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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银钩

[圣文原创] 圣斗士_白银传说(2月10日再次更新插图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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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3 16:3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十六 也是黄昏(上)

冉冉征云飞碧空,兄弟四海皆心同。
刀剑满地纷如雪,笑指苍天欲缚龙。


珍妮对白银圣斗士们说道:“当初我曾经问纱织‘你是否有意将自杀行为推广成为全人类的精神?’纱织让我从战斗中寻找答案。从那时起到现在,我一直没有停止过思索,直到最近才恍然发现:一直推广这种精神的竟然正是我们自己。
“前三场恶战,我们都是在雅典娜的名义下向对手宣战。把女神和人类的利益直接划上等号,结果反而强化了我们身为人类的尊严意识。不仅面对我们的敌手,也面对我们所效命的雅典娜——我们要以行动证明给她看,人类不是只会被动接受保护的弱者。身为人类的我们,意志更强硬,耐力更坚韧,勇气更执著,所以我们的骄傲和尊严理当不输于任何神祗。   这样的理念,让我们即使条件再艰苦,要求再苛刻,也耻于向女神低头。然而,为了挣回一口气而放弃了对自身生命的重视,意味着那时的我们不得不暂时忘却自己也是种族的一员,值得自豪,其实也很悲哀——为什么勇敢高尚的人都要死去,而把世界留给无能无德者?!  这一次情况不同了,没有任何神的名义,路西华要求我们完全为人类而战。我再加上一句,希望各位牢记:不仅以人类的身份,更要以人类的心去战斗。珍视每一条生命,爱惜自己同样就是爱人类!”
珍妮说到这里,跳上了那堆箱子的最高处,大声呼喊:
“所以你们必须承诺,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每个人最后都要活着回来!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为我们自己而战的胜利!能不能做到?!”
她一连喊了三遍“能不能做到”,鸦雀无声的台下爆发出暴风雨般热烈的掌声,亚路哥和德里密扶着她跳下来。
“珍妮我好佩服你!不知道雅典娜听到你这番演讲会是什么表情?”德里密笑道,“经你这么点化,我才发现原来保护自己反而是最难。”
亚路哥弯下腰咬着她的耳朵:“你真有点大胆呢,姑娘。我打赌你那位非要和你吵一架不可,不过这样的话他就得先耐心活到战斗结束,也很好。”
“嗨!你们还没有回答我呢。”珍妮不满的说。
“放心吧,为了保存战斗实力,我们会遵循完军为上的军事原则。”亚路哥说,“现在我建议大家放开肚皮吃一顿,然后睡个好觉,专等黄昏出发。”
“就这么徒手去?是不是要准备一些家伙?”达狄远远地喊。 “去问山庄主人借吧!”   
一群人蜂拥到芙瑞娅面前。
“你们要单独行动?”芙瑞娅惊异道,脸上露出兴奋的光彩:“真是太好了,完全代表我们人类自己……随我来。”
她引大家来到地底三层的武器储藏室。
“我们家族历代收藏的武器都在这里,你们尽管挑。不过我建议你们使用这个。”她从嵌在墙壁的暗室里抽出一根很普通的木棒。 “别小看它,这是生命之树的树枝削成,它的能量来自于千万年所见证的一次次自然万物风雨变迁的毁灭和重生。钝极反锐,可柔可刚,不畏邪魅之火,能搅天地之气。只要持有者心存无私厚爱,便可发挥无穷威力。”
美斯狄站在远处,听到芙瑞娅的讲解,想起她送给自己的那粒种子,不禁沉浸在了心事中。
这时候,芙瑞娅抱着一捆木棒递到亚路哥面前。亚路哥只得伸手接过,转身分给众人。  对着她坦荡明亮的目光,亚路哥有点不知说什么才好。
“谢谢你,芙瑞娅。你一直在帮助我们,而我……”
芙瑞娅莞尔一笑:“别说了,就算是我对自己在那次宴会的失礼举动向大家道歉补偿。”
黄昏时分,当他们拉开大门出发的时候,意外地发现门外竟然旌旗蔽空,黑压压的人群站满了山前。
美斯狄吃惊地瞪大眼睛:“这……都是阿斯卡鲁特的百姓,他们来做什么?”
走在前面的纳努克酋长舞动着手中的长剑喊道:“美斯狄阁下!我们跟随你一起去打妖怪!”
他的身后,年龄不等的青壮年们群情激昂:
“保卫家园,人人有责,不能只让你们流血拼命!”
“对呀!为我们自己而战,还客气什么!”
“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赶走破坏者!”
在众人的簇拥和欢呼下,美斯狄、亚路哥等所有圣斗士不禁都眼眶湿润起来。
“很久没有见到这么热烈的场面了。”亚路哥声音哑哑地笑着说:“大概是冷遇受惯了,我真的很不适应。”

……多年以后,已是高龄的纳努克酋长对他的孙子们是这样讲述这段历史的:
“那真是非常壮观的场面,成千上万的人们高举着火把和武器,浩浩荡荡向伏魔殿进发。为首的少年,虽然姿容像女孩儿般的秀美,目光中却充满坚定和沉勇,身影至今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们跟随着他们十三个人来到山隘口,遇到了地狱魔王手下的下位三阶中的雷米勒(Remiel)、亚列(Ariel)和沙利叶(Sariel)及他们带领的队伍。
‘公正诚实地比赛吧,如果你们的能力赢得了我们,就放你们过去。’为首的雷米勒说,‘或者你们想趁人多混战一场,我们也不介意。凭我们的力量,死之前杀掉十几个人不成问题,够赚了。’
白银少年们答应了他们的条件。第一个站出来的是沙利叶,他力挽雕弓向天放箭,白银圣斗士中走出了天箭座的德里密,他同样向天空射出一支箭。两支箭都直入云霄不见踪影,但是最终还是沙利叶的红翎箭先落了下来,我们这一边赢得了第一回合的胜利。
接下来是由长相如同兽人般的亚列同我们的朋友较量力气,这个他根本赢不了我们这边的武仙座大力士阿鲁杰狄。无论他举起多重的岩石,阿鲁杰狄总能举起一块更重的。后来阿鲁杰狄实在不耐烦,索性将亚列连同他臂弯里的重物一同举过头顶。人群中忍不住传出一阵发笑。
三个天使的脸色难看起来,最后雷米勒出场。他想了一个很绝的比赛内容:只见他拿出一副纸牌,挑出红桃A给大家看,然后将牌仔细洗过,全部抛向天空。随即抽出剑向纷纷扬扬落下的纸牌刺过去,正好刺中了那张红桃A的中央。  美斯狄向我借过长剑走上前,雷米勒将另一副已经洗乱的纸牌递给他。美斯狄并不抽任何一张,而是直接向空中抛洒开,只听见他的剑在空中呼啸,没有看见一张纸牌落地。最后当他停止下来的时候,三十二张纸牌已经全部按照顺序通过中心穿在了剑上。
人群中爆发了热烈的欢呼声。美斯狄把长剑还给我,仍然拿回自己的木棒。‘我们已经三场全赢,请你们遵守约定让我们过去。’他对三位天使说道。
三位天使的脸色阴晴不定,即使是我们这些普通的人也看出来了,理智正在一点点离他们而去。果然,亚列首先发出一声咆哮冲向美斯狄。美斯狄急速蹲下,手中的生命树之棒向上一捅,准确地从亚列的下颌刺入口腔,再向下一抡,将亚列扭翻在地。
‘你再乱动一下,树棒就会刺穿上腭直插进你的脑子。’美斯狄厉声警告。两旁的人上来将他牢牢捆住,亚列似乎有话要说,可是他的舌头被树棒串住了无法出声,满嘴鲜血却只能支吾含糊。
美斯狄看出蹊跷,抽出了树棒。
‘我们从伏魔殿回来之前,只能委屈你了。’
‘请不要穿过山口,那样的话我们就又得到地狱去了。’
‘怎么说?’
‘大王和我们有约定,如果我们无法阻拦你们,就要用瞬间移动把我们重新送回地狱,此时此刻他肯定在暗中观看。’
美斯狄抬头望着前方的山脉和天空,仿佛看到了一个阴沉忧郁的微笑。
‘抱歉,我不能答应。’美斯狄回答。
亚列突然说:‘那后天,后天再过行不行?’
美斯狄未及答话,只见雷米勒和沙利叶齐声吼道:‘废话说那么多干嘛!’
他们从两翼包抄过来,但是被其他的白银圣斗士挡住了去路。他们的手下几百号人马一齐冲向我们,中庭山前喊杀声震天,顿时陷入一片混战。
以白银圣斗士的身手,赢这几个下位阶的天使不成问题,但是他们更重视在场人们的安全,十三个人中倒有十个立刻拦在人们面前,手中的树棒如苍龙击水,专门打击那些看起来最凶恶的家伙。如果不是白鲸座摩西斯先生救我,我也差点死在了一个巨灵的锤下……总之要详细全面叙述这场战斗是不可能的。直到现在,双方的当事人都早已随风而去,阿斯卡鲁特还流传着数不清的歌谣和关于那一天的传说,每个经历者说起当时的情景无不感慨万分,你们的爷爷我也只能讲出亲眼所见的那部分。
且说当两个天使冲过来的时候,地狱犬座达狄与御夫星座加比拉双棍交叉举起,架住雷米勒砍过来的利剑,同时各抬一脚猛蹬雷米勒的肋部,将他踢出几十米远嵌在岩石的裂缝里无发动弹。
而另一头,沙利叶的弓箭根本没有用武之地。亚路哥转身一个云拨,手中的树棒将他拦腰挂起,向空中一掠,就像我们翻动煎饼一样将他掉翻个儿,摔在地上。
亚路哥一脚踏住他问道:‘我们只要借过,又不是非要取你等性命。干嘛那么小气?’
‘谁怕死?我们才不是为了自己!’沙利叶气呼呼地反驳。
‘你说什么?’
雷米勒趴在远处大声吼叫:‘沙利叶,不准说!亚列,不要求人!输也要输得气势磊落,回去就回去,反正那地方早呆习惯了,也没好怕的。’
‘可是我不放心大王,他……’亚列开口。
‘住口!你竟然敢侮辱路西华大人的智慧和能力!今天的情况肯定早在他意料之中,否则他不会这样要求我们。只怪我们自己技不如人,连人类都拼不过,还有什么其他!!’雷米勒忽然声泪俱下,对着伏魔殿的方向大喊一声,狠狠地用头去撞地。
所有人不由自主都停下了手,沙利叶却第一个恢复了冷静:
‘雷米勒说的对……我们输了,你们过去吧。不过,别以为你们胜利了,前面有我们最强大的四位圣魔天使,你们赢不了的!等着收尸吧!’
三位天使相互搀扶着带领残兵败将退让到了一边,对我方的询问一概不理不睬。这时候地平线上远远传来尖锐刺耳的声音,就像受酷刑的人发出的哭叫一般,无数黑影集结在一起向这边扩散过来,很快将雷米勒他们完全笼罩、掩盖、卷走,直到彻底看不见——他们真的就这样重新回到黑暗的地狱去了。
静悄悄的山隘口只剩下风声。通往伏魔殿的山路就在眼前,美斯狄忽然犹豫起来,他检视了一下大家的情况:由于没有圣衣,不少同伴还是受了伤,其中德里密、巴比伦、狄奥、加比拉、达狄、和阿鲁杰狄伤情严重。
‘哈!总不能真的让他们垂死挣扎着杀十几个人不成!’德里密笑着说,‘珍妮这下该笑话我了。’
达狄趴在担架上愤愤地抱怨:‘没有想到雷米勒的死党那么多,看见他被打倒了就全上来围攻我和加比拉。猛虎难敌群狼,要是一对一单挑,我要他们好看,哼……’
美斯狄叹了口气,对凯音说:‘受伤的伙伴交给你……剩下六个人也无所谓组队了,一起闯关吧。’
他转过身面向我们这些老百姓们:‘前面的山路大家别上去了,剩下的敌人已经为数不多,我们几个就可以解决。你们守住各大山口,不要让一个敌人跑掉。’
孩子们!他那样说完全是在照顾我们的自尊心,前面的对手有多可怕我们完全清楚,但是眼看自己的狂热已经为他们增添了额外的麻烦,我们只能乖乖听从。
于是,美斯狄、亚路哥、摩西斯、亚迪里安、撒米安和史里乌六位朋友在我们的目送下进了中庭山脉。”  

纳努克酋长的亲身见闻止于此。接下来的情况,说书人无法再偷懒,惟有乖乖去艰难整理。
陡峭的岩壁上凿着崎岖的山路,另一边是深不见底的裂谷,黑洞洞的,狭长蜿蜒,与山路平行。亚路哥丢了一块石头下去,半天也听不见回音。
“甭试了,底下是水道。”美斯狄手一指前方,“那儿有个大瀑布就流向那里。”
果然,前方走不多远,一道银灰色的大水帘出现在众人面前,巨大的水声轰鸣而下,蒸起一片湿漉漉的雾气。
“这么平静不太正常啊。”亚路哥疑惑地四下张望,没见半个人影。
美斯狄盯着裂谷对面的山墙一动不动。
那儿有两座巨大的魔鬼坐像,双翼如蝠,面容呈咆哮状。
“早上我来的时候,这里并没有雕像……”他皱眉沉思,突然醒悟过来,连忙喊:“不好!大家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雕像突然整个浮动起来,一只魔鸟轰地破壁而出,黑色的巨翅挂满残断的人骨,发出恐怖的枭叫声向他们俯冲而来,众人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大地上掠过一阵血腥的暴风,仿佛几万柄能够切开空气的无影利刃,霎时将白银圣斗士们的衣袖、裤管以及身体其他部位拉出无数道口子,鲜血立刻从这些密集的裂缝中洇了出来,一个个竟然转眼都面目全非,成了血人一般。
那团黑影落到瀑布的仙岩上,大家这才看清,哪有什么魔鸟和人骨!来者竟然是个面目英俊的少年,一头蓬蓬的蓝色长发从头顶中央向两边偏成羽翼状。
这就是四大圣魔之一的炽天使·贝拉丝哈福。
“好可怕的攻击力,仅仅一下就让我方大范围受创。”美斯狄暗暗心惊,“没有圣衣的情况下与圣魔天使对决,简直就像马刀对步枪。唯一能够取胜的办法就是让一个人充当敢死队员舍身缠住对方,其余人同时齐下手……如果珍妮在肯定会强烈反对。”
贝拉丝哈福轻蔑地说:“吓得眼睛都出了幻觉,人类到底不堪一击。我再来一梭子,你们的血肉就要从骨头上刨净了。”
“怎么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耳熟?”美斯狄心里疑惑,嘴上却冷冷地说:“有什么,原来是被碎玻璃渣划到罢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凌空一跃,生命树之棒如同离弦之箭脱手而出,直插贝拉丝哈福的眼睛。
贝拉丝哈福侧头闪避,不料美斯狄的速度比树棒的还快,趁这一秒钟,他的双手已经牢牢扼住了对方的颈部。
贝拉丝哈福立刻张开双臂,身体急速膨胀,又变回成巨大的魔鸟,脖颈也粗成百年树干一般,美斯狄觉得自己双足离地悬在了空中。
“又是幻觉……”美斯狄反复告诫自己,可是他没办法说服自己的感觉。
飞过来的树棒刺中了魔鸟的胸部,但是没有造成致命伤害。魔鸟奋翅一扑,美斯狄被摔了出去,撞在坚硬的岩壁上,立刻哗哗震落一片碎石。
这时候,亚路哥和撒米安已经抢在众人前头冲了上去,一人扭住对方的一只翅膀,其他的圣斗士一齐发出攻击,各色小宇宙的光焰在空中集结,气势汹汹袭过来。魔鸟用力甩翅膀,小个子的撒米安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但是它无论如何也甩不脱亚路哥铁钳般的手腕,索性带着亚路哥一起歪歪斜斜飞上了天空,下面是万丈深谷。
“糟了!”从地上爬起的美斯狄叫道,一时间也不知道怎样办才好。此时如果盲目远程攻击,极容易造成兰艾同焚,但是消极等待,亚路哥同样凶多吉少。
该怎么办??
“美斯狄这个优柔寡断的家伙,到底在犹豫什么!”被挂在半空眩晕欲吐的亚路哥暗暗骂着。高空的冷气流吹醒了他的头脑,幻觉自动破解,原来自己竟吊在贝拉丝哈福的一只手臂上。
浓密的蓝色卷发覆盖在天使圣袍上轻如羽毛,贝拉丝哈福张开双臂滑翔在云端,毫不在意悬着的重物。
“臂力不错嘛……”亚路哥哼道,双腿猛地往上一蹬,一只脚勾在了贝拉丝哈福的腿肚上,那架势犹如热情的情侣在拥抱。贝拉丝哈福又恼火又尴尬,连忙摆动身体,不停地翻侧飞、大旋转,想把亚路哥甩掉。
但是没有用,亚路哥的手用力一扭,“卡嚓”一声贝拉丝哈福的臂膀断掉了一只,他失去了平衡,两个人一块往下急速坠落。  
“你这样做自己也活不了。”贝拉丝哈福威胁道。
“顺便拉你做垫背。”亚路哥不在乎地说,“将来人们为纪念我而塑造的雕像造型肯定是站在你这只怪鸟背上,目光坚定手指前方直上云霄。”
“脸皮真厚……”贝拉丝哈福为之气结,“揍你个猪头样去光荣好了。”
他对着亚路哥的头脸一阵暴雨般的乱拳,亚路哥当然也不示弱,两个人就这样一边下坠一边打斗不休,撞击的火花不断洒下。不过贝拉丝哈福因为断了一只手臂,到底吃亏些,稍一个闪失,即被亚路哥的幻影魔蛇击中了要害。
“这一回合是我输了……只怪我自己低估了人类的意志力。”贝拉丝哈福低声叹息,身体被强光冲散成流云轻烟,很快消失不见了。
亚路哥还在急速往下掉,周围变成黑暗一片,只听见风声呼呼,他推测自己已经跌入了裂谷的空间。
这时候,突然一面张开的大网接住了他,并提拉着他缓缓上升,隐约还听到翅膀扑动的声音。
当被提出裂谷重新回到光天之下,亚路哥才看清,救他的是一大群乌鸦。
原来是撒米安及时召唤来了他的宝贝们。
“哎哟!搞错了,对不起……”撒米安张望着亚路哥说,“亚路哥一定还在下面,宝贝们,快接着去找!”  
??????
亚路哥一头问号。
“等一下……”美斯狄仔细看了看,“发色、衣服都一样,应该是亚路哥没错。”
“也太夸张了吧!”亚路哥吃力地从牙缝中挤出来几个字,“你的镜子借我用一下!”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极度肿胀发紫、满是淤青的脸,亚路哥只有干笑:“果然和猪头没两样,这个王八蛋还说到做到了。”
讲完这句话他便“咕咚”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旁边的撒米安忽然也弯下腰抱着肚子呻吟不已。
“呀!你的肚皮什么时候豁开这么大的口子?”摩西斯吃惊地说。
“这是刚开始就受的伤吧?”美斯狄查看道,“一直支撑到现在,竟然还有精力去召唤乌鸦,真服了你。”
“圣斗士嘛……这个当然。”撒米安虚弱地笑道。
在大家的坚持下,两个已经失去战斗力的伤员被乌鸦群用网载着,衔飞下山送去凯音那里救治。其余人继续向伏魔殿进发。
峰回路转,很快前方远远看见一片楼台的轮廓。
“大家注意啦!”美斯狄回头提醒,“估计那里就是第二个战场。”
“为什么天使被打死没有尸体留下来?”摩西斯一边跑一边问。
“天使虽然具有人形,但本身属于没有实体的灵体,重创可以消耗他的大量灵力,耗完了也死了。”美斯狄回答。
“哦……明白了,我还以为贝拉丝哈福逃走了。”摩西斯恍然大悟地点头。
说话间已经来到前方的建筑物面前,这是一个类似拱形城门的回廊,右边的断壁残垣上同样坐着两尊巨大的圣魔浮雕。
四个人背靠背地站在一处,八只眼睛警惕地注视着四面八方。
一只白色的蝴蝶从美斯狄眼前飘过。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蝴蝶?”他只瞟了一眼,忽然整个天空变成了粉红色,三个伙伴全不见了,无数透明的翅膀在自己的面前翩翩起舞。
“只看一眼竟然就着了道,我太大意了。”美斯狄暗暗懊恼,“座天使摩雅,擅长将众多对手隔离在不同空间一一对付,主要方法是在幻境中化成对手心中最重要的人的影象再展开猛击……历演神鉴里是这么说的。”
自己面前的摩雅究竟会变成谁?忽然他心跳加速起来。
欲知会发生什么事情,请看下回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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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3 16:37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十七 也是黄昏(下)

宁危不废君臣礼,仁义全凭一寸心。
虎颌夺婴灵光现,辉耀神树十里青。

粉红与柠黄的光晕交融一片,朦胧中仿佛植物抽芽开花般地,渐渐浮现一个纤丽的身影,月光色的曳地长裙,淡紫的长发直垂腰际,葱长的手指里握着的东西发出耀眼的金属光泽。
“雅典娜!!!!!——”
美斯狄震惊到全身冰冻。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女神的影像?!不对,最重要的人不一定指的是感情……难道说,珍妮是我的生命,而女神更在生命之上?可我并没有觉得这样啊!摩雅究竟是凭什么来决断的?算了!不要再想了!管他变成谁,都必须打倒。”
终究是问心无愧,美斯狄很快从巨大的不安和惶惑中镇静下来,他暗中握紧拳头,紧惕地注视着眼前的“纱织”。
“纱织”手持黄金杖一步步走过来,举止优雅,态度谦和。
“蝎虎星座的圣斗士,见到本女神为何不下跪行礼?是怨恨我平日对你们的试炼吗?”  
虽然明知对方只是虚影,美斯狄还是不由自主地回答:“在下绝无此意。”
“为了保护大地上的人类,我一直都是独撑危局,我的父兄、亲族,没哪一个支持我。”纱织星眼一闪,“尽管如此,我也不会退却。但是……使我痛心的是人类居然也有很多不肯理解我。”
“他们是误会您了……”
“那么你愿意完全信任我吗?”
美斯狄没有回答,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低叫唤:“笨蛋笨蛋,话讲得越多就越有危险,赶快出拳啊!”
“可……明知是女神的影像,我也无法先动手。”美斯狄为难地蹙着双眉紧咬下唇,“静观其变吧。”
纱织仍然从容不迫,丝毫没有要攻击过来的迹象。
“因为你的擅自出逃,圣域现在人心涣散。本尊在人间仅一十三岁,又刚刚复位未久,如不做件当机立断之事重塑威信,想要领导圣斗士打败冥王就难了。”她叹了口气。
“……我知道。”
“为了重振朝纲,我只有借你人头一用。是作为圣域的叛徒活下去还是身为战士光荣地去死?我替你决定吧!!!”
纱织的这句话刚开头,黄金杖便如同一团闪电般轰然落下,美斯狄举棒抵挡,不料黄金杖行至中途突然改变方向,由万钧直劈一转为千锺横扫,猛然击中美斯狄的后心——此时正逢纱织呼喊到“身为战士光荣地去死”。
美斯狄一下子扑倒在地上,温热脓稠的鲜血如殷红花雨从口中喷薄而出。纱织第二轮攻击已经逼到眼前,他想闪到一边但已来不及,遂再次举棒相迎——不愧是生命树之枝,仿佛象牙般坚硬厚密,发出金石相撞的空鸣震响。
“你的判断力和速度只有这样吗?还是被我说中心事了?”纱织的身后隐隐现出摩雅的轮廓,绿鬓红裳,面容莹白如玉。
美斯狄用衣袖拭干唇角,眼睛里闪现出怒火,他双手虎口对握,举棒将黄金杖一力顶开,从地上一跃而起。“纱织”吃不住巨大的冲击,连连倒退,手杖也倒向一边。
美斯狄的右拳升腾起白色的光辉,这是Marble Tripper 即将爆发的前奏。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四周传来鸣响不绝的破裂声,仿佛几千面镜子同时碎落。纱织的影像消失了,无数幻景不见了,天空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摩雅,宛如被斩断的藤蔓颓然倒地,浅葱色的长发已然溅满芍药花瓣一样的鲜血。
烟消云散之中传来史里乌得意开怀的大笑:“哈哈,圣魔天使这么不堪一击哇!”
“虽然有点难以置信……但还是恭喜你中头彩了。”亚迪里安拍拍史里乌的肩膀,“介绍一下经验吧。”
史里乌耸耸肩:“简单!他在我面前竟然变成美斯狄的样子了。”
此话让众人惊得下巴快掉下来了。
“你是不是脑袋秀逗了?”摩西斯大叫。
“摩雅自己变的,关我什么事……自从几个月前和美斯狄打赌输了钱,我一直在为还债烦恼,他竟然还在公开场合哪壶不开提哪壶,成心让我下不了台,俺早恨得牙痒痒了,又不便动手。可巧摩雅送上门,变成他的模样,简直就是专门让大爷我出气嘛。所以俺就酣畅淋漓地对着美斯狄那张臭脸揍了个痛快,一直到把他打成掉在地上的沙包样,哈哈哈……”史里乌得意地吹嘘。
“嘿嘿嘿……”美斯狄干笑,“这么说来你这些天一直在想念我了?”
“有点吧。你轧个女朋友,又遇上这大堆麻烦事,开销肯定比以前大很多,万一不够用准会来催债——大爷我很烦呵!!!!!”
“什么和什么嘛……”美斯狄悻悻地嘀咕了一句,“我明白了:原来摩雅探测人心的标准,是调查最近一段时期内对手记忆里出现频率最高的那个形象。”
这样一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纱织而非珍妮就不奇怪了。因为这些天,珍妮一直在自己身边,而如何再次面对女神确实是美斯狄反复思考着的问题。
“喂喂,你们都遇到什么人了?不要保密,说说看!”史里乌兴奋地发问。
“我看到了新西兰老家的那个经常带我出海的老船长。”摩西斯说,大个子一脸伤感,看样子也是段动人的故事。
“我嘛,丹麦的表姐才来了信,说下个月要结婚。”亚迪里安说,“我一直在考虑送什么礼物给她。”
“你呢?”史里乌捅捅正在发愣的美斯狄。
美斯狄不耐烦地挥挥手:“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不是你。快点赶路,不早了!”他不理众人,径直向前方冲去,摩西斯也跟着跑上前。
押后的两个人,一路跑着一路还在讲小话。
“其实你慢点杀摩雅就好了。”亚迪里安对史里乌说。
“为什么?”史里乌很惊奇。
“摩雅在美斯狄面前变成了雅典娜!如果你迟一点下手,美斯狄就把他干掉了——亲手打碎偶像的举动会使人的感觉发生变化,他只要迈过这个坎,或许以后就不会那么死心眼了,可以少吃很多不必要的亏。”亚迪里安说。
“真的啊!!你怎么知道的?”
“别忘了我会读心术,摩雅那点伎俩可瞒不过我。要杀他其实我也能很快动手,但是我本想把这个机会留给美斯狄的……还有,摩雅是把一半功力对付美斯狄,一半功力对付我们三人,所以才会被你轻易打中,不要真的以为圣魔天使无能,下一仗没准会很惨烈。”亚迪里安说。
“原来这样啊。”史里乌恍然大悟,“不知道美斯狄有没有受伤?他脸色不太好诶。”
“反正我们多注意吧。”亚迪里安回答,交谈暂时中止。
天色渐晚,漆黑的夜空下冰雪覆盖的群峰发出朦胧的白光,如同散落着的大小珍珠。空旷的山谷寒风凛冽,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简直不像是在地球表面。
翻过一座尖峭的山峰,眼前突然出现一大块空地,十二根巨大石柱排列成日晷的样子,一弯紫色的月牙,仿佛凝固了淡淡的血光,正挂在背景的天空里。
大家彼此对望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同时停下脚步。
没错,这里就是第三个战场。
几道白光一闪,巨大的石柱全部轰然倒塌,切割的锐利感令美斯狄回想起在太阳神殿时珍妮的黄金头发。当然,眼前这个家伙和珍妮大相径庭:
力天使艾哥鲁立在废墟之巅,浑身上下被银光闪闪的坚硬外壳严密包裹,连面部都罩得滴水不漏,十指的尖端如同匕首般闪着杀气腾腾的寒光。
不待白银圣斗士们片刻考虑,艾哥鲁便如猛虎扑食直冲过来。
“我来抵挡,你们抄后路攻击!”美斯狄大喊。
他在自己和同伴们前面祭起空气防御壁,然而——艾哥鲁的拳风是如此厉害,空气壁不断出现裂纹,美斯狄的袖管和衣襟全部被绞得粉碎,双手和前胸霎时鲜血淋漓。
史里乌见状,一蹴而起,挡在了美斯狄的前面。他使出绝招“Great Smash”,利用身体的加速所产生的力量,向对手发出重击对撞。艾哥鲁并不闪避,却趁二人身体接触的机会,锐利如刀的十指直插进史里乌的胸腹,生生拽出两根肋骨,扭断摔在地上。
史里乌大叫一声,口中鲜血狂吐。艾哥鲁再要下手挖内脏时,亚迪里安已经从旁侧冲过来,一面用身体护住史里乌,一面用百万幽灵拳密集雨点般地对着艾哥鲁一阵狂殴。
……如果亚迪里安使用读心术的话,或许他会正视一下自己眼前的危机。但是为了救同伴他已经顾不上自己。受伤的艾哥鲁向亚迪里安挥出完好的那只手,食指和中指直插进他的两个眼窝,向上抠住他的颅骨,一把将亚迪里安拎起来甩到远处,脑袋撞在墙壁上,立刻濺出一滩放射状喷溅的血迹。
触目惊心的场面让另外的两个人怒火万丈。
“艾哥鲁的特点: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所以他真正的防御力几乎为零。”美斯狄突然醒悟。他向摩西斯使了个眼色,摩西斯会意。他们两各自拾起一根同伴丢在地上的生命树之棒,和自己的并在一起。  当艾哥鲁攻过来时,美斯狄双棒向前拒住——手臂长度再加上木棒的长度,将两人维持在长枪战的距离。艾哥鲁无论怎样也接触不到对手的身体。
但是金色螳螂的拳风仍然在美斯狄身上不断绘制新伤口。
“美斯狄当心,他要从上方攻击了!”不知道哪里传来亚迪里安的喊声。
摩西斯闻言,立刻一把推开美斯狄。就在艾哥鲁从天而降的一刹那,摩西斯举起双棒绞住艾哥鲁的两腿使劲一抡动——大个子的蛮力终究非同一般,艾哥鲁被他那么一抡,头脚一下子掉转过来。摩西斯扔掉树棒,使出白鲸超绞拳,对着艾哥鲁的头部猛地一下重击。
天空中传来一声闷响,好像西瓜破碎的声音,伴随一阵红雨纷纷,力天使艾哥鲁还未等落到地上就四分五裂飞灰烟灭了。
美斯狄和摩西斯向两个重伤的战友跑过去。
“亚迪里安,你还能看见吗?”美斯狄仔细查看伤口,发现艾哥鲁戳通的两个指洞都是在眼眶上部。
“是的,眼球好像没有受伤。”亚迪里安揉揉血流如注的双眼,忽然忍不住“呕——”地一声吐了满地。
这是脑溢血的前兆。美斯狄心里一沉,抬头对摩西斯说:“亚迪里安的脑血管已经破裂,我们必须立刻送他下山。”
“史里乌的情形也很危险,他的肺部一直在充血。”摩西斯说,“要不了几分钟就没法呼吸了。”
史里乌气息微弱地问美斯狄:“如果我死了,欠你的债是不是就一笔勾销了?”
“见鬼去吧!”美斯狄佯怒,“现在是我倒欠你的债了,好不好别这样报复?”
史里乌微微一笑,头一歪休克过去了。
两个人正要扛起同伴,忽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原来是巨爵座的凯音,估计到战斗中可能会出现新的伤亡情况,所以不放心地赶了来。
“呼呼……我还以为是最后一个圣魔天使呢。”摩西斯松了口气。
“凯音你来得太好了!他们两个就交给你了。”美斯狄说。
凯音回答:“没有问题。美斯狄你也伤得不轻,过来我替你处理一下吧。”
凯音仔细地将美斯狄手臂和胸部的伤口清洗包扎停当,又脱下自己的外衣让他穿上。
“这样活动起来有够不方便。”美斯狄晃晃缠满纱布的双臂小声抱怨。
“你就别任性了,前面还有恶仗。”摩西斯提醒。
他们告别凯音,继续向前出发。
……
与此同时,在芙瑞娅的山庄里。
珍妮站在窗前,凝望着中庭山脉的方向,凉夜的雾气浸润着冰清玉洁的面颊,她已经目不转睛地望了好几个小时。
芙瑞娅小姐推门进来,一脸喜悦。
“我刚刚从仙宫听到了一个消息。”她说,“西方的诸神因为老是无法取胜,已经在昨天联合了东方的神界,准备一起剿灭路西华,他这次是抗不过了。”
“东方的神界?”珍妮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电影,“不错——在东方的宗教里,他们称路西华为暗神之孔雀王。这些从不来往的神族们为了共同的利益,终于走到一起了。”
突然她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慢着!那些神祗约定路西华在什么时候决战?”
“好象定在明天。”芙瑞娅回答。
“明天?”珍妮心中升起疑云,“所以路西华迫不及待在今天向美斯狄他们下了战书……不好!这里面有阴谋!”
“啥?”芙瑞娅愣了。
“对不起了芙瑞娅小姐,我现在没有时间向您解释。请允许我离开这里,我必须立刻赶往伏魔殿。”珍妮坚决而急切地说道。
“明白了。你需要武器和护具吗?用我的甲胄好了。” 芙瑞娅关心地说。
……
光秃秃的山路,建筑物渐渐多了起来。三步一亭五步一台,害得两个白银圣斗士动辄就得停下脚步,警惕地四下张望,然而次次都是杯弓蛇影,第四个圣魔天使就是迟迟不肯露面。
“再这样下去都快神经质了。”美斯狄有些焦躁,“甭管了!我们一口气攻进伏魔殿吧!”
“好咧!”摩西斯自然是双手双脚赞成,“可我不理解——为什么四个圣魔不一起进攻我们呢?那样的话……”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似乎这四个圣魔彼此间有某种关联。”美斯狄一边回答一边不放松步伐飞速前进。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中庭山脉的最高峰,一条长达数千级的阶梯直通云霄——那里就是伏魔殿。
忽然远远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
只见第一道观景台上,站着最后一名圣魔天使阿斯塔罗杰,手里倒拎着一个婴儿的小腿,赤裸的小身体还沾着未干的血迹,稚弱的四肢不住地嘤嘤蠕动。
“是人类的孩子!”两个白银圣斗士大感意外。
“不要打扰我吃晚饭!”阿斯塔罗杰生硬地吼道,举起婴儿往地面上砸去。
美斯狄大惊,一头扑了上来。
不料阿斯塔罗杰突然撤手,将婴孩扔向了摩西斯(就象我们打篮球时的假动作传球那样)。然后,他“呼”地凌空从美斯狄头顶上飞过,趁着摩西斯忙着去接小孩的一刹那,一记“响尾蛇杀人之掌”直切摩西斯的要害。
阿斯塔罗杰的天使圣袍本身就是双头蛇的造型,他的拳法集合了贝拉丝哈福的威猛与艾哥鲁的锐利,仿佛地狱恶鬼的冲天怨怒。忠厚老实的摩西斯为了婴儿不致被摔死,只得生生硬受了一击。  
!!!!!!!!!!!!!!!!!!!!
鲜血顺着摩西斯的两脚汩汩地涌流到地上,很快形成一个小血潭。
“不穿圣衣,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多么差劲……”摩西斯懊恼地微笑叹气,慢慢地直仰下去倒在地上,怀抱里的婴儿安然无恙。
“摩西斯!!————”美斯狄满腔悲愤地大喊。
“为了一个小孩就慌乱成这样,你们太丢脸了,哈哈哈……”阿斯塔罗杰放声大笑。
“你这个卑鄙的家伙!”美斯狄咬牙切齿,宛如一头发怒咆哮的狮子,对着阿斯塔罗杰的头脸发出最强力的云石旋风拳。
白光闪耀之处,飞沙走石,一片断壁残垣。 阿斯塔罗杰闪身躲开,嘴里喊着:“别忙……还没有完呢。”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墙角、石缝中“倏”地飞出无数带刺的荆棘条,犹如章鱼的触角,又象千百条毒蛇,咝咝游动,将美斯狄包围在中间。
美斯狄冷笑:“这样的东西也能挡住我?”他举起生命树之棒抽向那些毒障——说来也怪,张牙舞爪的荆棘条们一触到生命树之棒,就纷纷胆怯地后退。
然而此时,那个婴儿的哭声忽然急切凄厉起来。美斯狄抬头一看,只见不少荆棘条已经爬过了摩西斯的身体,蠕动着在舔食他臂弯里那个可怜的女婴。
美斯狄冲上前一把抱起婴儿,想将她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但是极目四望,周围已经成了一片毒荆的海洋。
“你抱着个孩子,怎么可能赢我?”阿斯塔罗杰轻蔑地嘲笑:“扔掉她,痛痛快快打一场吧。”
美斯狄脱下衣服裹住孩子的身体,盯着阿斯塔罗杰的眼睛冷冷回答:“那样的话,我就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了。”
他一手紧握生命树之棒,一手抱持婴儿。以棒点地一个空翻跃出荆棘丛的包围,站在高高的扶墙上。阿斯塔罗杰紧紧跟了上来,双掌连发,挟带着电闪雷鸣,美斯狄挥出树棒频频抵挡,一面寻找进攻的机会。
两个人站在半尺宽的扶墙顶端前推后进、左搏右杀了足足一个时辰,美斯狄始终占不了上风。
阿斯塔罗杰点头叹道:“多个碍手碍脚的婴孩,前后差别竟然如此大——你输定了!————响尾蛇杀人之掌!!!!”
美斯狄将树棒横咬口中,一只手全力推出空气防御壁,拒挡住阿斯塔罗杰的攻击。
“只剩下消极防御了吗?”阿斯塔罗杰笑道:“除了拖延时间还能有什么作为!就捱到你脱力为止吧!!”他加快了攻击,双臂裹挟着紫电的光焰,猛烈的掌风仿佛无数巨蟒张开血盆大口,随时要将眼前一大一小两个人儿吞噬掉。
……美斯狄确实有点强打精神了,他手腕上的绷带早已松开,在狂风中飘荡如同沉船桅杆上的烂布。头上不知道哪里破了,鲜血流进了眼睛里,眼前模模糊糊一片。要不了几分钟,这场拉锯战就可以一方失败而结束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不可思议地,从他怀里冉冉升起一片温暖明亮的翠绿光辉,扩散成巨大的光晕,将美斯狄完全笼罩。
那个孩子,已经停止了哭泣,正用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张望着他,伸出小手握住了他衔在口中的树棒一端————神奇的光辉正是从这儿发出的。
“生命之树的能量来自于千万年所见证的一次次自然万物风雨变迁的毁灭和重生。钝极反锐,可柔可刚,不畏邪魅之火,能搅天地之气。只要持有者心存无私厚爱,便可发挥无穷威力。”
想起芙瑞娅小姐的介绍,美斯狄不禁感慨万千。
阿斯塔罗杰已经惊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喃喃地呼喊,“辛丽,她已经……”
阿斯塔罗杰忘乎所以地想要去触摸那个孩子,受到绿光保护的美斯狄一巴掌将他摔得老远。
美斯狄轻轻从婴儿手中取下树棒,她冲他笑,他也冲她笑。然后,他走向阿斯塔罗杰。  
“你输了。”美斯狄以棒指定阿斯塔罗杰,在空中划出他最拿手的旋风周圈。生命树棒抽出万千绿芽,强烈的气流光影浮动,如同碧绿的深潭掀起狂浪,将大块翡翠磅礴地轰向阿斯塔罗杰。
阿斯塔罗杰没有躲——也躲不掉。
他的神情似乎在欣赏一副美景。
“这招叫什么?云石旋风棒?”他问美斯狄。
美斯狄回答:“不,当然叫仁者无敌。”
“……好名字。”他神情复杂地点点头,“我输了,不过,我很高兴……居然还有别人愿意保护她……请把她带到伏魔殿还给……”
话没说完,他已化作了烟尘。
美斯狄从扶墙上跳下来,长长的阶梯干净清爽,荆棘条全都不见了。这一切原来竟都是阿斯塔罗杰制造的幻象。
“好象体力回来不少,伤口也痊愈了许多。大概是把生命树棒咬在口中就有治疗的特效。”美斯狄为自己的这一发现很高兴。
他再次低头审视怀抱里的孩子——这一看不要紧,惊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美斯狄看到了什么,下一卷便知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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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3 16:5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十八 飘零的羽毛

乌云压顶城欲摧,疾风碾草乱石狂。
心随至爱相行远,泪雨倾盆又何妨?

上回说到美斯狄借助生命树的力量终于打败了最后一个圣魔天使阿斯塔罗杰。之后当他想再看婴儿一眼时,却完全呆掉了。
……躺在他的手臂里的只有一具小小的干尸。似乎经过精心处理,像个完整的玩具娃娃,空空的眼洞无辜地望着天空。
原来这一切都是阿斯塔罗杰以及生命树棒先后制造出来的不同幻象。
美斯狄心里一阵凄凉,小心地将她放在台阶上。
“……请把她带到伏魔殿还给……”
他想起阿斯塔罗杰的嘱托,不禁大感恼火:“可恶!竟然想出如此阴损的招数,害得摩西斯……呀!摩西斯怎么样了!”他赶紧跑过去。
大个子的脸色和死人没什么两样。美斯狄尝试地撬开摩西斯的牙齿,把生命树棒塞进他的嘴里再紧紧合上。
过了几分钟,摩西斯缓缓睁开眼睛。
“嗨,你怎么样?捱到医生来有没有问题?”
“别担心,我没那么容易死掉。”摩西斯说,“那个孩子还好吗?”
美斯狄不想太打击他,遂含糊应承着:“已经被人抱下山了。”
“那就好……你不用管我了,快去吧。对了,记住珍妮的命令,不准挂了。”
“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罢……”
美斯狄脸上浮出一个很臭拽的笑容——真是久违了的表情,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狂妄自恋的时代。
他把树棒重新塞住摩西斯的嘴巴,不准他再罗嗦。然后转身悄悄抱起台阶上的小包裹,一道烟逐风而去。
……
阴霾的云层在他头顶不停翻动,如同即将沸腾的开水,远眺前方,路西华身负六翼手持利斧的巨型雕像直入云端,阴森宏伟的伏魔殿就在它的脚下。
说实话,那座雕像的面貌狰狞丑陋,一点也不像路西华本人。美斯狄很好奇他为什么要这样塑造自己,是为了恫吓凡尘的弱小人类?还是为了和被毁容的伙伴们保持一致?抑或是出于对一向打扮得漂亮光鲜的神祗们的藐视?无论如何,雕像上庄严凶猛、阴沉壮烈的神情,与路西华降临人间的那晚如出一辙,犹如一团激烈的焚野之火,强烈的震撼力远远超出了容貌的好恶。
转眼他已经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敞开大门的伏魔殿就在眼前。
只要回想一下那天夜里和弥卡尔的恶战,美斯狄就无法欺骗自己——和路西华公平对决,胜利的概率在他这边几乎为零。
但是他还是如约来了。
“与历史上千千万万次流血无数取得的胜利相比,如果只牺牲一个人的生命就能挽回局势,这代价已经很小了……珍妮,希望你能理解,不是所有愿望都能达到的。”
出乎美斯狄的意料,路西华没有象上次那样高高地端坐在王位上等他。他很简单地站在大殿中央,一身黑色的衣服,手中握着锃亮锋利的双面斧,上面雕饰着魔王头像与獠牙花纹。暗色的眼睛神情复杂不可捉摸,仿佛藏着另外一个由黑夜统治的世界,身后的三对羽翼皎洁明亮,俨然是八千米高峰上的皑皑白雪。
巨大的伏魔殿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因为所有的部下都已经遵照路西华的命令,随同雷米勒、亚列和沙利叶一起重新回到地下去了。
美斯狄不理解路西华为何要这样做。
“把辛丽给我。”路西华说道,语气既坚决又生硬。
“辛丽?是这个孩子的名字吗?”美斯狄一愣,还是将婴儿的尸骨递过去。
路西华放下双面斧接过孩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突然将她举到了幽幽燃烧着青色火焰的狮形铜鼎上方——包裹着婴儿的衣裳很快被点着,跳动着明艳,转眼间那具小尸体就在淡淡轻烟中化作了灰烬。
路西华脸上呈现出神情恍惚的法悦之光,似乎在他眼里只有美丽的烈火,以及被烈火一起卷走的东西。此时倘若有惊起的夜鸟在四周飞鸣,也必不敢飞近他的头边。
……当最后一点残迹消失不见以后,路西华转身重新拾起双面斧。
“我们走吧!”他很干脆地招呼美斯狄。
美斯狄跟着这位举止诡异的地狱魔王来到七龙宝座面前,宝座下方的地面发出低沉的轰鸣,与周围的大地脱裂开,载着两个人缓缓向上空升去。
周围的光线急速黯淡,终于变成了什么也看不见的漆黑。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呼号和哭泣,仿佛此刻世界的某个角落正在发生着悲剧……其实这只是高空的气流在旋动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眼前银辉闪亮,一阵清冽的寒气扑面而来,宛如冰凉的山泉从头顶上浇下。美斯狄惊愕地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广漠璀璨的星辰大海中,铅灰色的云层伏在他的脚下翻滚。
原来,他们已经到达了巨像的最顶端,连雄鹰也无法飞临的地方。
“这是超出尘世的空间,长眠在这里的人可以享受到永远的宁静,既不会被人间打扰也无须堕入地狱受苦。”路西华望望天空。
美斯狄嘿然:“长眠在这里的人……你如何肯定输的就一定是我?”
地狱魔王似乎不屑回答这个问题,抬手抛出红十字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光,“噹”地一声插立在他们中央。
“贝拉丝哈福、摩雅、艾哥鲁和阿斯塔罗杰,他们四个你是如何认为的?”他冷不丁地问道。
美斯狄有些意外,想了想回答:“各有特点吧……不过他们都对你非常忠诚。”
路西华的脸上显出沉思的表情:“当初我被打下地狱,无论怎样受苦都能咬牙挺过去,就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即使身陷囹圄一无所有,朋友和情人依然忠心耿耿死心塌地,没有什么比得上这更令我骄傲了。”
“……”美斯狄不知道该说什么。
路西华闭上眼睛:“可惜……很早以前他们就已丧生于众神的雷殛之下了。”
美斯狄一愣,想问那么我们打败的四个圣魔天使又是谁——但是他没有问出口,因为直觉告诉他,答案马上就会知道了。
“他们死了,我却必须永远活着,承受没有止境的痛苦。从死去爱人的腹中,我取出了还没来得及出生便夭折的孩子,感到所有希望全被掐灭——纵然将所有敌人捻成齑粉,也不再有他们和我分享无上的荣耀——从那时起,我反叛的动机便只有复仇。重见天日以后,我按照心爱的女子以及三位好友的外表创造了四个圣魔天使,并将自身的灵力均分给他们,用元神掌控着他们一起征战,这样就可以多少找回一点往日朝夕相处的感觉,暂时忘掉孤单。”
“原来四大圣魔全都是你的分身。”美斯狄又震惊又感慨,“也就是说,我们一直是在同你作战?”
“没错。现在的我,力量只剩下了以前的一成。不过,杀死你这个人类,一成的力量已绰绰有余!”路西华手一抬,锋利的斧刃“忽”地直指美斯狄的鼻尖,“有着最骄傲强悍之名的地狱魔王,怎么能让凡人看到脆弱的一面?但是不诉说出来,心里的苦闷实在无法减轻,这就是让你活着走进伏魔殿的理由!”
美斯狄正要说话,双面斧横空一划,宛如暴风雨中的闪电般地惊魂动魄。他根本来不及躲避,斧刃已紧贴着头皮擦过,削下一蓬头发,又轰然斩断了旁边的岩石,地面顿时一阵颤抖。
“不可能击偏,他绝对是故意的……”美斯狄暗暗心惊。
“难得我对人类产生一丝期望,但愿你不是烂泥扶不上墙。”路西华冷冷地说,“三招之内如果找不到破解我的办法,你就死定了。”
他再次举起利斧,全身蒸发出丝丝棘棘的暗邪之气,是黑色的岩浆,是灰色的火焰,升到天空连星光都遮挡不见。
然后……斧刃落下来了。
……该怎样描述那种骇人的攻势?短短一瞬,居然让美斯狄把所知道的人类历史上各种五花八门的极刑全想起来了——不!全感受到了。撕去头皮的痛楚、利器切开身体的痛楚、骨头被碾碎的痛楚、烈火焚烧的痛楚……被放大了一百倍之后象过电一般从身上扫过。血淋淋的恐怖景象伴随着路西华的劈斩,在他眼前全面开花,那种感受之可怕,不是文字言语所能形容,换做普通人早心碎胆裂,彻底崩溃了。
即使身经百战的美斯狄,也不由自主后退几步,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在脸上。但是他随即感到这样太丢人,赶紧又放了下来。
雕像又一个角落彻底崩塌,伴随着大地的战栗。
“地狱镇魂斩……居然是物理攻击和脑波攻击合二为一的强招!”美斯狄拭去额前的汗珠,“不过既然知道那只是幻觉,就没有什么可怕了。”
“和神相比,人类不堪一击的身体承受不起这么多折磨,反倒是种幸运。”一丝嘲讽的笑容出现在路西华脸上。“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你仔细看清楚好了……”
“少瞧不起人了!!!!!”美斯狄突然大喝一声,冲上前从地上拔出红十字剑直向路西华眉心刺去。
路西华手臂轻轻一挥,红十字剑弹飞到天外。美斯狄只觉得双臂麻木,鲜血从震裂的虎口流出。
“好强大的能量……仅剩一成的功力还这般惊人,难怪众神如此惧怕路西华。不,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也许只有动用那个禁招了。”他皱紧了双眉。
这时候,路西华的第三波攻击已经漫过来了,美斯狄没有向后闪避,而是一步向前,与镇魂斧碰触到了一块。
路西华露出意外的表情。
那是空气防御壁吗?应该是,但又不完全是。用空气做的防御壁,是设法利用旋涡使对方的能量象涟漪般向四周散开分解。可是这一次,美斯狄竟然用了向内旋,牵引着镇魂斧慢慢靠向自己。
“光凭人的力量是无法打败路西华的……来吧,把他的能量全部吸收过来,在防御壁被钻通之前……”美斯狄咬着牙,把小宇宙提升到最大,他的双手因为超强度的压力而撕裂得惨不忍睹。
“你居然主动来受地狱镇魂斩……”路西华漫不经心地微笑,加强了脑波攻击。
美斯狄眼前一片黑暗,耳边充斥着连绵不断的惨叫声,象钝锯一样锯着他的神经;浓烈的血腥气将他包围;大量的、本该在人体内运行的血,离开了它应该在的地方,四下飞溅,用闪耀的鲜红色,诉说着非人间的惨酷。
美斯狄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撕成了一块块然后又胡乱拼起来,然后再一块块撕碎。与此同时,一张因痛苦而极度扭曲的脸突然趋近他,两只眼睛被烧红的铁钎戳穿,张开的口中牙齿已经被重物全部敲落,血水不断从牙根外涌。这样一张脸,带着令人发疯的哀号,慢慢向他趋近、趋近、趋近。纵使美斯狄在镇定心神方面具备超强能力,此刻也是脸色惨白,冷汗在背上肆虐横流。
“坚持住……使我畏惧的并不是死亡……但是曾经亲身遭此苦难的灵魂,还会相信公平、正义、仁慈、信仰等一切美好的名词吗?路西华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些吧!”
再熬一秒钟说不定他也要崩溃了,这时候双手忽然满含了充盈感,一直漫到臂上,最后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处……前期工作顺利结束。
“我要反击了!!!!!!”他猛地向上一跃,在半空中做了一个漂亮的后空翻,画出一个巨大的圆周,携带着满负荷能量如同彗星的尾巴扫过天际,连脚下乌云都被强烈搅动,掀起了狂涛巨浪。星光看不见了,大地看不见了,连上下方向都失去了标识,整个世界好像被投进了一个巨大的波轮式洗衣机,一切都在高速旋转。
“云石碎风轮!!!!”
与旋风拳不同,后者以手臂的力量制造气旋,而碎风轮是用全身的力量制造超级气旋。这是蝎虎星座的独门禁招,当对手十倍强于自己的时候,可以通过吸收他的能量转化为己能,再发出去攻击他,爆发的威力可以让对方瞬间化作齑粉。缺点是由于空间扩展范围极大,四两拨千斤,必须要耗用圣斗士十年的生命力。
当四周都充满攻击的风暴,抵挡是完全徒劳的举动。脚下的雕像彻底碎裂了,路西华张开身后的羽翼浮翔在半空,但是气流立刻将他的六对翅膀撕成了碎片。他被抛进了旋涡中,脸上居然露出平静的笑意。
“很不错的力量,简直要把世上的一切全都化为飞灰,非常符合我……”
但是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他。
原来是美斯狄,把他从可以粉碎一切的旋涡外围拉到中心位置。
“有个问题我一定要问你,”美斯狄说,“你向天界复仇也好,称霸全世界也好,却为什么一定要将毁灭和灾难带给大地上的人类?”
路西华的眼睛里发出暗红的光芒。
他回答:“要想在生命基因中充满了奴性、愚昧和麻木的人类心目中成为神明。最容易的办法就是先把那些人天生应该有的一切全部抢夺过来,然后再对他们施以残杀和奴役,在若干时日之后,再把原来就属于那些人的东西,一点点扔还给他们,那些人就立刻感激涕零,跪地膜拜.于是浑身上下沾满了人血,双手还挥舞着皮鞭的神,就成了救世主.自古以来这条道理一直在不断应验.”
他的话像鞭子一样抽痛了美斯狄。
“你胡扯!雅典娜就没有这样对待过人类!”
“由一部分神来破坏,再由另一部分神来保护,结果是更加强化了人类对‘神’这个整体概念的畏惧和膜拜。”路西华的神情充满不屑,“你有从人类自身的立场思考过吗?这个世界是先有了奴隶存在,其后才诞生了奴隶主!”
美斯狄还要争辩,突然心口一阵尖锐的刺痛,鲜血从口中不断涌出。那时当摩雅对他发出后心一击的时候,他的心脏便已经受伤。
极度的窒息感渐渐使美斯狄全身无力,很快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期间他们一直在急速向下坠落,此时已落入伏魔殿的上空。
路西华猛地一扯美斯狄两臂上的纱布,象天女的彩带一样长长散开。然后他双手拉住美斯狄用力往上一摄,美斯狄的身体飞了出去,纱布的飘带缠住了大殿最后一根完好的横梁,就这么将他双臂拎着悬挂在半空中。
“是否愿意改变这条定律,只有看人类自己了……”他低低地自言自语。
伏魔殿传来沉闷的巨响,腾起一片尘雾,砖石的碎片天雨般到处飞溅。

