。
潘多拉的情况稍有不同。当宙斯发现普罗米修斯教会男人们怎样用火,怎样耕种,甚至怎样欺骗他时,他认为人的智慧和人对神的挑战已经走得太远了(我相信这种感觉多多少少也存在于上帝的心里——当他发现亚当与夏娃因裸体而害羞的时候——人怎么能象神一样明智呢?)。于是,宙斯发誓要使有罪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普罗米修斯因为带给人灵魂的光亮而被锁在了高加索山上,男人因为得到了这样的光亮而必须接受女人的存在——当然,这种存在是一种惩罚,一种折磨,是灾祸的发端。因此,男性形象总是同理性联系在一起的,而女性形象,至少在中古及其以前的西方,则多半是被描述为好奇和无知。其实,潘多拉的无知是神赋予的,她的一无所有正好表明了她的无辜。遗憾的是,她碰巧是一件被利用的工具,她碰巧拿着一个装满灾难的盒子,而且,她碰巧是女人。
相比之下,中国的神话就很不一样了。虽然女娲是一个神,但是她所担当的角色与夏娃,潘多拉是相对应的。作为一个伟大的富有牺牲精神的母亲,女娲体现出中国神话在早期对女性特有的宽容甚至崇拜。
海伦的幸福——希腊神话漫谈(十)
海伦(Helen)是古希腊神话中那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当古希腊军队为她扬帆地中海的时候,她一定想不到在很久很久以后的中国,有一个叫杨玉环的女子会因为长得美而被吊死在马嵬坡。
古希腊人的最大特点之一就是对美的赤裸裸的狂热的追求。在希腊神话中,美少年因为爱上了自己无双的倒影溺水而死;阿特米斯为了让自己俊美的情人永保青春而宁愿让他长睡不醒;宙斯所追求过的一百多个美人让人目不暇接;塞克(Syche)的绝世惊艳甚至让爱神厄洛斯本人坠入爱河;梅杜莎为了与雅典娜比美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哈的斯不顾一切地抢走了可爱的帕尔塞弗涅;神宴缺少了美惠三女神婀娜的舞姿便不再有味……希腊神话世界处处点缀着美的光环。
希腊人对美是极宽容的,尤其是对女性的美。他们不在乎这种美是否会带来灾难,不在乎为了追求这种美会付出多大的代价。潘多拉是祸,可是她仍然被接受了,因为她实在是太美了,希腊人抗拒不了。三个女神为了争一个写着“献给最美的女神”的金苹果而吵的不可开交,而帕里斯(Paris)为了得到世界上最美的女人的爱宁愿放弃至高无上的权力和战争胜利的光荣;接下来,希腊人为了抢回海伦而血溅特洛伊;再接下来,门尼勒奥斯(Menelaus),海伦的前夫,高高兴兴地拉着她的手回到希腊,继续过他们从前的小日子,仿佛那十年战争只是一瞬间空白的别离。古希腊人天真,单纯,投入地爱着美。
相比之下,中国的美人们就可怜多了。月下的貂禅,湖边的西施,塞外的昭君,宫中的杨玉环,哪一个不是为美所累?她们的美是受压抑的,并没有得到真正的,完整的承认。不止中国,就是在后来的欧洲——那样一个以希腊文明为源头的欧洲文明——也没有哪一个历史时期的人能像古希腊人那样赋予美最崇高,最纯洁的意义。一想到此,我不禁觉得,没有哪里的美人能比古希腊的美人更美,也没有哪里的人在欣赏美的时候能比古希腊人更幸福了。
希腊神话漫谈(十一)——命运的脸
也许你会发现古希腊神话中的英雄们都生灵俊勇,先知们都智奇敏锐,神祗们都意力从心,可是,这一切终究不过如烟聚散,飘若尘浮,因为在古希腊神话中,掌握世间万物生死幻化的既不是人的意志,更不是神的力量——
而是命运——
——只能预见,却不能改变的命运。
命运三女神属于古希腊神话中最古老的一批神祗。她们容颜黯淡,默默无声,既不攀仰光华灿烂的奥林匹斯山峰,也不贪恋明朗广阔的蔚蓝色海洋,而是远离凡世,深藏在冥界的黑暗中,日复一日地编织,度量,并剪裁着每一个人与神的生命之线。她们严肃而冷漠,从不聆听最悲戚的哀求,也从不体谅最深切的痛苦,只顾专注于手头的工作,尽职地作出判断,尽心地遵循宇宙万物最至高无上的规律与原则。
神不能抗拒命运,否则希腊不会有那么多为纪念而开的鲜花,普罗米修斯不会在高加索山上彻夜难眠,众神之王不会有无奈的叹息。
英雄也不能抗拒命运,否则俄的浦斯不会成为永恒的悲剧,帕里斯也不会再跨入特洛伊的城门,阿喀琉斯不会披上那无双的铠甲。
而——先知们呢?这些命运的代言人——洞悉过去,现在与将来,见人所不能见,晓人所不能晓,一次又一次地为别人提供可贵的线索和暗示——他们也躲不过命运的最终指令:看清一切往往要付出双眼,说出真相往往会遭到怀疑。当被特洛伊人称作是“疯女人”的卡桑德拉 (Cassandra)眼睁睁地看着她如此深爱的城市在烈火中悄然倾覆的时候,命运对先知和预言的嘲弄也扩展到了极至。
然而,古希腊人仍然要反抗。哪怕如扑火的飞蛾最终灼化成灰,哪怕如燃烧的蜡烛最终流尽泪水,哪怕如闪烁的星辰最终陨落无光,他们仍然执着地相信,在生命最炫耀明人的一瞬间,被照亮的并不是命运女神锋利的剪,而是她们转身时那凄然无奈的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