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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冰蓝如斯

[圣文原创] 武林旧事(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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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29 12:28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不错不错!最近一直在忙着《SD敢达》的组队战,很少像兄弟这样,能腾出时间继续更新的!
      加油!精神上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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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6 16:4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尽然把沙加写成和尚……人家不就是信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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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8 00:58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回楼上亲爱的,也许看到结局,你会发现沙加出家已经很好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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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8 00:5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度云来

    江南之地,从来富庶繁华,游人如织。有一句话说得好,“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杭州是文人骚客汇集的地方,无数诗人留下动人的诗篇,其中张继的《枫桥夜泊》和苏轼的《饮湖上初晴后雨》,是流传最广的两首。
   
    知味楼是杭州西湖旁边的一座普通酒楼,规模不大,陈设也只是普通,并不富丽堂皇,但凡是去过那里的人,都会成为常客。知味楼能吸引众多的客人,自然是有其他酒楼没有的特色。
   
    第一,知味楼的厨子,据说是重金从皇宫聘请来的御厨,手艺无人能出其右,很多酒楼在挖角不成之后,便派自家的厨子前去知味楼,想尽一切办法偷师。有的时候,知味楼发现有人偷师,也不叱责,甚至还会让那些人进厨房去学,但那些人,无论怎样努力,也做不出知味楼特有的味道。
   
    第二,知味楼的一整面墙壁,写满了文人为西湖留下的动人诗篇,其中,苏轼亲笔题写的《饮湖上初晴后雨》,更是引得无数人争相一睹。
   
    第三,知味楼的老板,竟是一位双十年华的姑娘,长得眉目清秀,口齿极其伶俐。那姑娘名叫冬丽,据说还有位妹妹,叫春丽,容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是难得一见的人间绝色。多少人到这知味楼来,就是为见春丽一面,但是,外人从未见过她,越见不到就越神秘,想来碰运气的人便越发多了。
   
    一日,知味楼外来了一名奇怪的客人。那人约有二十出头,衣着寒酸,一身风尘,然而却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文雅的气度,回首顾盼也是极有神采。冬丽一见就知道那人必是从极富贵的地方出来,当即招呼小伙计过去伺候着,自己却转身到了后院。
   
    知味楼的后院比前楼更朴素,整个院子没有栽种花草,只是在院中央种了一棵槐树,遮天蔽日地挡去了所有燥烈阳光。冬丽推开最靠右的一间房,闪身进去。屋内的陈设也是知味楼特有的简朴,唯有一桌一椅一床而已。
   
    桌子旁边坐着一个相貌堂正的青年,双目湛湛有神,正埋首写着一本册子。“哥,外面来了一个奇怪的人,我想你肯定会对他感兴趣。”冬丽呱呱地说着,一把抽走了青年手中的笔。青年抬起头来,对冬丽叹道:“你啊,就是沉不住气,遇到一点事就大惊小怪。”冬丽跺脚,急急道:“哪里是沉不住气,那人真很特别,他一定有故事。”青年看着冬丽着急,不觉笑了:“好吧,我立即去看看,可好?”冬丽拽着青年的胳膊,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道:“快去快去,迟了他会走掉的。”
   
    青年随着冬丽出去,一眼就见到了坐在角落的那人,长而瘦劲的手指轻叩着桌面,吟道:
   
    “满城风雨絮飘摇,灯下黄昏马萧萧。一骑绝尘天涯去,从此只影暮与朝。
    弹剑作歌听风雨,惊破归梦来路遥。纵有丹心诉君听,哪堪无常人事夭!
    剧饮千杯男儿事,倾谈阔论意兴高。玉壶频侧俱欢畅,醉里乾坤心相交。
    得一知己死无憾,来日还可把君邀?料得他年重聚首,江风微微浅浪涛。”
   
    再看那人,寒衣难掩一身的气派,眉宇间流露出骄而不狂的尊贵,当真是人中龙凤。青年轻轻一击掌,走到那人面前,道:“兄台赋得好诗,教童虎忍不住想与兄台饮酒倾谈了。”那人指了指桌上的酒杯,笑道:“酒杯只有一个,要如何饮?”自称童虎的青年丝毫不介意那人不露痕迹地拒绝,招手示意冬丽送上两坛子上好的竹叶青,拎起一坛灌了一大口才道:“饮酒一定要用酒杯?”那人大笑出声,抱起另一坛也灌了一大口,道:“痛快,痛快!离家两载,再也没能与人这样饮酒。在下史昂,今年二十有一。”
   
    童虎咕咕地将一坛酒饮尽,朗声道:“我正好二十二,长你一岁。冬丽,快再上几坛子酒!”史昂也跟着童虎干了自己那坛子酒,对着童虎行了个礼:“若是兄台不嫌弃,在下愿与兄台兄弟称呼。”童虎还了一礼:“如此甚好!”
   