……伏魔殿里一片狼籍,到处飘舞着洁白的沾着血的羽毛,路西华靠坐着倾倒的铜鼎,尽管身体内部的组织已经像瓷器般粉碎,他的外表却看不出任何损伤,除了嘴角一抹淡淡的红丝。
铜鼎的火早已熄灭,路西华挣扎着从里面抓起一把白色的粉末在手心……那个婴儿的骨灰。
大殿的门外一阵奔跑的脚步声。
一身重金属装的珍妮出现在门口,手中握着银光双剑,臂上缠着长鞭,满脸焦急。
看到路西华,她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以剑指向他心口。 “你把美斯狄怎么样了??”
“被我打死了。”
珍妮愤怒地将剑刺进他的前胸,“卑鄙的家伙!因为明天就要被天界大军剿灭,所以迫不及待在今天再害几个人吗?!”
路西华的心口喷溅出大量的鲜血,染红了他手心里的骨灰。珍妮抽回剑还待再刺,路西华已经用另一只手攥住剑身。
“竟然毫不怀疑,不自信的表现。”他把剑向后一推,珍妮被搡得老远,站立不住仰面倒在了地上,一抬眼便发现横梁上的美斯狄。
至于美斯狄在珍妮的救护下是如何落到地面又是如何依靠生命树棒疗伤的,这些细节即使不交代大家也能想象得出,故此忽略。

当珍妮搀扶着美斯狄走过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令他们愣了:
路西华手心里,那一把沾了他心血的骨灰,变成了水银色的灵砂,发出淡淡的红光。美丽的光晕凝结成巨大的水泡,中间浮着那个已被烧成灰烬的孩子。
路西华将这一团光紧抱怀中,低着头一动不动,像是昏睡过去般。
美斯狄心中不禁伤感:“既如此,又何必亲手焚毁?不是所有羁绊都能够摆脱得了的。”
“这个孩子是复活了吗?”美斯狄弯下腰询问。
对方皱紧双眉不作回答,似乎很厌恶这两个人打扰自己最后的安宁。
美斯狄明白了:就像造出分身状态的四大圣魔那样,路西华是在用最后的一点灵力制造这个孩子的虚像。
“试试这个。”他将一粒碧绿晶莹的种子伸到路西华面前,“也许可以让她真正活过来。”
这正是芙瑞娅小姐送给他的生命树种子。
路西华抬起头半信半疑地望着,忽然眼睛里闪耀出光彩。他接过种子,将它埋入那捧沾血的骨灰,攥紧拳心;另一只手用力扒开胸前的伤口,顿时热血四溅。美斯狄和珍妮目瞪口呆,正想劝阻,却见路西华已经将紧握种子和骨灰的拳头深深插入伤口里。
好象有一缕阳光射进来了……阳光会照耀这个地方吗?也许那丝明媚温暖只是旁观者心里的错觉吧。
因为他们看到了从路西华的心口生长出一株美丽的花芽。它饱啜着鲜血慢慢抽长,尖端带着半透明的绯红,宛如美人的手指温柔地抚摩大地,用羽毛状的叶子把四周的地面覆盖地密密实实。
密叶丛中缓缓托起一个足球大小的白色花苞,象星星一样耀眼。
娇嫩的新生命伴随着花朵的绽放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十四年后,一位才貌超人,高贵出众的银发少女将在阿斯卡鲁特,乃至整个世界的范围内作出惊天动地的事业,这使她长久地成为阿斯卡鲁特居民引以为傲的象征——不过那已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也许以后我们会有机会仔细讲述它。但是目前,她的哭声与其他婴儿没有不同。
珍妮连忙把孩子抱入怀中,美斯狄赶紧则去扶路西华。
尽管连嘴唇都淡成了灰白色,路西华还是很坚决地推开他。
“立刻离开这里。”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的孩子……名字叫辛丽,是吧?”美斯狄再落实一下。
“她既然是被人类复活,就不再是我的孩子,也成为你们人类中一员,与我从此没有任何关系。”路西华冷漠地说。
“……”
忽然间美斯狄感到有某种东西和自己的同情心起化学反应了。
路西华暴怒起来:“得了吧!在你们这些虚伪和滥施怜悯的人眼里,我只有失败了才显得悲壮?滚!!!!”

美斯狄和珍妮抱着孩子走出了伏魔殿,一夜过去,天色蒙蒙亮,远处山峦若隐若现。下了长长的阶梯,摩西斯已经不在那里,估计是被凯音带下山救治去了。
“珍妮,东西方各神界今天将联合讨伐路西华,这是真的吗?”
珍妮很肯定地点点头。
美斯狄长叹了一口气:“路西华是预感到自己必将失败,所以找理由让所有部下都回到地下,又故意拆解自己的力量让我们一一击破,是宁愿让人类获胜也不想落在他所憎恨的神手中……”
珍妮点点头:“我开始还误解了……哎呀,怎么起风沙了?”
美斯狄连忙回望伏魔殿的方向,只见从那里刮过来一阵细细的白沙,象朦胧的朝雾掠过天际,又象雪崩发生时漫起的冰屑,越来越重……那是伏魔殿正在急速风化,与此同时沿途零零星星的建筑也不断消失。很快地,除了光秃秃的山石和小路,一切都踪影全无了。
“路西华又重新堕入地狱了?还是自行选择了消亡?”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只有一片白色的羽毛,从天际的粉尘里轻轻落入美斯狄手中。
本卷终,欲知后事如何,欢迎观赏下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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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3 17:02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十九 裂痕

把酒临风纵谈笑,灯火阑珊黯别离。
九千里外伤国步,兰絮飘零任东西。

希腊圣域。
宙斯的神使赫尔墨斯,连靴子和头冠都装饰着五光十色的翅膀,翩翩飞临女神殿,将与城户纱织进行一场重要的对话。
“我们原本可以通过剿灭路西华重振神威,如果不是这些人擅自行动的话。”赫尔墨斯说,“奥林匹斯山的众神对你非常不满。会咬主人的狗还能够留在身边吗?”
“怎么处置他们是我自己的事。”雅典娜冷淡高傲地回答,“即使是你,也不允许侮辱我的圣斗士。”
“我们并不反对你保护人类。”赫尔墨斯目光一闪,“但是不得不提醒你,你和他们实在走得太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你想说什么?”雅典娜直视着他。
“一直以来,神族要想显灵于大地,最快捷便利的方式就是选中某个人的身体直接入侵,波塞冬、厄里斯都是如此。但是你为了获得完整的人类身份,宁愿吃尽苦头从婴儿降生开始,是不是准备随时脱离神族?”
面对赫尔墨斯的咄咄逼人,纱织的态度软中带硬:“决定保护还是毁灭人类以前,必须公正全面地评判人类。而深入了解人类的最佳途径,莫过于实实在在作为人类存在一回。”
“如果只是这样,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赫尔墨斯道,“总之,父神宙斯要我转告你,惩罚还是拯救,目的只有一个:让更多的人畏服和拜祭我们。只有他们迷信的意念越强,我们神族获得的能量才越多,和这个世界的纽带才越牢固。”
“你来这里就是老生常谈这些吗?有什么请直说。”
“那好,”赫尔墨斯回答,“你的圣斗士已经接二连三地不听指挥,甚至犯上作乱,他们对神傲慢无礼的根源是你的惩罚太轻。如果再不开杀戒的话,对哈迪斯的圣战中你将失去父神宙斯的支持。”
  ……
阿斯卡鲁特。
尽管已经过去整整一夜,中庭山前焦急等待的人们却丝毫没有要散的样子,反而越聚越多,连芙瑞娅小姐也不放心地赶了来。
因此当美斯狄和珍妮走出山隘时,差点要被一涌而上的热情人群踩到脚下去了。
“哗!好年轻的爸妈。”达狄怪叫道:“你们什么时候连孩子也偷生了?”   
两个人的脸顿时像熟透的西红柿一般。
“咳咳,开玩笑适可而止好不好?”美斯狄清清嗓子,抱着婴孩走到芙瑞娅小姐面前:
“这个孩子已经没有了双亲,我担心将她带到圣域并不合适。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芙瑞娅小姐能够收留她。”
“没有问题。”芙瑞娅笑容可掬地接过孩子,“好可爱的宝宝,长大后一定是个绝色美人。”
她有意对婴儿水银般的头发视而不见。
这时候,纳努克酋长兴奋地举起手大喊:“为了庆祝胜利,今晚你们全部到我的部落来!我请你们吃整头的北极熊。”
“啊!不要!”他的话唬得白银圣斗士们不约而同齐声直叫。
一群在死亡面前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硬汉,居然被难吃的饭菜吓成这样,连芙瑞娅小姐都忍不住笑了。
“今天还是由我来摆宴吧,正好有上百瓶好酒可以大家喝个痛快。”她说。
  
胜利的消息很快传遍阿斯卡鲁特,到处洋溢着充满希望的喜悦。天空、大地、雪山、溪流都恢复了原有的色彩,世界还是那么美好。劫后余生的人们纷纷投入重建家园的热忱中。要不了多久,繁荣就将在荒凉的土地上重新生长起来。
受伤的白银圣斗士们坐在阳台上,一边眺望远景一边晒太阳。
“美斯狄呢?”亚路哥问。
“包扎完伤口就睡下了。”凯音回答,“他已经精疲力尽。”
“珍妮呢?”他又问。
“大概和芙瑞娅小姐在逗孩子。”
“趁他们都不在,商量一件事情。”亚路哥眼望着众人说道,“美斯狄和珍妮目前都是逃亡状态,如果我们遵照女神的命令将他们押回圣域,他们被处决的可能有多大?”
大家相互对望,面露忧色。
达狄摇摇头:“……不知道,在圣域连私斗都可以判死罪,何况比私斗更严重的忤逆与脱逃。”
加比拉说:“女神主位以来还没有处决过任何一名圣斗士。不过上次对毫无过错的美斯狄用鞭刑,这比穆代理的时候处分严厉多了。”
亚路哥双眉紧皱陷入沉思:“也就是说……可轻可重,取决女神当时的主观心情和客观需要。绝不能让同伴冒如此无意义的生命风险。”
他抬起头,很坚决地对众人说道:
“如果放他们远走高飞,我们只算是渎职,头衔尽管剥夺,牢底可以坐穿,但是美斯狄和珍妮的性命得以保全。两劣取其轻,你们有没有不同意见?”
“有啥好问的,这点忙都不帮还算朋友吗?”
“十二个人共同顶罪,分到每人头上已经没有什么。”
“就这样办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回答。
只有巴比伦提了一点异议:“美斯狄和珍妮会同意吗?”
亚路哥说:“如果直接叫他们走,他们肯定不干,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反而要浪费力气制服他们。不如我们趁今晚聚餐把他们都灌醉,再找芙瑞娅借套车马,把两人拉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藏起来。”
“这主意不错。”大家点点头。
……
天黑的时候,山庄内外灯火辉煌,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味,手里端着托盘的人们来来去去,到处笑声不断。袅袅的炊烟升到天空,连月光都熏成了油黄色。
“你们自己乐好了,干吗非要叫上我……”睡意正浓的美斯狄被达狄他们从床上强拖起来,一面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一面无奈地跟着往大厅走。
宽敞的大厅里明晃晃地点着几百支蜡烛,堆满菜肴的大圆桌边上围坐着一圈伤兵,侍从们抬来几箱子酒。
“这些都是我祖父收藏的世界各地的名酒。”芙瑞娅小姐笑眯眯介绍,“什么风味都有,比我上次请你们吃的各地名菜强太多了。”
“您还提上次的饭菜啊?”众人叫苦,故作欲呕状,惹得喧闹一片。
珍妮满腹狐疑,转身问凯音:“大家都带伤在身,纵酒不太好吧?”
“入乡随俗罢,这里的居民都喜欢喝酒御寒。”凯音抓抓头,“偶然一两次也没有关系,难得大家这么高兴。”
美斯狄一一数过:“伏特加、白兰地、杜松子、威士忌、特基拉……怎么都是烈性酒?我、我还是撤退吧……”他正想溜走,却被达狄和德里密一边一个捉住臂膀,将他押回到座位上。
“你敢跑,就让珍妮将你的份代喝掉。”亚路哥威胁说。
芙瑞娅笑眯眯地拿出一瓶二锅头:“美斯狄喝不来烈性酒?没关系,你可以尝试一下chinese wine的味道。”
美斯狄浅酌一口,皱着眉问:“这是葡萄酒吗?不太像……” 他对于这种由中国北方的高粱酿制而成的白酒是一窍不通。
“废话说那么多干吗,是男人就爽快点!”达狄不给他犹豫的时间,满满斟了一大杯。
……接下来的时光,心照不宣的那群人想出种种理由互相碰杯,甚至天高气爽都可以成为一饮而尽的好借口。很快地美斯狄就被他们灌得晕头胀脑,醉眼朦胧地伏在桌子上,双颊红得压倒桃花。
“这…这…chinese wine…怎么如此…厉害……”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耳畔隐约传来珍妮和达狄的说话声。
达狄:“……你们将来不用买洗衣机。”
珍妮:“为什么?”
达狄:“只要美斯狄用手在水里一搅,再大功率的旋涡都能造出来……来来来,为两脚式超新洗衣机干杯。”
珍妮:“哈哈,你真逗,干杯……嘿!别再倒酒了,我要吃蛋糕去。”
冷不防从珍妮身后传来美斯狄梦呓般的声音:“珍妮…甜点吃…太多了…当心你…右边…第三颗…虫牙会疼。”
大伙儿哄地笑开了。  
“了解得好详细啊~~~~~~~~”
“这么早就开始管束啦!!”
珍妮满脸通红,气冲冲地揪住美斯狄的双肩:“喂!醉成这个样子,难看死了!你不会喝酒就不要喝那么多嘛!”
亚路哥连忙喊住:“珍妮,别摇晃他了,当心会吐你一脸一身。”
珍妮赶紧松开手,美斯狄立刻像面口袋“咚”地一声倒地上。
“……终于放倒了一个。”众人长舒一口气。
达狄打着趔趄来到亚路哥面前:“珍妮由你们搞定吧……我不行了。”他话音刚落就两眼发直地瘫在了椅子上。
拼酒还在持续,但是也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亚路哥忽然发现:曾几何时,除去先行离开的芙瑞娅,酒桌边仍然直立着的人只剩下自己和珍妮了。
亚路哥在心中暗暗叫苦:“没想到珍妮的酒量这么厉害,太可怕了。失策!失策!”
他强撑着最后一点清醒,端着一杯威士忌来到珍妮面前。
“珍妮…想不想学点拳击防身用?”
珍妮疑惑地打量着他,忽然眉毛一挑笑道:“好啊,你教吗?”
“想拜我为师,先敬师傅一杯。”
“真会占便宜。”珍妮说了一句,随即面不改色地将酒杯一饮而干。
“……很好,下一杯是尊天敬地,也要喝完。”亚路哥继续斟酒。
珍妮推开:“别乱扯了。既然你想当我师傅,先露一手给我看看。”
“……行,那我先教你两招。”亚路哥放下酒杯站在空地上,“这拳击的要诀,最主要在于八个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信你打我的下巴试试看。”
“好咧!”珍妮兴冲冲地一跃向前,“砰!”地一拳狠狠砸在亚路哥的鼻梁上。
亚路哥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鼻端冒着青烟。
“我叫你打我的下巴……”
珍妮洋洋得意地说:“可你的下巴已经有防备了啊?我这是完全按照你刚才教的‘出其不意,功其不备’来做的!”她突然柳眉一竖,厉声喝道:“说!你们到底什么目的?是不是想学三流言情剧那样把我灌醉了和美斯狄锁进同一间屋子?”
亚路哥满脸黑线:“你的想象力不是一般地丰富……事已至此,就全部告诉你吧。”
  
晴朗的夜空下,冰冷的空气丝丝含着白雪的清馨,当风儿偶然停下脚步,周围寂静无声,耳畔会似真似幻地听到神秘的叹息或飘渺的呓语,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转瞬又埋没于寒风的呼啸中。
“原来你们是这样想的。”珍妮黯然,“我早就对圣域没有感情了,一直滞留着是因为……算了,干脆你们也别回去,大家一同逃亡吧。”
亚路哥摇摇头:“不,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完成。”
“是什么?”
“拯、救、纱、织。”
珍妮惊愕地扬起脸:“救雅典娜?她怎么了?”
亚路哥修正她的话:“不,不是救雅典娜,是救纱织。”
珍妮想说这有区别吗,可是突然间,她隐约悟到了一丝不对劲:一直以来,亚路哥他们提到那个女子,都敬称女神或雅典娜女神,喊她“纱织”这是第一次。
“难道这里面藏有玄机?”她陷入沉思。
亚路哥笑道:“不用费神多想了,已经和你们没有关系。等我们忙完了,一定会来投奔你们,把你们的家当全部吃光。”
珍妮拉下脸孔:“得了吧,你不老实交代,我不会答应。是不是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在等着?”
“没有的事!只是想帮助她提高认识而已。”亚路哥淡然回答。
“提高认识?好让她以后学会公正地对待属下?”
“别追问了,反正我的想法只会遭你嘲笑,到此为止。”亚路哥不容置否地挥挥手,“我已经托芙瑞娅小姐准备了车,你抓紧时间和美斯狄赶快离开吧。”
  
广漠的荒原上依然竖立着一丛丛亮晶晶如白珊瑚似的灌木林,冰封的湖泊反射出明亮的光辉,光彩夺目,仿佛每一处碎裂的冰块造型都是完美的艺术品。
亚路哥和芙瑞娅将两位朋友送上准备好的轿车,美斯狄还在昏醉中,珍妮和芙瑞娅相拥而别。
“记住以后要回来看我们啊~~~”芙瑞娅挂着泪花殷殷嘱告。
珍妮点头:“一定。芙瑞娅小姐是我最珍贵的好朋友,我怎么会忘记。”
她转向亚路哥:“我还是觉得你们和我们一起逃亡更好。”
亚路哥避而不答,转了话题:“你有个很艰巨的任务(他用手指车门里),那个家伙有些想法比我还固执和愚蠢,得靠你耐心调教了。总之别辜负了我们的心意。”
司机发动了引擎,扬起一阵烟雾般的雪霰,向远方奔驰而去,很快消失在山峦起伏,苍茫一片的地平线上。
亚路哥默默地望着前方,北极光在他头顶上射出红色和蓝色的光彩,像大朵的、永远不灭的焰火。
  ……
美斯狄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居然是在一个陌生的客栈里,窗外绿树成荫,正午暖暖的阳光碎碎地透进来,照耀在他的脸上。
他揉着眼睛下了床,感到头疼欲裂,半晌才记起了前一晚酒宴的情形,正在疑惑,只见珍妮端着一盆洗脸水走了进来。
“啊~~~~你总算起来了,酒醒了没?”珍妮笑。
美斯狄一面用手指按着太阳穴问道:“嗳,我们这是在哪?亚路哥他们呢?”
“他们已经回圣域了……这里是斯德哥尔摩的郊外。”珍妮回答,忽然有一点莫名的心虚。
美斯狄立刻明白了,不由得蹙紧眉头,眼睛里的轻快与温和消失了。
“从头到尾你都知道?”
“……是。”
房间里一阵沉寂,仿佛有种东西在二人之间悄然流淌,凝重的、散发着陌生的气息。
“你知道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吗?”美斯狄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怒意。
什么呢?!变节?背叛?接下来是不是要义正词严教训一通?珍妮有些没好气起来,焦躁的情绪充斥她的头脑,把原先想好的话语撂到了九霄云外。
“当然知道。”她冷笑,“弃暗投明。”
美斯狄的眼睛突然睁得非常大,天青色的虹膜里星芒闪烁,宛如同时燃烧了无数簇小小的火焰,但升起的却是寒光,照得白皙的脸庞一片肃杀。
他扬起手,做了一个令事态无法挽回的举动。
  ……
盛着水的面盆从珍妮手中跌落到地上,在刺耳的撞击声中,将他们之间的地面彻底泼湿。
  
夜深人静的时候,珍妮辗转反侧,无法成眠。只要一闭上眼睛,最后一幕就历历在前,心中随之一阵绞痛。
“我彻底错了……那个时候,会有如此陌生的感觉,只能说明我并没有真正了解他,尽管我自以为是了解了,但是根本没有……在对待圣域和雅典娜的态度上,美斯狄和我之间有着最严重的分歧,只不过我们都没有在意,或者说,被同甘共苦的往事掩盖了,以为彼此会携手一起走下去……其实,能够一起同甘共苦本身就是命运的作弄。就像我一直关注着他的安危,他也一直忍耐着我的离经叛道吧……说到底,只有我是唯一不合格的圣斗士。”
大颗的泪珠从她美丽的眼睛里滚落下来,粉嫩如樱的唇角却浮起一丝嘲笑。
“但是,即使不适合当圣斗士,我的看法却没有任何失误。早在仙王星座无端被害的时候,我对圣域的统治体系就已经彻底失望。从最高等级的黄金圣斗士起,把判断是非的权力交给别人,自己只管言听计从,意味着不必负责的懒惰,因为责任是那个发号施令的人的———更可笑的是,在世人眼里这就是所谓的忠良。即使冷遇、凌辱,甚至虐杀,都挡不住他们义无返顾效忠到底的决心。惟有如此,身为臣下所体现的存在价值,才可以获得世间的最高赞美。但是,我不是英雄,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我只愿做一个人……美斯狄,你这一巴掌究竟会教我怎样地清醒?”
时间已是早晨六点,窗外天色依旧一片漆黑———在这北方的国度,冬日的朝阳往往要到上午十点之后才会姗姗迟来。
梳洗完毕,珍妮立刻动手收拾自己的行装。她尽量保持着心平气和,但还是在扣箱盖的时候“砰”地压到了手指。
疼痛令她暂时停了下来。这时候,似乎有一阵微风吹开了房门。
从万籁俱静之中,她清楚地聆听到一串熟悉的脚步,非常非常的轻,由远而近,滞在了门口。
珍妮没有回头,继续冷漠地收拾着东西。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
但她不打算给他软化自己的机会,更不会跟随他折回圣域。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一点点流逝。
她立意已决,她的背影倔强生硬,甚至隐隐流露出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此时纵有千言万语,都是多余了。
那串轻忽的脚步声,仿佛充满忧郁的呼吸,又像是眼泪扑簌落下的声音,终于空空如也地去了,正如它一无所有地来。
当最后一点声息的波澜涡散在寂静的黑暗中,珍妮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嗯……只对亚路哥的嘱托有些歉意罢了,就是这样。”她对自己说。  
如果,如果这对彼此不肯妥协的恋人,此时预知他们日后重遇的情形,恐怕百倍的坚强也无法承受住轻言别离的痛楚了。
不过那是后话,眼下要关注的是——圣域正在临着的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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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3 17:10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十 绝望和希望

热血徒修百战功,堪怜遭际比韩彭。
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太史翁?
  ……
“亚路哥,你认为那种伎俩就能瞒过我?想法太天真了。”
“纱织小姐,儆百只需杀一足矣。美斯狄他们是我做主放走的,不干其他兄弟的事情。”
“你这样做究竟为了什么?”
“因为我的第二次生命本来就是神的恩惠,现在把它还给神理所当然。”  
纱织无奈地轻笑了一下,目光却冷硬了起来。
“不仅仅你……你们所有人的生命都是神的恩赐……既然如此,你现在立刻去撒卡的墓前祭奠一番吧。”
“?!!!……”
“用不着感到吃惊,我知道你一直在暗暗纪念他。但这是最后一次了,快去。”
“……明白了,谢谢。我马上就赶回来。”亚路哥平静地低下头,向纱织深深地行礼。
  ……
希腊圣域。
子夜漆黑的天空隐隐透着不正常的暗红,冷冷的夜风掠过大地,在古老的庭柱间穿行,那声音低沉悠远,就象冥冥中有人在拨动一架巨大的管风琴。四处树影摇动,发出令人不安的萧萧声,在黑暗中仿佛是一朵朵蕴满了暴雨的乌云。
美斯狄本不想选择这样的时候悄悄潜入圣域,他宁愿堂堂正正被逮捕。倘若不是因为在回来的途中遇到了那智。
那智当时正在圣域外围的山路上巡视,见到美斯狄,他显得非常恐慌,一动不动盯着对方。
美斯狄的心悬了起来:“嗨!发生了什么事情??”
“圣域已经被邪恶控制……回来的白银圣斗士都被处死了……你…还是快点离开吧。”那智急促地低声道,一边惊惶地环顾着四周。
“处死!怎么可能!!”美斯狄失声喊道,脸上顿时完全没了血色。
“您…您冷静点。因为,亚路哥他们不肯说出你的去向,奥林匹斯山那边又逼迫得非常紧,女神不得不下了密令。”
美斯狄清楚地听见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冷,即使在小阿斯卡鲁特的冰天雪地里也没有过的。
“是……是当众处决的吗?”他颤声问。
“没有。”那智摇头,“秘密进行的。看在往日功劳上,女神没有剥夺他们的圣斗士资格,昨天已经下葬在圣域的慰灵地了。现在的圣域人人自危,都有些心灰意冷……”
那智还断断续续说着,美斯狄却已经听不见了,他怔怔地站在风中,头发吹得如同乱草,两泓清澈的泉流从晶亮的眼睛里汪了出来:
“所有的白银圣斗士都天生苦命,不应该有例外的人,呵呵……”
这是猎户座渣加说过的话;
“他们上层的权力之争波及到我们这些无辜的人,这就是我对圣域最厌恶的地方。”
这是盾座的扬说的;
“你们这些活着的白银还不赶快觉悟的话,我们的下场就是你们的明天。”
这是南十字座的古拉特说的;
  …………
美斯狄的脑袋疼得几乎爆裂,他以拳头塞入口中紧紧啮住,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不!我所知道的女神,从来没有滥杀过任何人,眼下这局面太反常了!在彻底弄清楚真相以前,下任何结论都太早。”
他回头打断那智:“对不起,麻烦你带我到亚路哥他们的埋葬处去一下。”
  ……
为了避开耳目,他们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以后,才悄悄来到圣域慰灵地上。
自从东京之战后的那次葬礼,美斯狄很久没有再来这里了。寂静的空谷斜风故故,景象却改变不少。那些流落在外的战士遗骨已经陆续迁回安葬,墓园的面积大大扩展,一眼看过去,高高低低的墓碑无边无际、望不到头,即使再冷血的过客也不免神情肃然。
白银圣斗士的专属区,整齐地新垒了十二座坟茔,碑文的墨迹还没有完全干涸,遍地野生的小白花一如既往点缀着墓碑下的岩土,宛如薄薄的残雪。
在墓穴的排列分布上,圣域一向讲究最严格的惯例:完全比照八十八星座在天球的分布状态。无论是十二宫之战期间白银圣斗士的入殓,还是后来亚迪里安他们的下葬,都不曾违反这个惯例。
可是,眼前的这十二座坟茔,却集中在地势最低的锅底地带,以六个顶角和六个相交点排列成巨大的六芒星阵,说不出的诡异。
美斯狄想了一下,对那智说:“请给我一把铁锹。”
那智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该不会……”
“如果没有亲眼看到他们的尸体,我无论如何也相信不了。”美斯狄说。
在那智的协助和掩护下,美斯狄挖开了覆盖在亚路哥的棺木上的泥土,将钉子一枚枚撬下来,然后拉开了棺盖。
“啊!!竟然是这样!!”那智站在他身后惊呼。
空空如也的棺底中央,赫然洞穿了一个井口大的窟窿,下面竟然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
美斯狄暗暗欣慰,心中一块沉重的石头落了下来。
“果然……相信女神是对的。”
随之而来的好奇心,使跳下去一探究竟成为他无法抑制的行动。

……这是一段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路程,呈螺旋型倾斜地纵向地心深处。他们一声不响地前进,流动的空气化作丝丝凉风吹在脸上。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听到潺潺的水声。
“你看!前面有光!”那智在他背后喊。
那确实是一团模糊的微光,非常熟悉的幽幽蓝色,但是美斯狄记不起来在何处曾经见过。正想着,他们已经豁然脱离狭窄的通道,站在空旷的平地上了!
“想不到圣域的下方还隐藏着这样的空间!”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造型如银河系外观的的喷泉,不断涌动的液体在黑暗里莹莹灭灭,宛如跳跃着的银色星星——适时所看到的幽幽蓝光正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美斯狄突然想起来了:这种银白色的液体,正是女神那个历演神鉴中的神秘预示物——天星水银。
他感到一阵迷惑,幽暗中忽然传来了阿波罗的声音:
“能够到达这里的已不是人类了!”
美斯狄大惊:“不好!中圈套了!”他急忙把那智向后推:“你快逃!我来……”
不料那智冷冷一笑,对着美斯狄突然挥出一记猛拳,美斯狄猝不及防,被砸得踉跄倒退,殷红的鲜血从口中漫了出来,溅在衣襟上。错愕之间他看到那智伸手抹去了面相———竟然是风神装扮的!!
与此同时,五道灵光从不同方位惯向美斯狄,铺天而过,势如霹雳。美斯狄被击中,倒伏在地。脖颈、手腕和脚腕转眼全被系有玉色长链的金轮牢牢箍住,如同囚犯一般。
他想站起来,但是五股牵扯拖拽的力量死死制住了他。他勉强略略抬头,看到面前是一双秀气纤巧的脚,穿着浅紫印花的缎鞋,半露半掩在洁白庄重的长裙之下。
“女神……”美斯狄的咽喉被勒得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站在他面前的确是战争与正义女神———雅典娜。
宙斯的神使赫尔墨斯立在她的左首,而她的右边,却是早已声称不管任何闲事的太阳神阿波罗。
在他们的周围,酒神、花神、火神、谷神和雨神五位神使手执金轮玉链的另一端,团团地将美斯狄围在了中央。
赫尔墨斯用一种不信任的微笑态度对纱织说:“雅典娜,让我好好看一看,你所说的比处死更严厉的刑罚,究竟是什么?”
纱织的脸上是不带一丝怒气的冰冷:“赫尔墨斯,你太恶毒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根本不会动用‘策神’的力量。”
策神是什么?美斯狄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古老而强大的圣域里面究竟深藏着多少秘密?
风神奉纱织之命,从银河般的喷泉里舀了一杯天星水银走向美斯狄,观望不语的阿波罗禁不住流露出一丝怜悯和惋惜。
掌握颈部的酒神猛然抽紧手中的神链,美斯狄顿时陷入窒息的半昏迷状态。风神就趁这个时候,将满杯的天星水银给美斯狄强灌了下去。
作为一种剧毒,天星水银可令普通人沾唇即亡。但是在一种极少见、极不寻常的情况下,却被用作可怕的催化剂……至于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有到了本卷稍后才会真相大白。
  ……
幽暗的地宫里传出凄厉的呼号,那是一种为了默默忍耐而竭力抑制,却终因太过强烈而无法承受的绝望,与其称之为惨叫,不如说是悲愤和痛苦的综合爆发。
美斯狄短短的一生中,从来没如此这般地失控狂喊过。鲜血从他的眼睛、耳朵和指尖迸流下来,他的头发如点燃一般澎湃张扬,白皙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在急剧地脉动、扩张,修长美形的双手暴突成人间少有的利器,原本湛蓝的眼睛在黑暗中化作两块燃烧的炭火——杀性不断加剧而神志不断减少。
此时的美斯狄,已经不是我们所熟悉的那个了,他面目全非,宛然是猛兽、机械、人形与想象力的综合体,强悍、冷酷、狰狞,令人恐怖而震撼,搅动得金轮格格作响。五位神使紧张地注视着他,手中的链索一点不敢松懈。
赫尔墨斯饶有兴趣地问纱织:“你所用的‘策神’,真的只增加了他的力量吗?万一他不听你控制怎么办?”
“如果他同时从‘策神’获得了第九感,就不会是现在这副形貌了。”纱织回答,“为了安全起见,使用策神的力量必须丧失人的意识。”纱织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阿波罗忍不住叹息:“你把他变成这个样子,叫他还怎样去见心爱的姑娘?”
“你认为他们还有可能见面吗?”纱织反问:“不是你一直在劝我放过珍妮吗?”
赫尔墨斯很警觉地问道:“怎么?那个叫珍妮的女圣斗士的身体里也有‘策神’的材料?”

   这时,突然六个次级神使爆发出震天惊喊,原来美斯狄已经挣裂了所有的桎梏,向着纱织他们冲过来了。
链条和金轮零散碎了一地。酒神首先出来阻挡,美斯狄只一掌便将他扇倒一边;谷神与风神一起上前想抓住他的手臂,美斯狄两臂交叉,十指的前锋同时刺中了他们的咽喉;最后三个神使雨神、花神和火神同时拦在他面前,各自发出擅长的必杀技,美斯狄来了一招移花接木,让雨神的水型攻击击倒了火神,火神的火焰攻击灼伤了花神,剩下一个雨神就只有被美斯狄踩在脚下的份了。
一切发生得如同电疾雷迅,强光与轰鸣令大地一阵阵颤抖。危险的冲突近在眼前,纱织却像钉在地上一般动弹不得。自己并没有发攻击指令,怎么会这样?是自己刚才不小心说的话刺激到了对方吗?美斯狄竟然还能够保持着他自身的情绪,真是太可怕了!!
纱织的脑子乱成一团。面对逼近而来的美斯狄,赫尔墨斯巧妙地躲到了一边,阿波罗为了保护妹妹只好出手,闪身到美斯狄背后,从他肋下两侧硬性钳制住他的双臂。
不顾阿波罗的神力阻挠,美斯狄奋力冲到了纱织的面前,锋利的十指抓住了她的双肩,一声长长的狂喊,犹如沙哑、泣血的哀鸣,冲破厚重的地壳、无边的黑暗,直要将纱织那颗已经具备人性的心脏挖出来一般: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纱织听懂了他的质问,她的脸上失去了自信和从容。
“嗨!你发什么愣啊?快张开手心!!”阿波罗大声提醒妹妹。
纱织的身体不由自主剧烈发抖,她一横心紧闭双眼,张开右掌对着美斯狄的前额就是一击。
在她的掌心中央,有一道神秘的符印,象首尾相衔的两条蛇,又像半只张开的眼睛。火光爆裂,流星四溅,符印已经深深打入美斯狄的眉心。
美斯狄受到了猛烈冲击,不由自主松开了纱织。鲜红的符印在他的眉心间发出烙铁般的热光,将所有的力量吸纳、压制、封存。他渐渐恢复了人类的常态,身体却越来越沉重……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已经将他整个罩住,坚固、锐利,深深嵌进肌肤和筋骨里。只要他稍微动一下,全身的血肉就像遭到锐器的反复凌刮,彻骨奇痛犹如万箭攒心——这就是封符的力量,从此他将成为一个无法按照自己意志一举一动的人了!
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到地上……是红色的,血一样的汗。
他倒了下去,终于失去了知觉。
阿波罗赶过来扶起妹妹,看到纱织的双肩完好无损。
“难以置信,他竟然没有伤害你。”阿波罗说。
纱织沉默。
阿波罗觉察到她的异样,赶紧扭过头对赫尔墨斯说道:
“你已经看到答案了,这足够令父神和奥林匹斯的众神满意了罢?”
赫尔墨斯笑容满面:“没问题,我马上就去向父神汇报。有了这样一支强大的影子部队,祝愿你对哈迪斯的大决战马到成功。”
……离开圣域之后,赫尔墨斯在路上对他的随从酒神说:
“阿波罗兄妹肯定隐瞒了一些情况,不管他们……为了安全起见,你去设法找到那个叫珍妮的女圣斗士并干掉她。决不能让任何一个有可能具备策神能力的人类,自由引发这种潜能,那将是整个神界的劫难。”
  ……
阿波罗带着神使们离开了,他对妹妹的做法未置可否。
纱织走到美斯狄面前,后者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气若游丝。衣服早裂成了碎片,随处可见被他自己在疯狂中扯落的缕缕金发。
纱织将洁白的手压在对方血迹干涸的手背上,女神的小宇宙发出温暖的光辉,将两个人罩在其中。不一会儿美斯狄慢慢睁开了双眼。
纱织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无尽的废墟,不剩下一座完整的希望之塔,连天空都彻底残破。
她感到了一种沉重的东西,无法正视,又不能不去正视。
“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她对美斯狄开口说:“已死的人是不可能真正复活的。当初我哥哥为你们延续生命,借用的是草木生长的力量。当冬季来临,万树飘零,这种力量会逐渐消弱,直到冬至的子夜完全终止。所以,你们的寿命最多也不会超过一年。而眼下,距离冬至这一天来临,只剩下寥寥十几日了。
“因为你们注定命不久长,所以我便请求哥哥,在你们复活的躯体里融入了具有Big Will的宇宙碎片(注:意为众神的意志,参见“大圣战史”),如果觉醒出来,将释放出可以和神祗媲美,不,甚至超过一般神祗的壮观力量。证据就是你刚才能够一连打倒六个二等神使;甚至即使它沉睡在你的体内,也帮助你战胜了路西华。
“我将这种力量作为对冥王圣战的终极武器,如果冥王的军团全部到位,就必须使用。因为目前的圣域,圣斗士数量连八十八的一半都没有,实力悬殊太大。而现在,根据可靠信息,冥界108魔星的人选已经完全落实。所以,我不得不用策神术来唤醒沉睡于你们体内的这个力量了!
“接下来的战争将非常惨烈,我需要全体部下的绝对服从,才能保证不出偏差。你在对圣魔一战中擅自主张,亚路哥等违反命令私自放走你们,种种行为令我非常失望。为了惩罚你们的错误,也为了圣域今后的安危,我将力量赋予你们的同时,将暂时剥夺你们的意识。从今天起,你们将作为圣域的影子部队隐藏在这个地下,再没有任何人知道你们还活着。”
说到这里,纱织面色苍白,突然跪了下来:
“我知道,这对你们非常非常残忍,但是为了这个星球和她的万千生灵,为了最后的胜利,必要时我同样会押上我自己的生命。即使我活到了这场战争结束,我也必将接受份内的责难和惩罚,努力去寻找赎罪的道路,绝不把你们的牺牲当作自己的荣耀。”
女神的脸上有一种真正受到感动的神情,美斯狄的眼神温暖了一些,慢慢转过脸望着她,当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完全沙哑:
“…明白……纱织小姐从来没有运用任何权力为自己谋过私利,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有……我相信。”
纱织万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眼泪立刻湿润了眼睛。
“谢谢……”她的咽喉哽咽了。
“…其实……如果你为了大局,不得不牺牲我们几个,虽然心里会很难过,但我们还是可以想得通的……”美斯狄吃力地吐着字,“…我所痛心和失望的是…对于部下…你最想要的…竟然也是没有灵魂只有力量的杀人机器…我们一直当你是光明的指引者…没有想到你和我们一样…也在蒙着眼睛走路……女神……你究竟在害怕什么……那是童年的劫难留下的阴影和创伤吗?”
纱织露出极度震惊的表情,她下意识地用手挡在脸上,仿佛迎面是一道刺眼的阳光。
!!!!!!!!!!!!!
烛影摇曳…稚嫩的啼哭…水汪汪的眼睛倒映着匕首的森蓝……
杀声震天…逃亡的足迹…血淋淋的嘱托预示着未来的艰险……
  
为了保护和拯救人类而降生大地的雅典娜女神,出生后遭遇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人类对自己的谋杀……
!!
难道、难道我不是真的出于什么战略考虑,而是因为在内心深处对人类怀着深深的戒备!!
女神的眼泪,在幽暗中如荧荧钻石,掉落在地上。
越来越真切的渺小感,如同滔天的巨浪,向纱织袭击过来。
“当我发现自己完全做错,已经不可能重新去做第二遍!成了这样,我只能横下心进行到底。倘若因为无谓的心软半途而废,那才是真正对不起任何人。”
想到这里,纱织的目光又重新变得坚定。
美斯狄强忍着剧痛,从地上挣扎起来:
“我想问您三个问题,可以吗?”
“说吧。”
“第一个…亚路哥他们现在怎样了?”
“……和你差不多,此刻正按照六芒星阵的排列在这个六边形的地宫各处安睡。由于他们的修行水平都在你之下,天星水银可以令他们在假死状态下变身,所以反而没有你那么痛苦。”女神回答,忽然间想起亚路哥的修行水平也非常高,按理也不应该假死才对,心头不禁闪过一丝疑惑。
“……好。第二个问题,您可不可以告诉我,在牺牲品名单里,除了我们白银圣斗士,还有没有别人?也就是说,被阿波罗复活的其他人,是不是也被加了BigWill?”
“邪武他们几个因为级别太差,加也没用,小宇宙会承受不了而导致自燃,所以没有加。至于珍妮……”纱织有些迟疑。
美斯狄立刻追问:"珍妮加了没有?"他的语气里有一种决不含糊的凛然.
“加了。”纱织只能说实话。
“那您打算怎么办?”
“我绝不会对她施加‘策神’,我起誓。”这是纱织的真心话。
美斯狄放下心来,陷入了沉默。想到自己和珍妮之间已经没有机会去弥补的裂痕,他心中交织着狂乱和伤感。
幸福转瞬即逝,遗恨绵绵无期,这就是人生。
见他一直在沉默,纱织便问:“还有什么疑问吗?不一定只能三个,你想问什么都行。”
“不,最后我只想再问一个问题:我有没有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摆脱目前的状态?”
纱织的内心似乎挣扎了一下,最后她还是不允许其他东西压倒她的良心:
“理论上是有,如果你能够领悟到蕴藏在BigWill中超越一切的第九感的话……但是在仅仅的十几天时间,以人类的身份这是不可能的。”
“知道了,谢谢你。我没有问题了。”
纱织该回到地面上去了,她最后转过身,问道:
“你真的不恨我?”
美斯狄这样回答她:“如果以前我相信自己所尽忠的是一个绝对正确的女神,那么从今天起,我将学着去保护一个有着缺点的女神。”
光明逐渐远去,黑暗悄悄临近。但是,真正的光明,纵然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期,却必将永不被黑暗所掩蔽。
欢迎观赏下一卷,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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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3 17:14 | 显示全部楼层
今天先贴到这里,已经被数不清的乱码整得脑残了。想看完全没有乱码的可以到起点来.

http://www2.cmfu.com/showbook.asp?Bl_id=99657

本篇共三十六卷,已经写完的还有以下:

卷二十一 暗香
卷二十二 孤注一掷(上)
卷二十三 孤注一掷(下)
卷二十四 决战幽冥
卷二十五 千门之门
卷二十六 惊变
卷二十七 最后的审判
卷二十八 兵分两路
卷二十九 各怀心事
卷三十 泪洒寒陵
卷三十一 两种背叛
卷三十二 长生果
卷三十三 沥血行
卷三十四 进退两难
卷三十五 刻骨铭心

将在明后天找时间陆续贴上来(不知何故我的网线上热血社区超级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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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24 07:39 | 显示全部楼层
哇!~~好多哦!~LZ辛苦了!~~~ [s:9]  [s: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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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4 09:20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十一 暗香

  狂风不容独树静,情何以堪乱世秋。

  咫尺天涯难执手,掩面泪血相和流。

  ……

  海边。

  蓝色的波涛冲刷着洁白的细沙,远处天水之间几只海鸥翩翩翱翔,初升的朝阳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洒下万点金光。

  珍妮赤着双足漫无目的地走在东瀛某处的海滩上,这里是他们与纷争女神曾经作战的地点。她准备最后一次重游故地之后,就搭乘远洋客轮回埃塞俄比亚的故乡去,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将所有前情彻底忘掉。

  那天,美斯狄失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当时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而且美斯狄的震惊和不安更超过了自己。但接下来自己无视他的再三道歉和满心悔恨,毫不犹豫斩断所有温情,甚至明知他整整一夜徘徊在自己门外也决不宽恕,直至他伤心地离开……做得是不是有点过头了?珍妮开始反思自己的人品。

  “难道我非要等他做出卑下和屈辱的举动才认可真心悔过?我不至于这么恶心罢?其实我以前也动手打过他,就算是扯平了吧……不成!凡事都有个理儿,如果错在我,我才不会小心眼地计较别人的态度,但是……如果错的真是他,也许他现在已经没命了……”

  珍妮满心烦恼。

  这时候,一阵微风送来淡淡的花香,珍妮立刻警醒。

  因为这不是普通的花香,而是“紫姬茯苓”,一种只能生长在太阳圣殿花园里的植物特有的香气。珍妮和伙伴们当初都是借助这种植物才复活的。

  “谁?”

  “嗨~~~~连老同事都不认得啦?”

  珍妮转过头一看,愣了:“原来是你们。”

  来者正是太阳圣殿的那三位日冕战士:亚特兰斯、萨欧和贝烈尼凯。

  当初,圣域远征军打败太阳军团,成功破坏了战车,阿波罗依照约定,将珍妮和两个白银圣斗士复活。是美斯狄既往不咎,恳求阿波罗一同复活他自己的手下,亚特兰斯他们这才得以重返人间。

  大家前嫌冰释,握手言和。贝烈尼凯欲交出后发座的头衔,但被珍妮婉拒。之后双方在埃利达努斯河畔告别,日冕战士们随太阳圣殿一同从大地上消失,而珍妮和伙伴们一起回到了圣域。

  既然是老熟人相遇,免不了要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喝杯茶叙叙旧。

  “你们不在太阳圣殿呆着,出来做什么?”珍妮问。

  “阿波罗大人已经将太阳圣殿从地底拔到天界,那不是我们人类能随便去的地方。”亚特兰斯对珍妮说,

  “为什么?”

  “最近天界正在备战,所以众神都把营盘搬过去了。”萨欧说。

  珍妮奇怪:“打仗?谁和谁?”

  “你的消息真闭塞!”贝烈尼凯显出有些瞧不起的样子:“就是雅典娜和哈迪斯这对老冤家啊,你这个当圣斗士的居然都不知道?”

  萨欧阻止贝烈尼凯:“有什么好笑的?珍妮不知道是理所当然,圣域方面还没有派战士参战,所以那里的人从杂兵到黄金圣斗士没有一个知道。”

  “没有派战士?”珍妮更奇怪了:“雅典娜是光杆上阵啊?”

  亚特兰斯神秘地摇摇头:“当然不是……传说圣域隐藏着一支妖魔军团。”

  珍妮一听,几乎要笑倒:“少扯鬼话!!哪有的事!”

  “我说的是真的。”亚特兰斯急忙辩解,“从天界传来的消息不会有误。据说哈迪斯很狡猾,一直努力避免和雅典娜正面交锋,而是让隶属的神部先与之作战。雅典娜当然看透了哈迪斯暗中保存实力的企图。针锋相对地,她也不派遣嫡系的圣斗士部队,而是驾驭着一队谁也没见过的魔鬼,将哈迪斯的那些友军打得落花流水血流成河。”

  “魔鬼……”珍妮一口果茶几乎要喷到亚特兰斯身上,“拜托你少用些夸张的名词好不好?”

  “我没有夸张,这支影子部队现在是声名大振了,他们打败了黑暗神厄瑞波斯和他的手下暗斗士一十四人、复仇三女神和她们的手下嗜血战士八人、地狱神和他的子民提丰巨妖族战士、还有厄运、争端、遗忘和诽谤等十二凶位神使集团……敌人闻风丧胆,凡他们留过足迹的地方,景象都如同修罗场一般恐怖。这让奥林匹斯山整个神界都目瞪口呆。”亚特兰斯继续说。

  萨欧也忍不住插嘴:“据说一直以来,他们是被镇压在圣域的大地下面,半人半鬼,实力之强大超过上古时代曾经与雅典娜交战过的Gigants一族,地面上的人们谁也没有见过他们的面目。每逢黑夜降临,雅典娜运用法力将他们召唤出来,一同赴各战场横扫千军,在黎明到来之前再将他们带回去继续禁锢地下。”

  珍妮摇头:“虽然我不喜欢雅典娜,但还不至于白痴到相信这等传言。”

  “有什么好奇怪的。”贝烈尼凯接茬,“连主神宙斯,手里也直接掌控两个非人非神的特种部队:独眼巨人族和百臂巨人族。他的女儿自然有样学样。”

  “随便吧……反正我已经不关心了。”珍妮打了个呵欠,“我要回家乡去。待会把地址抄给你们,欢迎以后来做客。”

  亚特兰斯、萨欧与贝烈尼凯的目光相互对视了一下。

  当珍妮拎起背包准备出咖啡屋大门的时候,贝烈尼凯突然从背后叫住了她。

  “等一等……我们送你到港口。”

  ……

  无边无际的大海上,远洋客轮“梦幻蔷薇”号不紧不慢地航行着。夕阳沉入海中,一抹亮色在海天一线中燃起,向两边延伸,映在天幕里散发着紫色的光芒。

  “你们不是只送我到港口吗?为什么也买票上船了?”珍妮诧异地问。

  “反正现在也没事干,就陪你走一趟吧。”亚特兰斯说。

  “陪我?我可不领这样的人情。”珍妮一点也不客气。

  “梦幻蔷薇”号是一艘重10万吨、时速25海里、可容纳1880名乘客的大型游轮,此刻它已经穿过了巴士海峡,快要进入南中国海了。

  突然——简直一点征兆都没有——轮船强烈地颠荡起来,船舷左侧的海水直冲上天空,就象火山爆发的岩浆。

  滚烫的海水浇到了驻留在甲板上的人们身上,在一片哭声和惨叫中,大批乘客掉入海中。

  “怎么回事?!”珍妮与三个日冕战士大惊。

  天上天下浑浊一片,简直象世界末日来临,游轮在狂风巨浪里摇摇欲坠,驾驶室所有仪表疯狂旋转,仿佛海底有一块巨大的游动磁铁,吸引得轮船不住下沉。

  “你们快想办法稳住船身,我来救人!”珍妮对日冕战士们喊。

  她斩断船上的备用绳索,用力悠向狂澜深处,绳子象长了眼睛的长蛇,每一次都准确地缠住一个落水者,将他一气拽上半空,再稳稳接住。

  不知道会有多少旁观者将目瞪口呆,如果不是船身此时正急速下沉的话。

  三个日冕战士无计可施,索性跳下海去游到轮船下方,奋力托起船底。

  “呀——呀——呀!!!!!!”

  轮船向下沉陷的速度慢了下来。与此同时,甲板上排水装置运转到最高速,船员们一边抢救一边紧急商讨:

  “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船并没有漏。”

  “发动机好好的也不该失灵啊……”

  珍妮还在搭救最后几名乘客。然而,身为圣斗士的敏锐直觉,很快使她发现了异常情况:当她跑到船头的时候船头下沉加速,当她跑到船尾的时候船尾下沉加速。

  “难道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对东西?”她有些惊骇。

  时间容不得仔细考虑,她纵身一跃,从甲板上跳了下去。

  海面下一片幽蓝冰冷,朦胧中珍妮感到有一股来历不明的强大小宇宙急速向自己靠近。

  本能的危机感使她提高了警惕。为了不给“梦幻蔷薇”号带来更大危险,珍妮决定朝轮船东南方向的海域游去,那里是广阔的太平洋。

  正在拼命划水,左右两侧忽然响起了哗哗声,原来是亚特兰斯他们三人也赶过来了。

  “怎得一个人跑了?”亚特兰斯嗔怪。“我们要保护你的。”

  珍妮回答:“谢了!你们最好离我远点,不然会有危险。”

  “哈,这话从一个女人口中说出来,怎么都觉得别扭。”亚特兰斯的玩笑还没有开完,猛然一阵狂潮将四个人掀到半空,就像被巨鲸的尾巴扫过般。

  这一击的力道非同小可,他们不可思议地被抛到了三千公里以外的海域,落在一个柔软透明的东西上面,形状如同巨型的星际水母。

  珍妮一边揉着酸痛的腰背,一边试图站起来。她不经意地抬头一看,只见前方不远处立着一名男子,浑身上下包装得瑞气千条,不同凡响。手里掂着金色透明的高脚杯,杯中浮着橙色的光球。

  珍妮立刻感到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向他的方向滑动,当高脚杯中的浮球一阵一阵发出橙光的时候。

  三个日冕战士火速赶过来,死命拉住珍妮,六只眼睛紧张地盯着前方来客。

  “什么都瞒不过这个试酒石。”对方得意地说:“你的身体里果然有那个东西。”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珍妮大声道。她掉转头问亚特兰斯:“他是谁?你们知道吗?”

  贝烈尼凯抢着回答:“他是奥林匹斯山司掌着人类狂欢的酒神狄俄倪斯,属于仅次十二主神的二级神使之一。”

  “酒神?”珍妮大吃一惊,一把封住贝烈尼凯的衣领:“是不是你们一伙的?”

  贝烈尼凯赶紧摇头:“完全错了啦!我们是阿波罗大人命令来帮助你的。”

  亚特兰斯急坏了:“你怎么什么都说啊?这是要保密的……”

  珍妮冷笑:“我早就怀疑你们了,好端端非要跟着我到处跑。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说!”

  这厢还在喧闹,酒神狄俄倪斯早不耐烦。他轻轻击掌,三个日冕战士脚下的水母状地面顿时消失无形,他们重新掉进大海,只剩下珍妮独自立在透明的山头。

  “看到了吧,这就是神的力量。”酒神轻蔑地说,“连空气和水的原子排列都可随意改变,造出想要的任何物质状态。”

  他持着酒杯走向珍妮:“干吗要救那一船人呢?让他们为你陪葬不好吗?现在你只好孤零零一个去死了。”

  “为什么要杀我?”

  酒神意味深长地笑了:“这要问你自己……叛离圣域的圣斗士都要被打入黑暗一流,并受到最高惩罚。雅典娜当然不会放过你。”

  “原来如此!!”珍妮冷笑,“不愿继续为她卖命的战士被她看成了敌人!”

  “聪明。”酒神点头,“你可以结束了!”他用指尖略沾杯中液体,向珍妮一个弹指,立刻飞过来一片难以名状的东西,将珍妮包围于中间。

  那仅仅是一滴酒,却发出浓度超过了百分之百的醇烈香味,将周围空气彻底融化成五光十色的薄雾,普通人呼吸一口就足以昏醉三天。

  珍妮感到手脚沉重,渐渐地她甚至连眼皮也抬不起来了。

  酒神自言自语:“这个女孩子的血很纯净……或许我可以将她浸泡在醉魂杯中酿造出更好的极品酒。”

  三个日冕战士从海水中跃起,抬头看见珍妮被罩在一个巨大的杯形结界里,稠油一样的液体裹胁着她无法动弹。

  他们同时凌空俯冲,舍命向狄俄倪斯发动进攻。

  酒神怎可能怕了他们?没有几个回合,亚特兰斯等三人已经是骨断筋折,奄奄一息了。

  酒神暗想:“杀壁虎座圣斗士是赫尔墨斯大人亲自下的命令,他本人自然会去向雅典娜交涉。这几个却是阿波罗的人,我如果杀了,日后在太阳神面前须不好看。还是将他们放了,免得惹麻烦。”

  这时候,一声巨响稀里哗啦,酒神的杯形结界被破坏了成无数碎片。

  珍妮站在碎片中间,喘着气,但是态度高傲:

  “从来就没有人饮酒胜过我的。拿这个就想困住我,简直开玩笑!”

  酒神叹气:“真遗憾,本来我不想看见女人血肉横飞,可是现在只好……”

  醉魂杯蓦地生成锋利的锯齿边缘,如同醉汉手中断成半截的啤酒瓶。

  酒神举起杯子向珍妮的心口狠狠扎下去。

  珍妮丝毫没有躲避,反而直冲向前。她的长发在残阳的映射下一片血样金红,千条发丝狂切猛割,把酒神的杯子弄出无数裂纹,液体不住外渗。

  阿波罗赠与她的力量再次复苏。

  “黄金头发!!”三个日冕战士不约而同喊道。他们受到鼓舞,一齐冲过来,酒神的杯子终于碎了,里面的试酒石——那个发光的橙珠握在珍妮手里,同时落进了海里,向深暗中急速下坠。

  酒神慌了手脚,顾不得三个追打不放的人类,径直冲下海去捞救。

  他的小宇宙在海面下制造了一股不大不小的旋风,重伤的三人支持不住,被洋流带到不知何处去了。

  ……

  珍妮拿到试酒石,方才知道此物不是一般的重。即使松开了手,试酒石巨大的吸引力仍然牵扯着她向海洋尽头坠落,像黑夜里飘落的流星般地。

  急剧增高的水压令她心脏不适,但凭圣斗士的体质足以抗过这些。就像当初北太平洋决战时候,星矢被海马将军从海底上抛到海面,又重新安然无恙坠落到海底的情形一样。

  ……

  她终于到达了太平洋底部,这里是波塞冬海底神殿劫后残留的最后部分——马里亚纳神殿。

  马里亚纳海沟位于北太平洋西部,是太平洋最深的地方:11034米的深度,绵延2550公里的低谷洼地,楼台建筑此地就像地下室一般凹嵌于峡谷当中。所以雅典娜和波塞冬海洋大战的时候,这里的小空间并没有随着生命柱断裂海界坍塌而一齐崩毁。

  各处殿堂整整齐齐,空无一人。回廊庭柱之间到处生长有发光的扇形植物和伞状植物,有如彩色玻璃做成的一般。头顶上,漆黑的海潮里随处搅动荧光点点,那是身上发着磷光的深海生物在不停游动。

  有了这些微弱的光源,海底的采光基本够看。珍妮半蹲在地上,试酒石摔脱两尺外,嵌在地缝里一闪一闪。

  种种触目惊心的迹象表明,这里几分钟之前刚刚结束了一场残酷的杀戮:正殿的宝座上洒满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气,沟壑底部淤积着寸把厚的脓血,其间散乱着残肢和肉块,还有一些折断的金属碎片。

  酒神落在离珍妮十步远的地方,环顾四周,他也吃了一惊,忍不住低声咒骂:

  “这是提坦神族的遗物,连他们都败给雅典娜了……战争女神果然不可小看,我得赶快完成任务,千万别遇到那个煞星。”

  急切的求胜心使酒神决定对珍妮简单直接用武力攻击。

  他步步逼近珍妮,极短时间里接连挥出四记猛拳,拳拳足以致命。珍妮向后疾翻,避开了三拳。这第四拳,按时间推算恰好应在她空翻下沉之际与其身体对撞,倘若在旷野对战,珍妮是无论如何也躲不了这一拳的。

  万幸的是,海沟狭长的地势帮了她大忙。珍妮在接连空翻之际,逐渐靠近陡峭的岩壁。她反手在岩壁上用力一按,身子非但没有下落,反而再度在半空中弹跳了起来!

  酒神重重一拳击在了岩壁上,碎石飞溅。他的身体也一下子向前倾斜。珍妮趁此时机,策动黄金发丝对着酒神的脖子用力一切……如果对手不是神族,一切两半绝对没有问题,可惜……

  酒神捂着流血的脖子,愤怒如狂。他不理会珍妮的攻击,任凭血流满身,单手向着珍妮的脖颈疾抓下来,往上一振,将珍妮直直拎了起来。

  珍妮两脚离地,呼吸困难,连手也使不上力气了。此时酒神的右拳已经举起,向着珍妮的腹部直击而来。珍妮唯一能做的,只有凌空屈起双膝挡住自己的腹部。可是这样一来,双膝必然碎裂,连站立都不可能了,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是要内脏破裂还是膝盖碎裂?真是一道混帐的选择题。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天地间突然爆发一声怒吼,一只黑色的巨灵铁掌挡住酒神的拳头,撞击之处电光火石般惊魂动魄。

  酒神还来不及看清对方是谁,右拳已被强大的力量反攥住,几枚毒牙状的锐器生生插进他手背的血肉之中,弯钩朝上,一下子便将掌骨悉数剔开。

  酒神甩动着烂穿作废的右手痛呼不已。他丢开了珍妮企图用左手防御前胸。不料对方速度比他更快,右拳向上,左拳向下……向上的右拳行到中途,倏然改击为戳,直取酒神的咽喉,而左拳下沉,迅猛击向酒神的小腹。

  酒神两处要害同时中招,鲜血狂喷,身体立刻瘫软。他开始后悔应该先把试酒石拿到手,于是不顾一切向他的宝物扑过去。

  对方大步踏前,抓起酒神的一只脚,拎着他的身体在空中呼呼倒转起来。

  “我是神!!快住手!!我……是……神……”狄俄倪斯声嘶力竭地喊道。

  对方置之不理,反而越旋越快,超过了音速……超过了光速……霎那间狂风大作,周围的火山一齐喷发出火焰和浓烟,峡谷里到处轰鸣着海潮震荡冲击的咆哮声,仿佛为酒神鸣响葬礼的礼炮。

  在无限增大的离心力作用下,倒霉的酒神终于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珍妮在一旁目瞪口呆,即使上古传说中长角的魔兽进化成人类,也不能使她更加惊异了。对方那双烧得如火炭般血红光芒的眼睛,郁结着浓浓的杀气,令珍妮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联想到曾经在穆先生处见过的,被称为黑夜厉鬼化身的藏獒的眼睛。

  …………

  “珍…妮……竟然还能…再次遇见你……………………”

  美斯狄背向着珍妮,不敢回头看一眼。尽管已经变身,他还是十分害怕会被她认出。他要赶紧逃开,可是双脚却挪动不了半步。震惊、伤感、欣喜和绝望在他心底交织如麻,每一道都那么锐利,足以将他整个切碎。

  如果不是为了肃清战场余敌而落在队伍后面,美斯狄不会遇上酒神追杀珍妮;如果碰见珍妮的时候不是正赶上她被追杀,美斯狄断乎没有勇气站出来……现在,他该何以面对,何以面对啊!

  一无所知的珍妮努力克服心中的惊畏,礼貌地走上前对他的搭救之恩表示感谢。

  见对方毫无反应,像没听见一样,珍妮便主动绕到他的面前:“谢谢您刚才救了我,请允许我怀着感激之心记住您的名字,好吗?”

  美斯狄依旧沉默。他以发覆面,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脸孔。在墨蓝的海水折射下,原本金黄的头发变成了灰绿色。

  对方的冷漠和警惕令珍妮有点难堪,于是她默默鞠了一个躬,转身准备离去。

  这时候,她身后传来喑哑浑浊的声音:

  “等一下……他为什么要追杀你?”

  ……这的确是美斯狄的声音,不用怀疑。地宫里那声绝望的呐喊已经彻底毁坏了他的声带,所以珍妮一点也不可能听出来了。

  听到对方提问,珍妮赶紧折了回来。

  “可能是看我不爽吧。”珍妮笑,“下次再遇上这种蛮不讲理,我会在对着干之前充分准备好的。”

  对方又是一阵沉默,似乎对珍妮的回答不太满意。

  为了打破僵局,珍妮和气地问:“请问您是海皇大人的旧部吗?可不可以告诉我怎样才能离开这里?是不是只能直接游上去?”

  美斯狄还在犹豫,忽然间感到身体里的力量急速地消失,几乎无力站立。他心里明白:纱织此刻已经在掌握封符收压Bigwill的效力了。用不了几分钟,自己的异化状态就会消失,真相就会暴露在珍妮眼前。

  他不能再多想,遂对珍妮说道:“有一条途径可以很轻松地通向外面,沿着这条峡谷,一直向北,就可以达到一个叫做千门阵的地方。千门阵是连神也不可随便进入的圣地,它会对过往者提出考验。只要你坚持心中执著的东西,便能找到出口。至于出口通向的是天堂还是地狱,取决于你所执著的东西是正确还是错误。”

  “听起来非常富有挑战性,很适合我。”珍妮的脸上微笑一现而过,低声自语:“正好我可以确证一下自己心里的迷惑……”

  美斯狄走到几步外,弯腰捡起试酒石,紧紧握在手中。说来也怪,珍妮感到那股碍手碍脚的引力束缚立刻消失了。

  美斯狄仔细盯着珍妮的手,那双洁白美丽的小手在与酒神抢夺醉魂杯的时候被划得鲜血淋漓。

  他非常想替那双手包扎好伤口。但是他不能。

  “你快走吧。”他催促她。

  “知道了,再次谢谢^^”珍妮走不了几步,忽然回过头问:“请问我们见过面吗?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

  对方的回答立刻变得冷淡生硬:“没有!”

  “真是对不起……”珍妮很不好意思,“大概是您刚才旋圈的动作,有点象我的一个朋友。”

  珍妮走了,重重黑影之下,她没有听见那一颗心正在滴血的声音:

  彼此的生命都将尽头,无能为力……就让杀戮累累的我下地狱吧,但是只要能让我所爱的人的灵魂上天堂!!

  ……珍妮的身影终于消失了,仿佛千丝万缕彻底绷断,恢复原状的美斯狄扑倒在地,两道热泪滚滚而落。

  ……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地宫的床上了。

  凯音正在旁边一眼不眨地盯着他:

  “你怎么了?竟然会晕倒在马里亚纳神殿里!害大家全吓了一跳。我检查过你的身体,受伤并不严重。”

  美斯狄用手背挡住眼睛,虚弱地笑道:“心口突然不舒服……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

  凯音看出他有些恍恍惚惚,不便多问什么,便打来一盆水让美斯狄洗脸。

  黑黢黢的地宫里只点了一支蜡烛,水盆里倒映出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庞,美斯狄凝视着自己的倒影,不禁举起手,指尖轻触前额鲜红的符印。

  一阵细碎的脚步由远而近,纱织来到他的面前。

  ……本卷已完,欢迎观赏下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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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4 09:23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十二 孤注一掷(上)

  身陷苦海心如镜,死生荣辱俱看轻。

  英雄一腔真血气,只为大义不为名。

  ……

  当初,在全然不知的情况下被雅典娜使用了策神术,白银圣斗士们都非常愤慨和委屈,颇有与圣域离心背德之意。然而亚路哥却说了这样一番话:

  “当我们过去不可一世的时候,体恤过手下小兵们的性命吗?没有。当我们不止一次为了大局而对弱小的人横加杀戮时,有人认为做错了吗?也没有。现在我们算是受到惩罚了,没必要打扮成受害者的模样!

  “干大事不拘小节,既然也曾是我们赞同的主张,那就得做到表里如一,而不是把自己排除在时代的责任以外。认为牺牲个人有道理的,当然有义务去做第一个牺牲者。向别人问罪之前应该先赎完自己的罪。”

  他的话让大伙儿没了气焰,白银圣斗士们虽然各有各的性格,也各有各的缺点,但是有一点很一致:厌恶虚伪。

  由此,每个战士都从个人感受摆脱了出来,俱怀着避世救赎的崇敬悲壮,去主动走向属于自己的祭坛。

  纱织并不清楚手下们的思想转变,她为他们的宽容理解感到欣慰和歉疚。在接下来对冥王方面的几次会战中,大家配合得非常默契,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现在,哈迪斯阵营的隶属神部差不多已全部消灭完,下一步就是要直指冥王老巢了。

  这期间只发生了一件意外的小事:在美斯狄归队的当天,亚路哥愤怒异常地将他痛揍了一顿。

  当众人闻讯赶来的时候,美斯狄已经吃了大亏——再笨的人也看得出来,这是因为他根本没向亚路哥还手的缘故。

  大家硬行拉开两人,其中同情心强烈一些的,难免要指责亚路哥下手过分,但亚路哥冷冷一笑毫不理会。这也罢了,奇怪的是美斯狄,无论众人怎样询问,他对这次纷争的起因始终保持缄默。

  之后这对昔日好友明显是彻底决裂了。无论是跟随女神转战南北,还是呆在地下静静待命,他们都各忙各的,不曾在一起说过半句话,对此纱织也毫无办法,只好任由他们。

  ……

  且说纱织来到美斯狄的房间,她的神情略显惊讶,但并无责怪:“你竟然能够独自一人打败酒神了。”

  美斯狄回答:“虽然他是神使,但不属于主司格斗的类型,所以还好对付,只是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完结的。”

  美斯狄一边说着,向她摊开手掌,掌心里露出那块试酒石,黑暗中发着冷淡的光,一眨一眨地,很象一只偷窥的眼睛。

  “别担心,奥林匹斯的众神对我不信任,这已在我意料之中。”纱织毫不在意,“不过,你把珍妮指引到千门阵里,万一她找不到出路怎么办?”

  “您不了解珍妮,她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向来有足够的勇气去坚持最难守护的真理。所以,她一定可以找到所要的正确,这一点,我绝对相信她。”美斯狄说着,慢慢低下了头,“而且,那里是唯一可以躲避任何追击者的地方: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完全不同的门、任何依靠念力的移动都彻底无效,即使神族也要花费相当的时间去寻找自己相应的答案。对珍妮来说,眼下再也没有比它更安全的去处了。”

  纱织注意到,他每每提及珍妮的名字,脸上就会不自禁地浮现出淡淡的光彩,仿佛是在触摸一件极其圣洁的珍宝。

  “最难维护的真理……我该下决定了,不能再踌躇不前……”

  她沉吟良久,决定将所有藏匿于地下的白银圣斗士们召集在一起,向他们公布一个重要决定。

  想到这里,纱织对美斯狄说:“抱歉,今晚上可能我们又得有新任务了。”

  “没有问题。”美斯狄回答,向纱织行了个礼,咬咬牙说道:“但是,这一次我请求您:请不要再动用策神的力量。”

  “为什么?由我的意识直接指挥,以强大的力量轻松取胜,是目前最有效率也最安全的作战方式了。”纱织说道,“事已至此,不利用它作战,你们也无法恢复从前。何况我不轻看你们,谁敢轻看?放心吧,你们永远是我的圣斗士。”

  美斯狄没有起身,他缓慢而坚决地摇摇头。金色的头发像忧伤的花粉在昏暗中洒动,苍白明净的脸庞笼罩着一片黯然。

  纱织问:“是因为见到珍妮的缘故吗……我了解你的心情,可是不用策神的力量,今后的作战将危险百倍。尤其是你,还被专门的符印制约,我又无法解开它。如果不变身,你的一举一动势必疼痛异常,更何谈与敌人作战?”

  “不要紧,疼痛可以凭着超越疼痛的毅力来克服。”美斯狄回答,“只要您信任我,让我以自己的意志为正义而战。”

  纱织叹了一口气:“那我尽量吧~~~~~~~”

  ……

  美斯狄通知其他的白银战士们到中心地带集合,他第一个去找的是离他最近的凯音。

  “你现在的状况,能少动就尽量少动。”凯音关心地说,“剩下的人由我来叫吧。”

  “……好,但亚路哥除外。”这是美斯狄的回答,“我必须亲自去见他。”

  凯音急了:“你这是何苦!!拳头挨得还不够?还要去惹他?”

  美斯狄微微一笑:“其实亚路哥的心思……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房门大开,亚路哥坐在屋子中央,手里握着用皮带固定于地面的超重哑铃,上下反复做着体能训练。黑暗中他的眼睛熠熠发光,就像夜晚出行的野狼一般。

  美斯狄走到他的身旁,亚路哥正眼也不看他,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小阿斯卡鲁特那件事,谢谢你的好意。”美斯狄说,“你心里生气我理解。但是,作为女神的圣斗士,换了你也不可能就那么一走了之吧?”

  亚路哥冷笑:“这你还真猜错了!”他停下手,突然一把揪住美斯狄,将他用力向前一掼。美斯狄没有提防,后背撞在墙上,不由得痛彻心腑。

  亚路哥大步上前封住他的衣领:“看看你现在这副窝囊的样子!还能干得了什么!”他一拳朝美斯狄脸上打去,“愚忠在你眼里就这么重要?可以为了它陷女神于不义,珍妮于绝情,战事于不利?”

  “你说什么?”

  “雅典娜的战术制定存在着严重缺陷,从仙宫之战开始,到海战,到现在的冥战,她把保卫圣域的军事意义看得过高,把自身的安危又看得过轻。这与她的性别有一定关系,女性总是过分在意自己视为家的地方。我不知道上一次的圣战是什么情形,那么多阵亡的战士里有多少是可以避免死掉。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如今她的敌人对这一套已经了如指掌,女神如果再继续沿用这种作战手法,圣域最后必败无疑,所有的人只能成为一场大战的血祭。”

  “这个也是我一直在担心的,可与我回来有什么关系?”美斯狄问。

  亚路哥回答:“正因为存在这样的致命弱点,所以不能将圣域全部兵力把持于女神手中。但是目前的雅典娜,还无法对人类完全信任,她不愿也不敢让部分圣斗士游离于自己指挥之外。所以,为了圣域所追求的正义,乃至全世界的安全,我们必须在忠而不顺与顺而不忠之间作出选择。”

  美斯狄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要我和珍妮脱离圣域,是为了让我们日后以奇兵驰援的方式,弥补圣域在战术上的不足?”

  “你的性格、珍妮的性格,我都了解得很:即使流亡在外,女神真的有难,你不会坐视不管。但是——”亚路哥一点不留情面,“显然我高估了你的见识,以为凭你在路西华一战表现出的自主和果断,足以忍辱负重,担当起这个艰巨任务。可没想到你骨子里爱惜虚名简直像公鸡爱惜羽毛一样!”

  美斯狄一掌推开亚路哥的拳头:“你为什么不早说清楚!”

  “所以才说我高估了你的见识!!”亚路哥飞起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你成天都在想什么?有没有为圣域的将来担忧过??就因为你这次愚蠢的归队示忠,使处于徘徊中的女神又多做了一桩错事,结果离正义又远了一步;而且还导致珍妮对圣域的彻底放弃,令她既无人保护又可能被敌方欺骗利用.全无头脑的愚忠,除了是变相的自我炫耀和不负责任,还能代表什么!!!”

  美斯狄无言以对,惟有掩面长叹:“确实……女神曾经说过‘这个充满危机的时代,我不需要头脑僵化办事教条的部下。’我不该忘记这一点。可是,你把一切都怪罪到我头上,未免也太严厉了~_~……”

  “是不能怪你,应该怪我自己。”黑暗中亚路哥看看自己的拳头,“我不该把这样难的任务强求在你身上,而应该自己去做。”

  “你?你现在还能做什么?”

  “英仙座白银圣衣的美杜莎盾,我已经预先将大部分的小宇宙封存到那里了,被天星水银异化掉的只有很小一部分。所以,女神的策神并不能完全控制得了我。”亚路哥回答,“今天晚上,将是我最后一次和你们一起执行任务。”

  想不到亚路哥竟然还有如此的不动声色,美斯狄的震惊不能用语言形容。

  “你要离开圣域!!准备去哪里?”

  “没必要告诉你。”亚路哥哼了一声,“你不是说要学着去帮助一个有弱点的女神吗?记住自己的承诺。”

  “知道。这方面你已经走在我的前头了。”美斯狄说,“或许我应该学一学你忠诚的方式。”

  亚路哥沉默了一下:“我效忠个人的时代早已结束了。即使撒卡教皇复活,我也不会再回到从前状态。从现在起,我只忠于我认为正确的东西,哪怕是感觉令人讨厌的正确。”他转身欲走。

  “请等一下,亚路哥。”美斯狄叫住他,忽然有点吐字艰难,“我想再问你一件事,是不是……你也爱着珍妮?”

  “抱歉!我从来不回答蠢问题!!”

  亚路哥冷冷地说,径自走出了房间,留下美斯狄独自黑暗中,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的确……一个很蠢的问题。”

  ……

  纱织站在天星水银的喷泉面前,一十三个白银圣斗士俯首环立在她的周围。

  她用黄金杖去接触身后的喷泉,天星水银立刻加速上喷,扩张出一道开屏孔雀般的扇形银幕。银幕开光显影,乌云浊雾之间一片混沌山峰,中间隐隐约约露出一角高塔。

  “二百多年前,在中国庐山五老峰以西1000公里的秘境里,我囚禁了冥王哈迪斯手下一百零八魔星,这是我在上次圣战中抓获的恶魔。为了防止有人破坏封印,我指派天秤星座的黄金圣斗士一直坐地镇守。

  “为了吸取波塞冬海战的教训,在未雨绸缪之际把神与人的牺牲都控制到最小,我决定今天夜里,在旧的封印失效以前,去那里用新的封印将它重新加固。让一百零八颗魔星直接再度沉睡于黑暗,不得苏醒于人间无辜的承受者身上。但是我不能确定那里会不会出现阻挠者,所以你们随同我一起前往。只要这件事情做成,与哈迪斯的这一仗就可以提前结束,不必要的流血从此将终止。”

  纱织说到这里,突然放低声音嘀咕了一句,但是最靠近的白银圣斗士亚路哥还是听到了,她说的是:

  “当人间没有了战争,战争女神也就不会存在了。”

  ……

  一轮新月,纤细得如同半圈白银指环,在漆黑的天空里柔和地发着光。雅典娜运用神力,率领着影子部队往庐山方向秘密潜行,风翔万里,没有人可以望见他们的踪影。

  这里是传说中的秘境,到处都是尖塔一样的岩石,没有任何灌木丛和野草覆盖。不祥的云团贴着地面鸦雀无声地到处游动,土黄色、铅灰色、血红色和深黑色相互混在一起,虽然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纱织他们仍然感到每一个角落都充满敌意。

  大家紧张地向秘境腹地不断深入,那座囚禁着一百多颗魔星的巨型高塔就在中央地带,从远处看,那座塔的轮廓很象一个坐着沉思的魔鬼。

  纱织一手握着黄金杖,一手捧着个宝盒,里面装着要更替的封印,白银圣斗士们环绕在她四周,大家一同轻轻降落到地面上。

  那塔,仿佛是活的一般,当他们刚刚靠近,便从每一道砖缝里透出一缕缕幽幽青火,上下左右依次舌卷而过,宛如不停转动的巨大眼睛。

  在塔的底部,九丈厚的青铜大门上贴着上次圣战保存下来的封印,在昏黑中发出暗金色的光彩,再有半个钟头,它的时效就到期了。

  亚路哥与美斯狄护卫在纱织两旁,其余白银圣斗士两两背向,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以防来袭。

  四下里一片鸦雀无声,纱织放下黄金杖,双手持着新的封印走近镇魔塔,小心翼翼地将它裱糊在两扇重门的缝间,与原先的旧符一丝不乱地重合上。

  “……完成了。”她轻轻说道,重新拾起黄金杖,“我们可以走了。”

  想不到进行得这么顺利,所有人紧绷着的神经都松了下来。

  然而,这时候一道赤金色的光芒从他们头顶上泻了下来。

  “谁在那里!!”众人迅速将女神围在中央。

  在镇魔塔的顶端,现出五个铁塔般的身躯。当中一位,火红色盔甲发出的光芒足以刺痛人的眼睛,而手里的长枪更是锋利得仅凭杀气便可以划开云层。虽然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容,一种令人恐怖的肃杀威势已经无形地逼了上来。

  雅典娜脸色苍白,但是语气相当镇静:

  “你果然出现了,战神阿瑞斯。”

  ……

  在往生的数度圣战中,最惨烈的往往都是有战神阿瑞斯参与的。他本是众神之中最为残暴、嗜血和好勇斗狠的一位。战神的军团被称为狂战士,乃是他从世界各地选拔出来的顶尖级暴力分子,自古以来便享有“极尽破坏杀戮之能事”的盛名。

  这样一位凶神恶煞,偏偏和冥王哈迪斯最谈得来。据阿瑞斯说,哈迪斯是极少数能够理解他残忍苦衷的人之一,但实际上真正的原因则是:哈迪斯需要阿瑞斯通过发动战争来不断制造亡魂,以充实哈迪斯所统治的冥界的子民。

  不管怎样,有一点十分明确:无论他们两个谁和雅典娜发生战争,另一个肯定或明或暗都会帮忙。

  因此,雅典娜在和哈迪斯的友军们进行了这么长时间的外围战之后,还没有遇上阿瑞斯,这令她早已感到十分不安。如今窄路相逢,悬着的心反倒可以放下来了。

  “想打一仗?”

  雅典娜干脆直截了当点明对方意图。

  阿瑞斯哈哈大笑,他的声音嚣张如同云层里的滚雷,连百里之外的山林里都惊起了一群群宿鸟不停乱飞。

  “你赢了哈迪斯那么多场,正是打得最顺手的时候,就这么收场也太可惜了。实在不符合女战神的风格。”

  阿瑞斯将手中长枪一横,欲挑开那道新贴好的封印。

  不等他的枪尖碰到封印,雅典娜的黄金杖已经格在了前面。

  “不许碰!!”雅典娜厉声说。

  “你这是下挑战书吗?我接受,就以这个做注吧。”阿瑞斯得意地笑道,“你身后那队影子战士,被外面的谣言夸大得有点不象话,我可不允许这种名不副实的现象出现。”

  阿瑞斯打了个手势,四个身如铁塔的狂战士走上前来,分别着黑、白、红、青四件战衣,代表恐怖、瘟疫、狂暴和灾难,一字排开站列在阿瑞斯身后。

  雅典娜眉毛一扬:“你不是共有十二个高级战士吗?怎么只带了四个来?”

  “兵不贵多而贵精,”阿瑞斯回答:“我这四位隶属西方的高级狂战士就足够打败你那十几个异化生物了。”

  “不准侮辱我的战士!”雅典娜喝道,“但是想吹牛没有人拦着你,四个就四个,只要他们失败了你就得接着上阵,不准逃跑!!”

  “哈!这个当然!”阿瑞斯不以为意,“你应该最清楚:我什么时候真输给过你?”他指的是在与雅典娜最近的一次战争,近六十名圣斗士死于狂战士的拳下,也就是从那时侯起,悲痛万分的雅典娜开始允许手下在必要时刻使用武器。

  “那个时候,如果你不是耍赖改变游戏规则,早被我打败了。”

  雅典娜回答:“与你这种一心只想杀得快活的家伙没什么好讲的!”

  双方战士摆出备战状态,后面拥立着各自的神,空气紧张得可以划得着火,他们的小宇宙不断膨胀,终于触动了自然万物的脆弱神经,顿时雷鸣电闪,飞沙走石,风云变色。

  纱织拳起右掌,欲要使用策神,忽然想起美斯狄的恳求,略一踌躇,又把手放了下来。

  “你们是不是也不愿意我用策神?”她问其他的战士。

  众人一齐点头:“请把这些家伙交给我们本人来解决吧!”

  “——好!”纱织闭上眼睛,黄金杖指向天空,全神贯注发出意念:

  “白银圣衣!!过来!————”

  一十三件白银圣衣的箱子像划空流星般从女神殿飞了过来,降临在他们各自的主人身旁。

  ……重新穿上圣衣的战士们,皑皑如山雪,皎皎似云月,冰清的光彩令大家的精神面貌为之一振,即使长相最平凡的,也不由自主显露出几分气宇轩昂。

  “女神的圣斗士们!我们上!!!!!”

  ……

  群体作战的最大好处,乃是招数组合无限大,以一化百,以百化千。飞盘球链幽灵箭,百千万亿照头丢,加上石化、攻心、羽束、空防、火烧,此起彼伏,相互呼应。白银圣斗士们早已在无数次征战中形成了天衣无缝的默契,拆招合招直如万花筒一般。一场混战杀得狼烟四起,好似群象狂奔。四个力大勇猛的狂战士虽然未被轻易击倒,但也看不出有多少取胜希望。

  纱织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见那个唯一被符印制约着的部下,并未像料想中那样举步惟艰一痛三呼,而是一如既往冲在最前面,她不禁对美斯狄的意志万分佩服。

  “不痛是不可能的……虽然他神情自若,但是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纱织想,“只恨我没有早认清自己的问题。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让这场战斗越快结束越好。”

  很快地,白银圣斗士们已经将四个狂战士逼退在死角,下一步只要武仙座阿鲁杰狄举起巨拳,或者白鲸座摩西斯一人一个抱摔,就可以彻底解决问题了。

  一旁观战的阿瑞斯,突然举起了长枪,空气中划出一道火焰,枪身无限延长,向他们呼啸而来。雅典娜连忙挥动黄金杖,用神灵之光将白银战士们罩护住。

  然而,阿瑞斯的长枪却是奔着自己的手下而来!!

  四个狂战士在目瞪口呆、绝望哀号之中,被主人的利器穿心而过,串成了一串糖葫芦,血淋淋地挂在战神长枪上。

  这令圣域方面的作战人员深感吃惊和意外。

  “你这个嗜血的恶魔,竟然连自己的部下都不放过!”雅典娜大骂。

  “败将没有活下去的资格。”阿瑞斯说,“而且,现在才是狂战士的真正实力开始显现的时候!”

  他口中爆发出撼天长啸,炽烈的小宇宙将手中的长枪煅烧得如同刚离开熔炉的钢水,沸腾的火焰源源不断输送到四具尸体里面,

  那四个已经死去的狂战士,又慢慢抬起了头,个个眼珠暴突,面色黑灰,血红张开的嘴里发出狺狺低吼,五脏六肺统统爆裂开,血和肠子流了一地,但是骨骼和肌肉则无限强大强大强大再强大!!!!!

  ——他们体格比先前暴胀了一倍,已经完全是战斗型的行尸走肉了!!!!

  纱织和白银战士们无一不露出了惊骇之色……他们不是为了自己的处境,而是为了眼前这种超乎想象的罪恶!

  “你……这是与哈迪斯一起发明的法术?”纱织以一种连她自己都不认得的声音问道。

  “没错,战神与冥王最完美的智力结合。”阿瑞斯很得意,“冥界正等待时机好张开大口将你吞噬掉呢,哈哈哈哈哈哈!!”

  他猛然抽回枪身,四个狂战士直向纱织他们扑了上来。

  ……

  炼狱冰锋刹!浮生泯灭斩!暗云裂解术!紫电裂空波!

  招招饱含极度的残酷与腥烈,白银圣斗士们仿佛被丢进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中,个个都成了血人。

  顽强抵抗是他们一贯能做到的,但是对方是杀不死的怪物,这场恶斗的尽头将会在哪里?曙光将会在哪里?

  纱织面色发白,她的掌心沁出了冷汗。

  一头是对白银战士们的承诺,另一头是万一战败的不堪设想,她该怎样抉择?

  “这种情况……不能不用策神了,对不起,美斯狄。”

  她颤抖地举起右手,凝视着掌心的符印,开始运用意念。

  美斯狄正忍着剧痛,以空气壁替同伴们左拦右挡,他忽然心有所动,赶紧回头看纱织,却见纱织的掌心慢慢发出了红光,不由得大惊:

  “不要!!!女神!!千万别这样————”

  欲知最终情形如何?请听下卷仔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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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4 09:30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十三 孤注一掷(下)

  盾碎灰飞心不惩,执意歧途邪亦正。

  假神之名又如何?韶华断送全无恨。

  诸位,上面这首诗的作者不是我,乃是圣迷界一位极喜爱亚路哥的花季美眉(甚至她的网名就叫Argor)。虽然已经情随境迁,然而此时此地,纵使再掬取一片怀思的天空,亦不多余。

  ……

  且说纱织看到己方形势危急,决定再次动用策神。美斯狄大惊之下正要阻拦,不料狂战士“灾难”的一记暗云裂解已到,美斯狄被袭中右上臂,顿时血肉飞溅,撕裂的伤处隐约露出了生生白骨。

  这一下的重创非同小可,空气防御壁的威力立刻从零星化为乌有,四个狂战士排山倒海般地冲了过来。阵脚一动,阵营大乱,白银战士们霎时间被分割得七零八落。

  混战中半人马座的巴比伦拖着重伤的美斯狄抵死突破到外围地带。

  美斯狄从地上强支起半身,想喊却喊不出,只能朝着纱织无力地摇动手臂:

  “女神……你不能再增加过错了……这段时间我们可以感觉到……你的小宇宙已经渐渐没有以前那么光明了……你那来自正义的力量源泉……正在被一次次的非正义的权宜之计逐渐淤塞……”

  全神贯注的纱织无法听见他那微弱的声音,策神的启动终于进入了最后完成。

  在以往身中策神的时候,虽然美斯狄的行动受到女神牵制,但尚能有足够的顽强保持意识。可是这一次却无能为力了,他的脑部活动在无知无觉的昏迷和可知可觉的清醒之间来回挣扎。周围的景象一会儿是漆黑,一会儿是血红,一会儿又是一片空白,完全陷入了昏乱。

  这是因为纱织这一次用的意念特别强,她确实太紧张了。

  美斯狄无论如何也抗不过了。

  “完……了…………”

  最后一丝不从的微弱念头,像激流中的稻草被强大的神力无情卷走。圣衣从战士们的身体上纷纷崩落。他们再一次宿命般地沦为了战斗机器。

  惨烈的恶斗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当彼此的血腥和暴力程度,都同等地超出了人道主义承受的标准,是与非的界限也就逐渐地模糊,乃至泯失,只剩下一群机械地不停厮杀着的躯壳。

  阿瑞斯的脸上露出了嘲笑的表情,他兴奋地朝镇魔塔的青铜大门看了一眼。

  ……战场上的分晓终于出来了:到底是圣域一方的人数占了优势,四个狂战士最后被压在地上,扯裂四肢、拧断筋骨,每一处关节都被挤压粉碎,不让他们留有一尺完整的肌体跳起来反击……血淋淋的惨状,简直就像被二十吨的载重货车来回反复碾压过般地不堪入目。

  雅典娜持正黄金杖,另一只手臂擦去额头的汗珠:“阿瑞斯,你的部下已经彻底完蛋了。”她一面说着,一面暗暗策动白银战士们呈包围状地缓缓靠近阿瑞斯,“怎么样!还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

  阿瑞斯笑而不答。

  这时候,天空里突然传来一个非常可怕的声音。

  这种声音不似青天霹雳的震耳欲聋,不似猛虎长啸的悚然心动,也不似大厦狂倾的惊魂动魄,它的恐怖感与声音高低没有关系,却足以震慑住每一个听见它的人……这种声音,如果硬要作个比方,那就象很久以前潘多拉打开魔盒的一刹那,无数东西飞出来的声音!!

  站在充满血污的大地上的纱织,身上原本雪白的长裙顿时变成了夜晚的颜色!

  与此同时,那道刚刚贴上的崭新封印,晃晃悠悠地从镇魔塔上飘下来,象一张陈旧的破纸,在风中零零落落化作了碎屑。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我把自己当成了正义的化身

  当正义胜利的时候我却失败了

  ——————————————

  十年之后,当纱织再次来到这个地方,在埋没于杂草丛生之中的锈蚀的青铜门上,沉痛地凿刻了上述这一段文字。

  ……

  固若金汤的青铜大门倒伏在了地上,镇魔塔从中腰被狂烈地掀开,冲出的黑色邪气如同轰天猛鬼直上云霄,在半空中散成百十道紫金的射线,伴随着怒潮般的吼叫声,往四面八方去了。

  “!!!一百零八颗魔星复活了!最后的灾难还是开始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新的封印也会失效?!”

  纱织两眼发直,冷汗顺着煞白的面颊涔涔而下。

  她猛然转过身,愤怒地看定阿瑞斯。

  “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什么也没有做。”阿瑞斯回答,“你已经失去禁封的力量了,也许还失去了别的力量。这都是你一再使用策神这种邪术的结果。”

  纱织没有辩解,她象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击倒了一般,无力地倚靠在黄金杖上,慢慢垂下了头。

  “为什么每隔二百多年封印就会失效?不是质量老化,而是这段时期里你犯下的大大小小所有亏心事,加起来累积的罪孽,已经足够完全遮住你头顶上那道正义光环。好比向盛水的杯子里不断丢硬币,迟早有一枚会让水溢出来,这样的下场也是必然!”

  阿瑞斯狞笑着,火红色光芒一闪,战神手中的长枪闪电般地将包围而来的白银圣斗士们全部扫翻在地上,连远处的山坡都被削去了一半。

  那柄造型充满邪恶与恐怖意味的巨型长枪,前身乃是一块名为“大地之核”的精元重铁,在炼狱的真火中煅烧了一万年以后,由恶龙Nidhogg的黑血淬火铸成,枪尖凝聚着无数生灵死难的冤魂,舞动起来时,四周的空气里会飘着永远挥散不去的浓浓血腥与幽怨磷火。

  这是一支必须时时饱啜鲜血和生命,才能维持无往不利残暴的魔枪。它的原有名称已经查无可考,一位中原人士将它译为:天 王 霸 笔

  阿瑞斯将天王霸笔往地上一插,枪尖发出低吼般的啸声,所指上方的天空如同被龙卷风猛烈刮开,立刻露出黑洞般的真空。

  一股强大的引力从白银战士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光迹,那是小宇宙的光芒正在被天王霸笔逐渐吸食。

  大伙儿如同惨遭抽筋般地全身不断痉挛,苦苦挣扎,却又无能为力。

  狂风中传来阿瑞斯得意的笑声:“雅典娜,你大概忘了——我就是从邪恶的力量中诞生的啊。在我面前使用黑暗的东西,最终只会增强我的小宇宙。正义和光明的力量已经不帮助你了,你还能拿什么打败我?”

  他倒提着天王霸笔一步步走向纱织。

  “你这是何苦呢!空忙一切为了那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最后还被那理由给抛弃了。不如加入到我们的阵营来吧!自由自在使用任何邪门歪道,多痛快!!!不过老大你是当不上了,得听我的!”

  纱织从沮丧中惊醒,抬起头对阿瑞斯怒目相向:

  “你休想!!”

  黄金杖和天王霸笔撞击到了一起,伴随着惊天巨响的耀眼白光,蛛网状的,像细长的刀刃一般划裂天空,大地上弥漫着烈火焚烧的气息。

  “好大的力气……阿瑞斯…他比以前更强大了…”纱织心中暗惊,“这是因为他吸收了众人异化后的能量,我必须赶快解除大家的变身……”

  纱织这样想着,一面用左手操持黄金杖格挡阿瑞斯的进攻,一面悄悄地握紧右拳驱动意念。不料阿瑞斯识破了她的心思,冷不防叉开五指猛地攥住她雪白的右手腕,用力一捻,鲜血顿时像甘蔗汁一样从骨肉里被榨了出来。

  “啊!!!”

  一阵钻心的疼痛令纱织冷汗淋漓,她的手腕粉碎性骨折了,再无力掌握符印的右手心。

  “你乖乖束手就擒吧!!”

  阿瑞斯将天王霸笔突进黄金杖的圆圈中,搅动枪身大力一抡,纱织被拔离地面,在空中划过长长的圆周,飞弹到镇魔塔的墙壁上。

  她还没来得及掉落地上,阿瑞斯的枪尖已经到了。纱织咬紧牙关,就在空中以黄金杖顶开天王霸笔的尖锋……可惜她只有一只手臂的力量,天王霸笔顶端的倒钩顺势插进了镇魔塔的铜墙中,像杠杆一样旋转九十度,枪身与墙壁正好将纱织紧紧夹在半空中。

  纱织被夹住的部位正好是脖颈,异样的窒息使她丧失了战斗力,几乎昏迷。

  白银圣斗士全部不顾一切扑了过来。他们惨遭禁锢的肉体,微弱的意识,所有可以发挥出来的残存力量,燃烧出白色的光晕包围在女神身旁。无论被阿瑞斯挑开多少次,也不在乎天王霸笔在自己身上戳几个窟窿,即使一百次从地上爬起来,仍然勇敢地阻挡在战神面前。

  “一群傻瓜!她已经无法钳制你们了,居然还那么拼命!”阿瑞斯从鼻子里哼道。

  像阿瑞斯这样的凶神,靠残暴和强横慑服手下,一直都活在打、杀、欺凌和犯罪的生涯中,除了弱肉强食他从来也未曾信过别的,当然很难理解白银圣斗士们这种举动。

  但是这样一来,他不得不暂时放过雅典娜,先来解决这群干扰。

  “这些人看样子还是有点能耐的,不如捕捉回去当训练狂战士的猎物。”阿瑞斯这样想着,将长枪举过头顶急速轮舞,腥风飕飕,天王霸笔在空中划出紫电光弧,不停爆裂出越来越多的青色磷火,最后所有光影和能量缩化成了庞大的红色六芒星阵,七十二颗紫晶魔钉将白银战士们一一钉在了六个顶角和六个交叉点上。

  “所有被策神异化过的小宇宙都逃不过六芒星阵,哼……雅典娜作茧自缚倒方便了我,下一步只要将雅典娜的头切下来带走就行了。”

  阿瑞斯满意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不料却看到一个男人向他走了过来,身上的白银圣衣发出耀眼清澈的光芒。

  “你……为什么能恢复原形?”

  “因为策神对我是完全无用的。”亚路哥回答,手臂一挥,美杜莎之盾反射出明镜耀眼的光芒从天际一划而过。

  ……

  英仙星座的圣斗士,所有曾经和他作战过的敌人,都从他那里感觉到两个小宇宙的存在,一个来自他本人,另一个来自美杜莎盾。

  人们迷信地认为那是蛇女的灵魂活在上面。然而,只有历代的英仙战士本人才知道其中的真相:

  英雄帕修斯与女妖美杜莎,这意义极端相对的两个人物,居然出现在同一件圣衣里,意味着英仙座战士的小宇宙既能够像其他圣斗士那样堂堂正正地对决,也能够隐藏在美杜莎盾里以邪恶化的状态散射出去。

  美杜莎的眼睛发出的光芒,正是英仙座战士耗出的能量。它能够将对方身体里所有活的能量,情感、思想、意识以及圣斗士们最需要的小宇宙,全部通过目光的交换吸收过来。被吸干的人也就成了空壳。

  所以,没有主人的英仙座圣衣,不具有石化的功力。否则,任何人把美杜莎盾偷到手都可以威胁别人了。

  然而,越是威力强大的东西,越是像双刃剑一样会毁掉自身。倘若一味为了轻松取胜而过度依赖美杜莎盾,这个战士的灵魂就会因为过度污染而堕入万劫不复。

  所以,如何在正邪两端分配和均衡自己的小宇宙,一直是历代英仙战士最重视的要点。凡是拳脚功夫能够取得的胜利,他们都尽量不动用美杜莎盾,只将它作为牵制对方的武力威慑。

  当初从小阿斯卡鲁特回来以后,纱织提醒亚路哥最后一次去祭奠他所尊敬的撒卡。一种将要无能为力的预感,令亚路哥决定将自己全部小宇宙的百分之九十,统统存放到了美杜莎盾里面。

  因此,在服用天星水银之后,虽然他的形态和大家一样产生了异变,但是内在的力量仍然属于他自己。

  考虑到美杜莎盾的非光明性,为了预防某些后果,他暗暗留了一份遗书在自己的抽屉里:“假如我因为发狂而堕入邪恶,请你们(指其他白银战士)务必杀死我以绝后患。”

  前几场战役都轻松取胜,亚路哥的秘密武器也就一次没用上。

  直到现在为止。

  ……

  冰冷的夜风从大地上掠过,土黄色、铅灰色、血红色和深黑色的云雾,在他们四周徘徊不散。

  以人类的眼光来打量:阿瑞斯身高约为两公尺十公分。火红坚固的神衣之下,粗壮的肌肉块块坟起,即使站在十米之外,仍能感觉出他体内令人惊恐的力道。

  亚路哥有意不看战神的脸——因为那样做的话,他就得微微仰起头,给对方以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他当然不让对方有这个机会。

  他只是平视,视线的焦点,落在阿瑞斯的颈子上,人的形体中最脆弱部分之一。

  战神哼了一声,天王霸笔如呼啸的猛龙直向亚路哥咽喉刺去。

  别的神祗或许会认为和人类交手很降低身份,但战神是例外——任何可以满足嗜血欲望的厮杀都在他爱好的范围内,虽然他根本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

  亚路哥举起美杜莎盾,美杜莎的眼睛放出耀眼的白光,正照着阿瑞斯。

  “这个对我没用!”阿瑞斯吼道,天王霸笔将美杜莎盾像纸一样刺穿,又扎进了亚路哥的身体,枪尖的倒锚钩住了亚路哥的锁骨,将他拖倒在地上。

  鲜血从伤口汩汩而出,阿瑞斯有意搅动枪身,加大对方的痛楚。

  亚路哥无动于衷,就像身体不是自己的一般,听凭天王霸笔拖着自己在地上移动。只是双手牢牢护定美杜莎盾,准确地打照在战神脸上。

  平常美杜莎盾只要破损一点就会失去效力,可是现在已经豁开了一个窟窿,蛇女双眼的光芒却丝毫没有减弱。

  “攫取灵魂的光芒,只有靠你了……这是我付出全部小宇宙的代价必须获得的胜利!”

  “雕虫小技!神的小宇宙是人类的几百倍,你想把我变成石头,一直照十年也未必办得到!”阿瑞斯不屑一顾,“太碍事了!!我来替你结束无用功吧!!”

  战神抽回长枪,却以枪杆猛烈击打亚路哥的身体各处。亚路哥站立不住,一只手撑在地上,身上的白银圣衣,连同美杜莎盾,像瓷器一样地彻底粉碎了。

  亚路哥完全赤裸的上身血污纵横,像是穿了一件布满不规则红色条纹的紧身衣。然而当他抬起脸,目光却依然冷峻凌厉,没有丝毫伪装和勉强。

  镇魔塔的青铜门就倒在他手边,亚路哥将两丈长的门闩抽了出来,把装饰有突起花纹的一头,伸进狂战士血肉模糊的尸堆中一阵搅动。

  阿瑞斯诧异地睁着眼睛看着他。

  顷刻,门闩挑起了四颗血淋淋的残破头颅,凌乱的头发紧紧缠住门闩的镂花纹,在半空中飘动。

  亚路哥握着门闩站直了身体,眉宇间充满傲慢与狷狂:

  “既然你手上有家伙,我也得拿件武器,这样才公平。但是你这种下三滥的东西,实在不配我们女神的黄金杖来对付,就用这个人头拖把奉陪好了!!!!”

  话音未落,亚路哥已经挥动着门闩直捣向战神面门。四颗狰狞恐怖的死人脸孔扑面而来,在泼血般的光芒中变成了四个美杜莎,向阿瑞斯一齐张开了血盆大口。

  战神举枪抵住亚路哥,人头拖把与天王霸笔对撞到一块,污血全甩到了战神的脸上。死者的八只眼睛放射出骇人的白光,强烈程度超过了美杜莎盾可提供的百倍以上,将阿瑞斯整个笼罩在光束中。

  战神开始感到不安,那样的死光即使对神而言,也过于强烈了。

  “我明明已经把美杜莎盾粉碎掉了,这种光芒从何而来?”阿瑞斯大惑不解。

  面对对方凌厉的攻势,他不敢再随意应付,紧握天王霸笔向亚路哥眉心猛地刺去。

  猛烈的撞击震得战神双手虎口发麻,他的攻击遭到了最强硬的阻挡。

  “这怎么可能!!!他只是个人类而已,哪来这么大力量?……难道!!”战神忽然想到一个方法,“他把身体里的宇宙碎片引燃了?!”

  这个意外发现令战神不由得一呆。

  具有BigWill的宇宙碎片,能够发出相当于超新星爆发的惊人能量,而实现这一步,只有两种方式:领悟第九感自由引发;或者,破坏性地燃烧它。

  “愚蠢的家伙,宇宙碎片烧完你也就死定了!”战神高声说。

  亚路哥不理,将手臂用力一挥,阿瑞斯被摔得后退好几步。

  此时的亚路哥,通体笼罩着紫蓝色的光,眼睛像黑夜里的两团烈火,棕色的头发被风吹得张牙舞爪,一股嚣张的霸气在空气中蔓延。

  “我已经死去,在埃利达努斯河畔作战的时候。”亚路哥大声回答,“现在这段额外的生命也该还给雅典娜了!”

  “呵———啊———啊!!!!!!!”

  他一声长啸,抡起手中的“拖把”再次砸向对方,正打中在阿瑞斯的头顶,将战神的头盔击得粉碎。

  阿瑞斯满脸血污,被震得晕晕乎乎。忽然耳朵边一阵疼痛,睁眼一看,竟然是那四个死去的狂战士,张口紧紧咬住了自己的脸颊。

  令人翻胃的恐惧把钻心的疼痛加重了一百倍不止,阿瑞斯发出了怵人的惨嚎。

  “好好承受狂战士们的怨怒吧!!”亚路哥大喝道,纵身一跃,无数脚“幻影魔蛇”凌空而下,快如鞭打,在阿瑞斯的身上不断撞击出惊人的火光。即使是战神,此时也不由得连连后退,几乎快被踢变形。

  阿瑞斯拼命挣开了亡者们的啮咬,拄着长枪勉强站定,气喘咻咻,华丽的神衣好几处破裂开来,碎片簌簌地直往下掉。

  凭心而论,阿瑞斯并不是完全敌不过亚路哥,因为每一个神祗的体内都有bigwill的宇宙碎片,尤其是十二主神,体内的宇宙碎片燃烧起来,发挥的威力只会在亚路哥之上。

  但是,阿瑞斯不想死。

  这里有必要澄清一个误解:长期以来,人们一直以为,残暴者哪怕不是英雄,一定也是不怕死的刚烈汉。你看到那残暴的君主视别人的生命不如蝼蚁,好像完全没有生命意识,便以为他对自己的生命也不珍惜——这实在是大错特错。

  残暴并不必然以“生死置之度外”为前提,残暴甚至就是暴君重视自我生命的证明,大量地杀戮是为了更好地保障自己的安全。阿瑞斯,他有什么理由和信仰去“将生死置之度外”?

  “我说……你是第一个接了我十招都没倒下的人,有培养前途!我决定饶你一命。”阿瑞斯歪歪斜斜地架住亚路哥,“好好留着那个碎片,以后有机会悟出第九感,再来和我打吧!”

  随即战神拖开长枪,朝着镇魔塔的废墟走过去——那里有着通往地狱的入口。

  亚路哥飞身拦在他的面前,手中的青铜棒直抵阿瑞斯咽喉:

  “败将没有活下去的资格,这是你自己定的!”

  浑身上下充满杀气的亚路哥,身后隐隐浮现出巨大的美杜莎头像,不再需要盾牌做介质的他,同样也无法变回从前的他了。

  已成困兽的阿瑞斯,只好依赖着手里的精良武器左搏右杀,几经死斗,天王霸笔终于将粗重的门闩震成几段,亚路哥又变回了赤手空拳。

  战神暗暗松了口气。可是轻松的感觉还没有维持一秒钟,他就突然发现:四肢关节有些不便,稍一活动便嘎嘎地有粉尘在掉落!

  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向阿瑞斯袭过来!

  自神话时代起,从来只有他给别人带来恐怖,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却使他感到了恐怖!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战神从极度凶悍和自信的顶峰之上一下子摔了下来,他的力量也在瞬间全线崩溃。

  光影之中变幻出无数美杜莎的脸,仿佛所有惨死在他手中的万千生灵,统统从地狱深处跑出来向他索命了!!!!

  亚路哥转身360度,凭着足以令山岳崩裂的强劲冲力向阿瑞斯颈部横踢过去!!!!

  ……欲知此战终局如何,欢迎观赏下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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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4 09:41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十四 决战幽冥

  英仙一去如崩山,战祸疮痍血未干。

  含悲请命入绝地,长驱直捣鬼门关。

  ……

  夜风飕飕,从遥远的彼岸吹来一个声音:

  “纱织小姐………………”

  女神雅典娜惊醒过来,循声望去,只见激战后的大地一片焦土般的颜色。亚路哥站在百米远的地方,一手提着天王霸笔,下半身掩埋在一堆发光的石头里。

  她连忙向他跑过来。

  此时的亚路哥,全部的生命迹象只剩下眼底的一抹微光。

  “亚路哥!别动…我来帮你……”纱织尝试地伸出左手。

  亚路哥摇摇头拒绝了:

  “纱织小姐,不用浪费东西了。战神没那么容易死的,美杜莎魔光只能对他有效十分钟。在这十分钟的时间里,我希望您帮我一把,用您的能力将我们升到上空,在那里我会连同阿瑞斯的宇宙碎片一起破坏掉,这样就不致伤害到地上的生灵,还可以令战神至少五百年不能再来威胁人间。我只能追随您到这里了,以后的路您就带领美斯狄他们继续走下去吧。”

  女神垂下了头:“我已经没资格代表正义,也不该再指挥你们作战了……”

  亚路哥对她说道:“纱织小姐,一个孩子想要长成为健全的大人,青春期的首要责任,就是把十几年里,所有的教育所有的遭遇,那些裹挟在真理中的谎言和偏见,统统象宿食一般呕吐干净。惟有如此,最后掌握在你手心的,才是你真正要找的东西——每个人都要经历这样的过程,您也不例外,这很正常。”

  这是亚路哥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关切的语气对纱织说话。

  纱织的双肩剧烈地抖动,泪水无声地滚落了下来。

  生命将竭的亚路哥,努力使自己的声调保持平缓:“纱织小姐……我的时间已不多,但还有一句重要的话,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但是现在……总之,即使会令我成为十恶不赦,我仍然希望能够让你知道……”

  “是什么,你快告诉我~~~”

  亚路哥说出了那句话——一句极其重要和机密的话,它对未来的局势,女神和大地的命运,将产生最重大影响。并且,我们将在这个故事的尽头清楚看到。

  纱织的脸上呈现出极度震惊又不敢相信的的神情。

  “真的吗?!我…………”

  “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您自己去判断。”亚路哥说道,“现在请您尽快启动力量送我们升上去!”

  “好。”纱织哽咽着答应,“这之前让大家再和你见最后一面吧。”

  她忍着手腕的巨痛,用力握紧右拳,将策神之术一点点收回掌心。

  被困在六芒星阵中的白银圣斗士,开始慢慢恢复原有的形貌和神志。

  “雅典娜!!”

  “亚路哥,你怎么了!”

  大家连忙赶了过来。当获知了事情经过之后,顿时像炸开了锅。

  最沉不住气的史里乌、狄奥和阿鲁杰狄三个首先大声发难:

  “绝对不同意!!我们在北欧时候那么艰难,也没有落下过一个弟兄。这会子眼睁睁看着你去死,还算什么男人!战神复活要什么紧,接着再打就是了!就算……真的需要有人同归于尽,也该我们这几个末流白银去做才对……”一语未竟,三个素日满脸匪气的莽汉已经哭得如同小孩子一般。

  “都是同门兄弟,分什么末流一流?!”亚路哥不客气打断,“还不明白吗?我们都已经去日无多,没必要争这几个时辰的先后。敌人解决掉一个是一个,时间耽搁不起!!”

  巴比伦、亚迪里安和德里密也要上前说话,却被亚路哥用目光严厉制止住:

  “我的小宇宙很快就会完全妖魔化。与其在临死前变成恶心的东西,不如趁尚保留人形的时候走完一生,多少还留一点尊严。谁再阻拦我,就是故意和我过不去!!”

  大家全沉默了下来,开始有人轻轻啜泣。

  “你们给我送行,别象女人一样哭哭啼啼好不好?这些年来,能和大家同事一场,我已经不枉此生。还有……”亚路哥把头转向纱织,“能够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终于从蒙蔽中走出来,认清自己真正追随的目标,比起这四个狂战士,我们幸运太多了……你们一定要将他们入土为安,大家都是人类,我却亵渎了他们的遗体,对不起他们。如果日后有机会见到他们的家人,请转告我的谢罪。”

  “这个你放心。”众人点头,“我们会料理好的。”

  美斯狄忽然问:“你还有没有其他事情?或者给熟人带几句话?”

  亚路哥转过脸盯住他冷笑:“你还在琢磨那件事?别枉费心机了,我没什么告诉你的。不过,如果你再敢欺负她,小心点……我的鬼魂会在暗中揍你!”

  凌厉强悍又英俊潇洒的亚路哥,被众多女孩青睐却满不在乎的亚路哥,敢于藐视一切而毫无所惧的亚路哥,从不曾流露半点忧愁与埋怨的亚路哥,你终究还是不肯将心事托付任何人吗?宁愿它和自己一同被彻底埋葬到记忆的深渊之中。

  那一夜,东亚地区几乎所有因彻夜失眠而徘徊阳台上的人们,在凌晨三点左右,看到天边莫名闪现出一注极强烈的白色光晕,就象遥远天河里新诞生一颗恒星,剧烈燃烧的光芒为苍茫的天穹涂上淡淡的银辉。然而,仅仅数秒之后,它便一晃而过,消失在无尽的长夜里了……任何先进的天文仪器都无法追踪到它的遗迹。

  ………………

  …………

  ……

  纵使悲伤没有尽头,痛哭却不能没完没了下去。夜色将尽的时候,白银战士们收起眼泪,遵照亚路哥的嘱托,将四位狂战士的遗骨一一收殓,合葬于一座大坟,与倒塌的镇魔塔遥相呼应。

  “安息吧,来生再不要卷入这样的苦难……”美斯狄右臂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和大家一起默默为逝者祈祷。

  一缕曙光洒在他的脸上,美斯狄抬起头,凝神眺望着远方的山峦,天色已经朦胧初亮,薄薄的朝雾如同黎明女神洁白的双脚,悄悄在静谧的大地上徜徉。

  亚路哥走了,美斯狄失去了最得力的朋友。然而,他说过的那些话语,却在美斯狄心里打下了一针强心剂。短短数个小时,美斯狄想了很多很多,也反省了很多很多,渐渐地一个主张在他的心中越来越清晰,连目光也不知不觉变得坚定起来。

  巴比伦上前悄声说道:“美斯狄,时候已不早,得赶快提醒雅典娜回圣域。”

  “是的,我们该和女神分手了。”美斯狄回答。

  “你说什么?!”巴比伦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圣域已经不是我们应该留下的地方,也许永远没机会回到那里了。”

  他的话让所有在场的人们都大吃一惊,大家围拢了过来。

  面对伙伴们询问的目光,美斯狄没有说话,默默向纱织的方向走过去。

  此时的纱织,她那自信从容和沉着高傲的气质,受到了最大挫伤。但是,尽管如此,也还未达到荡然无存的地步。她跪坐在地上,没有像往常那样冷漠地思考着下一步的作战计划,而是低垂着头沉默不语,任由披散的长发遮住脸孔,已被自己泉涌般的泪水打成了半湿。

  美斯狄停住了脚步,不无同情地望着女神。

  “以人类的年龄,纱织小姐终究只有十三岁。出现那样的过失,我们难道没有一点责任吗?亚路哥骂我是变相的自我炫耀和不负责任……如果以路西华‘先有奴隶后有奴隶主’的观点来看,确实如此………是我们的逆来顺受和不假思索害了纱织小姐。维护大地的和平与安全,这本来就是每一个人的责任,而这责任,绝不仅仅是武力拼杀和盲目听命……也许……也许珍妮的某些想法,反而更接近道理……”

  一想起珍妮,他不禁心中剧痛,赶紧用力摇摇头将这个念头摔开。

  眼下雅典娜的自信接近崩溃的边缘,美斯狄必须慎重考虑如何措辞。

  他走到纱织面前,慢慢半蹲下身体,平视着她。

  “纱织小姐,您不要再难过了,每个人的心灵都象一面镜子,镜子蒙上灰尘是很平常的事,只要把它重新擦干净就行了。阿瑞斯有些话完全是出于故意,目的是打击您的士气,您千万不要中了他的诡计。”

  纱织抬起苍白无神的面孔:“谢谢你,美斯狄,我知道你是在好心安慰我。可是,我确实是失去了封印的力量,也许还失去了别的力量。这样的我,怎么可能领导你们获得最后胜利?你们按照自己的意志去保护世界吧。在我重新被正义认可之前,我不会再对你们发号施令,更不会…再剥夺你们的自由了!”她忍不住痛哭出声,“非常对不起!我早该向你们道歉了!!为我对你们所做下的一切!!”

  女神的举止显示出真正的悲痛,战士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劝解。美斯狄以目光向所有人征询了一遍,得到都是肯定的表示。于是他低头略一思索,对雅典娜开口道:

  “纱织小姐,我曾经说过,要学着去保护一个有缺点的女神,这就是我们所有白银圣斗士的意志。为了顺利实现这个心愿,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帮助?”女神喃喃地问,“我还能够帮助你们吗?”

  “当然能。”美斯狄点头,“如果您肯把我们当成朋友,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朋友~~~~”纱织的眼睛一闪,象是划过一道火柴的光焰。

  美斯狄接着说:“以朋友的身份,就可以相互指出弱点而不必有所顾忌,就可以轻松地说出自己的担忧和不安,就可以在互动中体会出彼此的心意。那五位曾经和你青梅竹马一起成长的少年,您已经将您宝贵的友情给付了他们,并换来了最真心的回报。那么,您是否愿意将同样的友情,交付给你曾经为之努力了那么久的整个人类?”

  纱织的眼睛里跳动出光彩。一霎间,仿佛整个山林、大地、天空、宇宙都在重复着:

  “交付给整个人类~~~~~~~~~”

  “交付给整个人类~~~~~~~~~”

  “交付给整个人类~~~~~~~~~”

  ………………………………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那是童年的劫难留下的阴影和创伤吗……

  ……把那些裹挟在真理中的谎言和偏见统统呕吐干净,最后掌握在手心里的才是你真正要找的东西……

  ………………………………

  “就是这样啊……我早该整饬自己的错误了!!”女神心中充塞着悲怆而痛快的感觉,仿佛血液里沸腾的是整个宇宙的烈火,"真正的我,会仅仅因为受到过背叛和陷害,便放弃那些永恒正确和伟大的原则吗?我是那么胆怯的吗!"

  她毅然站了起来,目光在所有白银战士们脸上扫了一遍,最后落在天箭座德里密身上。

  “德里密,把你的箭给我。”她命令道。

  德里密有些意外,但是照办了。

  纱织左手握着黄金箭,迎着曙光慢慢张开右掌,猛然一箭刺了下去。

  这一箭从手掌正中直接穿透,那绘着符印的地方。

  在场的人们惊呆了。

  美斯狄捧着女神受伤的手说不出话来。军医凯音赶紧拎着医药箱上前视察女神的伤情。

  鲜血把纱织的右手整个染成红色,她推开凯音的止血纱布,而将插着金箭的手举过了头顶:

  “成为朋友的第一条,就是信任和平等。从今天起,我永远不会再对你们使用策神。为正义而战,我和你们只有分工的不同,不再是生杀予夺的关系。今后无论在哪里作战,胜利的标准在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差异。”

  白银圣斗士们的眼睛全湿润了——迎来这一天,大家走了多么漫长曲折的道路!

  朝阳的光辉洒在女神的身上,和风吹起丝一般柔和的淡紫长发。女神话音刚落,就不可思议地,黄金之杖发出五色的光芒,照在纱织的长裙上,竟然慢慢褪去了阴霾的颜色,又恢复了耀眼无瑕的洁白。

  “太好了!雅典娜的力量恢复了!!正义又回来我们这一边了!”大伙儿激动地热泪盈眶,像赢了足球似地相互拥抱祝贺。

  纱织却没有像部下们那样喜上眉梢。因为她发现一个问题——即使破坏了自己手掌上的符印,美斯狄脸上的那个却没有消失,这意味他仍然还被紧紧约束着。

  纱织陷入沉思:“赫耳墨斯交给我这个符印的时候,难道在别处还暗藏了另外一个?这样的话,美斯狄处境不妙……”

  “我不是告诉您了吗——疼痛是可以凭着超越疼痛的毅力来克服的,所以真的不用担心。”美斯狄看出了纱织的不安,不在意地随手拂过前额笑了笑,“能够获得您的信任,我们已经没有遗憾。至于平等,那是万万不能要求的——我们终究是活在属于您的时代里。”

  “如果我的时代结束了,你们也不走出来吗?”纱织似乎在半开玩笑。

  美斯狄没有回答,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局限性。不过,照想法回答的话,会显得很像肉麻的奉承。

  何况,他还有更重大的事情。

  “纱织小姐,一百零八个魔星已经复活,地面上的战斗还需要我们吗?不如趁他们还没有集结完毕,我们直接到冥界一举剿灭干净。”

  白银圣斗士们听见美斯狄这么说,纷纷围了过来,等待女神的决定。

  “关于一百零八魔星,你们有所不知。”纱织皱眉沉思道,“魔星分为外壳和内核两部分,外壳是形,内核为灵。复活之后外壳就化成冥衣,穿在被选中的人身上,使穿戴者的肉体发生变化,直接成为拥有小宇宙的冥斗士。”

  达狄忍不住悻悻地插嘴:“我靠~~~既不用勤修苦练也毋需天赋资质,那些成为冥斗士的人还真轻松。”

  “这有什么好眼红的,违背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能管用才怪呢。”这是亚迪里安的看法。

  “你们听我说完,”纱织接着讲道,“冥斗士的力量主要来自魔星内核,外壳只占很少一部分。以黑暗魔星所带来的巨大破坏力,甚至超过了大部分非战斗类型的低等神族。更令人棘手的是,即使千辛万苦杀死冥斗士,隐藏在地狱深处的魔星内核,会立刻选出新的人选,源源不断补充冥界的战斗力,这就是为什么上次圣战我们圣域会伤亡惨重的原因。”

  美斯狄听出了门道:“如此说来,当冥衣穿到冥斗士身上之后,魔星的两部分就自动分开了。是这样吗?纱织小姐。”

  纱织点点头:“没错。飞出去寻找宿主的是外壳,而内核已经由异度空间潜回了冥界,通过看不见的丝线与冥衣之间进行能量的传送。……有个问题我很担心,既然哈迪斯协助阿瑞斯搞出了赶尸的法术,谁知道战神有没有对冥斗士的进化也预先做了手脚?”

  “这个好办,消灭魔星的工作交给我们吧。”美斯狄对纱织说,“您的力量刚恢复,还在低谷状态。这段时期最好留在圣域,让黄金圣斗士们保护您的安全。”

  半人马座巴比伦也用力点头:“我们一定会带给您最好的消息。”

  “女神大人,您在圣域好好休息,千万注意安全……”

  “我们保证在大规模会战之前让冥斗士变得不足为惧……”

  ……

  一行人边走边来到镇魔塔的废墟前。

  纱织指着废墟的下方说:“从那底下有一条暗道直达冥界,按常理活人是无法直接进入死后世界的,但是你们由于体内有宇宙碎片的存在,所以从那里进入不会受到妨害。到那边之后,和圣域的联络就失散了,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勉强行事,更不要去想如何通知我。到了需要会合时,我自有办法访到你们的下落。”

  “明白……您多保重,那我们出发了。”

  纱织看出美斯狄欲言又止,于是把他单独叫了回来。

  “你放心,假如遇到珍妮,我会心里有数的。”女神对他会心一笑。

  美斯狄低垂眼帘,咬紧嘴唇:“谢谢……”

  他默默地一旋而转过身去,追上大家,纵身跃下那深渊般的世界去了。

  他们身后,初升的朝阳把第一缕金色晨光洒向了大地。洁净美丽的村庄,纷纷在凉风中醒来,布满溪流和池塘的阡陌田野,犹如带着露水的花束一般妩媚。

  在剧烈变故中磨练出簇新勇气的纱织,站在广袤苍茫的大地上,脸庞比往昔更添了几分动人的庄严,宽大的裙摆随风飞扬,如同航船鼓起的白帆。

  ……

  远远地,在人们仰望不可见的地方,被阳光镀上金边的红霞深处,阿波罗注视着大地上发生的一切,悄悄松了一口气:

  “妹妹终于度过了最危机的时刻,我可以撤退了……”

  一缕金屑般的光辉自他手里飞出来,在流动的空气中打着旋儿,倏地钻入大海,一眨眼便来到了爱琴海的海底,波塞冬沉睡的所在。

  那三个一度被海水卷走的日冕战士亚特兰斯、萨欧和贝烈尼凯,呈正三角形地围在雅典娜宝瓶周围,四周是阿波罗布下的结界。

  看到金色跳动的光粒,他们不约而同抬起头。

  “雅典娜与阿瑞斯的战斗结束了,所有封印的效力已经还原,我们不用继续镇守,可以离开这里了。”阿波罗的声音在海底磬响。

  结界融化成巨大的水泡载着三个人缓缓浮起,留下宝瓶中的波塞冬继续在海底沉睡。

  ……

  与此同时,在海底沉睡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珍妮,蜷缩着身体,伏在一片状如珊瑚的粉红色柔软植物丛里假寐。(假寐的意思:不脱衣服小睡——新华字典^0^)

  朦胧中,她听见有人在招呼自己。四周的景象忽然变成浩瀚荒凉的大沙漠,边缘与漆黑的夜空相接。

  她迷迷糊糊地抬头张望,只见远远的山坡上,亚路哥穿着精美宽大的长袍,戴着装饰有宝石和羽毛的缠头巾,坐在一株开满白花的树下。

  珍妮好奇地向他走了过去。

  “吓!你怎么打扮成这样?我都快认不得了。”

  “这是我本族的服装,自从进了圣域后再没有穿过的。”亚路哥笑容可掬,招呼她同坐在华丽的绒毯上。

  “民族服装?对了,我忘了你是出身游牧民族的。”珍妮点点头,又打量了他一遍,真心称赞道:“你穿成这样更帅了。不在圣域呆着,到这里来干吗?”

  “我来看看你。因为某种原因,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亚路哥说话的时候,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和而认真,“有件事情,一直没有向你道歉:当我们第一次远征小阿斯卡鲁特的时候,你从德路巴鲁的巨像顶端摔了下来。那个时候,我的位置离你最近,可是我竟然没有伸手去接住你……”

  珍妮笑哈哈地打断他:“亏你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我不是好好的吗?快别自寻烦恼了,一点都不像你的性格。”

  “自寻烦恼……呵呵,也许是吧。”亚路哥微微一笑,若有所思,“从那以后,已经发生那么多事情,再后悔也晚了……”

  忽然一阵风将树上的花朵全吹了下来,洁白的花瓣如繁密的雪点一般在他们四周飘洒。

  亚路哥抬头看树:“我必须动身了,就在这里分别吧。”他身下的绒毯随风拂动,不一会就悬浮在半空,渐行渐远。

  他向她最后一次挥动手臂,漫天的花雨转瞬翻成花浪。珍妮开始隐隐感到不对劲,正要追过去询问,却见亚路哥璨然耀没于缤纷的碎片中,再也遍寻不见。

  她心中不由得大惊,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咦……原来是做梦~~”

  珍妮坐起身,揉揉眼睛,“怎么会梦见他?好奇怪……”

  海底的洞天世界依然寂寞平静,只有波涛在头顶上发出沉闷的涌动声。蓝色的石头小路在珍妮脚下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她极目望去,只见道路最前端隐约露出淡淡天光,宛如人间灯火的照亮。

  “千门之门应该不远了,我得一鼓作气……”她加快脚步,向着路的尽头飞奔而去。

  ………………

  …………

  ……

  墓园主人银钩阅于此处,不禁掩卷而泣:亚路哥之坚忍,至死竟无一言及私。莫非无可挽回徒乱人心之举动,斯人不屑为之?且珍、美二人龃龉之时,亚路哥惟有屡规劝破镜重圆,从无趁人之危越俎代庖,不可不谓之真丈夫。

  然别语之间,殷殷悔意,跃然迥明。倘若时光倒转,重回昔时,焉知不会一抱接而成姻缘?是非情怨,又将另一番天地,无穷遐想,已成徒然。

  中道分别,永识不忘,墓园主人无以为献,作古风一篇敬挽如下:

  年少英名扬四海,曾教百万望尘逃。

  披靡银盾斩无数,幻影神踢厉如刀。

  颠沛不减豪迈色,流水常遇落花娇。

  急智刚强多犀利,诲人斥神皆品高。

  是非一秤藏胸中,纵有百劫不动摇。

  切齿冷对尸骸变,毁身靖难灭奢骄。

  末路执言惊神女,无谓褒贬虚名抛。

  暮雨江山半含泪,万里萍踪一梦遥。

  伊人未觉彼心事,已逝情长化波涛。

  ……

  欲知后情如何,欢迎观赏下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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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4 09:4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十五 千门之门

  繁华满目因谁泣,海界冥间两茫茫。

  狂飙激起红颜怒,从此一别至断肠。

  ……

  这是一座很大的花园,位于奥林匹斯山与冥界之间,这里只生长黑色的白杨和不结果的椰子树,以及像毒蛇花纹一般鲜艳的菌类植物。如果有人试图从这里穿行,耳边就会听到毛骨悚然的叹息声和诅咒声,低沉而连绵不绝,如同梦魇纠缠不息。

  一个浑身披掩着层层黑纱的年轻女子坐在花园中央,身材窈窕迷人,栗金色的头发高高盘起,形成一种绝妙的发型。半垂的面纱下微露出小巧的下巴和果冻般鲜艳透明的嘴唇,令人毫不怀疑她的花容月貌。洁白柔软的双手露在黑纱之外,手背上纹着蓝色的蜘蛛和蝎子图案,葱管般的玉指间轻掂着一杆华丽的水烟袋,形状宛如靛青的蝰蛇。

  在这位身份贵重的绝色美人左右两边,恭敬地侍立着手持致命利剑的死神达那都斯,以及掌握安眠魔杖的睡神休普诺斯———哈迪斯最倚重的两位神使。

  “休普诺斯,潘多拉那边来报告了吗?”黑纱美人的声音非常年轻,如同山泉滴在玉石上。

  “来了,她说一百零八个冥斗士已经全部到齐,目前正在进行职务划分。”休普诺斯回答,“下一步是不是干脆让冥斗士们直接向圣域发动袭击,贝瑟芬妮陛下?”

  冥后贝瑟芬妮摇头:“雅典娜的影子军团已经潜入冥界,这时候抽走冥斗士,等于给敌人留下一座唾手可得的空城。”

  达那都斯在一旁气得跺脚骂道:“原以为战神出山可以扭转战局,没想到他竟然会败在一个人类的手下!”

  贝瑟芬妮冷淡地说:“没什么好奇怪的,别忘了雅典娜是动用奥林匹斯山的圣物装备了自己的部众。”

  “她怎么有这么大的胆量?宙斯就允许她这样胡来?”休普诺斯问。

  “是阿波罗帮助了她。奥林匹斯山的众神也有他们自己的打算。”冥后半闭着眼睛懒懒地回答。

  休普诺斯一听,有些担心:“这下我们冥界方面已经完全孤立了。要不要向哈迪斯大人汇报一下?”

  “不!为了集中力量完成九星连珠,达成最终的胜利,哈迪斯大人的真身一直处在入定状态,绝不能用这样的小事打扰他。”

  黑纱美人不容置疑地说道,一面略略垂下细长的脖颈,亲吻了一下水烟袋的蛇头,优雅地吐出袅袅的烟雾,忽儿蓝,忽儿黄,忽儿紫,又忽而青灰。

  达那都斯忍不住小心翼翼提出疑问:“如果那群非人非神的家伙一个个都象对付战神那样动不动搞鱼死网破,我们怎么做?”

  冥后用细长的指甲沾着烟雾,在空中勾划出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形。

  “在拥有宇宙碎片力量的人类当中,还有一个叫做珍妮的女孩子,目前正困于海底的千门阵中,没有和雅典娜的影子军团在一起。”贝瑟芬妮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个珍妮虽然也是圣斗士,却一直对雅典娜极度不满。我来试试,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可以让他们自相残杀……”

  她轻启朱唇,一口气将烟雾的人影吹散到彻底不见。

  ……

  太平洋海底深处。

  在蓝色石子的小路尽头,孤零零矗立着一扇拱形的白色石门——与其称为石门,倒不如说是石碑更象些,因为这门的四周没有墙和其他任何辅助建筑。石门之后不远处,就是渺无边际,苍苍茫茫的墨色大海,在这峡谷的终点,再也无法多前进一步了。

  珍妮疑惑地绕着石门仔细打量了一圈,它的样子非常古老,边缘随处可见滑腻的青苔。当她绕回到石门正面的时候,像是受到感应似的,旋转的石门忽然启开一条细缝,从门缝中射出一毫狭长的红光。

  “毫无疑问,只要迈进这门就会到达另外一个空间。”珍妮心想,“不管了,进去看看。”

  她迎着那红光走了进去。

  ……

  珍妮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充满暗红色光线的六边形房间里,犹如一个巨大的蜂房。除了她刚刚进来的门,眼前一左一右各有两扇小门,其余三面墙则挂着绘有梦幻般史前生物的装饰画。

  两扇小门形状相同,只是颜色一白一黑,珍妮随手走进了白色的小门。

  第二间房屋也是六边形的,室内呈橘黄色,墙上的装饰画绘着各种说不清是武器还是农具的器物。左右两边的门颜色一致,但是一个高而窄,一个矮而宽。珍妮走了右边的门。

  这次她又进入了另一个海蓝色的六边形房间,墙上的画则换成了莫名其妙的象形文字。这个房间的两扇门形状相同,但是一个是橡胶做的,另一个则是白铁的。珍妮走进了白铁的门。

  ……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珍妮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穿过多少房间和门了。她只晓得这些门每个都不一样,形状、材料、大小或者颜色千差万别。打开一扇门就会有新的门出现,迫使她不得不无穷无尽地走下去。

  ……

  “不对……这样随心所欲地选择出口,可能永远也走不出千门阵。”珍妮开始思考,“虽然我有进入迷宫的愿望,但走出迷宫的愿望还不是很明确……”

  这时候她来到了一个浅紫色的房间,三面墙上布满各类几何图案,面前的两扇门,一个上面画了很多白色的葡萄,另一个则是蓝色的苹果。

  珍妮盯着门一动不动:蓝色的苹果她从没有见过,白色的葡萄却见过一次。

  那是在与美斯狄逃亡小阿斯卡鲁特的途中。一天晚上,他们路过一处果园,园中的葡萄结着累累果实,在月光下玲珑剔透,晶莹洁白,仿佛冰雪雕刻而成。

  美斯狄显得很高兴,他拉着珍妮在果园中穿行,告诉她这叫夜光葡萄,是葡萄中的精品。

  “这种葡萄一定要在零下二十度的夜晚采摘,不等浓霜褪尽就直接拿去酿酒,会像冰缝中的甘泉一样清醇可口。”美斯狄兴致勃勃地介绍,“咱们继续往前走吧,肯定会看到很多忙着收葡萄的人,可以帮助他们干快一点。”

  珍妮有些不解:“你怎么会对葡萄那么有研究?”

  他笑着回答:“因为在我的故乡,到处都有这样成片的葡萄园啊。”

  那一次,他们帮果园主人忙了整整一夜,拎着满载葡萄的沉重筐子,像普通的农家孩子那样跑前跑后,却一点也不感到劳累和乏味。美斯狄第一次向珍妮谈起自己的家乡,他讲述了法国南部的美丽天空,山丘上的迷迭香花丛,终日婉转的云雀和夜莺,还有洁净得连沙滩附近都透着深深蓝意的海水。

  珍妮听得一脸神往:“不知何时能够亲身见识……”

  “没有问题。”美斯狄笑眼弯弯,“等圣战一结束,我就立刻带你去那里。”

  长久以来他们一直过着沉重而严肃的生活,像这样既充实又快乐的时光,一生也没有碰见过几回。

  "带你去那里....哼哼......"珍妮心中说bu出滋味,她抛开思绪,推开画葡萄的那扇门.

  下一个房间的两扇门,一扇门是壁炉盖子的形状,另一扇门的造型很像一面花型的镜子。珍妮走进了镜子门,因为她想起了回圣域的第一天,美斯狄从窗口扔下去的那个小梳妆镜,和这门的外型一模一样。

  再下一个房间,是两扇完全相同的门,一个悬挂着雪白的薄纱,另一个则蒙着墨绿的丝绒。

  看到飘动的白纱,珍妮的脸不禁绯红起来,这是与某些特别旖旎温柔的记忆有关的场景。她赶忙打散念头,从悬挂白纱的门穿了过去。

  这之后每次遇到的选择,总是有一扇门能够引出关于美斯狄的回忆。一个茶晶色的门把手,使她想起了装满色拉油的小瓶———美斯狄就是用这个偏方,将珍妮额上那个被弥卡尔弄出的大青包搽好的。一个桃红色的对襟图案,使她想起了美斯狄为了搭救自己而男扮女装的那次冒险。而一段发出彩虹色光芒的门楣,更是勾起了她对光之桥的回忆。

  ……

  不知不觉中,珍妮眼前晃动的全是美斯狄的影子:走在路上的他,站在雨中沮丧的他,手托腮望着自己发呆的他,一句话没说明白而发急的他,被大伙寻开心耍得团团转的他,满脸疲惫却仍然挂着微笑的他……

  点点滴滴,飘洒如雨丝,交织成看不见的大网,将她整个罩住,无力挣扎,越缠越紧。不知何时,珍妮发现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

  “好累啊……原来…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心底渴望~~~~是想要回到他的身边。”

  珍妮哭了很久,哭完之后便下定了决心。

  她开门的速度越来越快,门上的暗示也越来越明显,有的甚至就是白银圣衣外形的一部分。珍妮心里已经非常知道,照这样的选择走下去,最后她将会到达什么地方。

  ……现在,在她面前的两扇门,一扇淡淡如人体肤色,从上方悬垂着许多灰绿色的藤萝。另一扇是泥土的颜色,门上开满了白色的小花。

  直觉告诉珍妮,这里大概是最后一道门了。

  珍妮站在房间中央仔细思考了很久,似乎这最后的图案,都与美斯狄没有直接关系。

  “开白花的门,倒是很像圣域的墓地……但墓地是属于所有圣斗士的,个人暗示很模糊。至于另一扇门,实在……”珍妮努力回想着,忽然记起:那个把自己从酒神手中救下的海底怪客,他那头发垂在脸上的样子,像极了这扇门的布局。

  “咦!!这,这岔到哪里去了……”珍妮懊恼地拍着自己的头,索性盘腿坐下来,继续苦苦冥想。

  直想得瞌睡劲都上来了,仍然毫无收获,反而那个海底怪客的身影,越来越近,挥之不去,迷迷糊糊之间珍妮甚至感觉一伸手就能够触到他脸上的头发。

  “欠了你的救命之恩,就在这个时候干扰我吗?”珍妮自嘲地苦笑,“我发誓一定会找机会报答你的,即使报答不了你,也会帮你实现一个心愿,放心啦……”

  她从地上站起身,走到有着白花的那扇门,推开了它。

  ……毕竟,它和圣域还有些许关联。

  ……

  珍妮愣住了。

  自己竟然是站在一块巨大的沼泽中央,到处飘荡着灰蒙蒙的浓雾,安静得象是发生凶杀案的清晨。

  空荡荡的天地之间不见半个人影。珍妮大声喊着美斯狄的名字,回答她的却只有自己的回音。

  千门之门蓦然消失于她的身后。

  她只好尝试地在淤泥里小心移动。漾起的水波使沼泽边缘簇生的灌木丛开始晃动,如同张牙舞爪的黑色龙虾,并发出一阵阵梦呓般的叹息和诅咒。

  身为女战士的珍妮自然不会被这样的把戏吓倒。她低着头从浮动的草皮中寻找出相对坚实的地面,一步步向岸上靠近。

  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她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一阵阵绝望和悲哀的感觉,不断涌上心头。

  “好奇怪……我经历过的痛苦和打击也不少了,这么消沉的情绪还是第一次,是怎么回事呢……”

  她的行动越来越迟缓无力,脚下突然一滑,跌进不断冒泡的泥水里。

  珍妮没有挣扎,听凭身体缓缓下沉,一死百了的想法已经占据了她的整个心思。

  突然,一根深绿色的手杖伸到她的面前。

  “快点抓住它!不要被忧愁沼泽迷惑了!”岸边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忧愁沼泽?”

  “是的。”那女子点头,披拂着的黑纱被风吹起,露出白皙动人的面容和栗金色的长发."这里的雾气会销蚀人的意志,将绝望的情绪注入你的心灵.所有死在这个沼泽的人,都不是因为无力逃脱,而是主动放弃了生的愿望."

  “原来如此。”珍妮恍然大悟,于是连忙伸手抓住了黑衣女子的手杖。

  ……

  梳洗干净的珍妮从浴室里走出来,穿上一件莲灰色的浴衣,湿漉漉的金发披洒在身后,一直悬垂到膝部。

  黑色服饰的女子在环形的长廊里等她。

  空空的庭院中看不到一丝美好的色彩,只生长着一丛丛高大的排骨花,巨型的叶子经脉间条条镂空,泛着乌青色的光泽,就象医学研究室的骨骼标本那样。

  黑衣的金发女子斜靠在一张做工考究的象牙床上,半闭着长长的睫毛,慵懒地吸着手里的水烟袋,一缕紫色的烟云随着她的呼吸在樱唇榴齿间袅袅飘荡。

  看见珍妮微微惊奇的目光,女主人歉意地笑了笑:

  “好女孩是不应该抽烟的,别学我,一旦……就再也无法摆脱了。”某种难言的无奈在她眼睛里一闪而过。

  她邀请珍妮在象牙床对面的一张软椅上坐下,并且告诉珍妮:此处是奥林匹斯山附近的一处秘境,自己是某位不便透露姓名的神祗的亲眷,一直隐姓埋名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请问,最近您有没有看见一队人经过这儿?”珍妮问,将美斯狄等人的外貌描述了一遍。

  黑衣女子摇摇头。见珍妮微皱起眉毛,她关切地问:“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这件事太离奇,不知从何说起。”

  长久以来,在珍妮的生活里一直缺乏可以相互交流心事的同龄女伴。虽然有绘梨衣与芙瑞娅先后出现,但那种情形下,也是珍妮替人排解的时候多,向人倾诉的机会少。而眼前这位少年佳人,尽管她的嗜好和审美有些独特,但是那份高贵与诚恳,加上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使珍妮很快产生了一见如故的亲切感觉。

  倾谈之间,珍妮不知不觉把所有埋藏在心中的苦闷和疑虑都告诉了新朋友。

  “……我以为出了千门阵就会和他们重逢,没想到……”珍妮叹了一口气。

  黑衣女子凝眉沉思了一下,说道:“从另一个空间落入忧愁沼泽,往往意味着你心中最牵挂的那件东西,发生了很不幸的事情。”

  “真的吗?”珍妮的脸色变了。

  “看一看就知道了。”黑衣女子起身离去,不一会从房间里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细长的花瓶。

  她微微倾斜瓶身,从里面流出银白色的液体。

  珍妮很诧异:“您也有天星水银?”

  “是呀,这种物体一般神族或多或少都有些。”黑衣女子回答,一面将水银缓缓注入那杆水烟袋,从容不迫地吸了一口。

  ……大团月光般的云雾升到半空,渐渐膨胀开,澄清的烟波中显现出倒影般的景象。

  那正是我们在二十一卷中曾经目睹过的景象。

  而且,珍妮看到的更多,更长。

  看到那些白银圣斗士们被锁链锢紧手脚,强灌下剧毒;

  看到他们变成可怕的怪物,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地牢;

  看到大地上一块块树立起宣告他们已经死亡的墓碑;

  看到美斯狄被酒神勒住颈部倒拽于地上;

  看到他拼命挣扎着冲向纱织,带着充满悲愤的呐喊……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怪不得日冕战士们会听到那种关于圣域的传闻,怪不得酒神要奉纱织之名对自己步步追杀,怪不得海底相逢美斯狄非但不肯相认反而催促自己快走,阴谋的罗网原来是这样张开的!!

  珍妮的双颊如同血光照映般通红,胸口疼得几乎爆裂,身体里已经一半是怒火一半是泪水。

  “凌辱这样的部下,就是在凌辱尽职、凌辱信任、凌辱忠诚。对于一个领导者而言,这决不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罪行。”她强行咬碎和咽下牙关间的无数诅咒,“城户纱织,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

  贝瑟芬妮派人给珍妮的房间送来大束的花朵,那是真正的鲜花,有着柔嫩娇艳的花瓣和令人安宁的芳香,完全不同于她自己庭院里栽种的腐草。

  对方的关切之情不言而喻,珍妮非常感动。

  在会客厅里,两个女孩子就目前的形势交换了看法和建议。

  “请告诉我,怎样才能引发宇宙碎片的力量?在最短的时间内。”珍妮目光如炬,“只要能救出他们,即使要我去喝天星水银也没关系。”

  贝瑟芬妮摇摇头:“不行。喝下天星水银你就毁了,别着急,我可以帮助你。”

  她拿出那柄将珍妮救出沼泽的手杖。

  “每一位神祗都有代表自己权力象征的信物,同时也是自由释放bigwill力量的武器,就象雅典娜的是奈姬,波塞冬的是三叉戟那样,这柄悒云杖,就是我的信物。”她将权杖递到珍妮的手里,“只要我将它授权于你,就可以启封你体内的力量,并通过手杖安全地释放出来,不致像你的同伴那样遭受非人的痛苦。不过你要记得归还给我,否则我就非常惨了。”

  珍妮低头端详悒云杖,只见它的外型很象一支精致的长发簪,尖锐处闪耀着星星一样晶亮的光芒,周身则深绿如藤,顶端装饰着雨滴形状的宝石坠子。

  她迟疑了一下,又递了回去:“抱歉夫人,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能拿。”

  “不拿着一个对等的物品,你如何去对抗雅典娜的黄金杖?”贝瑟芬妮笑道,“何况,我有十成把握相信你是个讲信义的人,你就不必顾虑那么多了。”

  “可是,万一受到损坏……”珍妮还在犹豫。

  “损坏的事情从神话时代就不曾有过,因为谁也承不起那样的后果。”贝瑟芬妮耐人寻味地回答。

  她将自己的掌心与珍妮的掌心上下相合,口中低吟出一串神秘的呼唤,于是周围刮起了五色的旋风,无数流萤般的光团在珍妮四周飞舞。

  一阵暖意传遍了珍妮的身体,如同暮春三月的阳光。她那美好的肌肤仿佛是用颜色最淡的琥珀雕刻而成,焕发出圣洁的光彩。连同另一只手里握着的悒云杖,也燃烧出宝石般的绿光。

  至此,最后一个拥有宇宙碎片的圣斗士也被正式开光。

  ……当珍妮离开此地踏上回归圣域的漫漫路途之后,贝瑟芬妮站在灰雾濛濛的花园里,低声喃喃自语:

  “亲爱的妈妈,我没有欺骗人……只是挑了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有选择地告诉她一些残酷的真相,这不算违背您的教诲吧~~~~”

  ……

  ……

  与此同时,白银圣斗士们已经顺利降落到冥界。

  关于冥界的景象,笔者不想浪费时间去做累赘的形容,因为人世间早已有了无数最生动的传说和描述,每个人都知道,那里并不仅仅只是个荒凉世界。

  在那里,即使有少许光线,也是为了衬托黑暗的强大;即使能够看见生命,也是为了让它在死亡的阴影下颤抖;即使给你一个希望,也是为了把它变成绝望。因此,在荷马史诗中,即使最伟大的英雄死后来到冥界,都会变成影子一般软弱卑怯的阴魂。

  美斯狄他们落下的地点,是在一大片布满洞穴的岩石荒原。重力的方向不是一致向下,而是从中空指向岩壁表面,所以他们可以很轻松地从地上走到墙壁再从墙壁走到天花板,然后从旁侧的孔穴穿行到另外一个岩洞中。

  查点完人数之后,白银圣斗士们先开了一个临时会议。

  御夫座的加比拉认为:“在哈迪斯的领地走动,随时都会遇到大量的敌人。另一方面,我们的人马如果有了损失,却无法得到后继补充,所以要尽量避免无益的战斗。”

  “一场都不打肯定是不可能的。”地狱犬座达狄说道,“但是只要一交手,我们的人数劣势就会立刻显露,那岂不是必败无疑?”

  巨犬座史里乌回答:“这个好办——要求每个人死之前必须杀掉十个敌人,一百零八个冥斗士还不够杀的。我年纪最大,我来带这个头好了。”

  “说这样的大话只好过嘴瘾罢了。”天箭座德里密很不以为然,“总得拿个切实可行的方案。”他用胳膊捅捅身旁的美斯狄:

  “喂,你在想什么心事?发表一下意见吧。”

  美斯狄从沉思中抬起头:“人数少的群体,想要发挥出最大实力,严密的组织分工是不能缺少的。所以我还是那句老话,凡三人以上的行动,必须有一个头领。”

  “有道理,那么还是你来当这个头领吧。”几个同伴说道。

  美斯狄冷冷地回答:“错了!当我们十二个人的头儿,必须有一定的德望,思考问题深远周全,而且相对年长,我一条也不符合。如果亚路哥还活着,或许他是最合适人选,不过现在我推荐巴比伦。”他继而转向史里乌,“喂!那个年纪最大的,你来坐第二把交椅。”

  大家对他后面那个提议感到有些意外。巨犬座史里乌,当年曾经带着银蝇座狄奥和武仙座阿鲁杰狄两位同伴赶到东京追杀星矢,不料却在身着黄金圣衣的星矢手中一败涂地,从此名声非常受损。

  “我??”史里乌搔搔脑袋,“不了,我还是听指挥的比较好。”

  美斯狄并不放过:“你不是有率领不良三人组的经验吗,现在无非是三人的四倍罢了。”

  史里乌听出了他的话里深层的含义,那是给自己一个洗刷前耻的机会,他不禁鼻子有些发酸。

  “好吧,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后面的排列无关轻重,依次是美斯狄、德里密、亚迪里安、摩西斯、凯音、撒米安、达狄、加比拉、阿鲁杰狄和狄奥。

  商讨完毕,大家离开洞穴准备出发。

  走在路上,亚迪里安悄声对美斯狄说:“你是不是还在担心珍妮?别去想了,珍妮会安全的,既然女神已经承诺过。”

  “再担心也没有用,我知道。”美斯狄叹了口气,“只是心里乱得很,总觉得将发生什么大事……”

  走到最后一个洞口,头顶上豁然开朗,一个充满神秘、阴沉、残酷和死亡的黑色世界展现在他们面前。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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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4 09:50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十六 惊变

  暗云污浊月无光,千魂呜咽鬼哭长。

  风波撼倒庭心柱,一如苦水淹四方。

  ……

  上回说到美斯狄他们顺利到达冥界,经过短暂商议,推举半人马座的巴比伦为领袖,一同展开了寻找魔星本源的冒险行动。

  冥界的地表布满黑色的戈壁,宛如岩浆流蚀过般沟壑纵横,偶尔会出现三五点露珠似的荧光,这就是唯一的光源了。

  虽然伸手不见五指,却有无数纸灰一样的人影在他们飘荡。当不小心碰到的时候,这些影子立刻觳觫着发出惊恐的号泣,四下里飞散得远远地。

  “这些东西就是死者的灵魂吗?”矮个子的银蝇座狄奥无比好奇地问身旁的加比拉。御夫座圣斗士加比拉是白银圣斗士当中通晓典故最多的人。

  “没错。”加比拉点点头,“大概我们身上的阳气把他们冲散了。”

  德里密忍不住感慨:“只剩下模糊的人形,哪能看出来谁是英雄谁是懦夫?”

  “人死万事空,还管什么英雄和懦夫?”亚迪里安在一边插嘴,“都是留给后世磨牙的话题罢了。”

  狄奥一听,又来了新问题:“没有了形体,岂不是也没了知觉?那么地狱里设的酷刑还有什么用?”

  加比拉耐心解释,“冥王会赐给受罚之人暂时的肉体,让他们承受那些非人折磨,并在折磨中再次经受被毁灭的恐惧。这个过程可以被重复好多次,视那灵魂的罪孽程度而定。”

  “也许是视冥王讨厌他的程度而定吧!”亚迪里安冷笑道。

  这时候,走在前头的巴比伦忍不住回过头提醒大家:“喂~~~~说话小声些,不要被冥界的军团察觉了,看情形他们此刻正在上任路途。”

  一干人不再交谈,于鸦雀无声中摸黑赶路。疾风在耳边怒吼,头顶上淅淅沥沥雨丝不断,也不知道下的是什么水。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个把时辰,地势忽然变了,好像是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建筑物里。

  “这里有一堵墙。”美斯狄拍拍前面。

  “我这里也有。”摩西斯接过话。

  “还有这里……”不知谁也应声说着。

  为了查看一下地形,为首的巴比伦决定稍稍冒个险———他用一只手掌在空气中摩擦出最低程度的火花,虽然只有一根火柴的微弱光亮,但还是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到处是庞大的整块巨石雕刻成的国王坐像,柱子和墙壁上刻满象形文字和一丛丛纸莎草的图案,俨然是闯入了古埃及的王陵。

  “这是什么地方?真不可思议……”巴比伦叹道。

  看到埃及文字,美斯狄转身揪住德里密:“喂,你当初的修业地就是在埃及底比斯,应该认得这些文字,快念给大家听听。”

  “好的。为了安全起见,把火灭了罢。这些刻在石柱上的文字,我可以凭借手指触摸读出来。”德里密说道,凑近上前仔细摩挲着蚯蚓样的笔画。

  黑暗中摸索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德里密兴奋的声音:

  “嘿……原来我们已经在第二狱了。这里是冥界存放文件和资料的地方。”

  “文件和资料?这些刻在柱子和墙上的花纹?”白鲸座的大个子摩西斯惊讶地叫道。

  “对!为了防止被人看出,有意采用了最古老的原始文字。”德里密回答,像盲人那样用手在图案上一路摸去:“这儿说得很明白:冥界共有八层地狱,接下来应该是黑沼地狱、滚石地狱、火炎地狱……”他忽然停下来了,象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秘密。

  史里乌一边催促:“快继续说呀,德里密……”

  突然,他们身后的一堵巨墙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迎面轰然倒塌下来,幸好大家都闪得快,没有被压在下面。

  一声震山倒的狂吼,断壁残垣的后面出现了一个比霸王龙还要庞大的巨影,脊椎的骨骼像锯齿一样突起,三颗脑袋上六只眼睛发出邪魅的绿光,照亮拖到嘴巴外面的血红的长舌头。

  “地狱之犬刻耳柏洛斯!!”加比拉喊道。

  庞然怪兽向白银战士们扑了过来,伴随着令人欲呕的浑浊臭气。

  达狄冲到了最前面,一边甩动手中的钢球链,一边大声调侃:“好家伙!!见了主人还这么猖狂——老子就是专绑地狱看门狗的!”(大家不要忘了达狄的星座~~~)

  他双手同时抛出锁链,分别缠住刻耳柏洛斯的两个脑袋,然后双手交叉用力收紧锁链,两个巨大的狗头“砰”地撞到一块,呜呜咽咽地翻了眼睛。第三颗脑袋正要奋起反击,却被御夫座加比拉从旁发出的飞盘击中,“呜”地一声也耷拉着倒在地上了。

  面对达狄不满的目光,忠厚的加比拉这样解释:“晓得你一个人能够摆平,但我想尽量节省时间,毕竟我们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

  军医凯音给因脑震荡而休克的刻耳柏洛斯注射了超剂量的麻醉针,让它尽量多睡一会,不要再打扰大家研读文献。

  “既然狗出现了,估计人也会很快赶到,我们恐怕得抓紧。”达狄说着拍拍德里密的肩膀,“嗨!看的怎么样了?”

  “别催了!我不能搞错的!!”德里密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不耐烦。

  众人大为诧异。德里密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换了副口气:

  “对不起……是我太急噪了。”

  巴比伦安慰他:“别着急,慢慢来,不要担心时间。”

  因为是在黑暗状态下,所以众人看不见德里密满头的汗珠和复杂的眼神。

  但是,擅长读心术的亚迪里安感到有点不对头,他发现德里密的内心被一种混乱、兴奋和不安的情绪包围着,而且他的手指已经很长时间没在图案上滑动,却一直停留在某一点上。

  “难道德里密发现了什么秘密却不想告诉大家?”他暗中思忖。

  不过,亚迪里安并没有对他使用读心术,一则那样做德里密一定会发觉;二则他也不愿意胡乱猜疑同伴。

  人们静静地围坐在一旁,谁也不讲话。

  时间又过了一会儿。

  “找到了。”德里密终于开口了,“魔星内核藏在冥界最深处,在第八狱的寒冰地狱里面。”

  这个答案在人们中间产生了一阵轻微的骚动。相传第八狱乃是冥王哈迪斯的私人牢房,专门用来关押和惩罚历次战争中向他挑战的人类战士。在这一狱里,连走过场装样子的审判和公正都不存在,完全是冥王发泄个人恩怨的场所。

  一百零八魔星的力量之源竟然藏在这个地方,出乎人们意料,似乎又有点道理。

  副总领史里乌发问:“这么说,我们得先打倒从第三狱到第七狱的全部守备人员才能到达那里了?”

  德里密回答:“如果从大路走,情况是这样。不过,地图提示有一条捷径——我们可以逆行到第一狱的审判厅之前,从那里乘船沿冥河顺流而下,冥河会在数千里之外再度与冥界的第六狱接壤会合。我们在那里直接上岸,径直从第六狱强攻到第八狱,可以省很多路程和周折。”

  “这主意不错。”巴比伦点头赞同,他站起身对众人道:“现在我们就出发去冥河。”

  ……

  从第二狱到冥河,之间有个第一狱——审判地狱必须经过。

  早在五千多年前希腊时代,克里特岛的国王米诺斯,为人以正直善良、光明磊落著称。他生前的时候,甚至连希腊众神都常常请他当仲裁人调解纠纷。

  因此,他死了之后,就被聘请为冥界的法庭主持者,每天要接待数不清的从那边世界过来的亡魂,并根据他们生前的表现决定他们应往的地方。

  这个工作他已经做了好几千年了,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今天,来到审判厅的众亡灵之中,居然出现一个五岁多的孩子,乱蓬蓬的脏头发,苍白瘦弱的小脸上,一双的大眼睛流露着深深恐惧,在人群中瑟瑟发抖。

  米诺斯很奇怪,这样幼小的孩子,不可能有机会错待任何人,更谈不上罪孽,怎么会上这里来呢?

  他将孩子唤到面前,并从档案里查阅他的生平。

  “艾碧儿~~~来自:越南北部边境……死因:战乱时期炮弹误袭民房……罪孽:弄断了一只雏鸭的脖颈。”

  没有发现这孩子父母的任何资料,看样子他们还活在人间。

  米诺斯合上档案,弯下腰,温和地问艾碧儿:

  “可以告诉我那只小鸭子的故事吗?”

  孩子犹疑地望着面前的审判官,后者慈祥的神态和鼓励的眼光减轻了他的惊恐不安,他低下了头:

  “到处…都是火在燃烧,我们养的牛,还有其他鸭子都被炸死了。所以我想让那只刚出生的小鸭子呆在抽屉里,那儿安全。可是它不肯,老是要往外跳,无论我怎么按住也没有用,所以,我就飞快地推上抽屉,就在抽屉快要合上的时候,它突然又冒出头来……它的脖子被卡断了,小鸭子死了。”艾碧儿说着,落下两颗大泪珠。

  这个五岁孩子薄薄的挡案里这样记述着:当艾碧儿在院子埋葬雏鸭的时候,呼啸的炮弹光临了……

  米诺斯明白了,他摇摇手铃,第一狱的办事员马路基诺应声走了进来。

  “这个孩子送错地方了。”米诺斯吩咐道,“你把他带到极乐净土去,那才是适合他去的地方。”

  马路基诺小声说:“米诺斯大人,这孩子是埃里雷德大人送来的,他是故意的。眼下这种时刻,您最好小心一些,千万别……”

  米诺斯嗤鼻:“埃里雷德?是那个冥斗士三巨头之一的埃里雷德?一介武人,管好冥界的军务就够了,凭什么干涉审判厅的事情?”

  马路基诺着急道:“哎呀,我的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书呆子气!自从一百零八颗魔星复活,整个冥界就成了他们横行的天下,各狱的官员谁敢和他们作对啊。”

  米诺斯不解地问:“243年前一百零八星也复活过,那时侯他们只管同雅典娜在地面打仗,从不染指冥界的日常事务,这次是哪根筋不对了?”

  马路基诺凑近米诺斯的耳朵:“根据潘多拉大人传达的手谕,这一次同雅典娜的圣战,我们冥界是稳操胜券——铁定会赢的!!所以,那些魔星都会活下来,这就面临着战后的安置问题。为了鼓励他们更勇敢地杀敌,哈迪斯大人特许这些冥斗士任意挑选想要的职位。如此一来,我们这些非战斗人员,就得当心随时会下岗。识时务者为俊杰,您为一件小事得罪他们,不值得啊!”

  “一个孩子的命运,怎么是小事?”米诺斯严正地反驳,“更何况,我在上任的第一天,已经向奥林匹斯山的众神发过誓,决不违心地枉判任何一个人,无论遇到任何情形。那个埃里雷德如果真有当地狱法官的资质,这位子让给他也没什么,只怕他连法典都看不懂,凭空出丑罢了。”

  这时候,忽然有人在轻轻拉米诺斯的袍子,他低下头,遇到了艾碧儿害怕的目光:“极乐净土是什么地方?在那里我能够见到妈妈吗?”

  米诺斯和颜悦色地回答道:“极乐净土是永远没有战乱和炮火的地方,你会很安全很快乐,还有许多其他孩子和你在一起,也许你的小鸭子也在那边。但是你暂时见不到你妈妈,她还在活人世界里。不过,将来会有机会的,如果你一直当个好孩子……”

  这时候,忽然大厅的门口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金属撞击的铿锵声,走进来一群束甲戎装的冥斗士,将整个审判大厅团团控制起来。

  为首的两个,高大身材,白皮肤淡眼睛,浑身上下被闪耀着乌金光泽的冥衣严密包裹,说不出地高贵威严。冥衣背部都装饰有造型骇异的双翼,其中一双张扬跋扈如同传说中半兽半禽的狮鹫翅膀,另一双则边缘薄如利刃,似乎还滴着黑血。

  “呸!米诺斯大人真是说谎不脸红啊!”个子略高的那位用轻蔑不屑的口吻说道,“这就是当地狱审判官的资质?荒唐!”

  显然他们已经听到了米诺斯和马路基诺的对话。

  米诺斯皱了皱眉头:“挪威的埃里雷德和路尼,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快出去,不要打扰我的工作。”

  埃里雷德向前大踏一步:“当然是监督你!!你想包庇这个孩子的罪行?”

  第一狱的办事员马路基诺连忙上前:“埃里雷德大人,您误会了~米诺斯大人命令我把这个孩子送到……送到第六狱,恩,是的……第六狱的第一谷血池地狱……犯了杀生之罪的都送那里……对不对?”

  埃里雷德抬起脚将他踹到一边:“我和你上司说话,你这只老鼠插什么嘴?”

  马路基诺一手捂住流血的头,不敢吱声了。

  然而米诺斯却从容地提醒:“马路基诺,你弄错了,我是叫你把艾碧儿送到极乐净土,这个孩子没有罪行。”

  “你说这个孩子没有罪?来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无罪的!”埃里雷德冷笑地逼近米诺斯,“他们只有大罪和小罪的分别,弄死一只雏鸟还是杀死一群人,有意的还是无意的,都必须堕入同样的地狱受苦。”

  “无论大罪小罪都堕入同样地狱,那么公正放在哪里?”米诺斯反问。

  埃里雷德抄起一本厚厚的卷宗砸在米诺斯的脸上:“所有人都被打入地狱,就是绝对的公正!”

  米诺斯的额角青肿了一块,他冷淡地掠了一下稍显纷乱的长发,不再理睬埃里雷德,提笔给艾碧儿写遣送文书。

  埃里雷德被激怒了,他举起双手,看不见的宇宙幽灵线从指甲里丝丝而出,钻入米诺斯的身体里,将他变成了可操纵的木偶一般。

  米诺斯咬牙顽抗着,抵拒着,拼着折断了五根手指的毅力,硬是坚持写完了将艾碧尔送往极乐净土的文书。

  埃里雷德向路尼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甩出闪光的鞭子将审判官从位子上卷拖下来,沿着高高的石阶一直滚下去。再拎上来,再推下去。反复十几回合之后,米诺斯的黑色法袍已经完全破碎,胸部、脸上、手臂到处鲜血淋漓,沾满灰尘。

  “都过来!!”埃里雷德将挤站在审判大厅角落里的众多亡灵召集过来,这些亡灵本是听天由命等待判决,现在却变成这一惨剧的看客了。

  他向他们大声宣布:“我现在命令你们,揍他!踩他!向他吐口水!怎么虐待怎么侮辱都可以!谁揍得最厉害,谁就可以不去地狱受刑,而是到安提罗拉当我的仆从。”

  此令一出,整个审判厅顿时乱成一团,那些死掉却又获得暂时身体以等待处罚的人们,宛如兴奋的狼群扑向孤身一人的米诺斯……这件事的确很令人兴奋:把一个高高在上的审判官,一个原本只能怀着惊惧和敬畏之情仰望的尊贵者,一个令人妒忌和羡慕的命运宠儿,拉下马来尽情践踏在脚下,即使什么奖赏都没有,也会有人非常乐意去做的——人性有时就是这般的丑恶。

  米诺斯被狂热的人群从审判厅的前门拖到后门,又从后门拖回前门,他的脸庞上布满鞋印,头发间沾满污物,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六千年的持重和尊严,一夕之间彻底断送。

  埃里雷德和他的随从站在一旁微笑着欣赏,个别人还发出助威的呐喊:

  “对,照那里打!!他没什么了不起的!还不和你们一样也是个死人!”

  “好啊!好!再来一下,哈哈……”

  ……

  ……然而,悄悄从什么时候起,混乱中出现了十几双手,神出鬼没,保护在审判官的身边,时不时挥出太平拳揍得整人者鬼哭狼嚎,一场批斗渐渐变成了纷乱的群殴。

  看到局面成了一片糨糊,埃里雷德终于喝住了众人。

  他走到米诺斯面前:“你在这里的职位已经到头了。”

  米诺斯的脸上污渍横行,但神情依旧充满不屑:“冥界的审判官只有一个叫米诺斯的人,除非你能改掉来自奥林匹斯山的神谕。”

  埃里雷德哈哈一笑:“这点小事就能难倒我吗,你睁大眼睛看好了——”

  路尼双手呈递上一本厚厚的卷宗。米诺斯见状,不禁脸色稍稍一变,忧郁地低下了头。

  埃里雷德手举着卷宗大声说道:

  “五千年一直闭居在第一狱,谁还记得你的相貌!只要将你在人间和冥界的所有个人档案,包括奥林匹斯山发给你的特权证和恩赐书,统统焚毁。你的肉体就会在十二小时之内消失,而你的名字则失去得更早。”

  他说完便将文件袋抛进了大厅中央,那熊熊燃烧的鼎炉中。

  火苗剧烈地跳动,像被刺痛一般,发黄的纸张在火舌席卷之下很快化成了无数灰蝴蝶飞散而去。

  火光照在米诺斯的脸上,他反而宁静下来,眉宇间是不带任何情绪的淡泊。

  “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证明你是谁了,没名字的可怜虫。”埃里雷德骄傲地宣布:“从今天起,冥界的审判官米诺斯,就是我。”

  ……

  冥界的天幕没有昼夜之分,永远都是那么漆黑一片,看不到希望的星辰。

  第一狱大门口的石柱上,披头散发、容颜破损的原审判官,双手被宇宙幽灵线绑缚着高高吊起,向过往的亡者们示众。

  因为情况不熟,埃里雷德和路尼折腾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搞清楚亡者档案的放置和查阅方法,更不晓得执行判决该办理哪些手续。这期间他们也拷问过米诺斯,但是后者就像没听见一样,任凭皮靴和鞭子抽在脸上,依然骄傲而强硬地沉默着,反而令他的对手束手无策起来。

  大厅里的亡者越聚越多,台阶上,走廊上,甚至天花板的吊灯上,到处挤满了人,堵塞得水泄不通。埃里雷德终于意识到,他必须先得花上大量功夫,来学习法律界的所有程序和条例,才可能干得好这个第一狱的工作。

  这样的发现令他感到头痛和厌倦。于是,他干脆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把路尼叫到面前,任命他为第一狱的代理审判官,全权负责这里的日常事务。而自己只要定期听取他的汇报就行了。

  “我的工作结束了”——这是埃里雷德一向的座右铭,它的真实含义其实就是:“我已经把工作推给别人去做了。”

  当然,埃里雷德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下属一些鼓励,于是对路尼这样说:

  “你听好,审案子并不难。只要牢记哈迪斯大人的伟大指示:人类生存的本身就是邪恶。所以,无论怎样严厉的惩罚都不会有错。你尽管放手干,我会为你做主的。”

  路尼点头:“是,埃里雷……不,米诺斯大人。”

  上司离开之后,雷厉风行的路尼没有立刻着手办案,而是喝令卒子们把所有的亡者统统赶出审判厅,然后关上大门宣布第一狱放假一天,他要利用这一天时间先恶补业务知识.

  ……

  这场混乱发生得如此及时,和白银战士们的需要配合得简直太完美了。夹杂在大量外涌的亡者中间,巴比伦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出了第一狱。

  经过被绑缚的米诺斯身边时,大家不由自主抬头瞻仰了一下——因为冥王十分讨厌衰老和丑陋,所以赐给下属的肉体都十分年轻,米诺斯的样子绝不超过二十岁,亚麻色的长发垂下来,遮挡了半张脸,没有人看得清他此时的神情,抽泣与怒骂始终都不曾有,巨大威胁的背景之下,反而隐隐透出绝世的庄严。

  当走远以后,一向最喜欢舞文弄墨的亚迪里安忍不住大发感慨:

  “断送千载憔悴,只消一个黄昏。唉!连堂堂大法官都可以落到这个地步,还有谁能得到人身保障呢。”

  “好象少了一个。”巴比伦点人数,“美斯狄哪里去了?”

  亚迪里安回答:“刚才混乱的时候,我看见他朝那个倒霉的孩子奔过去了。”

  “啊?!”德里密跺着脚埋怨道,“你怎么不拦着他?”

  亚迪里安没有回答,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正是艾碧儿的遣送文书。

  他将它们摊开在众人面前:

  “当路尼将那法官拖下座位的时候,这几张纸正好飘到了我的脚边。”

  他的暗示不言而喻,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对他们而言确实是个重大的抉择。

  终于,史里乌首先开了口:“我们应该先把那个人救下来。”

  “……还应该帮助他设法送走那个小孩子。”摩西斯盯着亚迪里安手中的纸张。

  加比拉也说道:“只要我们动作快一点,应该不会耽误正事。”

  “有人反对吗?”巴比伦问,“没有的话,我们就开始行动吧!”

  达狄故意用手肘碰了一下德里密:“喂!你是不是有想法?”

  所有人将目光转向了德里密。

  德里密有些不自然,他埋怨地看了达狄一眼,摇摇头:“当然没有意见。”

  于是大家往审判厅的方向折回。

  没走多远,就看见有个人影一手挟着个孩子,停停走走,似乎很疲倦的样子。

  史里乌赶上前一瞧,果然是美斯狄。

  “你既然不舒服,怎么还给自己找麻烦!”史里乌埋怨,伸手抱过艾碧儿,“这种小事和我说一声不就得了,那么见外?”

  美斯狄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一边喘气一边抱歉:“刚才太挤了,我怕稍一耽误就没机会了。”

  凯音关切地问他:“你的身体好点了没有?”

  “没事。”美斯狄永远都是这两个字的回答。

  ……

  审判厅白色的屋顶和高墙已经历历在眼前,圣斗士们谨慎地放轻脚步,小心翼翼查看周围有没有可疑的迹象。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纤细的身影,从不见五指的暗夜中走出来,飞舞着长长的黑纱飘带,缓缓向反绑高悬的审判官走过去。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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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4 09:52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十七 最后的审判

  “战争状态永远是暂时的,世界终将恢复和平。所以,一个正直的法官,迟早将回归他应有的位置和价值。”
  一身黑纱的冥后仿佛和夜色浑然一体,绝艳惊人的脸庞,如同黑暗里的一轮明月。她除下玉颈间一串鲜红如血滴的宝石项链,放在米诺斯脚下的台阶:

  “我已经给你备好了船只,拿着这个证物,沿着阿格龙河逆行而上,你先往极乐净土我母亲的宫殿里,躲避一段时期。不必担心身体是否会灭失,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帮助哈迪斯大人赐给死者以生命和身体。别忘了,除了主宰光明的阿波罗,惟有我,春之女神,才同样具有使万物生长和复活的力量。”

  “贝瑟芬妮大人,我感谢您的慷慨和仁慈。”米诺斯的神情丝毫没有因此受到鼓舞,“但是,恐怕会令你失望:过去我是个国王,习惯用悲悯的目光注视匍匐在我脚下的万民;来到冥界之后我成为法庭的主持者,每一个从我面前经过的人,都恭顺地低垂着头,偶尔遇上不服审判的人,也只是仰起脸向我哀求或怒视。可是,今天这场经历却让我发现……以躺在地上的独特视角,看到的人全变成了一个个滑稽的下巴、一对对黑乎乎的鼻孔和一张张闭合不停的嘴。我从不知道人脸可以显得如此丑陋不堪,即使挨着拳打脚踢,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取代了其他一切感受。现在的我充满了破灭感,无法再像以往那样用慈悲调剂着公道对待人类了。贝瑟芬妮大人,为了冥界法庭的将来,我以最后残存的良知把这些告诉您,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冥后娥眉微蹙:“不要轻易拒绝我的帮助,我从来不会给任何人多余无用的东西。虽然你心情沮丧,我仍然要提醒你,你还有事情没有完成。如果想要用死亡来维护精神的不坠,最末一著非常重要。”

  冥后说完,漫不经心地朝身后张望了一下,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摊开手腕上的长纱,飘舞如黑色的火焰,身形立刻化作千只鸟雀,向远方飞翔而去。

  她消失得如此诡异,令暗中窥视的白银战士们大吃一惊。

  “她也是个女神吗? 怎么会如此粗心大意?竟然忘记将米诺斯解下来……”

  圣斗士们不约而同地想着。

  被驱逐的亡者们早已四散,四下一片静谧,没见半个人影。巴比伦一努嘴,大伙儿从暗处跳出来,轻手轻脚奔上台阶。

  ……千万根幽灵线像蜘蛛丝一样断开了,米诺斯的身体缓缓滑落到台阶上。

  ……

  白银战士们究竟是怎样获得审判官的信任的?至今是一团迷,小子我也无从得知。唯一的可能,当对某群体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来自他们的少数人的关切和支持,对绝望者而言不啻于黎明曙光,使万念俱灰的米诺斯下决心最后一次倚重自己的同类。

  他带着众人来到阿格龙河的岸边,在一处隐蔽地点藏着冥后备下的船只。蜿蜒的大河如同一条黑色巨蛇,伏卧在犬牙交错、白骨嶙峋的岩岭间。

  米诺斯将冥后的项链交到巴比伦手中:“收好这个,它能使你们平安到达极乐净土。五千年来这是我第一次托付人类帮忙,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的信任,把艾碧儿送走之后一定要按原路线回到这里。”

  巴比伦说道:“审判官大人,要我们帮忙绝对没有问题,我们答应的事情也一定做到。但是为什么你自己非要坚持留下?”

  米诺斯回答:“这里是我终生尽职的地方。几千年来我审判过无数人,却没有审判过我自己,现在是做这件事的时候了。”

  众人沉默下来,大家都在思考他这句话的含义。

  米诺斯站在高高的石崖上,下面是无声奔涌的河水:

  “我生前总共犯有三重罪过:第一是不崇仰神明,使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成为畸形.第二是遗弃亲子,使他因为失去关爱和教养而变成了社会的危害.第三,双手沾满无数人命,而且是年轻的,本应该活在阳光之下的血.因为不敬仰神圣而失去爱心,因为没有爱而无视生命,这三重罪的因果相连,象一串噩梦贯穿我的一生.虽然,我并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资格去踏极乐净土的土地,但是至少知道,我本人是没有资格去的.再过十二小时,我就将彻底消失,在那之前,我一定要完成惩罚自己的祭礼.”

  米诺斯说完便扯开锚钩,脱离了羁绊的小船顺着漂动的水流,逐渐离开了河岸。

  ……

  河面上一片茫茫雾气,船只渐行渐远,悬崖上米诺斯的身形很快只剩下模糊的影子,谁也不知道他将对自己做出什么,但是有一件事心里都明白……永远也不会再看见他了。

  过去的岁月里,白银圣斗士们曾经遇到过很多人,那些人在他们的生活里一一出现,又一一消失,如走马灯一般。无论是同伴还是敌人,多么仇恨还是多么友爱,在生命的航程都仅仅驻留一小段时光。即使彼方圣域的女神和同僚也不例外——谁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和他们见面了?

  每个人都是匆匆而过的旅行者,在这不属于任何人的大地上,甚至连脚印都无法保留。

  船上一片沉寂,耳畔只有水声哗哗。在凯音的要求下,美斯狄带着艾碧儿到舱内休息去了,两个力气最大的巨人,摩西斯和亚鲁杰狄担当起撑船的重任,其他战士们则散落在每个角落,或坐或靠。

  加比拉和史里乌立在船舷边小声交谈。

  “我们不用所有人都去极乐净土吧?”加比拉问

  史里乌点头:“是的。只要一个人就足够护送那孩子了,其余人在前方第六狱的接壤处上岸,继续我们的计划。”

  “到底还是利用了米诺斯,真过意不去……”心软的加比拉叹息。

  “只要把他的事办成了,也没什么对不起的。”

  “那么,准备派谁送那孩子?”

  史里乌回答:“巴比伦和我商量的结果,这个机会要让给美斯狄。自从他脸上有了那道符印之后,浑身疼到什么地步,你只要看他现在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就知道了。我们去第八狱的路上免不了要恶战,伤病员还是先转移了比较好。”

  加比拉点头赞同:“啊,的确如此。真打起来按美斯狄的性格肯定会冲在前面,不如派他到极乐净土执行差事相对还平安些。”

  这时候,忽然看见亚迪里安向他们招手。

  两人走过去,只见其他人在亚迪里安的示意下也围拢了过来。

  “秀才,什么事?”

  “我有一个建议。”亚迪里安掏出一个浅蓝色的笔记本,“战士在活着的时候应该随时有死的准备。为了不重蹈亚路哥的遗憾,趁现在没事,每个人将自己要讲的话,想交代的事情,都记录在这里。如果最后我们当中有幸存者,就可以将它带到地面上去交给相关的人。”

  “好主意,我再加一条:就象米诺斯那样,我们每个人也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这一生究竟做了什么?”巴比伦接过话头,“先从我开始好了。”

  大家纷纷围坐一圈,亚迪里安打开笔记本,一手执笔。

  巴比伦说道:

  “我,巴比伦,生于2月20日,今年十七岁,家里有父母和两个姐姐。我出生的国家在中东,时局非常不太平,和邻国打了十年仗。在战火的熏陶下,孩子们都以军人为膜拜对象,渴望自己也有力量强大的那一天。因此,当被圣域选中为培养对象时,我非常高兴,即使明知从此不可能再回到家乡,即使我的母亲搂着我哭泣不止,也无法破坏我出发的兴奋心情。

  到了圣域,我在两名年长的白银圣斗士——奥路菲与亚路比奥尼带领下接受集训,并从此认识了史里乌、达狄、摩西斯和加比拉等一干伙伴,半年后我被派到半人马岛训练,集训地点正巧在古巴比伦空中花园遗址上。传说几千年前烧毁这座花园的大火来自天外,至今仍然有零星不可思议的火种埋藏在地下,守护着半人马座的圣衣。因此,成为半人马座圣斗士,首先要有能力穿越那火焰,并用火焰唤醒圣衣的力量。我花了三年时间办成了这件事,之后回到圣域接受教皇指派的各项工作……我的话完了。”

  “嗨!老大,这么简单?”亚迪里安抬头问。

  巴比伦耸耸肩:“是啊,普通人的一生。”

  “具体说说夺圣衣的经过吧!”史里乌提议。

  巴比伦摇头:“这种经历每个圣斗士大同小异,没什么好吹的。”

  亚迪里安狡黠地说:“喂!根据你刚才的提议,每个人都要审判自己,你准备忏悔什么?”

  “懦弱。”巴比伦回答。

  见众人面露吃惊地望着自己,巴比伦补充说,“懦弱……不是在战场上。我的懦弱,乃是太在意维持与周围人的和气,太重视表面化的一些东西,姑息了不少丑恶的现象,导致许多无辜的人枉丧了性命。最令我难受的那一次,是我奉命跟随巨蟹座黄金圣斗士铲除死海地区的叛乱,迪斯马斯克大人指挥我们杀死了所有敌人和他们家属,包括最年幼的小孩。而且,我还帮助他将儿童的脸装饰到他的宫殿里。”

  巴比伦一边说着,随手捡起一个纸团远远地扔出去,落在阿格龙河里,很快沉浸下去,连一星点水花都没有。

  “可你不得不那样做啊。”好心的加比拉说,“我们必须听从长官的命令,那种情形之下,就算你挺身而出也救不了那些儿童,反而白白丢了自己的性命。”

  “是的,我也这样努力说服自己,但是毫无用处。在人心里总有些东西亵渎不得,否则终生摆脱不了对自己的厌憎。”巴比伦仰天长叹,“一个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发怒的战士,并不真正勇敢。”

  “别去想它了,我们今天不是还救了个孩子吗?”史里乌接过话茬,“其实,一个经常发怒的战士,也好不了哪去。既然你说完了,下面就该我了。”

  以下是史里乌的发言:

  “我的事情也没什么可说的,你们都知道。我出生在民主德国,父母养育了五个孩子,全是男的,我排行居中。兄弟们在一起打闹是家常便饭,家里因此总是一片废墟般的凌乱景象。

  离我家不远处就是柏林墙,全世界戒备最森严的地带之一(另一个是南北韩的板门店),为了防止有人偷越国境,每天都有大批军警荷枪实弹牵着警犬来回巡视。尽管如此,仍然有很多人前赴后继从那里穿越到邻国去。

  在我八岁的时候,我的家庭也加入了这逃亡队伍。

  当时天色一片漆黑,子弹在我们耳边呼啸,全家怀着恐惧紧张的心情向前狂奔,连一向无法无天屁事不懂的我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乖乖地紧随着父母大气不敢出。

  就在我们眼看快要越过的时候,突然之间传来一阵诅咒般的咆哮声,全家人已经陷入警犬的包围中。 那是全世界最有名最令人丧胆的犬种——德国黑背,硕大的身躯上毛发直立如钢针,有着斧形的狼吻和钢锯般的白牙。黑夜里只看到无数恶鬼睁着炭火般的眼睛张牙舞爪,伴随着父母兄弟的惨叫,不断有热乎乎的液体溅到我的脸上,带着腥咸的味道。

  我缩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头警犬冲上来咬住我的肩膀,上下牙立刻穿透了骨肉。

  然而这一咬的剧痛,却唤醒了我体内潜伏的野性——或者是——把某种可怕的东西传给了我。 那是一种奇特的感觉,我像被注射了兴奋剂似地反跳起来,将那只警犬狠狠摔脱在地,又狂烈地撞向最近的另一只。

  当时的我,一定比最凶恶的猛犬更像猛犬,不然那些狗绝不会流露出迟疑和谨慎的表情,个别甚至有想要后退的举动。

  我当然没有给它们机会。不久之后,在我脚下便血流成河,肚破肠流的狗尸花花绿绿躺了一地,我席坐在尸体中间,两手撑地,低头舔去肩头的血,发出含混不清的怪叫,样子也和一头狼狗差不多了。全家人的死亡没有使我悲痛,满地惨状却令我感到了从没有过的快意。

  所有现场人员都面露惊恐,他们用麻醉抢将我射晕,装进铁笼当作危险动物囚禁起来。在我对外界一无所知的那段日子里,世界上好几个赫赫有名的武装集团和组织为了得到我,和当局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讨价还价,最后是圣域击败了所有竞争对手,将我带到了希腊。

  在圣域这样强手如林的地方,没有人再用异样的目光打量我了,这使我感到自在,渐渐喜欢上这里。不久以后,我很顺利就夺到了巨犬座白银圣衣,它简直就是为我而定做的。因为我只要使用杀死第一只德国黑背的招式,就足够打败所有的对手了。撒卡大人把圣衣授于我的时候,希望我能为世界做点有益的事情,这我当然不反对。至于具体该怎么做,我懒得去想。猛犬,听上司的命令就行了,给我自主判断的权力,反倒会让我为难。”

  亚迪里安忍不住插嘴:“如果你被基地组织或者猛虎组织吸收了去,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大概会成为最残忍的恐怖分子吧。”史里乌满不在乎地说,“猛兽都有嗜血的一面,我的残忍既然在八岁时候就已觉醒,以后的日子里难免欲罢不能。我狂暴易怒,动不动就把事情搞过份了,这使我的名声很不好听。按照圣斗士的善恶标准,我多少是不合格的,不明白圣域到底是怎样想的,那么努力要争取我。”

  德里密调侃:“教皇变废为宝,不让你被那些坏分子利用,就是对世界的大贡献啦。”

  虽然女神已经收复圣域多时,德里密仍然改不了称撒卡为教皇的习惯。

  史里乌不以为意:“随便吧,反正,无论生前死后,该惩罚该治罪的我都认了就是。”

  “下一个该谁了??”巴比伦大声问。

  达狄在人群的外围举手:“按年龄排行,就轮到我了。”

  史里乌和巴比伦向两边挪一挪,腾出位置给达狄坐下来。

  达狄清清嗓子开始发言:

  “我今年十七岁,来自意大利,我父亲是个黑手党成员,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把我托付给了圣域。本人的爱好是足球和赛车,也喜欢看女孩子。如果不是被选为圣斗士,我一定要进足球队的。哦,对了,我的生日是3月29日,与同样来自意大利的圣域之花撒娜生日只相差五天——这句一定要写上去。”

  “追求别人没到手,想理由也要把两个人的名字写到一块啊,哈哈。”亚迪里安一边记录一边笑着说。

  达狄并不难为情,憨笑着说:“当初确实想借着这套近乎,没想到败给星矢那个孩子了。”

  众人大笑:“那是因为你的情书写得太糟糕了~~”

  “是啊,哪有人那么求爱的。”

  “即使情书写得好,人家也未必看的上你~~”

  “缘分这东西谁说得清,给我时间,肯定能够把她从星矢那里抢回来。”达狄不服气地争辩。

  “或者象卡西欧士那样?”亚迪里安反问。

  达狄长叹一声两手一摊:“卡西欧士很了不起哪,我承认我做不到~。”

  德里密一顿抢白:“真笨!这会子你说能做到又有何妨?反正没机会验证了,万一撒娜看到咱们这遗言本子,说不定会为你的爱情宣言大大感动一把呢!”

  他用了“遗言”这两个字,在场所有人不由得都心动了一下。

  “呃……平常大家寻开心的时候,鬼点子恶作剧没什么。但现在既然是交代遗言,我想还是诚恳一点。”达狄回答。

  “你说完了吗?完了我就要叫下一个了。”亚迪里安重新翻过一页纸。

  按年龄排序的话,下一个轮到乌鸦座的撒米安了。

  撒米安正抱着头缩在船角一言不发,亚迪里连喊两声他才迷惑地抬起脸。

  “到我了?哎,能不能靠后一些?我还没有打好草稿。”撒米安苦恼地说。

  亚迪里安笑道:“你老兄不用挖心思了,我早已经替你写好了。”

  “啊?是什么样的?”撒米安连忙问。

  亚迪里安慢条斯理地念道:“撒米安,生于7月27日,苏格兰人士,是圣斗士里面唯一的动物保护协会成员。最喜欢的是家乡的大麦酒。最苦恼的是光秃秃的头顶,尤其进入思春期更加成为心病一块,不知道做过多少关于头发的美梦。因此选择了乌鸦座,希望实现长出像乌鸦翅膀一样又黑又亮头发的伟大理想。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炼就一手绝好的Black Wing Shaft,可命令乌鸦羽毛轻松粘上任何东西,随时给自己做各式各样的假发。还能在圣域举行娱乐晚会的时候友情扮演黑猩猩,化妆只须一秒钟。”

  众人笑成一团。撒米安气得要冲过去敲亚迪里安的头,却被达狄和史里乌拽住,动弹不得。

  “继续!继续!”达狄笑着喊。

  亚迪里安接着念:“虽然英国男人一向有绅士的美称,但这称号用在撒米安身上显然是不合适的。此人在礼仪方面典故很多,最著名是在圣域某次大聚餐的时候,撒米安一边滔滔不绝一边剔着板牙,牙缝中的菜屑飞到了正坐在对面的美斯狄脸上。我分明看见美斯狄踌躇了好半天要不要擦掉,因为怕撒米安下不了台,只好装不在乎一直让它挂在脸上到会餐结束。可怜的小美,忍耐过度,差点大病一场,从此无人再敢坐在撒米安对面用餐了。”

  大伙儿几乎笑瘫。撒米安挣脱了达狄和史里乌,气冲冲地抢过亚迪里安的笔记本,一阵乱翻,想要找出自己的那一页撕掉。

  “怎么没有?喂!你藏到哪里去了!”撒米安大吼。

  “在这里。”亚迪里安拍拍心口笑道,“还没写出来你哪里找去?”

  原来亚迪里安是出口成章。

  “我看气氛太沉闷了,只想调剂一下,别太小家子气嘛。”

  “哼,要调剂气氛为什么不拿你自己开涮?”撒米安不忿。

  “行行,轮到我的时候,一定不放过。好了,玩笑结束,你开始讲吧。”

  ……

  撒米安的自叙比之于亚迪里安的调侃,并无更多可圈可点之处,故按下不表。之后轮到的摩西斯,却在众人当中引发了一场小小议论。

  大个子从一开始就显得心事重重,大家还以为他和撒米安一样在搜肠刮肚打草稿,不料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众人愣住:

  “你们谁能告诉我,对待战友像春天一样温暖,对待敌人像严冬一样残酷,这句话到底对也不对?”摩西斯问,他的表情非常严肃。

  亚迪里安放下了手中的笔。

  达狄一脸不解:“这还用怀疑?如果这句话有错误,难道反过来说才是对的?”

  “不——”亚迪里安抄着手站起身,“圣域给我们灌输这种观念的时候,是假设敌人和战友之间存在不可逾越鸿沟,但现实远比理论复杂多了。摩西斯,你还在为魔铃那件事情耿耿于怀吗?”

  一语提醒了众人,当初包括魔铃在内的五个白银圣斗士奉命前往日本处决星矢他们,身为星矢教练的魔铃非但没有协助圣域一方,反而暗中用空拳救下星矢。此后便战事不利,接二连三折损同伴。愤怒的摩西斯对魔铃大打出手,并将她倒吊海边引诱星矢出来对战。

  “想不到,忠心耿耿的反是助纣为虐,离经叛道的才是声张正义。魔铃既然发现真相,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这些同事,害得大家自相残杀?”巴比伦叹息。

  亚迪里安淡淡地说:“魔铃是个心思极深的人,她怎么知道我们是否可靠?何况她那时侯也不一定掌握了确凿证据,更没可能随便泄露想法了。”

  史里乌不以为然:“你们想太多了,我看她多半只是想袒护徒弟而已。”

  加比拉搬出和稀泥理论:“风云变换,世事难料,同伴会变成敌人,敌人又竟然恢复成同伴。如果用沙加大人的话来解释,这就是‘无常’,天意注定。”

  “我不这么认为。”亚迪里安说,“这不是天意,而是人心。人心之间距离太远,没办法互相信任。她不信任我们所以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我们也不信任她,所以事情发生之后多问一句的耐心也没有,立刻将她打入敌人阵营。”

  他走到魔西斯面前,拍拍后者的肩膀:“那么,你是怎么看的呢?魔西斯?”

  摩西斯抬起头说道:“对那件事情,我这样想:

  一、无关性别。即使她是个彪形大汉,我们也会一视同仁。

  二、无关私怨。与撒娜不同,我们个人与她从未结过任何梁子。

  除去这两条问心无愧之外,其余我们就没任何占理的地方了。即使当她是个叛徒,我们也应该交给圣域处理,而不是私自惩罚。这一点,美斯狄比我们冷静得多。可是,看到战友倒下,我就控制不了愤怒……”他沮丧地垂下头,双手狠狠抓扯着头发。

  亚迪里安摇摇头:

  “倒吊魔铃的主意是我出的,你不要把什么都揽到自己头上。曾经以来,逼供和诱敌是我最擅长,各种阴毒手段用得多了。即使现在,我仍然坚持认为那样做在一定情况下是合理正当的。从我进入圣域以来,大小几十次任务,接触到的敌人没有一个不是穷凶极恶,而对付那些人,最好的办法只有以暴治暴.因为这世道,文明还没有进步到可以完全放弃暴力的程度.后世的人们,尽可在优越的环境里说着无关痛痒的漂亮话,但是我们不能.我不在乎历史学家怎么写我,我只能以当时的情况做判断.面对敌人决不手下留情,这一点我永远不会改变!”

  摩西斯回答他:“我明白你的想法。不过我们错打了魔铃,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回圣域之后一直没有机会找到她当面道歉。所以我想借你的纸笔写一份书面道歉给她,其余的就没什么要交代了。”

  “随便你吧。”亚迪里坐下来,摊开笔记本,“你说——”

  摩西斯究竟要说出什么,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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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4 09:59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十八 兵分两路

  摩西斯说:“致天鹰星座圣斗士魔铃:请你原谅我对你曾经的冒犯。因为,那个殴打和伤害你的人,我会为你报仇,亲自结束他的性命。”
  他的话让船上好一阵子静谧。

  “摩西斯……”亚迪里安哑着嗓子先开口。

  他想要问“你是在开玩笑吗?”然而话到嘴边突然住了口——不要显出你的反对比同伴的决定更高明的样子,因为你未必。

  于是亚迪里安终究没有开口,而是低下头郑重地记录下摩西斯的话。

  远处的史里乌与巴比伦交换了一下目光,不约而同摇了摇头——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德里密、撒米安、加比拉、达狄和凯音也选择了沉默。

  只有大块头亚鲁杰狄和小个子狄奥,面露疑惑。但是亚迪里安用目光制止了他们想要发言的欲望。

  他将笔记本翻开了新的一页,抬起头说道:

  “摩西斯,无论你选择什么方式成全自己,我都赞成你。虽然我的方式可能和你有些不同。”

  他伸出手,与摩西斯的手握在一起。

  因为人性有限,所以产生原罪;因为众多原罪盘根错节,所以产生苦难;因为苦难无边,所以每个人都在寻找终极肯定,也就是适合自己的赎救。

  这群平日里很少思考的战士们,第一次发现了直面灵魂的重要,他们在心底默默感激亚迪里安和巴比伦的提议。

  ……

  冥河之水宛如黑色的工业废液,在船桨的拨动下无声涌动,雾气弥漫的天空一片混沌,两岸的景象淹没于神秘的苍茫中。

  下一个轮到的是武仙星座圣斗士阿鲁杰狄。

  阿鲁杰狄是圣域块头最大的战士,他身高两米四,比圣域第二大汉摩西斯要高出整整35公分,是个名副其实的巨人。

  然而,他却是圣域正式成员里唯一不识字的人。

  到了二十世纪,世界极少数地区仍然有贩奴现象不断发生,贩子们利用部落战争从非洲掠夺精壮人口,塞进黑暗低矮的船舱里运到别的大陆。

  希腊圣域附近的海域,某天从浓雾中飘来一艘桅杆折断的轮船,带着令人害怕的沉沉阴气,当地居民谁也不敢靠近。圣域彼时的教皇撒卡接到报告,便带着几个随从亲自上船查看。

  甲板上和船舱里半个人影也没有见到,食物和水都没有用完。同时航海日志也不翼而飞。

  撒卡上下三层仔细巡查,终于在尾舱发现一道小小的暗门,用三把重锁锁得紧紧。

  据当时曾经陪侍在教皇身边的史里乌回忆,推开门时迎面而来那股恶臭,太可怕了!!它绝不止从人的鼻孔钻进,而是从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一起涌进来,令人血液倒流、五脏翻腾。当时除了戴者面具的教皇以外,所有人全都往后倒退了好几步,不由自主大吐特吐,直到连清水也吐不出来为止。

  在那底舱之中,到处是白骨和已经腐烂却未曾烂完的尸体,层层叠叠垒在一起,每一具尸骨上都有着粗重的锁链和固定脖颈的叉子,凄惨的景象不亚于任何地狱。

  种种迹象表明,五十天前,这只运奴船遇到不得而知的某种麻烦,全体船员弃船离开,但他们在保自己性命的同时,却没有放底舱的人一条生路。

  在场的人无不摇头叹息,准备动手处理现场。这时候,尸骸堆突然晃动起来。

  一具骨骼庞大的干尸慢慢地爬起来站定,身长比正常人足足高出三分之一,头顶上粘着几根带血的毛发,摇摇晃晃地向他们走过来。

  圣域的战士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但那景象还是令大家吓了一跳。

  ……待人们仔细看定,才发现那不是骷髅,而是一个瘦到极致,连皮包骨头都不足形容其面目骇异的活人!假如不是深陷的眼洞里一对死灰色的眼珠慢慢转动了几下,和干尸简直就没有分别了。

  当时史里乌的手里捧着一只水罐,极度饥渴的获救者嗅到了水的味道,缓缓向他伸出蜡一样颜色的干瘪大手。

  撒卡和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不可思议,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活着,这家伙简直不是人类。”

  ……获救者在圣域休息了十天,渐渐恢复生人的气色。人们询问当时的情况,他一脸茫然地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于是撒卡派人去非洲调查,获知他所在的部落位于中部地区,已经被彻底灭掉了。

  无处遣送,他便留在了圣域。正常的饮食使他迅速恢复了原有的体型,大家这才看清他竟然是个超级大块头。

  然而这个大块头的头脑非常简单,他从心底感激圣域的救命之恩,因此经常干出热情过度的事情。内务总长吩咐他去山下打水,他一定要用两只木桶来回几百遍,将各处所有能盛水的地方全都装得满满才肯罢手,以致人们连洗脸的盆子都腾不出来。搬运翻修十二宫的建筑石料,又是他喊也喊不住地统统一气搬上山顶,连走路的台阶都被占满。至于对背叛圣域者执行惩罚,这种事情千万不能让他干,那样会让不该受死刑的人也一命呜呼。

  在圣域,他见到每一个人,都会咧开嘴乐呵呵地冲着人笑,即使人家匆匆而过没看到他也不介意。喜欢圣域的人,他对他们也喜欢得要命,而不喜欢圣域的人,就是他的仇敌,可以拿来吃掉的。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把圣域当成是自己的“部落”了。

  当他勉强学会和人们交谈的时候,他跑去问撒卡:

  “教皇大人……我这样笨的人可不可以当圣斗士?”

  撒卡当时正在大力推行圣斗士选拔的无阶级化,因此便回答:“为什么不试试呢?”

  于是他被编入争夺武仙座圣衣的团队。既然他的父母祖籍皆已湮没,圣域方面便以武仙座的α星名给这个大块头取名阿鲁杰狄。

  武仙星座是希腊神话中的最伟大的英雄神赫克里斯的化身,它名下的圣衣在八十八件圣衣中其实最为厉害,甚至超过了黄金圣衣。只有无论在体格、力量、勇武与威猛方面都媲美于传说中的大力神赫克里斯,那样的人才可能唤醒这件圣衣的真正力量。

  这标准实在太苛刻,所以千百年来武仙座圣衣一直遇不到合适的主人。女神雅典娜不得不将它进行调整,使之勉强也可以穿在条件不够的人身上。

  然而,圣衣原本就份量不轻,以魁梧雄壮的大力神为象征的武仙星座圣衣,重量更是位居八十八圣衣之首。在小宇宙无法获得与圣衣最大和谐的情况下,能否承受比超重力还要可怕的负载,就成为淘汰圣衣争夺者的第一关。

  因此,一直以来只有体格极其庞大魁梧的巨汉才会参与这个星座下圣衣的争夺。而每次争夺的最后结果,圣衣都是落到了最凶猛最蛮力的人手上,无一例外。这样选出来的武仙座圣斗士,自然是不可能发挥真正实力的,充其量比杂兵也就高出那么一点点而已。

  历届教皇对此也无可奈何。

  轮到阿鲁杰狄这一代,情况也没有出现例外。

  较量力气阿鲁杰狄绝对不输于任何人,在被野蛮化了的角逐中他并不吃亏。所以当他最后大获全胜,众人并不感到特别吃惊。

  撒卡将他叫到面前,例行公事般地,告诉他拿到圣衣并不意味着就是武仙座的圣斗士了。

  “你得想办法获得圣衣的承认。”撒卡对他说,“武仙座的圣衣终有一天会发出耀眼光芒,当它完全承认了你的时候。”

  撒卡虽然鼓励他,心里对他能否做到却没有抱多大希望。不但如此,撒卡从不派阿鲁杰狄单独出去执行任务(免得撞见非要当机立断做英明决定的情况为难他的智力);而是将阿鲁杰狄、性格暴躁的巨犬座史里乌,以及同样不善思考却又性格顽劣的银蝇座小个子狄奥编成一个三人小组,直接由自己调度管理,专门做些督察、看守、跟踪等禁止暴力的工作。

  曾经有人这样打趣:“教皇大人是在拿他们做实验,研究不良少年能否改造成有用之材。”

  选用这样的人当圣斗士,撒卡的做法确实引起过一阵议论。因为在史昂以及历届前代教皇的时代里,圣斗士的挑选标准不仅要有实力和忠心,而且在血统、世家、修养、外貌等方面也有严格标准,这就是为什么经史昂手中选出的全部黄金圣斗士以及几个年长的白银圣斗士都是俊美高贵的翩翩青年的原因。

  撒卡等于是将这些衡量个人社会价值的指标全废除了,这使得后进的白银圣斗士在整体面貌上显得比黄金阶层差了好几个档次。

  ……

  闲话少说,我们把镜头回到船上。

  与调侃乌鸦座不同,亚迪里安不愿为难这个连借条都编不好的同伴。在阿鲁杰狄吭哧吭哧前言不搭后语的时候,亚迪里安已经飞快地将他的简历写好了。

  “还有没有什么要特别补充的?”亚迪里安和蔼地问。

  阿鲁杰狄挠挠头,结结巴巴地说:

  “我脑筋不好,没办法像你们……罪与无罪什么的,我真说不来,不过,我会尽最大努力让武仙座圣衣发出光芒,在我活着的时候,哪怕只有那么一次……我只能发这个誓了。”

  “明白。”亚迪里安记下了他的愿望,“我相信会有这一天的。”

  大家并不多话,而是一一和阿鲁杰狄击掌以示支持和鼓励。

  ……

  接在阿鲁杰狄之后的是御夫星座的加比拉:

  “我,加比拉,8月21日出生,自幼就生长在人类伟大的文明发源地希腊,那里的一草一木,从风土人情到神话典籍没有我不知道的。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非常非常崇拜传说中的英雄们。为了找到我一心渴望追随的神祗,我吵闹不休,逼迫父母带着我几乎跑遍了全希腊所有的古迹。家里大人终于不胜厌烦,将我狠狠教训了一顿并关了起来。但是被一种强烈的愿望深深吸引,我竟然半夜翻过窗户逃出了家门。

  “那时侯,整个希腊只有得洛斯岛是我唯一没有到过的地方。我仗着个子小躲进一艘货船底舱,很顺利地来到了这个传说中太阳神阿波罗和月神阿尔特弥斯的出生地.

  “岛上矗立着一座座壮丽精致的神庙,令我大为倾倒。我快乐地穿梭其中,不觉忘记了时间,也迷失了方向,但是我一点也不感到害怕。当我来到阿波罗神庙的后面,看到了有名的圣湖——相传这里是太阳神与月亮神出生的地方。

  “这是一般游客无法靠近的地方,深蓝的湖水荡漾着闪亮的波纹,湖边有一圈洁白的大理石狮子庄严地排列着,它们是圣湖的守护者。已是黄昏,天地间除我之外看不到半个人影。我一直往前走,突然从所有狮子的嘴里喷出水来,中央那只最大的狮子——传说他的名字叫阿斯兰——发出金红色的光芒,在它身后出现了一辆美丽的战车!请原谅我的词汇贫乏,我实在想不出恰当的字眼来形容那种辉煌夺目了。

  “我象见到了最心爱的玩具般兴奋地跑过去,在战车上左摸右摸。脑子里想到了很多以往看过的童话,主角经常因为遇见一件神奇的宝物而展开了漫长的仙境游历,说不定这个战车也可以带我到某个地方!这样想着,我一边跨上了车,战车果然脱离地面飞起来了,不一会就升到了高空,群山大海在我脚下缩小得如同沙盘模型。

  “我高兴极了,拍着手大笑大嚷。那时侯我太小了,并不知道这神奇的战车就是御夫座的白银圣衣。

  “圣衣降落的地点果然是一个地图上找不到的陌生地方,不过~(加比拉说到这里笑了起来),我们在座每个人都非常熟悉啦,哈哈……哎,亚迪里安,以后发生的事情我不想记载了,结尾一句就写成:‘圣衣引导着他来到雅典娜圣域,从此成为御夫座的白银战士。’留一点梦想和憧憬的余地,多好。”

  亚迪里安揶揄了一句:“就象童话——‘公主王子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加比拉笑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先锋的思想,时时刻刻把保卫大地和平挂在心上。圣域最令我喜爱的地方,就是它和古代希腊息息相连。雅典娜女神的存在更是证明了我一直梦想追随的东西乃是真实的。每当我看到一个个以星座命名的圣衣,和拥有圣衣的战士,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激动,好像远古的英雄和他们的神话事迹再度复活了似的。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想象自己是一个最伟大的英雄,在野蛮人的世界勇斗恶龙……嗨,你们别笑了,我知道我不是啦,否则也不会败在一辉手上了。”

  亚迪里安叹息似地摇摇头:“真服了你了,不过,也许与爱做梦的人相比,从不做梦的人更像白痴,谁知道呢……无论怎样,你的心态挺令我羡慕的。”

  ……

  轮到军医凯音的时候,他摆摆手:

  “我的可以不用写了,无论是身世还是加入圣域的过程都不值一提。88个星座里只有巨爵座圣斗士,因为肩负着疗伤的重任,一直以来是世袭产生。我的家谱已经介绍得够详细,节省纸张给别人罢。”

  “我又没要求你一定介绍个人履历。”亚迪里安说道,“难道你没有任何想叮嘱的事情吗?”

  凯音迟疑了一下:“如果我把特效药品配方和独门治疗术的说明写出来,万一落到敌人手里怎么办?”

  “这倒是一个难题呢。可是你不交代,如果一旦失传,损失就更大了。”达狄接口。

  亚迪里安问:“这些配方治疗对象都是人类吧。”

  “那当然!”

  “都是活人吧?”

  “你这问的什么话!”

  亚迪里安笑道:“如果我们心地高尚一点,看得深远一点,就可以认为,精湛的医术不仅仅只属于圣域,也属于整个人类。即使落到冥斗士手中,这个性质也没有改变。因为只要战争结束,敌人这个概念就不存在了。假如凯音的医书命中注定要为某个冥斗士所继承,那也比白白流失有意义。”

  “你说的有道理。”凯音点点头,“把笔记本给我,医学说明由我自己来写好了。”

  ……

  凯音的医学指导足足写了半个时辰,用掉亚迪里安一半的纸张。这时候前方模模糊糊出现了陆地的阴影,巴比伦站在船头目测了一下,估计半个小时之后就可能到岸。

  “剩下的人快一点,每人限制十分钟。”他扭过头催促道。

  除了在船舱里安睡的美斯狄,甲板上统共还剩下三个人没有发言:天箭星座的德里密、银蝇星座的狄奥以及亚迪里安本人。

  亚迪里安说道:“我们几个同一年出生,都是十六岁。调换一下顺序,从最小的先讲。”

  “无所谓,反正我都居中间。”德里密不介意地回答,“年龄最小的那人正睡着呢,去叫醒他?”

  亚迪里安摆手:“不,别把他叫醒,就狄奥开始吧。”

  狄奥的身高只有一百六十公分,不但在白银当中,在整个圣斗士群体里也是最矮的,他的外形与巨人阿鲁杰狄恰好成为很鲜明有趣的两个极端。然而这小个子的脾气却爆烈得很,完全是个火药桶,又特别爱抱怨,大家开玩笑时常把他比作法国电影《虎口脱险》里的那位小个子指挥家。

  这不,一有了发言的机会,狄奥立刻甩开了连珠炮:

  “明明就是苍蝇星座,叫什么银蝇!一样不好听,遮遮掩掩反而更丢人。我拿到圣衣倒是顺当得很,因为根本没有竞争对手!谁不想要个响当当的头衔?一个冷门的星座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任何建功立业的体面任务与你无缘,‘看!圣域的英雄来了!‘‘欢迎大救星!请问恩人怎么称谓?’‘我是苍蝇星座的战士某某,嘿嘿……’‘您别开玩笑了,哈哈……’得!给圣域丢脸了吧!喂!苍蝇座的那个!下次任务你别去了,后山放哨的一个杂兵死了,你暂时顶个缺,只是暂时,别想太多……当然,我是不在乎的,反正,总得有人来坐这个位置,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亚迪里安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拜托简短点。”

  “我就想发发牢骚不行吗?谁规定遗嘱非得一本正经说好听的?”狄奥翻翻眼睛,“你听好了:在墨西哥恰帕斯州的原始森林里,一批科学家们用辐射和喷血雾的方法,生产出一种生物武器食人蝇。某天一批食人蝇在管理人员的疏忽下飞到了野外到处咬人。其中有一只食人蝇落在了一扇好大好大的仙人掌上,仙人掌的顶端托着一个金属箱子,里面装着苍蝇座白银圣衣。那只食人蝇不小心爬进了箱子里面,和圣衣的小宇宙以及雅典娜的意志发生了热学反应,结果竟然变成了人类。在女神神力的感召下,那只食人蝇从此改邪归正,当上了保卫大地安危的圣斗士……你们觉得我这个身世怎么样?”

  “简直是胡闹!”亚迪里安沉下了脸,“闪一边去!下一个。”

  “嘿!慢着!”狄奥两手叉着腰气势汹汹,“别人说的话你都记下,凭什么就我的被撕掉?你非得给我重写一遍不可!”

  “写这种胡话脏了我的纸!干什么,你想打架?”

  巴比伦见气氛不对,慌忙站到两人中间:

  “嗳,我说,都是自己兄弟,别在敌人的地盘上争吵好不好?还有,狄奥,别怪我说你,时间已经不多了,拜托你正经说两句不行吗?”

  “我正经得很。”狄奥冷冷地说,“在白银圣斗士中,数我的功夫最弱,也许下船之后第一战就立刻死掉。一点贡献也没有的人生,虽然不甘心,但没有任何办法。索性以自己的方式告诉后人,雅典娜女神是伟大的,值得永远尊敬和爱戴,不要因我个人的斑斑劣迹,玷污了圣域的清誉。不过是一只食人蝇罢了,哈哈哈哈……”狄奥旁若无人地干笑了一阵,双手捂住了脸孔,“除此而外,我还能为女神再做什么呢……”

  见此情景,亚迪里安有些过意不去了,以往暴力三人组每捅一次漏子,领罚的都是史里乌——在大家眼里另两位的本事,办不成事情反而顺理成章。阿鲁杰狄因为智商接近孩童所以对此并无多大感触。没有想到的是狄奥骂骂咧咧的表面下,竟然藏着这么沉重的失败感。于是亚迪里安伸手拍拍对方:

  “别难过了,狄奥……我很抱歉。既然你要求,那一段我给你加上去好了。是呀……这样写也满不错的,捉弄一下后世的人,让他们为其中的玄妙想破脑袋,呵呵……”他回过头以目示意德里密,德里密会意,向前挤到空地中间:

  “好了吗?那就开始接着讲我的了。”

  “我,德里密,生于6月16日,与教皇撒卡大人同属于双子星座。获得白银圣衣的经历对我而言,似乎是做了一场噩梦。

  “被送往埃及竞争天箭座圣衣的共有七个侯选人。虽然圣域明文规定只有最后的胜利者才能拥有圣衣,但总有些同伴试图通过实力以外的途径获得它。在三年的时间里,我躲过了三次食物中毒,五次匕首落床头,还有数不清的私藏家伙的肉搏。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但是无人将此事报给圣域,因为都觉得这是我们自己内部的事,惊动官方未免小题大做,让人瞧不起。到了第三年末,七个同伴只剩下了两个:吉恩和我。我们运用暗器的水平不相上下,都接近炉火纯青。于是圣衣争夺的最后恶斗在我们两人中间展开。

  “当时的教皇撒加大人很重视这次比武,比赛那天亲自从圣域赶来观战.决斗的内容是由我和吉恩互相掷飞刀,统计命中率决定输赢.过程自然是很激烈的,我们都挂了重彩,但都还没有死.当时吉恩身上的飞刀已经用尽,我还剩下最后一支.我暗中估算了一下,根据战绩我已经赢了.于是将最后这支飞刀抛向吉恩,准备结束这场战斗.以那种随意程度,吉恩是完全能够避开的.但是吉恩不但没有躲避,反而故意让飞刀刺穿他的眼睛,贯穿整个头颅,从后脑飞出,飞向观众席,正对着教皇的位置.

  “撒卡大人接住了飞刀。我被士兵们拿下,理由是比武作弊,兼企图借机行刺教皇,因为他们验出了飞刀上涂有剧毒。而我们比赛用的所有东西事前都经过严格检查,有毒的飞刀一定是我私下潜藏在身的。

  “我百口莫辩,被关进了地牢。倘若不是撒卡大人的明察秋毫,第二天早上我就被处死,也不可能在这里和你们讲话了。撒卡大人不满意下面人的调查结果,他亲自查看了吉恩的尸体,发现他的头发里浸着剧毒药物,与飞刀上的一模一样。而且在比武的末期,吉恩故意站在背向教皇的这一边场地,使我的攻击方向正对着教皇。撒卡大人由此推断出这一切都是吉恩预设的陷阱,即使自己战败也决不让我拿到圣衣。

  一切真相大白之后,我被恢复了名誉,并且顺理成章地当上了天箭座白银圣斗士。周围那些人,在我倒霉的时候极尽羞辱之能事,这会子又纷纷过来巴结我了。巨大的反差刺激得我差点要厌世,从此我的眼里值得追随的只剩下撒卡大人,唯有他曾经像透过云层的阳光,将英明与公正照耀在我身上。只要是为了撒卡大人,千难万险我也再所不惜。”

  "很坚定的心意,但是理由太蹩脚.而且我劝你最好放弃,免得捅出乱子."亚迪里安写完最后一句话,抬起脸意味深长地盯了他一眼,"毕竟你要尽忠的对象已经不在了."

  德里密轻蔑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秀才!剩下的时间只够你一个人讲了,快点!”史里乌催促亚迪里安。

  “我老早就写好了。”亚迪里安声调平淡,扬扬手中的笔记本,“如果你们有兴趣,我就念一遍。”

  “念吧。大家的故事都说了,不该少你一个。”巴比伦说。

  于是亚迪里安开始:

  “在圣域的所有人当中,我是与家庭联系最密切的一个,经常用书信交流彼此状况。女神刚从日本归来的那段日子,圣域里白银圣斗士地位一落千丈,我愤愤不平,也曾写过家书发泄不满。——几天前,父亲的回信到了。”亚迪里安一边说着,从衣服内口袋里掏出一封信笺捏在手上,“在这封信中,他告诉了我一个惊天秘密:

  ……当家父还是个一文不名的年轻人时,曾经组织几个朋友洗劫了一处山庄。那是个旅游胜地,收入非常丰厚,但是地势偏远,每月得靠人力拎着钱箱下山把当月收入存进最近的银行。我父亲观察了好几个月,掌握了出纳行动的时间规律,事前埋伏在最有利的山路,终于将几百万的巨款到了手。

  在行动以前,家父曾经上德国的布洛肯山里,拜访一位占卜很灵验的女巫,询问这次计划是否会成功。

  女巫告诉他,打劫会很顺利,然而一旦做下这桩事情就欠下了社会一笔债。

  ‘即使你不肯主动偿还,这笔债务到时候也会被社会逐渐索去,以你无法接受的方式,从你后代的命运里。’女巫对父亲说,‘但是,假如你肯献出你长子的生命,令他将来为了保护这个世界而死,并且在身后倍受冷落,得不到任何荣耀和关怀,或许可以挽救你的家族其他成员。怎么样?你还打算做这事吗?’

  还是年轻小伙的家父不愿顾虑那么多:‘当然!我现在穷得连老婆都不知道在哪里,儿子更是天晓得。就算真有这么回事,大不了多生几个小孩得了。’

  尽管这么说,为了减少罪过,家父他们便没有伤害那个出纳的性命,只在拿到钱之后将他塞住嘴巴绑在树上就匆匆离开了。之后家父隐姓埋名来到丹麦,靠着抢来的巨款包装出的新身份,很快就俘虏了我美丽的母亲和她显赫的家族。婚后不久便生下了我,以下又陆陆续续添了四个弟弟妹妹。

  然而快乐无忧的生活没有持续多少年,先是父亲因为股票投资失败濒临破产,不久最小的妹妹因害病而生命垂危,我的母亲也染上了肺结核,不顺心的悲惨事一桩接一桩,家里整天笼罩着惨云愁雾。

  家庭的巨变令父亲意识到了什么,那段时期他经常把我紧紧抱在怀里愁眉不语。

  最终他还是下了决心,带着六岁的我再次来到德国的布洛肯山,经过千心万苦找到了当初给他指点的那位女巫。

  ‘当年拿走的钱,我会尽力全部交出去,到警察局自首也不成问题,甚至用我自己的性命去还债,怎样都可以。只要别动我的孩子,行吗?’父亲用乞求的口吻对女巫说。

  女巫摇头:‘没有用,你已经无贡献价值了,时代属于新生的力量。幸亏你们当初没有沾染命血,不然连这一条保全之路都没得走。’

  父亲哭了,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见他哭,心里很害怕,也大哭了起来。女巫走过来,从父亲手中抱走了我。为了安慰我的恐惧,他们都没有对我说实话,只是告诉我,我是个好孩子,好到足够资格成为正义女神的战士。

  布洛肯的女巫,也就是指导我修炼成为猎犬座圣斗士的师傅。

  离家六年后,我拿到了白银圣衣,师傅写下一纸留言之后飘然而去。根据纸条指示,我来到了圣域,从此和你们一起执行着教皇指派的各项任务。长年的冷血刺激,把我训练得对什么都心安理得,只在心底守住一根底线:我们所作所为出发点都是正确的,尽管有时候看起来并不怎么样。这根底线直到撒卡大人在女神面前自杀便彻底崩溃了。

  不知道你们当时感受如何,反正我是彷徨得很。

  不肯承认以往的错,眼里只有自己的委屈,成天愤慨世道不公……直到这封家书到来,我才明白:其实我是最没资格抱怨的人。父亲在重病之中写下的最后一封信,他……”

  亚迪里安的眼眶红了,转过脸用手背拭去溢出的泪水,稍微平静一下心情,继续说道:

  “父亲去世前,已经向家乡的警方和媒体公开了当年的案件。我们都是男人,决不逃避自己的责任,偿还我们家族对社会所欠下的债务,是身为人子的我唯一能为父亲做到的事情。”亚迪里安说到这里,眼睛里放出坚定的光芒: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什么不可接受,前方路途充满险恶,假如遇到非得死人不可的情形,希望你们不要和我抢这个机会。”

  他一字一顿地说完这句话,那种决心和气势令在场的人黯然。

  ……

  此时陆地的轮廓已经清晰地显现在他们面前,竟然是一段最陡峭的绝壁,直立平滑仿佛刀削,岩缝里不断渗着黏液和脓血,散发出阵阵腥臭。

  打头阵的史里乌低声咒骂了几句,带着达狄和加比拉布置好向上攀援的铁索,船上的其他人开始整装待发。

  美斯狄这时候才被摇醒。

  “已经到了吗?”他揉着惺忪的眼睛刚要跨下船,却被亚迪里安挡在了前面。

  亚迪里安把笔记本扔到他怀里:“你不必了,这个东西替我们保管好,抽时间把你自己的也写上去。”

  美斯狄吃惊地问:“为什么?”

  “我们一致决定,由你负责送那个孩子到极乐净土。”巴比伦对他说。

  美斯狄望望众人,立刻明白过来。

  “开什么玩笑!我不同意!对付前面的敌人,少了我怎么行!”他企图推开亚迪里安和巴比伦硬冲到岸上。不料摩西斯从旁给了他当胸一拳:

  “这是老大的命令,你敢违抗?”

  巴比伦也故意板起脸孔:“美斯狄,当初是你推举我做的头领,难道只是空架子?这第一条命令你就带头抵制,后面我再管人可就难了。”

  不由分说,巴比伦将那串从米诺斯那里得来红宝石项链,塞到美斯狄手里。

  “别忘了收好这个,在极乐净土没了它可不行。”

  “可是……”美斯狄还想努力挽回。

  亚迪里安不耐烦地打断他:“别可是可是啦,哪来这么多废话!你以为极乐净土的任务就轻松?随便遇到一个主神拦截,你连骨灰都不会剩下,还不知道谁比谁先死呢!”他说完此话,冷不防劈手斩断铁索,将小船用力向河心一推,那船嗖嗖地立刻滑出了二十米远。

  “和珍妮团聚时别忘了代我们向她问好!”苍茫中只见最调皮的达狄挥挥手。

  事已至此,美斯狄不便继续固执下去。他站在船头,望着同伴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眼睛不禁湿润起来。

  大战在即,每一次生离,都可能成为死别。生生死死,悲欢离合,谁又说得尽,谁又参得透!

  此番分别,正是:黄泉末路,浩气倾燃燎原火;圣山之巅,英魂血绽向阳花。

  欲知后情究竟如何,欢迎观赏第二十九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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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4 10:14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二十九 各怀心事

  险山恶水赴戎机,凄凄紫雾眼迷离。

  一念牵忧生前事,不辨何处冥城西。

  ……

  当美斯狄与其他的白银圣斗士在第六狱的欺血崖下挥手作别的时候,就在离他们不远处,身被黑纱的冥后与睡神休普诺斯悬立混天之上,浓浓的黑暗将他们隐藏得完全看不见。

  休普诺斯在冥后身畔悄声问:“贝瑟芬妮大人,这样就足够了吗?真的不需要我和达拿都斯出手?”

  “应该是不需要。”冥后回答,“同时利用人类的弱点和优点,让他们自取祸亡,就像张开罗网等着鸟雀自己钻进来,还有比这更省事的战术吗?”

  “同时利用人类的弱点和优点?”休普诺斯不解。

  冥后点点头:"有些人会死于他的弱点之下,如贪欲,怯弱,妒嫉和虚荣,也有些人会死于他的优点之下,如忠诚,善良,纯朴和勇敢.每一个前往第六狱的雅典娜的战士,我都为他们准备了两种遭遇,即使他们避开了自身的弱点,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的优点.所以.....等着瞧吧."

  “是!”休普诺斯应声,对冥后充满了佩服,“不愧是贝瑟芬妮大人……仅仅靠一张假地图,就让圣斗士们上钩了。”

  冥后笑了:“第二狱墙上的地图并不假。但是从那个方向靠近,根本没办法破坏塔尔塔罗斯——也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魔星内核’。等待他们的必将是全军覆灭。”

  ……

  冥界各个地狱的景象,与其说是由地球上最恶劣的地貌构成,不如看成是人类发挥极致的各种恐怖幻想的组合更合理。因为找不到任何构成的原理和根据,石缝间渗着黑血,沟渠里流淌着脓一样的液体。刚刚走出污秽昏暗毒蛇横行的沼泽,迎面来的可能就是冒着火焰的干燥沙漠;再转几个台阶,立刻又变成冰雪皑皑寒天冻地。

  上了欺血崖之后,展现在圣斗士们面前的就是第六狱的第一谷——血池地狱,这里据说是专门关押生前爱用暴力伤人的死者的地方。

  强烈的腥臭令巴比伦他们快要窒息了,不由暗自庆幸那个最爱清洁的家伙碰巧不在这里。船形的山谷,两头的山峰高高翘起,一条长长的钢索悬挂于其间,这就是唯一的通道。下方的山谷里充满了粘稠的红色液体,涌动着,翻腾着,打着旋涡咕咕作响,时不时冒出一串污秽的气泡。

  最令人触目惊心的便是血色浊流中此起彼伏不断浮出的悲惨面孔,皮肉剥落,毛发腐烂,眼洞深陷,来不及发出绝望的哀号就被再度吞没。

  “大家小心,这个血池的腐蚀性比强酸还厉害。”巴比伦提醒众人,“千万不能掉下去了。”

  他的一只脚已经踏上钢索,亚迪里安忽然发话了:“嘿,老大!这是冥斗士们的通道,你真的打算让我们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不走这里还能走哪儿?”巴比伦为难地四下张望,“真遇上敌人就我来断后,你们赶紧冲过去好了。”

  这话大伙儿都不同意了:“先前女神吩咐我们在完成任务之前,一定要尽量避开无益的战斗。何况魔星内核还没有破坏掉,这些冥斗士的战力是深不可测的,我们的人死一个就少一个,所以谁也不能轻易牺牲。”

  见此情景,巴比伦决定让步:“要不这样吧。我们先观察一下地形,或许可以找到办法。”

  实地考察一番之后,他们发现在山谷一侧,因为悬崖上半截向中心膨出,可以很好地遮挡守卫的视线,如果他们从山谷下端,离沸腾的血浆只有一尺高的地方,贴着绝壁紧挨着向前移动,运气好的话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溜过去。

  ……无论行不行也只有这一个方法了。好在圣斗士们都具有用肉身粉碎石头的力量,于是他们设计了一个最佳的协作方案:先由德里密将达狄的锁链缠在天箭上投掷出去扎进岩石里;然后加比拉腰缠锁链另一头慢慢吊下去,用飞盘在岩壁下端敲出供落脚的浅窝,当工程进展到够站稳两个人的时候,德里密第二个下去,踩着浅窝向前,用天箭在岩石上不断开凿出一排孔,大小足够插进一根手指——对于圣斗士来说,这样的条件便足够他们顺利地攀援了。

  泛着红光的漆黑山谷,一干人像沿着墙线爬行的壁虎一样缓缓前进。形势比他们想象地要困难一些,因为血池中的鬼魂嗅到活人的气息,纷纷游过来,伸出残留着腐肉的手臂,求救似地去拉他们的脚,这就大大地干扰了他们的速度。

  “真是麻烦!”巴比伦抬脚踹飞两个死鬼,又腾出一只手摩擦出大量幻空火焰,许多燃烧的火团在他们周围不停飞舞,池中的鬼魂感到害怕,不敢靠近了,却仍然恋恋不舍地徘徊在不远处张望。

  “注意!上面有人来了!”负责头顶方向警戒任务的达狄忽然低声喊道。

  果然从上方传来金属鞋跟踩动钢索走路的声音。巴比伦连忙熄灭火焰,其他人也尽量将身体缩在岩壁的阴影下,池中的怨鬼们又围聚过来,大家只好一声不响地暗中挣扎着。倒是报信的达狄,仍然脖子伸得老长,一动不动望着上方。

  “喂~~~~你不要命了?”加比拉一连提醒了两声,达狄像没听见似的,眼珠子盯得更专注了。

  “摄魂法??”几个人同时想到这个字眼。传说地狱中有一种妖怪,只要不小心和她对望一眼,人就会变得呆如木鸡,难道达狄被袭中了?

  摩西斯正好紧挨着达狄,他立刻伸出大手掌抓住达狄的脖颈,强行拉他到隐蔽地带。

  “呃……”达狄翻着白眼,挣脱大个子的铁掌,“你干嘛!想掐死我?”

  巴比伦低声叱责:“摩西斯是好心救你!!你差点闯祸了还不明白!上面有什么好看的!”

  达狄见他这样问,竟然得意地傻笑起来:“是很好看啊,你猜刚才走过去的是什么人?一个美眉哇!!我真是太难得了,哈哈哈哈!”

  “女人?这种地方?你看错了吧?”

  “你不相信也没关系。”达狄乐呵呵地说,“她长得可真漂亮,从这个视角正好可以看到她的内裤……”

  “少做梦了!”亚迪里安给了他头顶一记,“她穿的是长裙还是别的服装?”

  “不是长裙。”达狄摇头,“是像黑色宝石制成的甲胄,背后还张开着一朵巨花。”

  “这么说不是潘多拉了。”亚迪里安思忖道,“可能就是守卫血池地狱的冥斗士。”

  “看来各处的冥斗士已经基本到任。”巴比伦点点头,“我们必须更加小心了。”

  小插曲结束,圣斗士们继续前进,血池两边的岩石粘滑如同长年肮脏的澡堂墙壁,加比拉和德里密更加小心翼翼,遇到险要地形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连巴比伦、史里乌和亚迪里安也得参与商议。

  这厢忙得头昏脑胀,那边却时不时听见撒米安在问达狄:“你看见她的内裤是什么颜色?”或者狄奥的声音:“她是不是娇小型的美女呀?”

  巴比伦叹了口气,亚迪里安会意,他向巴比伦低声说了几句,巴比伦点头。于是亚迪里安慢慢挪动到队伍的后面,不客气地打断了达狄等人津津有味的谈论:

  “刚才那个冥斗士,我也看见了,是个男人,你们的废话到此为止吧。”

  “我怎么可能看错……”达狄叫道。

  亚迪里安气势汹汹:“看错了就是看错了!喏,给我说三遍‘刚才从钢索上走过去的是个男人’,快说!”他故意踢了达狄一脚,但是不重。

  “刚才…从钢索上走过去的是……干嘛呀?”达狄哭丧着脸,“我保证不谈了行不行?”

  “还不够。根据我的读心术诊断,你的心理正处在亚健康状态,不论看到什么样的敌人,在你眼里统统会变成美女。”亚迪里安一本正经地宣布,“所以你们几个别信他的,达狄只是在描绘梦中情人的样子。”

  亚迪里安说完便赶紧溜到前面去了,身后传来达狄的抗议声:

  “你太不给情面了吧,这样说别人会把我当变态的……”

  大家都是明白人,达狄也不例外。当置身于充满危险的地方,如果不能保持全神贯注的警惕,厄运随时会不期而至,这种情况下,连最微不足道的玩笑都成了消遣不起的奢侈。

  ……

  第六狱是范围比较大的一个地狱,共分成三座山谷。血池以外,接着就是森林地狱和热沙地狱。

  这是充分模仿自然界恶劣环境进行的肉体惩罚,也许有的朋友会感到奇怪,穿行森林和沙漠能够比刀山火海更可怕吗,何至于成为地狱的一个机构?殊不知:凡是地图上任何一块领土,只要至今人类仍然无法定居的,其环境的凶险程度远远超过了我们这些在文明环境长大的人们能够想象到的地步。就拿热带雨林来说,在人类已经登上珠峰到达南极的今天,位于东南亚诸岛东端的新几内亚岛,它的中心地带却是一无所知,因为始终无人敢走进去一探究竟。另外一个例子是:本世纪初有个探险家带着二百号人试图进入中部非洲的密林,仅仅十五里的路程中,他的队员就死亡得只剩下二十名。根据幸存者的回忆,如果没有混金属丝与橡胶的特制服装密封保护,只要行走十分钟,在丛林植物的不断擦刮下很快就会磨穿皮肉露出白骨。亿万只毒蚊子聚集在一起,像是凝成固体一般将猎物整个包裹,转眼便吸干了受害者的全部血液。相比之下,各类猛兽的袭击倒是最微不足道的。

  因此,哈迪斯的地狱里有了这两项现成娱乐,比费脑子设计各种大同小异的酷刑,实在轻松多了。

  出了血池地狱之后,为了防止手下再度因为看到某种人而大惊小怪,巴比伦下令直接从森林和沙漠的中心穿过,远远避开冥斗士可能出没的路径。

  虽然圣斗士们的体质远胜常人,加上还有白银圣衣的保护。这一帮子外来的偷渡者们还是大大受苦了一番。幸亏他们中间还有几个伙伴在类似环境下生存过,有一定的经验——比如来自乌干达的武仙座大力士阿鲁杰狄,以及在利比亚沙漠里长大的德里密,大家互相传授互相扶持,一路小心跋涉,虽然挨了不少时间,到底还是成功地挨到了第六狱的边缘。出来的时候几乎每个人浑身上下都爬满了毒蜘蛛、旱蚂蝗、山蛭等大小虫子,这些丑恶的生物连头发和鞋子里也不放过,看得人一阵阵地起鸡皮疙瘩。

  亚迪里安低头使劲拍打着浑身上下,顺便问了身边人一句:

  “喂,你的情况怎么样?”

  “好象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达狄有气无力地回答。

  “这种玩笑实在无聊。”亚迪里安板起面孔,“快起来!再不走就要掉队了。”

  ……

  在第六狱的尽头,一道宽阔的瀑布展现在他们面前。传说这个瀑布聚集了地狱所有亡灵的血泪,也是最能够显示地狱威慑力的三大景观之一。这条瀑布将冥界阻断成了两大部分,前一部分是行政办公的地方,审判和惩罚各类罪人的多在此执行。而后一部分则安置着冥王和他的亲信们的私人宅院,环境与前半部分有天壤之别,因此这一道瀑布也有类似护城河的保护作用,加诸在瀑布上的诅咒使普通的亡灵根本无法通过。

  以重要性来看,这瀑布应该是重兵把守的一道关隘才对。然而眼下不但一个冥斗士看不到,连冥界的杂兵和文职人员也踪影全无。更令人骇异的是:此时的瀑布完全是静止的!无法名状的肮脏液体挂面一样停留在半空,末端扩开的水纹仿佛一圈圈凝固的烛泪,密密交叠,纹丝不动。

  难道时间在这里是静止的?

  圣斗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弄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于是巴比伦问德里密:“那地图上怎么说的?”

  “从这里过去还有一个第七狱,然后就到了。”德里密含糊答道。

  “是这么从瀑布上直接走过去吗?还是穿到瀑布下面找小道?”史里乌在一旁发问。

  “不不不——不用穿到瀑布下面,就直接在上面走。你们看,对面正好有一块突起的岩石,只要把达狄的钢球锁抛过去缠紧,就可以从锁链上走过去了。”德里密回答。

  “倒!刚才没走成钢丝,居然在这里补走。”小个子狄奥嘀咕了一句。

  在德里密说那番话的时候,神情似乎有一丝慌乱,但是非常短暂,几乎所有人都没注意到,除了亚迪里安。

  “我是不是看错了?他应该没理由背着大家搞鬼。”亚迪里安抄着手臂不安地想。为了再证实一下,他有意朝瀑布下方走去。

  德里密连忙叫住他:“亚迪里安!!你去干吗!”

  亚迪里安转过身,慢条斯理地回答,“查看一下地形而已,不用那么紧张罢?”

  “咳!你实在太冒失了!”德里密急得跺脚,“守卫此处的冥斗士就藏在瀑布后面……这、这是第二狱的地图上说的。乘他们现在还没发现,快点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哦,原来这样啊,那对不起了。”

  亚迪里安折回到队伍中,一干人顺利渡过瀑布,继续踏上征途,很快将第六狱远远抛到了后面。

  ……

  接踵而来的第七地狱,又名酷刑地狱,比第六狱还要宽广和复杂。这里总共分为十个大壕,每一个壕之间有着最严格的分工,从行刑的刀具到主罚的罪行,五花八门绝不雷同。

  然而有趣的是:虽然酷刑地狱的残忍在整个冥界位居第一,但是没有一项刑罚是针对暴力、战争或者大屠杀的。被罚到这儿来的倒霉鬼,生前所犯的事情,如果依照人类的法律来看,绝大多数甚至够不上死刑。比如:小偷小摸、卖淫嫖娼、贪污诈骗以及诽谤他人等等等。但是他们被带到这里,有如一只只待宰的羊羔,被迫接受着锯首抽肠、烈火油烹等最惨无人道的磨灭。

  更令人费解的是:这个地狱竟然被安排在大瀑布的后方,与冥界上层人物的住所属于同一地带,难道是冥界的高管们过于敬业,要把一部分工作带回家做完?听起来似乎很可笑。关于这一点,有人在天琴座白银圣斗士奥路菲的手记里找到了答案:

  “……冥界的娱乐场所并不多,好战的冥斗士们在和平的日子里百无聊赖,唯一的消遣就是结伴到第七地狱去观赏酷刑。兴致好的话还可以亲自参与,或者举行一场高难度的竞赛,受难者的叫声越悲惨,他们就感到越痛快。对于天生有暴力倾向的人来说,残忍也是一种可以被欣赏的精神享受,只要自己正好不是那受虐的对象。”这位曾经为了陪伴爱妻在地狱里居住过一段日子的圣斗士如是评价。

  ……

  白银圣斗士们站在一处隐蔽的高地张望着第七地狱的概貌,下面一片灯火辉煌,隆隆声不绝于耳。

  “哗!好繁忙的地方,竟然实现机械化作业了,简直就像座热火朝天的大型工厂。唉,可惜是翻炼人肉的。”撒米安惋惜地叹道。

  “老大,这次我们准备怎么闯过去?”达狄问巴比伦,“如果偷偷从人家的刑壕里穿越,就算我们没有粉身碎骨,也会把人家的设备给弄坏,到头还是会被发觉。”

  巴比伦一手摸着下巴:“确实如此。看来想彻底避免战斗也是不可能的。反正再往前就是冰地狱,我们也只有赌一下了。”

  “但愿这里的冥斗士也和大瀑布那里一样开了小差。”加比拉说。

  “每个人都调整好备战状态,有伤的处理一下。”史里乌吩咐,“我们一鼓气冲过去!”

  ……

  冥后依旧坐在她那座长着黑色白杨和排骨花的庭院里,手里捧着那杆华丽精致的水烟袋。死神达拿都斯匆匆走了进来,向她汇报圣斗士们的最新行踪。

  “什么?他们接着向第七狱去了!”冥后非常意外。

  “是的。雅典娜的手下们并没有按照地图的指示往大瀑布的下面去。”死神回答,“眼下他们正和第七狱的冥斗士天烈星刀登打得十分激烈。”

  “这就奇怪了……”冥后陷入深思。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事先凝滞了瀑布,又撤掉了那里的守卫,反而引起了他们的怀疑?”达拿都斯猜测。

  见冥后没有说话。达拿都斯接着道:“只靠天烈星一个人恐怕阻挡不了他们,要不要再增派其他冥斗士?或者我直接去处理?”

  贝瑟芬妮摇摇头:“派出冥斗士,必定会发生伤亡。我没想到他们居然去第七狱了,否则连天烈星也不会让出现。你去通知潘多拉将其余冥斗士全部不得出动,关于这件事情我自有解决办法。”

  她站起身来走到庭院中央。

  达拿都斯望着冥后窈窕绰约的背影,暗暗思忖:“哈迪斯大人从来视冥斗士的性命如草芥一般,贝瑟芬妮小姐为何要对他们这样仁慈?甚至不惜假造夫君命令,向潘多拉骗说爱护冥斗士是哈迪斯本人的意思。她这么滥施妇人之仁,千万别惹冥王大人动怒才好……”

  正在胡思乱想,只听得冥后开口说道:

  “你是否记得,阿瑞斯还剩有残部滞留在我们冥界。战神已经死了,这些人群龙无首,又不甘心听从冥界节制,留着迟早也是个麻烦。”

  冥后的话令达拿都斯若有所悟:“贝瑟芬妮大人!您的意思是……”

  “你去知会那四个狂战士守在第八地狱的门口,并且告诉他们:如果想他们的主人立刻复活,就得设法打败这几个雅典娜的圣斗士,从他们身体里取下宇宙碎片,便可重生战神的肉体。”贝瑟芬妮对睡神命令道。

  ……

  舞台转回第七狱。

  一个全副武装的冥斗士,笔直的冥衣状如螳螂,右手握着半月型大宽刀,左手拎着一个橄榄球形状大小的砸器,刀刃与球尖上沾满暗红色的液体,噔噔噔一路追赶过来。钢甲的地板在他脚下反射出银灰色的光亮,他的左边是刀山滚轮,已经齿断轴倾;右边是流星巨锤海,也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圣斗士们干的。

  “你们给我站住!”握着刀的冥斗士气喘咻咻地喊道。

  正在赶路的圣斗士们以为另外一个冥斗士出现了,折回头一看,大吃一惊。

  “咦!!这家伙明明刚才已被阿鲁杰狄打死了,这么快又复活了?……不对,虽然装备一模一样,面貌却完全是另一个人……该死,我怎么忘了,”巴比伦心里一沉,“女神说过只要魔星内核存在,即使杀死冥斗士,也会立刻出现新的接替者……”

  那位新生的冥斗士舞动着双手直奔过来……打了无数架之后圣斗士们才发现:只要打死第一个冥斗士的敌人没有被杀,后面的继任者就会紧缠着那人不放,无论是躲藏还是赶在前头逃逸,都会被紧紧追过来。这显然是由冥衣本身的意志在操控,就像能够跟踪目标的新式鱼雷。

  可巧先前出手致命一击的是武仙座阿鲁杰狄,所以天烈星的冥衣完全盯上他了。这种情况下,无论杀死多少天烈星的冥斗士,都改变不了战局,反而害得越来越多人命被无辜卷入。

  ……再往前跑就要出了第七狱的地界了,巴比伦突然意识到假如让这个家伙一路跟出去,他们的行踪一定会被整个冥界发觉,那就糟了。

  “不行!我们必须将他困在第七狱。”他回头对众人说,“史里乌,你带着大家先走,我和阿鲁杰狄留下。”

  史里乌未及回答,阿鲁杰狄发话了:“老大 ,你留着没有用处,这家伙想找的是我,对付他小菜一碟。放心吧,别忘了我可是大力神赫克里斯选中的战士!!”

  他不由分说张开两臂将众人推倒出第七狱,顺手将第七狱的重甲大门奋力带上,其他人想进也进不来了。

  这时天烈星已经赶到了他的背后,甩出橄榄形的砸器击在他坚实的后背上,立刻凹下去一个血坑。

  阿鲁杰狄不慌不忙地转过身,这个平日傻傻的老实人居然也说出了一句幽默话:

  “来,我们慢慢玩游戏吧。”

  ……

  从第八狱开始,冥界的建筑逐渐显现出模糊的艺术风格,这是因为再往后就到了冥界统治者的居住场所,多一点人文气息,生活才显得更有情调。也不知是为了符合冥界的特色,还是彼处只有这一种资源。一路上他们看到数不清的用骨头装饰的建筑,最多的是一般人类的骨头,百多块拼在一起垒成烛台的形状;有的则特别粗大坚固,可以三四个并成一束用来支撑屋檐,这些大概是巨龙的胫骨;还有的,可能是囚死在地狱里的提坦们的遗骨,死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不敢靠近。这些白骨映照着地上的寒霜发出森冷的光,反倒方便了圣斗士们,可以藉着这光亮看到前面很远的距离。

  “地图上是怎么解析冰地狱的结构的?”巴比伦问德里密,“一直往里面是不是就到哈迪斯的宫殿了?”

  “不是。”德里密回答,“从第七狱出来的大路是一直通向哈迪斯神殿的,冰地狱在这条路的第一个分岔口上。没有冥王的允许,冥斗士们是不准随便进入的,因此我们应该不会遇到太多敌人。”

  “这样最好。”巴比伦。

  亚迪里安追问了一句:“地图上有说明魔星内核隐藏在冰地狱的什么地方没有?”

  德里密迟疑了一下,回答:“冰地狱里面共分三层,依次关押着青铜、白银、黄金圣斗士,我猜想魔核应该在最里面一层,也就是关押去世的黄金圣斗士的那一层里。”

  听到德里密这样的解释,摩西斯忍不住长叹一声:“这么说……假如阿鲁杰狄已经遭遇不测,我们就会在第二层见到他了?”

  “啊——”德里密现出痛苦的神情,“他现在第七狱……最后会怎么样呢?”

  “力竭而死,只可能是这一种结局。”亚迪里安很干脆地说,“就算阿鲁杰狄再力大无穷,在那种打不完的怪物面前,迟早会累趴下。所以我们必须尽快破坏魔星的力量源泉,才有可能救他。”

  德里密默不做声了。这时候跑在前头的史里乌回头对众人喊道:

  “你们看,冰地狱已经到了。”

  “嘘……小声些,好像有四个人影。”巴比伦的话音未落,只见那四个黑影已经慢慢向他们走过来了。

  这四个人的个子都挺高,浑身上下被华丽的甲胄(暂时称之为‘甲胄’,因为尚不清楚他们的来头)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眼睛。他们的甲胄外形大同小异,分别为红、白、黑、黄四色,头盔顶部装饰着与甲胄颜色相同的大簇羽毛。

  躲闪已经来不及,白银圣斗士们紧张地攥紧了拳头,预备大干一场。不料那个穿着红色甲胄的首先发话了:

  “你们果然又回来了,看样子外面不好玩。”

  “???”

  红色甲胄的人点破:“忘记了吗?你们不久以前才从这里出去,那时是阿波罗的意思。”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他说的是众人被太阳神复活之前那一段死掉的经历。

  看见他们一脸茫然。红甲胄有点失望:“原来你们复活之后,关于这里的记忆全丢掉了……算了,快进去吧。”他作了个让道通行的姿势。

  白银圣斗士们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等、等一下,您真的放我们进去?”巴比伦因为吃惊有些结巴。“请问尊姓大名?”

  “既然你们全记不得就没必要再提了。”红甲胄回答,“我们可不是好心,雅典娜的圣斗士本来就得关进冰地狱,就算你们不想进也要踹你们进去,难得大家一条心思,可以少费点事了。”

  见他这么说,白银圣斗士们倒没作理会处了。将计就计,先把女神交代的任务完成了,之后该怎么较量再怎么较量吧。

  欲知十名白银圣斗士进了冰地狱之后又会发生什么,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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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4 10:21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十 泪洒寒陵

  无边冰雪皆泪痕,酸心成灰何忍观。

  耽误人事两不济,已燃危急悬命端。

  ……

  前番我们提到过,关押在冰地狱里的都是先代雅典娜的圣斗士。理论家们早已发现:虐刑的产生源于不同势力之间的利害冲突,以及具有人身依附特点的等级制度——当两方之间仇恨太深,其中一方又“落入”另一方手里的时候。哈迪斯理所当然要利用自己统治死人世界的特权,给这些人类战士安上一个“反神”的罪名,让他们享受最高惩罚的待遇。因此寒冰地狱又名“炼魂界”。这可真是个值得仔细想象一下的别称呢。

  巴比伦、史里乌、达狄、加比拉、摩西斯、德里密、亚迪里安、凯音、撒米安和狄奥十个白银圣斗士进入了寒冰地狱的第一层。

  粗粗一看,寒冰地狱的景观并不比冥界其他地方更令人诧异。亮晶晶、滑溜溜的坚硬地面果然是巨大的冰壳构成,高高低低一望无际,却密布着一个个水缸大小的东西,里面隐隐露着几个脑袋。

  “铜釜……”德里密停下脚步,轻声自言自语,但是仍然被亚迪里安听见了。

  “你说什么?”

  “那叫铜釜。”德里密用手指着水缸样的东西回答,“死去的青铜圣斗士被三个一组地装在里面受苦。等会儿还会有银杯、金勺……作用差不多。我们快继续走吧。”

  撒米安在一旁用手比划着:“铜釜、银杯、金勺……容积越来越小了。”

  德里密解释:“铜釜一个装三人,银杯一个装两人,金勺一个装一人,容积虽然变小,折磨却更加厉害……”

  “你怎么知道的?是第二狱的地图上写的吗?”达狄忍不住问。

  “冰地狱的门上有说明。”德里密回答。

  撒米安敬佩道:“你连这都看了,真细心!我们根本没注意这些琐碎的东西。”

  德里密忽然焦躁起来,“快点走吧!你们!!”

  不小心他的声音大了一点,冰原上的亡魂立刻被惊醒了好几个。邻近的铜釜里探出残破的脸孔,一只眼珠奇形怪状,像香肠似的从眼眶里垂突出来拖到地上。

  “哈迪斯大人,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求您开恩……”

  干枯的嘴唇里吐出愁苦的呻吟,两只手爪拼命向前舞动,企图抓住德里密的裤管。

  “哈迪斯大人,行行好……”另一只铜釜也开始晃动。

  “哈迪斯大人,饶了我们吧……”

  “哈迪斯大人……”

  痛哭流涕的哀求声从四面八方围拢来,白银圣斗士们吓了一跳,几乎同时在心中发出疑问:

  “他们真的是那些长眠于圣域墓园受着人们尊崇的前辈吗?真的是那些以勇敢无畏著称的雅典娜的战士吗?”

  加比拉等几个心软的伙伴蹲下来,想要安慰他们,德里密却喊道:

  “他们这样子我们什么也帮不上的!还是赶快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没奈何,一帮人只好捂紧耳朵继续往前一路小跑,满心的羞愧难当,仿佛那惨叫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似的。

  一直跑到镶嵌着白银镜面的二道门面前,耳边的哀哭声才渐渐听不见了。

  几个人放缓了脚步,达狄喟然长叹:

  “唉,真不敢相信……怎么能在敌人面前这样丢脸啊。”

  “简直是玷辱了圣斗士的名誉!”狄奥愤愤道,“我都替他们脸红!”

  军医凯音插了一句:“拽德里密裤角的那个,脸上的肿瘤是视网膜母细胞瘤的晚期症状。”

  “你说什么?”众人大奇。

  凯音耸耸肩:“明明已经死了,却长出那样的癌细胞,你说奇怪不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加比拉接过话,“我不是早就说了吗,冥王会赐给受罚之人暂时的肉体,承受各种非人折磨,并在折磨中再次经受被毁灭的恐惧。”

  “哈迪斯这一手果然毒辣。不过我以为即使这样,他们的表现也太软弱了。”达狄嘀咕着。

  巴比伦旋开第二道门的开关,大家进入冰地狱的第二层。

  第二层的景象与前一层大同小异,广袤的冰原上到处插着一模一样的杯状凹坑,坑中两个一对地填满了不停哭泣的人们。可能因为白银圣斗士等级高了一个台阶,比较禁得起踹,所以这一层里清醒着的人比青铜那层多了一些,号啕的声音也更响了。

  巴比伦他们谁也不说话,一脸霉气地小心穿行着。突然从一道裂开的大冰缝里蹿出半个人身,张开两臂紧紧抱住史里乌的小腿:

  “哈迪斯大人!请派我去杀雅典娜吧!我一定会把她的人头带给你……”

  史里乌怒不可遏,忍无可忍地狠踢了那家伙一脚:

  “我靠!!不至于吧!!!”

  那人似乎已经早习惯了拳打脚踢,并没有因此松手,嘴里依旧喃喃地不清不楚着。

  大家都生气起来:“说出这样恶心的话,也配叫做圣斗士!快查一查,这是哪个星座下的东西。”

  加比拉揪住那人的两只耳朵,把他的脸定格住。大家定睛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那根本不是一张人脸,仿佛被大黑熊掴了一巴掌,整张脸九十度搬家,嘴唇拉得长长,歪向一侧面颊,鼻子移到了耳朵的位置,肌肉和血管扭曲如麻花,哈哈镜也造不出这样的效果。

  加比拉在圣域管理档案馆的时候,曾经看过每一位圣斗士的画像,然而实在没有哪个名字能对上这样一张脸孔。

  被加比拉揪着,那人反倒清醒过来,布满血丝的眼珠转了几圈,忽然摆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哼!!你们来这里作什么?”

  “惩罚叛徒!!”史里乌还欲再施老拳,被巴比伦竭力拉住。

  “知不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你怎么能有那样要命的想法啊?”巴比伦循循善诱,“你从前的信念哪去了?受苦并不能用做堕落为恶魔帮凶的理由。”

  凹坑里的人翻翻眼睛: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阿特拉为圣域拼命的时候你们还是一群在杂兵手下受训的小毛贼呢!”

  听到“阿特拉”这个名字,在场众人全愣住了。

  阿特拉是与天琴座、仙皇座同时遴选出来的白银圣斗士,属于祭坛座。据圣域里一些熟知他的人介绍,此人不但忠勇无双,而且非常聪明伶俐和善解人意,事上以敬,待下以宽,因此比孤僻多情的奥路菲和憨厚率直的亚路比奥尼更有人缘,更受重用。

  祭坛座在白银圣斗士中地位最高,不仅要代表教皇主持各种日常仪式,协调人际关系,同时还担任着教皇的首席护卫和影子武士,重任非比寻常。阿特拉的死正是当年某一次教皇值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挡住阴谋者袭击的结果。

  “他是一个爱惜名誉远远超过生命的人物。”这是一个在他手下干过的老杂兵的评价。

  阿特拉的生前容貌也是圣域一大景观,他和双鱼座的黄金圣斗士阿布罗狄并列被称为‘与天地争辉的美战士’。巴比伦他们曾经在墓园附近的祭堂里清楚地瞻仰过他的遗像:玉石色的明亮眼睛,皮肤细腻如上等白糖,蓬松柔密的棕色卷发半遮住前额和眼睛,一副恬淡秀美之态。

  眼前巨大的反差让活着的白银战士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与此同时阿特拉还在滔滔不绝:

  “白银圣斗士传到你们这一代算完了。史昂大人在世时,选拔圣斗士何等严格!挑中的哪个不是天下顶尖的人物!比如我,不但摇光裂地拳天下无敌,还兼生得美如天仙,给圣域的脸面争气。天琴和仙皇那两小子虽然比我差了一截,也算象模象样了。没成想到了撒卡手上,坏了规矩,什么垃圾都拉进来充数!你们好好看看自己,要人品没人品,要武品没武品,连长相也是一只只歪瓜劣枣,居然也配称白银圣斗士!换做我的话早就羞得一头碰死了!”

  阿特拉越说越激动,扯动得脸孔更加难看了。白银战士们见他竟然称自己美如天仙,倒将别人贬成歪瓜劣枣,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德里密第一个按捺不住,冲上前推了他一把:

  “不许说撒卡大人的坏话!撒卡大人放低选拔的标准,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来关注世界的安危,这个世界不是属于少数人的,保卫它也不能只指望少数人。只有当所有人都有了关心天下的意识和责任感,这个世界才能真正有希望。”

  “动辄天下、责任、安危,你的嘴真大啊。”阿特拉讥讽道,“拼命向上爬的人最擅长说空话。难怪我死了以后就只有你被越级提升到我的位置上去。假如后来行刺女神得逞,大概你可以当准教皇了。”

  “行了行了。”亚迪里安过来打圆场,很谦恭地对阿特拉说,“您想怎么踩我们都行,只要能感到心里舒坦点。但对女神请您务必保持一点起码的忠心,如果您还是那个祭坛战士阿特拉的话。这是给您自己留体面,也好让我们这些晚辈对您继续怀着崇拜和尊敬。”

  阿特拉一阵干笑:“舒坦?我们像植物一样被种在这个银杯里,通过它,冥界的家伙可以随时将意志作用到我们身上,只要他们想得出来的花样,怎么玩都行。你觉得这很舒坦?呵呵……”他的声音慢慢变成了啜泣,以手指着地狱沉重的大门,“这里的宗旨是:饶你如钢似铁,也要搓揉成团。你们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小鬼,哪里又能体会得了呢……”

  众人见他话语沧桑,似有隐情,便围拢着蹲下来。

  “说吧,把你们的苦楚告诉我们,即使帮不上忙,我们也会努力让女神知道。即使女神无法知道,也要让活下来的人永远记住。”巴比伦安慰。

  阿特拉擦干眼睛,开口说道:

  “当我们刚被执于冰地狱之时,心中的坚定比你们现在有过之无不及。反正自己是已死过一回的人,难道还怕再死?这点小事哪就能吓倒我们?然而我们疏忽了一点:如果没有一死作为永远解脱,熬刑者不可能赢得了行刑者!能够给人精神支撑的东西往往有限而片面,而折磨人的坏点子却可以无穷无尽发明下去。哈迪斯让我们在这地狱里一次次短暂复活,每次复活,等待我们的都是极尽屈辱和人格扫地……完全是一个个独立的恶梦,但要命的是你并不知道身在梦中……总之,你爱惜体面,他们就剥去你体面。你竭力维持自尊,他们就让你变成猪狗不如。从肉体到精神全方位的摧折,如不把你心中最后那点引以为傲的珍贵东西全部拿走,他们绝不罢手。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得好死;比不得好死更可怕的,是生不得死不能。时间长了,只要听见脚步声,每个人都会像等待被抽胆汁的黑熊一样吓得全身发抖,或者紧紧抓住来者的身体大声哀求丑态百出,就如你们看到的那样……我曾经一度完全疯掉,那倒是最轻松的时刻,可他们当然有办法让我再度恢复神志……”

  摩西斯等几个人不忍心听下去了,抹了抹眼泪道:

  “我们来救你出来吧!”说着大个子就要将阿特拉拔出那个杯状凹坑。

  阿特拉制止:“别……这样会把冥斗士招来的,那你们就麻烦了。何况,除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狱,死人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呆……我们早没傲气可供他们磨灭了,但愿他们也快耍够了才好。”

  这话的沉痛与无奈令众人心中如同被锥子扎了一般。

  德里密忽然冒了一句:“那黄金圣斗士怎么办呢,他们一定不会屈服。”

  阿特拉冷笑一声:“你好天真!只要是个人,有着人的弱点,就没法不屈服。哈迪斯为了达到目的,什么手段使不出来?他连自己的老婆都不放过,诱她身染毒瘾,乖乖任其摆布,何况我们这些与他为敌的人?还有什么不能干?不过~~”他突然话头一转,“最后进来的这批黄金,倒让我刮目相看了一回……”

  德里密赶紧问:“他们怎么了?”

  “唉!你们这些家伙占了别人的好处,怎么全没记性了?你们不是差不多同时进来的吗?撒卡认为你们这些白银圣斗士生前受了他的连累,所以坚决要求把原本要施加给你们的待遇统统算在自己头上。冥斗士们也很好奇,想看看究竟要虐待到什么地步才可能让他屈服和后悔,于是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德里密颤声问道:“什么!你是说撒卡大人替我们领了双重惩罚?”

  “不止他一人。原本撒卡还想将另几个因他而死的黄金圣斗士的份也一并领过来,但是他们几个坚决不同意。他们原本身份相同地位相等,说话份量彼此差不多。最后,这五个黄金一起扛下了该属于你们的霉运。所以你们成了这冰地狱里没有受到任何折磨的唯一一群。”阿特拉的口气有些酸溜溜地,“我承认撒卡他们勇气可奖,但显然不够清醒。领教炼魂界的可怕之后,他们迟早会顶不住的。而你们几个,运气实在太好了!!还没等到撒卡他们屈服,阿波罗竟然将你们统统提溜出去了。如今黄金们即使想改口也没办法了。”

  “是不是金勺里的折磨比你们这更厉害?”德里密忧心忡忡地问。

  阿特拉点点头:“第一层里的青铜受到的折磨程度最低,哈迪斯只要给他们的身体同时几种恶疾,或者制造百丑群嘲的场面,差不多就有效果了;对我们白银的折磨,则是有针对地破坏每个人的信念和节操。至于黄金……你们自己进去看就知道了……”

  说道这里,忽然阿特拉住了口,牙关咬得格格作响。

  “你怎么啦?”

  “……时间…快到…了……”阿特拉吃力地挤出声音,“一次肉体…只…能存在…十…二……小时……这一次…他们…让我…实践的…是……被黑熊…撕吃…的过程……”

  “啊?!原来你一直在煎熬中!!还忍着疼和我们说了这么多话!”巴比伦心头一震,不自禁地揽住了阿特拉的头,“我们一定要毁掉这里!!为了你们所受的苦难。”

  一边说着,这个忠厚的汉子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其他人也陪着垂泪不止。

  阿特拉断断续续道:“别…白费…力气……这种…东西…据…说…只有武神……才能…破…坏掉……因为…只有武…神……才有…超凡…的意志…输入给……我们……”

  武神是什么?大家觉得希腊神里面好像没有这个神祗。

  化作尘土前的最后一刻,阿特拉的面容竟然恢复了生前的样子。啊!果然真是阿特拉,那个如玫瑰倒影的美战士。

  “……他们…知道…我…很…看重外表……所以…每次…都…不放过…破坏这里……”阿特拉自嘲地指着脸笑道。

  “多么罕见的白银之花啊!假如我们某个同伴在这里,一定会对你嫉妒死了。”这次连亚迪里安也不吝啬赞美的语言了。

  阿特拉的脸上浮出伤感:“谢谢……按道理……见到你们……我很高兴……可是……我宁愿没有被你们看到这样的我……恨不能……恨不能……”

  他的话语被泪水凝噎住了,身影慢慢消失在烟尘里。

  银杯“砰”地一声深陷到冰层下面,地面裂缝随即收紧,什么也看不到了。

  大家明白,这不是结束,要不了多久阿特拉还会有新的肉体,继续承受新一轮的磨难。想到这些,每个人心中都像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

  ……

  亚迪里安注意到:不知从何时起,德里密的样子变得很奇怪。原先他是催促大家赶路最积极的一个,可是现在却一步挪不动三寸,垂着头在队伍最末尾慢慢挨着。

  “嗨~~~~~~”亚迪里安有意招呼他,“快点儿,早日破坏掉魔星的内核,就可以取胜这场圣战了。”

  “哦?”德里密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怎么了?这不是我们眼下最关心的事情吗。”亚迪里安盯着他问道,“你一直在想其他的事?”

  “我?没有没有。”德里密赶紧辩解,同时加快了脚步。

  不远之处矗立着一扇华丽的金色大门,这便是通往冰地狱最里层的第三道门。

  史里乌兴奋地满脸放光:“嘿!只要进了这扇门我们就等于攻入冥界的心脏地带了,想不到这么顺利!”

  “那我们赶快过去吧。”巴比伦说着就要去拉球型的门把。

  “不——!!”

  突然一声大喊,德里密从人群中冲出来,展开双臂挡在门前。

  “谁也不准进去!!”

  他的脸色发白,冷汗顺着额角涔涔而下:

  “不用过去了。魔星内核不在这里面。”

  此话迎来一片鸦雀无声,大家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

  亚迪里安走上前,伸手揪住德里密的衣领:“你讲什么?再说一遍。”

  “别进去了,”德里密低下了头,“魔星内核不在这里面。真正的隐藏地点其实在冥界的中段,就是第六狱后那条大瀑布的下面。”

  众人顿时大哗。

  “是的!!我欺骗了你们!!”德里密捂着耳朵声嘶力竭大叫道,“我本想先救出撒卡大人他们,再大家一起去破坏魔星!我怕你们不同意,所以就……但是那张地图上只说死去的圣斗士被关在第八狱,没说他们情形怎么样。我…我……”德里密的声音颤抖起来,似乎充满无限恐惧,“我宁愿自己变成一堆烂泥,或者比烂泥更糟,假如能换回撒卡大人的话。我不敢见……高贵如天神一般的…他们……假如……万一……也变成阿特拉那副样子,我……我非崩溃了不可!!!决不!!决不!!决不!!”

  难以抑制的激动和痛苦,使德里密情不自禁用手指紧紧抠着地面,力道之大,以致十只指甲一只一只迸裂,血淋淋地从指端剥落。

  乌鸦撒米安拉拉他袖子:“小声点啊……你想把冥斗士都喊出来哈?”

  亚迪里安一把将德里密从地上拽起来,叉开五指左右开弓啪啪啪啪啪啪搧了他几十个耳光:

  “你这个无耻的孬种!!知不知道阿鲁杰狄会被害死在你手上!!!”

  提起阿鲁杰狄,众人的心一阵揪紧,这个单细胞的大个子此时还滞留在第七地狱,为了给大家争取时间而拼命苦战着,原来牺牲得竟然全无价值!

  “我果然该死!!你们快快动手!!我死了既能为阿鲁杰狄偿命,又可接过撒加大人一部分的负担,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哈……”德里密嘴角淌着血,双颊肿起一片青紫,毫不理会如雨点落下的打骂,兀自半哭半笑,半痴半狂。

  ……弄到这等份上,再责怪他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巴比伦望望众人,“反正都到这里了,不如就此顺道进去探视一下各位黄金大人,再折回第六狱如何?”

  一部分伙伴同意他的意见,但是亚迪里安、史里乌与摩西斯等却反对:

  “为尊者讳。”亚迪里安的态度很坚决:“既然救不了他们,那么我们就有责任回避一些东西,这对彼此双方都有好处。”

  “我也觉得暂不进去为好。”摩西斯也说道,“这样见面,非但不能使他们得到安慰,反而会痛苦更深一层,只要看看阿特拉临终的话,就不难理解这个道理。”

  “更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快没有时间了!”史里乌嚷嚷,“门外还有四个不明身份的敌人虎视耽耽。这里多花一分钟,圣域的失败就多增加一分可能。无论如何,完成圣域的任务要紧,再也耽搁不起了!!”

  经他这么提醒,大伙想起了冰地狱门外那几个人说过的话:

  ……我们可不是好心,雅典娜的圣斗士本来就得关进冰地狱,就算你们不想进我们也要踹你们进去,难得大家一条心思,可以少费点事了……

  于是巴比伦挥挥手:“没什么可说的,准备打吧。”

  大伙儿默默无言地转身向外面走去,过了二道门之后,巴比伦发觉德里密没有跟上来。

  “别喊他。”史里乌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他不想出来就算了。”

  从一开始,门口的四个人就给圣斗士们感觉怪怪的,尤其是顶上长长的一束头发,像马尾巴似的拖到身后,起初他们还误以为是装饰用的羽毛呢。

  此时他们四人一字排开站在圣斗士们面前,除掉了脸上的面罩,竟然是四张或端正、或俊秀、或机灵、或沉静的面孔。

  为首的红衣战士说道:“若无神族手谕,冥界禁止逆向而行。”

  “废话少说!动手之前报上姓名。”这是巴比伦的回答。

  “我们是战神阿瑞斯大人的手下,其余的你们就不必知道了。”说话间,红色战衣的狂战士已经由手掌中放出细长的火焰,如同千百片燃烧的羽毛向白银圣斗士们铺天盖地飞过来。

  与此同时,其他三个狂战士也发起了攻势。

  白银圣斗士们迅速列出阵型,预备用各自的绝招对抗。因为先前曾经与另四个狂战士交过手,所以他们心里对这四个颇不以为然。

  红色战衣的狂战士看穿了对方心思,火羽突然变成笔直一条向着巴比伦面门突刺过来:

  “少做梦了,在这里你们连一成胜算都没有!!看招!!”

  巴比伦自己也是用火性攻击的,自然不怕他的招数,迎着火矛并不躲避。两股火势撞击在一起,发出剧烈的爆炸声,巴比伦一下子被冲击得老远,撞在冰地狱的墙上。

  然而那红衣战士却依旧站得稳稳。

  “老大!你怎么了?”

  “好象不太对劲……糟糕!我使不出力气!”巴比伦企图提升小宇宙,不料发现身体象灌了铅一样沉重。

  不但巴比伦,其他的白银圣斗士也出现了同样情况,仿佛地心引力一下增大了几百倍,每个人的关节骨重压之下一阵阵剧痛,几乎要粉碎掉。

  “会不会是地狱结界的作用?”加比拉猜测,“传说地狱里布满哈迪斯意志的结界,敌对者入侵进来连一成实力也发挥不了。”

  “可在第七狱时候我们打的很顺手啊。”达狄大声说,“是这几个狂战士把我们暗算了!”

  红衣战士一听,面露鄙夷:“一群笨蛋!地狱里的时空都是单程流向,没有冥王允许,无论活的死的,都只能乖乖地从第一狱向深处行走。你们虽然比常人强一些,也就只多出走路的力气,其余就不要痴想了。”

  白色战衣的狂战士也在一边吹牛:“尽管大家都叫它哈迪斯的意志结界,但实际上这力量来自一百零八个魔星的源头。放你们进去,再等你们逆行出来,收拾你们就容易多了,嘿嘿……”

  又是魔星!!白银战士们心头一阵大烦恼,急躁的情绪象扩展的水波纹一样从每个人心头掠过。

  不待众人多想,狂战士的第二轮攻击已经再度袭来。

  这四个隶属东方的狂战士,招术的特性差异很大,除了红衣战士的漫天火羽,还有黄衣战士的狂浪搏沙,白衣战士则通过幻觉诱导对手作自杀性举动,而黑衣战士有物化小宇宙的能力,随时变出一群可以穿透钢板的食人甲虫!

  尽管如此,倘若不是结界的原因,白银战士们照样可以取胜,因他们的人数占优势。但是现在,最简单的动作都要费九牛二虎之力,他们的战斗效果大大地打了折扣。

  最后双方只落得个势均力敌,战势陷入胶着。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激烈燃烧的小宇宙将第八狱门口附近的冰层都给融化了,他们全站在了齐腰深的水里,然而还是无法分出胜负。

  四个狂战士累得呼哧呼哧,双方都只剩下勉强站立的力气,不得不暂时休战。

  没力气动手了,斗嘴却仍不停止。

  “阿瑞斯一死,你们立刻投靠冥界,哼……”达狄故意说,“丧家之犬啊,可怜可怜。”

  “至少比你们这些圣斗士强多了。”红衣战士反唇相讥,“阿瑞斯大人带我们参观冰地狱,里头那些人一个个多么熊包啊,我们肚子都笑疼了。”

  “混帐王八蛋!”史里乌第一个破口大骂,“哈迪斯和他的爪牙们干出这样的事情,就是对所有人类的侮辱,只有你们这些傻瓜加白痴才会不愤怒!”

  “发什么神经啊?又没搞到我头上。”红衣战士满不在乎地说,“我们是阿瑞斯大人永远的战士,是受神族保护的优秀人类,与你们可不是同类。”

  “神族保护?我没有听错罢?”这次插嘴的是亚迪里安,“你可知道那四个西方的狂战士是怎么死的?”

  “哼,战场上面怎么死的都不足为怪,反正不是阿瑞斯大人杀死就行了。”

  几个白银圣斗士同时发出轻蔑的笑声:“你可真会神机妙算……”

  狂战士们一听,连忙问:“怎么说?”

  白银圣斗士们正要将地面那场恶战的经过向四个狂战士细细道来。然而就在这时候,他们的上方突然出现了一阵强大的引力,拽得他们头发倒竖,双脚离地,连同地面的积水一同飞旋到半空。

  几个战士欲待挣扎,可是刚才的缠斗已经耗尽了他们所有的气力。更糟糕的是,被旋风挟带的积水,由于流速太大,竟然在他们周围造成了相对的真空,足以将普通人立刻憋死。

  这下无论是圣斗士还是狂战士,全都立刻休克了。

  ……

  “贝瑟芬妮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进攻圣域?”达拿都斯问,“我已经命令潘多拉将108冥斗士处于随时调用状态。”

  “冥斗士一个不要动。”冥后吩咐道,“冰地狱里的俘虏已经调教得差不多,就让那些投降的黄金圣斗士们当先遣部队好了。”

  “……明白了,按您说的办就是。”达拿都斯无奈地答应,心里却在想:“冥后到底在想什么?又不让我们出战,又舍不得冥斗士的性命,把立功扬名的大好机会拱手让给一班俘虏。搞得本可以痛快杀伐的战争,一点意趣也没有了。”

  这时候休普诺斯从外面走了进来。

  “贝瑟芬妮大人,我按照您的吩咐,趁他们忙着内斗的时候一网打尽。现在第八狱里的入侵者和我们要除掉的那些人,已经全被我传送到大血瀑下了。”睡神禀报道。

  冥后点点头:“很好,这样就不必再担心冥界的安危。达拿都斯,你通知潘多拉先率三巨头到地面城堡去。我会在二十四小时之内造出黄金圣斗士们的新肉体,与第八狱的金勺装置彻底分离的那种。届时那些人也全部交给潘多拉驱使。”

  达拿都斯领命而去。冥后对休普诺斯说道:

  “带我去看看塔尔塔罗斯那边的情况。”

  ……

  亚迪里安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上下左右不着一物,似乎悬浮在半空中。他试图活动右手,这一动不打紧,从胳膊里顿时拉出无数道闪光的丝线,仿佛身体变成了蚕茧做的,在缫丝厂的机器中一点点被抽剥开,运到别处成为其他东西的材料。

  “你越挣扎的厉害,身体的能量就流失得越多。”头顶上忽然响起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冷冰冰的,“中国古代有一种木偶,胸腔有无数丝线与四肢躯干相连,只要将老鼠放进去,乱撞乱窜的老鼠踩动丝线就能将木偶舞起来。现在的你们,就是这老鼠。”

  亚迪里安连忙抬头,颈部的皮肤又有丝状的光线逸出,迅速被周围的黑暗吸收,他感到一阵虚弱的眩晕:

  “你究竟是谁?这又是哪里?请告诉我。”

  那个女子的声音回答:“这个塔尔塔罗斯的黑狱就是你们一心向往的魔星内核。我成全你们的愿望,将你们送来这个地方,和那些神话时代起就被囚禁在这里的、以克洛诺斯为首的先代诸神关在一起。塔尔塔罗斯的空间由三大主神共同设计,它能够吸收一切生命能量,在这里,你们将慢慢融化成为冥衣动力的补充。除非死掉,否则永远无法摆脱。”

  塔尔塔罗斯这个地名让亚迪里安大吃一惊,事到如今方才明白:他们的任务比想象中还要艰难几百倍不止。

  这时候,忽然听见身旁传来红衣狂战士的叫声:“冥后大人!为什么我们也要关在这里?我们没做对不起您的事情哇!!”

  冥后没有回答,周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原来是中了冥后的埋伏……”白银战士们为自己的大意懊悔不迭。还没有等他们考虑下一步怎么办,黑暗中传来镣铐的哗啦声,夹杂着令大地震颤的沉重步伐,仿佛有一头巨大的猛犸象,正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究竟巴比伦他们能否完成任务?正在逼向他们的危机又是什么?大概我们只能拖后几章再交代了。因为与此同时在极乐净土那一边,发生了极重大的变故。欲知详情,敬请观赏下一卷:《两种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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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4 10:25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十一 两种背叛(上半部分)

  蒙蒙细雨落进松软的土地,扑灭了落日的余辉。
  珍妮裹着一件墨绿色的长斗篷,站在开满白花的山坡上,再次回首眺望身后的圣域。

  “穆先生,我要见女神。”

  “不行,你已经被圣域驱逐了。”

  “这是女神的命令吗?”

  “不需要女神下令,我的权限就可直接驱逐你。”

  珍妮没有争辩,转身低头走下白羊宫的阶梯,忽然想到什么,又掉转回来。

  “请允许我到他们的墓前看一眼。”她仰起脸用柔顺的口气试探,“很快的,顶多十分钟。”

  穆沉默了一下:“三分钟后你必须离开。”

  ……

  想到刚才的情景,珍妮心中已经断定:即使是穆这样最高等级的黄金圣斗士,对于女神在白银圣斗士们身上施加的秘密也是一无所知,否则他不会听任自己独自来到墓地。

  “穆先生真是用心良苦……”

  珍妮默默感叹,慢慢走进了白银圣斗士的墓区。

  眼前的景象没有太大变化,连上次来时看见的那块压住小白花的黑色岩石,也静静地躺在原地。

  时间紧迫珍妮不再多想,拿出掩藏在斗篷里的悒云杖,走到离她最近的加比拉的墓前。

  她双手交叠压住手杖顶端,径直插进墓碑下的泥土。在神力的作用下,墓穴顶端渐渐浮现出一个异次元的洞口,直接通向墓穴里隐藏着的暗道。

  当这个飘动着的洞口扩张到可以进去一人的时候,珍妮走了下去。

  洞口随即在她身后愈合消失。

  沿着长长的通道,珍妮来到了曾经囚禁白银圣斗士们的地下暗宫。幽黑的地宫里空空荡荡,一片死寂。她依次推开每个房间的门,零星发现许多属于白银战士们的私人物品:撒米安的羽毛扇、史里乌的弹簧刀、加比拉的《神话典籍》、达狄的飞行棋等等,以及一个熟悉的相框端正摆放在桌子上——里面嵌着珍妮的小照。

  珍妮望着照片上的自己,唇角浮现一丝伤感的微笑。

  她转身大踏步离开了房间。

  中央空地上,水银喷泉的光芒依旧闪烁不定。珍妮看见下方的池子一端连接有粗大的水管,一直向上空笔直延伸。在这个巨型管状的装置四周,盘旋着镂花装饰的螺旋扶梯,仿佛童话中那株蜿蜒通向云端世界的神奇豆藤。

  这应该就是纱织从女神殿直接走下地底场所的通道。珍妮心里想。

  她沿着扶梯向上盘旋行走,不一会她就到达了顶端。

  此时珍妮才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从前来过的那间神秘的密室!

  在第二卷里我们曾经描述过那间密室:位于女神像下,完全由整块青石挖空而成,中央有一张日晷般的石桌,形状像一个巨大的果盘,里面盛满了液态的天星水银,通过珍妮一路看到的管状装置与地宫里的水银池一脉相通。

  珍妮将密室四周扫过一眼,伸手去拉通往女神殿的那扇门。

  忽然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空无一人的密室居然是从里面被反锁着的。

  打开此锁并不难,问题是从里面反锁大门就意味着房间里肯定还有其他人在!

  穆此时正守在白羊宫外,白银圣斗士们至今没有出现。即使有别人知道这个密室的存在,也没办法背着女神单独进入。

  因此,只可能是纱织本人!此刻正逗留在密室里的某个地方!

  是否有必要折回到地宫再寻找一遍?珍妮一边思考,一边将密室四周上下再度仔细打量了一番。有了穿越千门之门的经验,她的观察力比以前大幅度提高,更重要的是,她手里还有神秘黑衣女子的悒云杖。

  “在圣域或者其他神祗居住的场所,有些空间是神器可以自由穿越的,你可以用悒云杖探路。”

  她想起那位少年佳人的提醒。

  珍妮将悒云杖一一指向密室的各个方向,探了一圈没有动静,于是她又将神杖的顶端向上去碰触天花板。

  这一碰触果然有了结果,头顶的空间如同被加热融化的白蜡,渐渐蜗开一个旋涡状的洞口,半张半合地从里面逸出一缕缕神秘的光芒。

  与此同时,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牵引着悒云杖往上升,珍妮并不害怕,听任这股力量的指引进入了那变幻莫测的隧道——她预感不久将有一个重大的秘密展现在自己面前。

  ………………

  …………

  ……

  那么纱织此时究竟在何处呢?

  自从那日一场恶战之后,女神与白银战士们在镇魔塔前相别。回到圣域纱织辗转反侧一夜无眠。翌日天刚亮,她便匆匆去找自己的哥哥阿波罗商量,恳求哥哥通融,给复活的部下们再多延长几年生命。阿波罗告诉她,自己既没有展期的权限也没有这个能力,得照会父神宙斯批准,由春之女神贝瑟芬妮去办这件事情。然而贝瑟芬妮如今已是冥后,要想她来为雅典娜的圣斗士们做益事,简直是与虎谋皮。

  尽管如此,阿波罗还是答应替妹妹去奥林匹斯山走一遭,由自己出面游说宙斯先批准这个事,之后的困难兄妹俩再想办法逐一对付。

  去往众神居住的奥林匹斯山必要经过极乐净土。这两地之间的关系正如山与山脚下的平原,一切神圣的河流皆以奥林匹斯山为发源,纵横流经广阔无边的极乐净土,再奔向众神散布各处的领地。其中的列狄河在汇集了其他支流之后就变成了阿格龙河,通往下游的冥界。

  纱织留在圣域里焦急地等待阿波罗的消息,眼见一天的时间快过去了,阿波罗仍然滞留未归。于是她决定亲自前往奥林匹斯山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她依靠着黄金杖从圣域的绝密途径来到了极乐净土。这里的景色美得无法形容,令人感觉格外愉悦宁静,但匆忙赶路的纱织视若无睹,满脑子想的全是别的事情。

  转过一片开满宝石花的仙林,雅典娜刚刚踏上通往奥林匹斯山的第一道白玉台阶,就遇见了自上而下往回走着的阿波罗。

  阿波罗朝她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父神大人拒绝了。”阿波罗第一句话便说,“他只同意让邪武等五个青铜圣斗士以及我那三个部下再延长十年生命。但是那些身体里有宇宙碎片的人,一分钟也不能耽搁。”

  “为什么?”

  “因为诸神认为他们的存在对奥林匹斯神祗的威胁太大。”阿波罗回答,“尤其在其中一个单挑杀死酒神,另一个竟然能够独立打败战神的事实上。以赫拉为首的几个甚至坚决要求提前收回他们的生命。但父神回答‘雅典娜仍然需要以示弱战术对付哈迪斯,离了这些人不行,就让她使用到期为止,之后永不再开此例。’你现在最好别去见父神,反对派们都还在场呢。”

  阿波罗的话令纱织的眉毛拧了起来:“原来竟是他们在父神面前作梗,事情有些不太好办了……”

  “现在这情形,能否复活白银圣斗士已经是小事,我最担心的还是你。”阿波罗携着妹妹的手一齐往山下走去,“也不知为什么,奥林匹斯诸神们对你越来越有成见了。虽然面子上依旧客气,关键时刻竟然一个替你说话的都没有。不信任与冷漠的情绪已经充斥了每个角落,假如他们只是不帮你说话倒也罢了,就怕暗地里勾结一团,做出什么有害于你的行动,令你在决战哈迪斯的同时腹背受敌,那就糟了。”

  雅典娜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大概是赫尔墨斯那小子放了坏水……”

  阿波罗看出她有隐情,索性干脆把话挑明:

  “妹妹,我向来讨厌打听别人的秘密,对你也是如此。你不愿意让我知道的事情,我从不过问。但是这一次不同,你有危险,我不能让你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父神所言的‘示弱战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管有无告诉我的必要,你必须让我对局势有个知根知底的了解,惟如此我才晓得什么时候该怎样出手。”

  纱织低头半晌,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对阿波罗说:

  “的确有个最重大的机密,关系到这次圣战的成败,以及奥林匹斯山所有神祗今后的命运。我以为可以独自完成,所以不想有任何别人被卷进来,也包括你。然而现在看来,也许是我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自神话时代起,与哈迪斯的圣战已经重复多次,每次的战斗表面上我都胜利了,但是实际究竟怎样只有我自己清楚。如今已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不能成功,后果不可想象。”

  说到这里,纱织抬头看定阿波罗的眼睛:

  “哥哥,你愿意帮助我,我很高兴。不过,仅靠一两次援手产生不了什么作用,除非是全力以赴,也包括你可能丧失现在所有的一切。因为那个使命的责任实在太重大了,为了它我早已经将一切置之度外,如果你加入进来,那就是我们俩一起在做这件事,共同承担任何可能的结局。现在我这么说了,你仍然还决定帮助我吗?”

  “当然。”阿波罗回答,“只要有最正当的理由,没什么是我害怕的,你更不用担心。”

  “那好。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先去你的太阳神殿,到那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

  这对兄妹的谈话内容,因为事关重大,请诸位允许我暂时保密,等真相大白于天下的那一日再公布于众也不迟。

  …………

  当雅典娜结束了和阿波罗长谈之后,离开太阳神殿起程回自己的圣域。因为不想和其他神祗相遇,她在穿过极乐净土的时候有意拣僻静的道路走。

  夕阳如同羞红脸的新嫁娘罩在蔷薇纱罗般的晚霞中。蓝得几乎透明的天空下是一片五光十色的原野,从地平线的这端一直延伸到那端,长满了只有童话国度才会出现的各种花草,俨然是一座充满梦幻色彩的花海迷宫。

  草地上随处可见仙庭的侍女,都长着无比可爱的面容,有的是油光水滴的黑发,从两鬓向后梳成沉重的髻儿,坠得脸庞微微上仰;有的是金光灿烂的卷发,无拘束地披撒在雪白的肩头,与宝石的发饰一同跳跃着光芒。她们三三两两,笑语娟娟,忙着用花瓣去装饰天边的彩虹和云霞。撩人的歌声缠绵不绝,象甘醇的美酒溶进了空气中,令人眼饧骨软,顿生庸懒的倦意。

  一位游吟诗人曾经用最夸张的想象来描绘极乐净土的无限美好:

  “那里是春光永不消逝的地方;

  那里是暴风雨永不降临的地方;

  那里比巨人守着天柱的地方更远;

  在那里————

  波涛汹涌终将回归风平浪静,

  生命的欢乐宛如潺潺泉水永流不息。”

  ……

  作为只有众神才有资格踏入的极乐净土,这地名其实是念给人类听的。不错,这里的土地不曾沾染过杀戮的鲜血,啼哭和悲伤的泪水更是闻所未闻,称为“净土”也算名副其实,然而这些都不是人类万分垂涎的真正原因。

  人类对这个地方热心向往的全部理由都在于后面两个字——极乐,这里有人间看得见的各种最富丽的享受,对于将充分满足一切欲望视为最高快乐的人类而言,确实够资格称为“极乐”。

  至于满足了一切欲望之后还有没有痛苦?思考这问题对于注定终身困顿于红尘烦扰的人们来说实在太奢侈了。

  ……

  且说雅典娜因为有了哥哥的支持,心情比来时轻松了一点,就这么一路走着看着,感觉整个人渐渐笼罩在一片宁静祥和之中。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雅典娜连忙抬头,只见几个穿着薄纱的女仙,惊慌失措地朝自己跑过来。

  “雅典娜大人!雅典娜大人!”女仙们一看见她,立刻像捞到救命稻草似地一叠声喊着。

  雅典娜握着黄金杖迎上去。

  “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边!那边河滩上!”一个淡黄头发的女仙惊甫未定地指着身后的方向。

  “别怕,有我在呢!慢慢讲。”雅典娜安慰加鼓励。

  这些仙庭的侍女,因为素日里享福悠闲惯了,都非常胆小,一点点风吹草动也会吓得花容失色。

  “那边!有个恶魔!从地狱那边,过来了!”女仙语无伦次地说。

  “走,带我去看看。”

  女仙们战战兢兢躲在雅典娜的衣裙后面,一路指点到薄雾缭绕的列狄河边。

  纱织用黄金杖拨开闪闪发光的芦苇丛,这一看不要紧,登时大吃一惊:

  “怎么是你!”

  那不是别人,正是逆流而上从冥界来到极乐净土的美斯狄。

  美斯狄的脸上身上处处残留着与阿瑞斯恶战后的伤痕和血污,难怪被漂亮整洁的仙女们误当成逃出地狱的魔鬼了。此时他正靠在一块岩石半坐着,艾碧儿睡在他的腿上,盖着一件衣裳。看到雅典娜,美斯狄也深感意外,甚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纱织小姐?!”

  纱织急忙向他做个噤声的手势,转身对不远处的女仙们说:

  “这个家伙由我来处理。你们不要害怕,接着忙你们的吧。”

  听了这话,女仙们向雅典娜屈膝行礼,各自散开了。

  ……

  “你这样太冒失了,被赫尔墨斯看到会很麻烦。”听完美斯狄的叙述后,纱织批评他,“他的部下酒神被你杀了,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他们坐在一个巨大的石墩上说话。这里是一处古代宫殿的遗迹,极乐净土最偏僻的地方,连风声都显得格外空灵。几处断壁残垣,以及破碎的石像,半埋半卧于花草之间,在斜阳下日复一日消磨着亘古的岁月。

  “我并没打算耽搁太久。”美斯狄回答,“巴比伦他们还在冥界等着我。只是不知道该把这个小孩子送到哪里。”

  雅典娜说道:“把他交给我就行了,我带他去该去的地方,你就不必操心了。”想了一下,她又补充问:“那个和米诺斯说话的年轻女子,你看清长相了吗?”

  美斯狄摇头:“她的脸大半遮在面纱下面。”突然美斯狄记起了那串红宝石项链,连忙拿出来交给雅典娜。

  “这是她的东西,据说凡人进入极乐净土需要物证,所以米诺斯把这个转交给了我们。”

  接过这串项链,雅典娜先是一惊,随即脸色凝重起来。

  “你知道这是谁的东西吗?是冥后!”她将项链举到美斯狄的面前。

  美斯狄呆住了。

  “你们现在的体质可以自由往来任何地方,并不需要物证。”雅典娜接着说,“不论冥后出于什么用意,这条项链都足以证明一件事:她已经在暗中监视你们!!”

  美斯狄一听这话立刻急了:“糟!这下巴比伦他们要有危险了!我这就赶回去。”

  他正要转身,被雅典娜制止住:

  “如果对手是冥后,光靠你们就不行了,我必须出面。”

  她把冥后的项链缠在手臂上,用黄金杖将光线聚焦于每一颗红宝石,宝石开始融化、蒸发,最后汇成一团玫瑰状的红雾悬浮在空中。

  纱织叫美斯狄走近些,她轻轻一吹,这朵小小的红霞竟然飘进了美斯狄一侧耳朵里。

  美斯狄摸摸耳朵,惊异地问:“纱织小姐,这是做什么?”

  “当初冥王强行抢走贝瑟芬妮之后,逼她吃下冥界的石榴籽染上了圣毒之瘾,又在她的身体上布下了具有魔力控制的纹身,此后贝瑟芬妮便无法离开冥界半步。她的母亲为了救出爱女,特地乞求十二位主神各赐一滴神血,凝结成十二颗红宝石制成了这条项链。表面上她把它送给爱女当新婚贺礼,暗中却告诉贝瑟芬妮只要如此这般,就可以利用十二位主神的神圣之血得到一个新的身体,摆脱哈迪斯加之于她的所有伤害,重新回到纯洁的少女时代。然而令人不解的是,贝瑟芬妮却没有按照母亲的话去做,至今仍然和哈迪斯一起生活在幽暗的冥界。”

  “原来冥后也挺可怜的。”美斯狄忍不住叹息。

  “既然贝瑟芬妮自己不愿意离开冥王,这宝物对她就没有用了,不如拿来延长你的生命。”纱织对美斯狄说,“我刚才给你做的就是神血唤生术。只要再过两个小时,从你的一侧头发里就会生出一枝细长的绿蔓,末端结出一枚鲜红的圣女果,服下它以后你就可恢复长久的真正生命,不再受冬至大限的制约了。”

  美斯狄赶紧问:“只有这一颗,那其他同伴怎么办?”

  纱织叹了一口气:“只能救一个是一个了。如今要想再凑齐十二主神的血,已经完全不可能……你先藏在这里,等我把这个孩子送到管辖处,之后我们一起出发。”

  遵照女神的命令,美斯狄乖乖地蹲在石阶下一片桃金娘树丛里,藉着繁华似锦的花叶隐藏起来不让别人发觉。

  他等了很久。也许并不太久,但是相对于焦虑的心情时间显得格外漫长。不一会他已经用手指拉扯揉碎了一地的绿叶子,但是雅典娜女神还没有回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美斯狄正踌躇着要不要继续躲下去,忽然听见草地那一端远远传来惊惧的喊叫,夹杂着碎步奔跑时绫罗衫发出的窸窣声。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赫尔墨斯大人和雅典娜大人打起来了!!快去向天后大人报告……”

  原来是正是那几个女仙,一个个娇容失色,小手掩着樱桃檀口,花篮飘带一路丢了满地,从桃金娘树丛旁一哄而过,往奥林匹斯山的方向奔去了。

  闻此言美斯狄大惊,顾不得纱织的叮嘱,立刻拨开翠绿的树丛,朝着与女仙们相反的方向飞也似地赶过去。

  ………………

  …………

  ……

  隆隆巨响不绝于耳。雅典娜站立于黄金杖的顶端,雪青色的长发在风中鼓动,她双臂向左右两边平展,将自己笼罩在白光幻生的结界中。

  结界之外,一边是流星火弹如雨点不断爆炸,另一边是锋利如刀的光轮一波一波地涌过来。两个身长五米、形如山魈的巨人分立在她左右,正在以铜锤般的巨拳狠狠地敲砸着女神外围的结界,制造出一阵阵惊雷与闪电。

  他们的神情之狞恶,几乎集中了世上一切凶厉的形容, 此二者正是天神宙斯手中最厉害的两个特种战士:独眼巨人和百臂巨人。相传宙斯当年与第二代天神作战能够取得胜利,他们发挥了不可小瞧的作用。

  赫尔墨斯站在一百米之外。在他和雅典娜之间是一片茂盛的草海,一米高的茅草随风掀起层层波浪,并发出波涛一般的声音。此处与美斯狄藏身的废墟相距不远,是众神在极乐净土的狩猎场所。

  对于赫尔墨斯的出手干扰,雅典娜并不吃惊。但这两个巨人的出现却使她无法不感到意外……“独眼”与“百臂”本身没有意志,完全受主人支配而释放惊人的力量,就像两把威力巨大的武器,十分危险。因此自神话时代起他们就一直由父亲宙斯亲自统辖,他人不能染指。然而,父神如今居然将嫡系部队借给了赫尔墨斯,赫尔墨斯的活动能量果然不能小觑……这其中包含了多少自己没有觉察出的局变因素和危险信息?

  雅典娜秀长的双眉越拧越紧,心中思忖打败这两个巨人,自己就等于是与父神公开对立了;可是一直被动僵持也不是办法,该怎么才好呢?

  赫尔墨斯还是一副老样子,光鲜的神衣上到处装饰着五光十色的翅膀,在夕阳下不时折射出一圈圈令人眩晕的光环,精致小巧的权杖很随意地掂在手里,杖身交缠着一对华丽的金蛇,顶端对称地分布着两对水晶羽毛的翅膀,柔软轻盈,犹如天使的薄翼在晚风中不停上下翩动。

  赫尔墨斯一手托着腮,不紧不慢地说:“多亏遇见爱嚼舌头的女仙们告诉我天大的奇闻,差点就被你给瞒过了。你手下那个人,既然他敢自己撞到这里来,就由不得你肆意回护了。早点把美斯狄交出来,什么事都没有,圣战时我们会照旧站在你这边的。”

  雅典娜的声音冷冷地:“父神那边的惩罚我自会去领,但是我的部下一根汗毛也不准你们动。找来两个援兵就高枕无忧了?你该不会愚蠢到以为自己能够战胜我这个女战神罢!”

  赫尔墨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随你怎么说,我的职能本来就不是打仗,真的硬拼自然是很难胜过你。但是……”说到这里,他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如果你不能动用真正的神力,那么结果就说不定了。”

  纱织心中剧烈一跳,但面上仍然十分镇定:“你在胡扯什么?”

  “那个能够和你心灵暗通的人类并不在这里,其他四个人类也不在。”赫尔墨斯说,他指的是星矢等五名青铜战士,“所以你的那一套没有用武之地。要想打败我,只能依靠雅典娜本身的神力了!!”

  说到这里,赫尔墨斯突然将手中的双蛇杖直捣雅典娜面门,两条盘旋的金蛇冷不防向前一蹿刺破了结界,像活的毒蛇一般张开獠牙的大口。雅典娜急忙将头一偏,仍然被咬中了眉际,殷红的鲜血立刻顺着凝脂般的脸颊划出了一竖长长的朱痕。

  “咦?没想到居然真伤着你了,以你的力量粉碎这种程度的攻击应该很容易的。”赫尔墨斯故做迷惑地挠挠头,“对了,从很早以前起,你就不肯再让我们见识你自身的威力,而宁可通过提升人类的意志来获取战斗胜利。你的小宇宙……果然和神话时代不太相同了。”

  “够了!”雅典娜腾出一只手将两个蛇头攥入掌心,“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出手?”

  “对!就这样,把双蛇杖拧断好了。”赫尔墨斯故意说,“如果你放过这个机会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毁灭神器必以神力,这是三界共知的常识。赫尔墨斯逼迫的意图非常明显,纱织思索了一下,松开了握住蛇头的手。

  “你成心和我捣乱,到底想干什么?”

  “我早就说得很明白,只要你把美斯狄的性命交出来。我就不再拦着你,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不可能,我也早就说得很明白:众神要怎样惩罚我请自便,但绝不允许害我的战士。”雅典娜回答道,“更何况,如果不是你暗中派酒神追杀珍妮,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说到底是你们自己先动的手,怪不得别人。”

  “那也是因为你欺骗在前。”赫尔墨斯回答,“你亲口对我说珍妮的身体里没有宇宙碎片,但实际却不是那么回事。好了,这先后的问题我们也别争了,如果狄俄倪斯真把珍妮干掉了,我当然会向你登门赔礼。可如今却是你的人把我的心腹给杀了,难道就白算了?”

  雅典娜淡淡一笑:“有意思,杀我这边的人只要陪礼就行了,杀你的部下却必须偿命。”

  “你不要故意装糊涂!”赫尔墨斯的声音终于愤怒起来,“珍妮只是个人类,狄俄倪斯却是神!!后果差太远了。既然你顽固不化,我也懒得和你争论了。”他抛出手中的双蛇杖,两条金蛇呼地飞出,一上一下紧紧箍住了纱织的身体。

  “每一次圣战我们都站在你这边,你却只为一个人类便置神族的利益于不顾。既然如此,从今往后你也别再想依靠我们奥林匹斯众神了!”赫尔墨斯一边说着一边以手指遥控双蛇杖。

  金蛇越箍越紧,纱织感到窒息的压迫,胸骨几乎快要勒断,结界的能量开始减弱。两个巨人的拳头离纱织的身体又近了一步。

  “果然我没有猜错。现在的你,十分忌讳动用雅典娜本身的力量,你只能将小宇宙通过作用于人类来取胜!”

  赫尔墨斯仰天大笑,金色的双蛇越绷越紧,底杖的一端突然脱离赫尔墨斯的手掌,如同长眼睛般地准确攻向纱织的要害之处。

  “糟……被击中就完了,美斯狄还没离开极乐净土,我一失败他必死无疑。”雅典娜暗暗焦急,“看样子必须破禁了,但愿能够平安度过……”

  她拿出不成功就闯祸的勇气,紫黑眼睛里放射出暗金色的光芒,准备动手横扫眼前的牛鬼蛇神。

  ……

  突然一道白色的闪电从雅典娜和赫尔墨斯之间横穿而过。双蛇的底杖没能打击到雅典娜身上,却全被这疾闪卷了去。

  雅典娜定睛一看,果然正是美斯狄。

  “美斯狄!这里不是你该出现的地方!为什么不听我的安排!”

  赫尔墨斯则故意戏谑:“知道躲不过去了,所以干脆送上门请死。好,你比雅典娜识实务多了。”

  美斯狄来不及回话,挥出双臂推开两侧的空气,人为地造出大范围真空——虽然只有短短地十万分之一秒,然而已经足够牵出两股强大的风暴。

  “双云石旋风拳!!”

  草根挟带着泥土卷起百丈高的沙尘暴,如同两条黄龙直扑向百手和独眼。狂风将两个巨人推到了千米之外,双脚在地上划出了长长的深沟,就像绿纸上重重涂下两笔棕黄色的粗痕。

  雅典娜不由地愣了一下。

  “他从什么时候能够同时打出双重威力的云石旋风拳了?美斯狄的力量和见识一直都在成长啊,也许有一天真会达到领悟第九感的境界,将那枚长生果给他真是太正确了。”她的心情有一丝惊喜,又有一丝自责。

  暂时解除了迫在眉睫的危机,美斯狄来到女神身边,仰着脸道:

  “纱织小姐,您绝对不可以亲自出手。”

  看见女神满脸惊讶的表情,他赶紧又补充了一句:

  “这件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纱织这才反应过来,懊恼地想:“我真是的,还以为他猜到了什么……美斯狄作为此处唯一的圣斗士,再勉为其难也不可能从我身旁退却。然而,他目前的实力还远远不够去打败一个主神,硬拼只会重蹈亚路哥的覆辙,我永远也不要再看到那样的悲剧……尽我的能力保全他的性命,同时也保全胜利不偏离神圣的使命,我必须为美斯狄用那个办法……难道经历了那么多,我还做不到毫无保留地信任他吗,那几乎是可耻的犹豫了!”

  想到这里,女神坦然把手伸向他:“谢谢你不把我当作一个无能的战争女神看待。现在就让我们共同打赢这场仗吧!”

  在纱织的周围本来已经海潮般地汹涌着战斗的小宇宙,此际又逐渐收缩回她的身体里,摄人的光芒消失了,纱织的长发软顺地垂在肩后,脸庞带着血痕,比初来极乐净土的时候还柔弱,完全是一副平凡女孩的模样了。

  这时金色双蛇仍然紧紧缠缚在她身上。

  假如美斯狄不能在一个小时之内打败赫尔墨斯,它们就会将纱织彻底勒死。

  事在人为

  人定胜天

  这就是雅典娜用以战胜所有强大对手的最不可思议的战术。

  使用这种战术,女神必须完全押上自己的生命,就像娇嫩的花朵置于暴风雨中.当她放弃自身战力,以赎救之心去承受苦难,这苦难就可复活人类的精神,以超越想象的方式,将源源不断的潜力传递给正在为她而战的人们.

  当女神濒临死亡,她的勇士更会在霎那间获得超越任何神圣的力量。假使他不能够利用这最后机会一举击败强敌,下一个瞬间女神就会被彻底杀死,从而导致灭世劫难的来临。

  胜利与失败,生存与死亡,完全悬于一线。

  因此,只有为数寥寥的战士,有足够的实力与勇气,并且与女神同生共死相濡以沫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才有资格获得女神彻底的信任,担负起这意义重大的角色。

  比如,自童年始就与纱织命运紧紧相连的那五位青铜少年。

  而今,女神要将这最高寄托交付与完全不同的第六个了!这对他们双方都是一个崭新的起点,一项重大的突破,一场只准成功不准失败的搏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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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4 10:31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十一 两种背叛(下半部分)

  美斯狄蹙紧双眉,双手交叉横在胸前,摆出战斗的架势。
  没有繁琐的战前宣言,游戏规则双方都已了然在胸。

  赫尔墨斯掂着金色权杖并不出手,只是淡淡地朝两边看了一看。

  草原的两边,那两个被震到千米之外的巨人百臂与独眼,如同两头咆哮的黑熊风驰电掣般地追了过来。

  他们根本没有把美斯狄放在眼里,一东一西闯进激战圈,巨灵之掌乱劈乱舞,恨不得把美斯狄当成一只讨厌的苍蝇消灭掉。

  美斯狄的耳边传来女神的叮嘱:“千万小心!他们的拳头能够毫不费力击碎你的脑袋。”

  “不要紧,对付一头狗熊难度也许大一点,但两头狗熊就轻松得多,您看我怎么收拾他们!纱织小姐!”

  当两个巨人接近到距离最短的那一刹那,美斯狄抓住万分之一的机会,凌空一跃踩上百臂的一只胳膊,借着他向上一抬手的力道跃至半空,空翻七百二十度调整姿势坠向独眼,伸出双手搭住独眼头顶的百会穴附近,收紧十指的力气插进皮肉,依靠身体下坠的重力那么一划,登时将独眼额头上的脸皮撕脱了一半,象帘子一样耷拉到脸上,完全遮住了眼睛……这招有个很恶趣味的诨名叫“一把春纤抓面门”,据说是比喻夫妻大战时女方的发威举动,虽不会将对方置于死地,但悚人的效果绝对可以狠狠一挫其锐气。

  愤怒的独眼发出狮子般的狂吼,张开巨大的手掌抓向美斯狄。因为眼睛被挡住,看不见,所以抓个空,鼻子却重重挨了一记……原来,当百臂瞧见美斯狄突袭独眼面部,立刻出拳解围。然而美斯狄已闪电般地滑落到地面上,百臂这一拳撤不回来,于是便结结实实打中了独眼的鼻子。

  突如其来的猛击令独眼向后一仰,鼻血喷得满脸都是。再彪悍的壮汉,鼻梁骨也是十分脆弱的部位。被鲜血和疼痛刺激得发了狂,独眼狠狠地朝着发拳方向打回去,正中在百臂的下巴。

  百臂向后踉跄倒退,哇哇吐出一大口红色的口涎,七零八落的碎牙齿叮当掉了一地,眼珠也血红地瞪起来了。他们原本是完全受人操控的战斗机器,此时却变成了马戏团里发狂的猛兽,不再听命驯兽师的指挥,只顾疯了似地相互撕打,一心一意要置那重创自己的家伙于死地,不管他是敌人还是自己人。

  赫尔墨斯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无论怎样动用念力也扳不醒两个榆木脑瓜,他懊恼地甩了甩头,只得用小宇宙直接打击两个巨人的头部,强令他们进入休克状态。

  与此同时,跳出激战圈的美斯狄不敢怠慢,径直向赫尔墨斯冲过来。在他身后两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地,像推倒艾菲尔铁塔似地震起一阵尘土。

  “该轮到你了!!”

  美斯狄大喊,一气接连抛出七、八轮闪着耀眼白光的气旋,分别从上、中、下三路攻向赫尔墨斯。原本青葱的草场受不了空气的剧烈摩擦被迅速点燃,在他周围燎出一片美丽的火海。

  面对纷乱如雨的攻击,赫尔墨斯毫不在意地挥动手中的传令杖,动作轻盈得如同用调羹搅动咖啡……说来也奇怪,那些猛烈的气旋只要一挨近赫尔墨斯的身体,立刻化成飘渺的白色蒸汽,袅袅散向两旁。

  不可思议的景象让美斯狄瞪大眼睛,赫尔墨斯却懒洋洋地发话了:“肉眼凡胎的家伙!我和你之间至少隔着三层空间呢,你能打得着就怪了。”

  “三层空间?”

  “在奥林匹斯山,我是唯一可以改变空间排列的神祗。为了传令的迅速,无论多么遥远的地方,我都有能力让两端在瞬间成为零距离。不瞒你说,我这个本事在雅典娜对抗波塞冬的时候曾经帮了她大忙,大大缩短那五个小孩满世界跑腿的时间,可你们女神却……算了!那件事不提也罢。总之,只要你的攻击挨近我身旁,就用抽换空间的方式将它转移到其他地区。比如你刚才那一记旋风拳,此时正在阿根廷平原上任意肆虐良田呢!!所以——”

  赫尔墨斯说到这里,故意怜悯地看着对方,“你这种等级的傻瓜,不论出不出手,都绝无可能获胜!出手反而更加破坏人间!真是可悲到了极点,唉……”

  美斯狄为之气结,攻击也不是,不攻击也不是。他赶紧看身后,只见被双蛇紧紧束缚的雅典娜,闭着眼睛低垂着头,衣褶间勒出了条条血痕。

  极度的焦虑让美斯狄有些烦躁。

  “女神已经凶多吉少了!我要尽全力提升小宇宙,只有超越了赫尔墨斯才能钳制住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做到!”他在心中默默地给自己不断加压。

  赫尔墨斯却笑了:“你的内心激动得非常厉害,充满了对我的憎恨。但这不是为了雅典娜,而是为了我曾经下令除掉那个叫珍妮的女骇!”

  “……”

  “怎么样,无话可说了吧!夹杂着这样的私心,你怎么可能和雅典娜真正实现天人合一!你终究不是星矢,没他那样的情绪也做不到他那种程度,靠异想天开是不行的——你们已经玩完了!”赫尔墨斯的讥讽像刀子样一把把掷过来。

  “你住口!!”美斯狄再度举起了拳头,这时忽然一种奇异的幻觉包围了他,眼前一片交融着粉红与柠黄的光晕——当初中了灵魂猎人摩雅的法术时也是这样,神奇的光晕里看到纱织小姐持着黄金杖一步步从远处走过来。

  所不同的是,彼时摩雅使他看到的只是自己的猜测,而现在所感觉的却是雅典娜真正的支援。

  从光晕中传来纱织的声音:“不要受赫尔墨斯的话语干扰,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

  “保护珍妮,不让她以后再遭到赫尔墨斯的暗算,这就是我现在唯一的想法。”纱织开门见山地说,“为了成功,请你尽量和我保持一致吧!”

  美斯狄一愣,立刻体会到女神的真正用心,不禁眼睛一湿:“纱织小姐……”

  “记住:赫尔墨斯虽然狡猾,但是武力值并不高。你只要直接上去与他近身肉搏,他的空间转换就完全用不上。抓住机会夺走双蛇杖他就只有投降的份了!”

  “明白!!”

  美斯狄握紧双拳迎着对手走过去,不断提升的小宇宙与赫尔墨斯的激烈碰撞,他们之间大片草叶在狂风中颤抖着碎成了齑粉。

  ……

  赫尔墨斯才不会降低身份与一个普通人类交手呢!

  “开什么玩笑!亏她想得出来。”

  面对不断逼向自己的白银圣斗士,赫尔墨斯冷笑地褪下了一只手套。

  他翻开手掌推向前方,掌心赫然出现一个鲜红的图案。

  这个图案让美斯狄惊得脸庞失掉了血色,下意识举手去触摸自己眉心的符印。

  它们完全一模一样!!

  “策神的封印果然不止一个!!赫尔墨斯从开始就对纱织小姐留了一手!”

  ……

  柔软如丝的芳草以惊人的速度悄然生长,一蓬蓬碧绿不断织补着秃黄的焦土,遍地狼籍的大草原正在逐渐恢复原有模样。极乐净土的万物就是这样,有着不可思议的自我愈合力。

  可是我们的主角却陷入了严重的危机。

  压迫的剧痛袭遍了美斯狄的全身,仿佛一万把小刀正在同时凌迟自己,手脚开始不听使唤,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栽倒在草地上。

  这是变身的前兆。

  赫尔墨斯正在做着纱织以前曾做过的事——策神。

  “雅典娜手上的符印本来就是我交给她的,我自己当然会保留最好的样本。”赫尔墨斯的声音充满冷酷,“只要这符印留在你脸上,我就能够和雅典娜一样操纵你,不,比她操纵得还要彻底!甚至可以让你变得比独眼和百臂更令人恐惧!”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赫尔墨斯拳住了掌心,半闭着眼睛发出会心一笑。

  多么可怕的微笑啊!!

  美斯狄的身体仿佛被百万伏特的电压击穿,湮没于密麻如蚯蚓般的紫蓝色弧光中,无比尖锐的呼喊几乎划裂天空,大批五彩羽毛的鸟雀纷纷如雪片坠落到地上,口舌里淌着血,内脏完全被震碎。

  ……

  与此同时,纱织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紧绕在她身体上的金蛇几乎将她勒成了葫芦。

  “小宇宙的传递为什么阻断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奄奄一息的女神感觉情况不对,奋力睁开了眼睛。

  空气里弥漫着火与血的味道,天光透着腥红。草地中央,只见一个非人非魔的怪物蜷曲在地,紧抱着头,发丝韧如箭镞根根倒竖,脸孔五官模糊,布满鲜红与靛蓝的刺青图案,浑身长着尖利的重鳞,布满纵列成排的钩牙,不断爆裂出零星的火花。

  赫尔墨斯就站在他的面前。

  “向我跪下就对啦,现在用手挖你自己的脸吧。”赫尔墨斯的声音非常优雅,“这是为了补偿独眼,谁叫你抓破了他的呢!”

  循着赫尔墨斯的话语,只见那人魔乖乖抬起头,举起了钢叉般的右手对着自己的脸用力一戳,锋利的指甲噗地凿进了皮肉,顿时血流披面,惨叫不绝。

  “好难听,太不象话了!”赫尔墨斯皱眉捂住耳朵,“赶快把声带弄断!别吵人了!”

  人魔又举起了有着巨大铁螯的左手,紧紧掐住自己的喉咙,一股鲜血冒出来,顺着畸突的手臂淋漓地落到草地上。他不能再发出任何惨绝人寰的呼喊,只从咽喉被撕破的洞口里还传来“嗬嗬”的气流抽动之声。

  “这样就对了,真是听话的好孩子。”赫尔墨斯满意地用双蛇杖敲敲对方的头顶。

  !!!!!!

  纱织什么都明白了!眼泪一下溢了出来。她深深后悔自己没有及早重视这个问题:

  “我真是该死!当初我破坏了自己手掌上的符印,美斯狄脸上的那个却没有同时消失,这意味他仍然还被约束着。那时我就猜到赫尔墨斯可能暗藏着另外一个符印。只怪我把注意力全放在对付哈迪斯的圣战上,没有对自己阵营里的敌人提高警惕!”

  她想大声喊叫惊醒美斯狄,可是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她想用自己的小宇宙支援美斯狄,可是变身之后的美斯狄已无法接纳;她甚至想到能否也用策神夺过赫尔墨斯对美斯狄的控制,可是她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更何况她手掌心的符印早已毁掉;最后她绝望地想是不是动用雅典娜本身的神力来扭转一切,但是已经太迟:深陷天人合一的战术,加上金蛇绞缠的重伤,她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迅速苏醒女神的力量。

  尽管怒不可遏,心急如焚,纱织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赫尔墨斯自由地发出各种让美斯狄自残的命令。

  草地上到处血迹斑斑,中心地带的草叶已经完全染成铁锈红,几乎看不到青翠的颜色。而那个原本看样子战斗力很不错的人魔,也已经遍体鳞伤惨不忍睹,接近彻底崩坏的边缘。

  “你做的自我批评十分深刻,我很满意。行啦!”赫尔墨斯点头微笑,用权杖向纱织的方向一指:“现在,用你最后的力量收拾掉这个家伙,快去吧!”

  听到吩咐的人魔,艰难地站直身体,摇摇晃晃一步步向纱织走来。

  一路洒下的血滴,如同青草里开出点点红花。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五米……三米……

  女神关切地注视着对方,心里暗暗想:

  “在心路阻断的情况,如果彼此的眼睛能够相互对视,或许就有办法唤醒美斯狄的灵魂。毕竟,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现在只能靠这扇窗来沟通力量了。”

  当距离女神只有一米,人魔不再向前了。

  “怎么停止了?别犹豫,快切下她的脑袋。”赫尔墨斯叫道。

  人魔缓缓举起了左臂,长长的钩牙闪着寒光,宛如巨大的镰刀,刀口正对着纱织的脖颈。

  ……

  要不是自己也曾亲手操纵过这可恶的法术,即使纱织也难以置信眼前这恐怖的怪物会是那个爱整洁爱漂亮出了名的少年。美斯狄每次变身后的面貌都有稍微不同,隐约有朝着一个方向变化的趋势,但只要他还尚存一丝神志,眼睛里就带着一抹固有的神情,那眼神宛如不动声色的河流,将所有的喧嚣都沉淀在心底深处。

  然而此时纱织从他的眼睛里读不到那条河,有的只是干涸的河床和泥沙。

  “美斯狄,快点醒醒……”

  长久对视给纱织的良心带来了莫大的压力,但是她仍然不放弃.

  “快点醒醒,珍妮还在远方等着你……”

  听到珍妮的名字,对方空无一物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灵光。

  纱织赶紧抓住这道光,就像传说中用一根蜘蛛丝救起受难者的仙子那样。

  “是的,珍妮很快就会理解这一切,然后重新回到我们大家身边。但我们不能就现在死去,那会使她悲伤难过,更不可以让赫尔墨斯再有机会去暗算她。所以你快点醒醒,一切都还来得及。”纱织温和的小宇宙不断循着这抹微光输送过去。

  “……”

  一分钟快过去了,被缚的女神与变身的战士都一动不动,如泥塑木雕般。

  聪明的赫尔墨斯看出了端倪:“在我眼皮底下耍花招,哼……”

  他决定提前收场,放弃欣赏雅典娜和圣斗士自相残杀的好机会.

  美斯狄的镰刀还举在半空未动,缠绕纱织的两条金蛇却突然胀成了巨蟒状。仿佛几十吨泥土堆压在心脏上,纱织脸色紫胀,视线和意识登时一片模糊。

  小宇宙的光芒消失了,赫尔墨斯发威到了极限之时,也是雅典娜生命到了极限之时。

  原本竖立的黄金杖轰然倒下,纱织面朝下重重摔向地面。

  “不可以这么输!!绝不可以!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完成……”纱织的意志仍然在顽强抗争,她的眼睛里都流出血来,抵死地要用以残存的小宇宙重新撑住危局。

  但她的努力毫无影响,黄金杖继续加速向地面颓倒。

  赫尔墨斯冷冷地说:“你再挣扎也没有用,谁叫你一开始就用错了战术?用女战神的力量你早就赢过了。和人类呆在一起太久你也变得和人类一样愚蠢了。”

  纱织长长的紫色头发已经全部倒覆在脸上。就在她的鼻尖眼看碰到地面的时候,黄金杖的倾倒忽然停止了。

  与此同时,纱织听到美斯狄小宇宙隐约传来讯息:

  “纱织小姐,我们赢定了。”

  纱织大喜:“美斯狄,你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谢谢您一直挂念着珍妮的安危,不过您实在太小看我了啊。为了珍妮我会有心去做很多事情,但为了尽责我会无条件去做更多的事情!”

  一阵风拂开美斯狄的头发,呈现在纱织面前的一双眼睛,宛如倒映着明月星辉的江水。

  ……

  !!!!!!

  雪光如霹雳闪落,美斯狄高举的镰刀已经狠狠戳进金色巨蛇的身体。双蛇的锐力被破坏,立刻缩回原来形状,加诸纱织身上的重压随即减去九成,黄金杖又缓缓回升到原来的高度。

  远处赫尔墨斯瞪圆了眼睛,心中惊疑不定。

  “嘿,你就那样一直扎着不动好了,永远也腾不出功夫过来和我交手。”赫尔墨斯悻悻地说。他说的固然是实情,但如此点醒对方的用意,却是希翼美斯狄抽回镰刀,这样就可趁机再次驱动双蛇结果了雅典娜。

  美斯狄咬着牙用力将钩形镰刀从自己的身体上强行折断,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赫尔墨斯!

  人还未到,一团慑人的力量已经穿空而过,像无形的大手紧紧钳住了赫尔墨斯。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手脚不听使唤了?”赫尔墨斯开始着慌。这时美斯狄已经赶上,毫不客气给他迎面一击,赫尔墨斯情急之下用传令杖去挡,却被美斯狄趁机抓住了神杖的一端。赫尔墨斯恐怕对方要夺杖,赶紧将神杖往自己怀里拉,然而美斯狄并不抢夺,反而握紧杖身用力向前一推,赫尔墨斯猝不及防,被双蛇杖的顶端狠狠捣中腹部,仰面朝天跌在地上。

  “这就是你动用策神的惩罚!!”美斯狄用小宇宙冷淡地回答他。

  赫尔墨斯的头脑里轰地一声,顿时冷汗涔涔,手脚发软,捂着肚子几乎爬不起来。他想要抓着双蛇杖不放也做不到了,因为美斯狄已经用意念“命令”他乖乖地举起手将神杖呈递到自己面前!

  同时被命令的还有缠住纱织的金色双蛇。

  它们像两截稻草绳般松弛了下来,乖乖变回花纹形状。

  被操纵的一方突破劣势地位,以实力扭转局势,反手控制住原先实施操纵的一方,这就是“反策神”!

  赫尔墨斯唬得面如死灰:“没错……使用策神会打开人与神之间的意念通途,双方都可能遭到对方的操纵袭击。但是,对于实力百倍强大于人类的神来说,这种危险只在理论上存在啊!!怎么可能……”

  ……

  天幕渐渐转为紫罗兰色,夕阳的痕迹缩成了地平线上的一抹金边,碧绿无垠的草原变得沉沉苍茫,随风涌动的草浪宛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面。

  美斯狄站在云影天动的背景之下,一手拿着双蛇杖,遍体鳞伤,摇摇欲倒。

  他高举手中的神杖,对着赫尔墨斯的脑袋就要打击下去:“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卑鄙的神祗!只会不断地用阴谋伎俩害人!留你何用!”

  赫尔墨斯吓得连连摇头:“别、别卤莽,我愿赌服输还不行?酒神那事就算了,我弃权,永不再提。那个叫珍妮的女子,我也不会再派人去杀她。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你们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干涉。怎么样?”

  “哼,你的话也能信?!”美斯狄并不为所动。

  然而他身后却传来微弱的声音:“等一下……”

  原来是纱织,虚弱地倒伏在草丛中。

  美斯狄踉跄着赶过去扶起女神:“纱织小姐,你怎么样了?”

  “不能杀…赫…尔…墨斯。”雅典娜艰难地摆摆手,“这样会…引起…奥林匹斯山整个…神族的…大内讧。”

  “那怎么办呢?”

  “我正在用小宇宙通知我哥哥阿波罗,他马上就赶来……把赫尔墨斯交给他就行了……哥哥会妥善处理好这事。”纱织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完,又转向赫尔墨斯,“你说你可以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这是真心话吗?”

  “放心吧,我什么时候打牌赖过帐?”赫尔墨斯故作不在乎地耸肩,“输家也要有输家的风度,对不对?别忘了咱们还是一个阵线上的啊,哈哈!”

  赫尔墨斯打牌的确从不赖帐,但是出老千的伎俩在众神里却是数一数二。

  纱织只能点点头:“你愿意这样当然好,但是双蛇杖暂时不能还给你,抱歉了。”

  “这有什么关系,就交给你们替我保管罢。”赫尔墨斯仍旧一副嬉皮笑脸。

  美斯狄不放心地盯着他,决定在阿波罗到来之前自己暂时不变回常态,唯如此才能继续用反策神的力量控制赫尔墨斯。

  “希望哥哥快点赶来,我们好尽快到冥界去和巴比伦他们会合……”纱织一面说着,一面用黄金杖柱着地慢慢站起来,身后的落日余辉在她脚下拖出长长的影子。

  两个离队的身影,各有各的孤单,在广袤天地的反衬下如同两粒微尘。

  突然,纱织发现除了他们俩与赫尔墨斯,地上竟然还有一个人影!

  她大吃一惊,急忙转身视察后方:

  “谁在那里!!”

  在影子的尽头,一个人亭亭站立在发光的地平线上,手持三尺碧玉,长发似水流金,墨绿色的斗篷随风飞舞,宛如自由的火焰。

  “雅典娜,总算找到你了!”

  来者的脸上带着蔑视与憎恨的冷笑,仿佛在同一个最下流不屑的东西说话。然而当她转向美斯狄时,神情却完全变了:

  “那时侯,从酒神手中救出我的,竟然…真是你……”

  一语未竟,已是潸然泪下。

  * * *

  依靠悒云杖的力量来到这里的珍妮,从看见这三个人(神)的第一刻起,就用自己的判断为眼前的景象下了结论:雅典娜又一次动用策神打赢了对手。

  ……她怎么可能知道美斯狄这次变身的真正原因!

  请原谅说书人的口笨舌拙,无法详细描画在场另外三位此时混乱震惊的心理活动,因为那样做只怕再用五千字都写不完。而情况已是万分紧急,危机将要一触即发,实在容不得小子我拿不紧不慢的絮叨妨碍大家的视线。

  雅典娜震惊地盯着珍妮,她不明白珍妮手里为什么会握着冥后的权杖?仅此一条就足够她作最坏的猜想了。

  赫尔墨斯琢磨的是珍妮看雅典娜的眼神,从那不可思议的敌视中,他大胆断定:自己翻身的时机到了。

  美斯狄则恨不得自己立时死掉才好。

  ……

  “城户纱织!你究竟要卑鄙到何时!”

  珍妮大喊一声,将悒云杖横空一扫,霎时草木翻仰起伏一如向她顶礼膜拜,所有绿色的生命同时发出美丽的光辉,连草原上的风也被染成五色,如混天彩练般在他们周围上下舞动。

  “天极道虹影!!和贝瑟芬妮的招式一模一样!难道珍妮真被冥后附身了?”雅典娜握紧了手中的黄金杖。

  天极道虹影是利用春之女神对草木万物的感召力,将一定方圆之内的所有植物变成悒云杖的分身,从而形成一个绝对置于自己控制之下的临时结界,凡在这个范围之内的敌人皆成为冥后俘虏。

  “珍妮!你在干什么!为什么向女神出手?!”从重逢的痛苦中惊醒过来的美斯狄,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想喊可是喊不出(因为声带已被撕毁),用小宇宙传话也丝毫不起作用——裹胁在悒云杖的力量中,珍妮的心根本接收不到外界的召唤。

  “你看好赫尔墨斯!”纱织匆匆甩下一句给美斯狄,自己挣扎着主动迎向珍妮。

  黄金杖与悒云杖发生了正面碰撞,天地间光芒交错,气流翻腾,一霎是明黄,一霎是暗绿。接二连三的人神大战终于破坏了极乐净土的生态均衡,沉重的雨粒从天而下,如一把把密集的钉子打在他们身上。

  纱织在先前战斗中已经受了极重的伤,此时面对珍妮的攻击,完全势不能挡,绿色的光很快盖过了金色的光。

  珍妮以杖直逼对方胸怀:“赶快把他变回原来的样子!!不然就杀了你!!”

  “你完全搞错了!把美斯狄害成这样的不是我。”纱织回答。

  “到现在还要抵赖!”珍妮气极,手中悒云杖用力一挑,纱织被甩出数丈远,重重落在杂草和乱石相间的空地上,立刻有许多柳条般的韧草无情地抽打她的脸。

  纱织满脸血痕,一手捂着被震伤的胸部,忍痛从地上抬起身:“我没有骗你,这一次的策神确实是赫尔墨斯搞的鬼。你只要耐心三分钟,等我把所有的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再动手不迟。”

  珍妮不语,稍稍回撤手中的悒云杖。

  纱织正要开口,不料赫尔墨斯突然喊道:“别相信雅典娜!她在找借口拖延时间!等她一恢复气力马上就会对你下手!”

  “你这个混蛋!!”美斯狄气得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再胡扯就宰了你!”

  赫尔墨斯置之不理,抱着头继续对珍妮喊:“你看见了吧!假如策神是我干的,我怎么会命令他攻击我自己!所以一切都是雅典娜在暗中操纵,不要上她的当!你不赶紧把雅典娜制服,她马上就会操纵你的朋友来对付你啦!!”

  赫尔墨斯这一棋反戈未免有些厉害,大大出乎雅典娜和美斯狄的意料。

  美斯狄张开右掌叉住赫尔墨斯的脖子将他提起来:“叫你再乱说……”

  赫尔墨斯被掐着不能发出声音,故意可怜兮兮地向珍妮投去求救的目光。

  此情此景勾起了珍妮自己被狄俄倪斯提掐脖颈的不愉快记忆,她的盛怒又加剧了一层,冲着纱织大喝:“快命令他放下!”已经回抽的悒云杖立刻又飞弹出来打中纱织的肩膀。

  黄金杖从纱织的手里松脱,她的右肩顿时鲜血淋淋。

  美斯狄立刻丢下赫尔墨斯赶过来扶住女神。

  “纱织小姐,我来应付珍妮,您的身体不适合再作战了。”

  “不,你千万别再出手,不然珍妮会更加误会。毕竟我对你们确实用过策神,挨珍妮的打也不算完全冤枉。何况,如果珍妮的背后有冥后的话……”

  两个用小宇宙对话之际,赫尔墨斯却乘机溜到珍妮那一边去了。

  “你往哪跑!”美斯狄远远地朝赫尔墨斯瞪了一眼。赫尔墨斯的行动立刻受到了制约,扑通摔倒在地上。

  “你是冥界的吗?”珍妮警惕地低头看着他。

  赫尔墨斯的语气充满悲天悯人:“不是。我只是看不惯雅典娜的做法,就被她到处追杀。那些有宇宙碎片的人全都死了,就只剩下了他(故意指着美斯狄),雅典娜驱赶他们同几十倍的敌人作战,一点也不爱惜他们的生命,你看看他样子多惨,简直遍体鳞伤……”

  珍妮脸色发青,眼神变得可怕起来。

  她将悒云杖在草地上用力一划,就像我们划火柴那样,将草地植物的能量全部吸收过来,在神杖末端燃起一团淡青色的光球。

  “城户纱织,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光球化成冲击波急速逼向纱织,纱织已是气息奄奄,仍然一手扶着受伤流血的肩,艰难地去拾地上的黄金杖。

  然而美斯狄不顾一切挡在了她的前面。

  所幸他的手里还拿着赫尔墨斯的双蛇杖,冲抵了一部分天极道虹影的威力,这才没有对已经饱受重创的身体造成进一步的伤害。

  “美斯狄…我…不是…叫你别出手吗…”

  “纱织小姐,珍妮因为我的缘故而误解你,于情于理这个责任必须由我承担。”

  说完这句之后,美斯狄的小宇宙不再与雅典娜通话。

  他必须全力以赴,在口不能言、心路阻断的情况下让珍妮明白真相,同时还不能放松对赫尔墨斯的控制。

  欲知此事终局如何,敬请观赏下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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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24 10:37 | 显示全部楼层

卷三十二 长生果(上半部分)

  诗曰:
  仗义徒酿祸,天机难辨真。相煎如冰炭,仇快痛亲恩。

  一步一生死,一念一情深。宁以断肠血,换卿杀人心。

  举杖成大错,乱红化离魂。逾悲摧五内,肝胆俱如焚。

  ……

  灰蒙蒙的庭院里。

  冥后依旧斜靠在精致的象牙床上抽着水烟袋,团团升起的烟雾如同五颜六色的肥皂泡在她周围袅袅飞舞。

  突然她心有所感,立刻坐了起来。

  “这碰撞的声音…是悒云杖与黄金杖的接触!珍妮终于和雅典娜遇上了!按照预定计划,现在应该由我来……”

  贝瑟芬妮阖上双眼,将食指并于一处压在唇上,轻轻吹出黑宝石一样的游光。她的头发漂浮起来,宛如幽暗河底不停游动的茂密水草。

  ……

  镜头再次转回到极乐净土的狩猎草场。

  赫尔墨斯对着珍妮循循善诱:“你首先必需解除他的幻觉状态。中了策神的人完全没有自己的意志,一举一动都听命雅典娜的摆布,即使对面是最熟悉的人也照打不误。‘

  “那要怎样才能解除?直接杀死雅典娜?“

  “能干掉女战神当然最好,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注意!看到你同伴手里拿着的神杖没有?那就是雅典娜用以控制他的媒介,只要用你的武器将它打落,他马上就可以清醒过来。”

  两个凡人手持神的武器相互对抗,这是自神话时代起从没有过的事。因为人类的肉体根本承受不住那种碰撞的强大威力,双方都会在最短时间化为灰烬,神器却丝毫不会受到任何损害。这一点,包括赫尔墨斯在内所有神祗都十分清楚。

  因此,如果能一箭双雕同时收拾掉美斯狄和珍妮,顺道拿回双蛇杖,剩下一个重伤累累的雅典娜,赫尔墨斯根本不会在乎,也完全达到了目的。

  这就是他的全部计划。

  听到赫尔墨斯如此分析,珍妮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不等美斯狄靠近,她便毫不犹豫向雅典娜发动了第二轮进攻。

  美斯狄只能先全力拦下再说。天极道虹影的威力是如此密集,青色的光球在他的周围不断爆炸开花,把地面炸出一个又一个大坑。美斯狄甚至打手势的机会都没有,而他充满焦急的眼神更令珍妮完全会错了意思。

  “我知道你上前阻拦是身不由己……”她默然相对,“雅典娜竟以你为人体盾牌,如此下去迟早会先误伤了你……”想到这些,珍妮停止弹发天极道虹影的光球,斜举起闪耀着绿色光芒的悒云杖向美斯狄横冲而去……她决定听从赫尔墨斯的提议,用悒云杖打掉美斯狄手中的武器,尽管她并不清楚那有着双蛇相缠形状的手杖是什么东西。

  另一方面,美斯狄并不在乎珍妮对自己的突袭,只要她不进攻女神他已经是谢天谢地,但是雅典娜的小宇宙却发来急令:“快点躲开!!不能让悒云杖和双蛇杖碰到一块!!”

  没等美斯狄明白,雅典娜已经挣扎着一个箭步抢在前头,用黄金杖奋力挡住了悒云杖的攻势。

  天地间再度迸发出金与绿的光芒,碰撞激起的强大冲击又一次将雅典娜女神抛到天外。

  -------* * *-------

  轰然的震动传到了地府的幽暗花园。

  “已经是第二次相撞……”贝瑟芬妮低语,“悒云杖的力量在一点点增强,接下来该刺对方的要害了……”

  -------* * *-------

  与此同时,赫尔墨斯发现约束自己的力量突然变松弛了。

  “好像我可以搞一点点名堂了……看来那小子已经没法保持冷静,雅典娜连番被打,动手的却是自己喜欢的女人,真够他受的。有趣有趣,走着瞧吧……”

  尽管心里得意着,赫尔墨斯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

  草原的那一头,雅典娜一手撑地半跪半卧,将凡人之间持神器相斗的严重后果告诉了美斯狄。

  “抱歉。珍妮用悒云杖撞击黄金杖并不可怕,因为我是女神,我能够设法降低这种撞击对她的伤害。但是你不行,她自己更不行,何况悒云、双蛇两杖的主人现在都是我们的敌人了,你们的生命会瞬间毁灭。”

  纱织的话还没有表达完,珍妮的攻击又逼了上来。

  美斯狄一把将纱织和黄金杖推到身后远远。

  “纱织小姐,您的‘能够’能降低您自己受的伤害吗?如果不能,就不要再逞强了!”

  ……

  疾风将珍妮的斗篷吹成了直线,到处是不停翻动的彩色气流。珍妮记起这已是她第三次借用非人类力量来贯彻自己的意志了:第一次是纷争女神附身时打下的漂亮仗;第二次是被阿波罗唤醒后发座战士的身份。偏偏也是在这两次她都被迫与美斯狄交手,心中感受不可言状。如今类似的情况再度发生,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命运给我的幸运太多,是为了让我犯下大错吗?”头脑里一闪而过这样的疑惑。 然而她的身体并没有听从这疑惑,依旧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亢奋指引下冲向了美斯狄。

  这时,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五十米了。

  突然,珍妮感到自己的两臂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捉住,悒云杖在她手中自动掉转方向,改成了尖利的末端平刺向前,森冷的锐光正对着美斯狄的前胸。

  眼前一闪而过那个黑衣佳人的面容。

  珍妮如五雷轰顶,霎时醒悟了大半,不禁胆魂俱裂。

  “快躲开!!!”她急忙向美斯狄大喊,身体却不由自主继续向前,如一道流星贯了过来。

  与此同时,赫尔墨斯也开始暗中发威。

  美斯狄上下左右与身后的空间在一瞬间被无形的墙壁彻底封死,将他围成如井底一般,唯一敞开的方向正对着珍妮,以及她手中的利器。

  这正是赫尔墨斯最拿手的异度空间置换——珍妮与美斯狄已经和周围世界完全隔开。

  “你已无处可逃……这次你们手中的神器一定会碰撞到一起,作为对你们趱越身份冒犯神祗的惩罚!”他用阴沉的目光看着他们,唇边浮起充满快意的冷笑。

  事变之骤,美斯狄头脑里的风暴被掀到了最高点。

  只要他将双蛇杖横档胸前,便能格住悒云杖的攻势。此时的美斯狄,状态已经半超越了普通的人类,神器相撞已无法夺他的性命——这是连雅典娜与赫尔墨斯也没有料到的。

  ……但是!!珍妮,珍妮怎么办?!

  “反策神是第九感开启的前兆,如果能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就好了……珍妮,即使我死也不能让你去死……太阳河畔砍向你的那一刀,令我无地自容至今,那绝不是男人对心爱女子做得出来的事!我接受你惩罚的这一天终于到了……”

  天青色的眼睛里,珍妮的影像越来越大。

  即将碰上的一刹那,美斯狄闭上眼睛,抛掉了手中的双蛇杖。

  -------* * *-------

  !!!!!!!

  贝瑟芬妮的头顶上空撕裂出青色的闪电,一滴热血溅在了她的眉心。

  “不对!这不是雅典娜的血!”冥后猛然睁开眼睛。 她用手掌抹下血迹仔细观看。

  “这血来自一个人类的少年,而且是一个能把恋人当成孤儿一样来爱的人……为什么,为什么珍妮最后杀的反是他?”

  她将莹白如玉的纤手慢慢浸入清亮的水中,神绪复杂地看那血迹逐渐化开成一抹淡淡的红晕。

  游移在她周围的黑曜石般的光线熄灭了。

  -------* * *-------

  猛烈相撞的冲击把珍妮震得昏头胀脑满身青紫。

  她如醉酒般从地上爬起来,眼前晃动着一片模糊的红。这情景很像她小时侯,在埃塞俄比亚的树林里玩耍,天空下到处飞舞着美人樱的红绒,厚积的落花把云彩都照成了绯色。

  ……待视线逐渐落定,她才看清那不是红色落花,而是无数带血的衣服碎片!

  碎片飞舞的尽头,先前的人魔已经消失,她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不……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

  珍妮茫然地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变成支离破碎,仿佛是整个宇宙倾倒在身上,她失去了思考的力量。

  被悒云杖刺穿身体的美斯狄伏在地上,鲜血浸染大地,绽放成一朵深红色的巨花。只见他慢慢抬起苍白的脸,原本清澈的眼神有些散乱,他用这散乱的眼神盯了珍妮很久,似乎在努力辨认对方是谁。

  珍妮心头一阵恐慌。在战场上她曾见很多临死的人,意识渐渐模糊时都是这种眼神。

  “别吓我……我是珍妮!!!是珍妮啊!!!”珍妮声音几乎滴出血来。

  美斯狄又凝视了她片刻,脸上竟然盈出一抹笑意,眼里也闪过一丝光彩,他点点头示意珍妮靠前。

  珍妮张开双臂奔了过来,宛如扑火自杀的飞蛾。

  然而就在此时,那柄穿透美斯狄身体的悒云杖突然发生了可怕的变化。手杖前端陡然生出无数带刺的藤,如同魔鬼的触须将美斯狄的手脚紧紧缠住。在他身后穿出的杖尖一头扎进泥土,膨胀如虬龙般的树根,将大地钻开一条巨大的裂缝,裹挟着美斯狄往地缝深处迅速陷进去。

  珍妮几乎是飞似地到了裂缝边缘,一手紧紧拽住长满毒刺的魔藤,努力凑近美斯狄的脸:

  “什么?”

  美斯狄没有说话,不顾魔藤拉扯的剧痛,一下子吻住了她的唇。

  珍妮感到他用舌尖将一粒东西送进了自己口中。

  是那枚用神血种下的长生果,不知何时已经完全结成。于是他咬断丝蔓将它噙入口中给了她。

  在彼此的唇触离开之际,美斯狄使尽最后的小宇宙告诉珍妮:

  “纱织小姐从来没有记恨过你,但是你一定要跪下来请求她的宽恕,因为她值得你这样做。”

  言毕他用力将她从魔藤上弹出去,任由粗藤缠绕的树根如巨人手臂抓着自己拖进了无底深渊。待珍妮抛开满手的断藤再次冲上来,裂开的大地已经迅速合到了一起,连一点缝隙也寻觅不见。

  珍妮跪倒在地,十根指甲狠命凿入泥土,她感到整个世界都在倒塌,终于什么也不知道了。

  ……

  赫尔墨斯走上来,他扫了一眼晕倒在地的珍妮,从容地拾起双蛇杖。

  “善良的女孩,既然你那么想和他一起死,就让我来成全你这个心愿吧。”他用双蛇杖抵住珍妮的咽喉,用力向下一压。

  这时从赫尔墨斯的身体里突然喷射出一片血红。

  一道来自背后的金光已经将他从左肩到右肋彻底劈成了两截。

  这金色的光芒,是真正的不可抗力,自神话时代起女战神雅典娜的必杀绝招:天怒审判之纵横九劫。

  黄金杖在天地间的巨大投影,仿佛无数片金鳞向着太阳同时张开,连最远处的草木都被照射成彻底透明。

  雅典娜站在万丈金光中央,全身上下浮现神圣衣的影子,宛然是烈火、朝霞、疾风与雷电的精魄凝聚而成。最伟大的诗歌也无法形容她此时的辉煌和庄严。决绝的眼神,流露出悲壮的美,似乎已将她心中所有炼狱的光彩一起放射出来。

  这才是传说中那个神武强大的女战神真正的面貌!

  千钧一发之际,为了救人她已别无选择。

  “只恨我的决心下得太迟了!”雅典娜的声音充满愤怒,遍体的光辉似乎随时可将黑暗的草原点燃一把大火焚烧净尽。

  赫尔墨斯躺在地上,唇边泛着血沫,虽然神情痛苦,目光却渐渐有些变了:

  “你到底还是动用了……恐怕这场圣战又要玩完,可惜了…你一直忍到现在……难道……难…道…你真的从没有想过……我和你…其实……只要我们…在一起,一定是世上最强大的组合…为什么…你一点点让步都不肯……”

  他怨恨的眼神渐渐凝固,身体一点点消蚀在冷峭的风中。

  雅典娜拾起赫尔墨斯的遗物,一手从地上挟起了珍妮。

  “悒云杖一定把美斯狄带到冥后那里去了,据说极乐净土的地下有条路通向塔尔塔罗斯……”她蹙眉沉思。

  如果以女战神的力量,纱织完全可以斩开大地直追下去,但她实在不能再犯禁忌了。还是从阿龙格河绕道赶往冥界吧!

  就在这时,天空里突然飞过一大群金翅杜鹃。

  鸟的尖叫声刺破云端,如急雨一般铺天盖地从纱织和黄金杖旁边掠过去。

  雅典娜心里猛地一沉:“不好!还是晚了一步!”

  奥林卑斯山众神以金翅鸟为御前使者的只有一个,她接到极乐净土的女仙们报信之后,已经以最快速度赶到了!

  天后赫拉,头戴神圣的金冠,华丽的神衣如同盛开的锦屏,手持形如纨扇的武器乘风而下,一眨眼便到了雅典娜的面前。

  在她的身旁,环绕着火神、牧神、泉神、河神、山林之神、美惠三女神、命运三女神等大批一同从奥林卑斯山宙斯宫殿里赶来的神祗。

  雅典娜被众神围在了中央。他们用小宇宙布下天罗地网,严密监视战争女神的一举一动。

  赫拉的声音十分严厉:“雅典娜!为了两个普通的人类,你竟然连赫尔墨斯都杀了!奥林卑斯山绝不姑息你这样的叛徒!”

  “你赢得了我的话,就试试看。”女战神放下珍妮,沉着脸回答,“包括这个女孩子,只要你们敢动一根毫毛,我不介意把极乐净土整个翻过来。”

  她说此话时,黄金杖再次呈现出巨大的光芒投影,将她和珍妮笼罩其中。边缘溢出的金光如涟漪扫过众神的身体,鞭子一样抽得他们连连后退。

  有几个二流的神祗不服气地要冲进去,全被雅典娜的力量反弹了回来。

  赫拉气得直哆嗦:“看来你真是什么也不顾了!既然如此我们更不会在乎!有我们这么多神祗加在一起,你雅典娜能耐再大也没用,把你的神力全部耗出来,等着完蛋吧!!”

  雅典娜紧盯着赫拉的双眼放出冷光。

  …………

  ……当阿波罗赶到的时候,极乐净土早成了一片天翻地覆。雅典娜站在废墟顶端,一手拿着黄金杖,另一手挟着珍妮,完全是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象一首诗描绘的那般:

  头顶着烈火,脚踏着雷光

  身后是波涛汹涌的岩浆

  再看那些平日光鲜整齐尊贵无比的众神祗,虽然不致十分狼狈,却也如烟熏火燎的草木,骄傲的气焰透着无法掩饰的勉强。

  阿波罗是何等聪明之辈!一眼就明白了。

  “哥哥,你来得正好,快把珍妮带走,这样我就放心了。”

  “不,我来帮你对付赫拉,你带着她回圣域。”

  “没必要!只要珍妮安全了,我立刻结束这场战斗,向赫拉服软认输,任凭父神处罚。我把赫尔墨斯给杀了,奥林卑斯山众神不可能放过我,这个面子一定要给父神,不然就会天下大乱。”

  “……”

  “哥哥,谢谢你替我解围,但我对您的期望比这更大,请不要忘记。”

  “……好,那你多保重。”

  事后奥林匹斯神殿的史官这样记载:“神圣历36589年12月20日,战争女神雅典娜和太阳神阿波罗在极乐净土发动叛乱,阿波罗打伤众神后逃走,雅典娜被天后俘虏,并被带到雷霆之殿接受宙斯大人的裁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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