    正说着,冬丽已经抱着四坛子酒来到桌前,将酒一放,很不高兴地说:“哥,你就喜欢到处认兄弟,连带我也不知道有了多少兄弟!”童虎刮了一下冬丽的鼻子,无奈道:“妹子,好妹子!你就会损我,刚才不知道是谁急着要我快些出来。”
   
    冬丽给了童虎一个鬼脸,扭身便走,不想与迎面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那是一个容色端丽、神情惶惶的妇人,手中还抱着一个婴儿。她不等冬丽开口,就急急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急着离开,撞了你。”冬丽看那妇人着急的样子,不觉很是奇怪。那妇人来时,是她亲自接待的。妇人自己什么也没要,只要伙计打包了十来个馒头,然后叫了一碗小米粥,仔细地喂怀中的婴儿。如今看那妇人神色和举动,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
   
    “有什么事情吗?”冬丽问妇人。那妇人却什么也不说,只惊惶地望着门外,抱着婴儿的手越发收紧。冬丽顺着妇人的视线望去,只见门外走进一群青衣人,个个手里都带着兵器。冬丽立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最近江湖上流传得最广的一则传闻便是:拥有江南第一庄之称的有凤庄,被一帮青衣人灭门,混乱中只有奶娘带着最小的少爷逃了出来。她不禁看向童虎,这个时候,通常他都会挺身而出的。
   
    但最先站出来的,不是童虎,而是那个叫史昂的青年。
   
    “不论有怎样的恩怨,这会你们一群人欺负一个带孩子的妇人,实在让人看不过去。”史昂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笑着注视那群青衣人。
   
    青衣人根本不理会史昂,径直围住妇人,看那架势是要斩草除根。周围的客人见势不妙,很快跑了个干净,史昂还要说话,童虎却笑吟吟地站起来拦住:“兄弟,我劝你还是不要管闲事。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史昂道:“我管他们是什么人,这么欺负妇孺就不行!”
   
    “听过幽冥山庄没有,他们可是新崛起江湖的庞大势力。”童虎劝道,“他们行事狠辣,兄弟,我们惹不起。”史昂面露鄙夷:“原以为你是个痛快豪爽之人,可观你行事如此胆小,这样的兄弟不交也罢。”童虎大笑,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手腕一抖,就向那些青衣人刺去:“兄弟,你果然值得倾心相交!”史昂恍然大悟,方知童虎说那些话是在试探他,立即便亮出长鞭,与童虎一起御敌。
   
    那群青衣人武功路子怪异,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招式,一时童虎和史昂也奈何不了。刀光剑影中,那妇人早已吓白了脸,抱着孩子缩在一角。冬丽笑言道:“哥,你怎么这样,一群跳梁小丑也奈何不了!”童虎长啸一声,手中软剑光芒暴涨,幻出无数剑影,刹时撂倒两个青衣人。冬丽一拍手,道:“哥,这才像样!你这招‘剑幻千影’使得真好。”
   
    史昂也不甘落后,默运玄诀,将寒冰之气灌注长鞭之上,那鞭子所到的地方,就有一股寒气扑面而至,让那群青衣人的动作略有迟缓。童虎趁机又是一招“剑幻千影”,将剩下的十余个青衣人全部解决。“兄长……好……剑法!”史昂断断续续赞道。童虎忙问:“你怎么了?”史昂道:“没什么,只是妄用寒冰心诀,受了点内伤,调息一会就没事了。”
   
    “你们既然有这么大的本事,那这个孩子就交给你们好了。我一个女人,带着这孩子又保护不了他。”那妇人瞪大了眼,从角落里走出,又惊又喜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啊……”童虎三人一起惊呼,万万没想这妇人竟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妇人见了,立即就跪倒地上,哀求道:“两位侠士,我求求你们了。你们就当可怜这孩子,我真是没办法,这一路逃,我吃的苦就不说了,你们看看这孩子,都成什么样了!”  
   
史昂看向那孩子,只见那孩子面色晦暗,显然是受了不少苦。正当这时,那孩子突然对着他们展颜一笑,无邪的笑靥动人极了。史昂抱过那孩子,道:“兄长,你要是喜欢这个孩子就留在你这儿,要你觉得不方便,我就带他走。”童虎摇头道:“我开着酒楼,龙蛇混杂,始终不好。你住的地方清净,还是你带着他好。”

“兄长知我住在哪里?”史昂有些奇怪地问,“我记得并没有告诉过兄长。”童虎却不回答史昂,转向冬丽道:“妹子,你且把这位大姐好好安置。”冬丽应了,带着那妇人离去。这时,童虎才笑道:“兄弟,你一报出姓名,我就知晓了你的来历。两年前,六皇子离宫出走,隐居昆仑之事虽然隐秘,却也还有人知道。”

史昂不觉也笑了:“兄长可是无所不知?”童虎摇头道:“不过是巧合罢了。你的师父与我的师父有些渊源,去年他老人家来的时候,提起过你。还有,你师父的寒冰心诀虽然厉害,却不是常人能练的,兄弟还是别再练,以后也别用了。”

“多谢兄长挂心。”史昂轻笑,“师父教我寒冰心诀,只是为了这门武功不至失传。他老人家早告诫过我,我不是至阴至寒的体质,只能练习最基本的入门功夫,也不能在与人动手时用。我习武时间不长,比不得兄长武艺高强,今日,我不过是不想兄长专美,才一时好胜妄自用了。”

“幸而你只练习了入门的功夫,否则妄用的后果够你受的。”童虎正色道,“你既有放弃太子之位的淡薄,就别为了一时意气争强好胜,伤了自己。”

史昂低头道:“兄长,我记得了。”“此地不便久留,你赶紧带着孩子走,以免幽冥山庄的人再找来。”童虎与史昂道别,“你我兄弟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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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快出来!长这么大,我算是见识了!”冬丽急匆匆冲进房,迫不及待地嚷着,“外面来的那人,我都找不到词形容。”

童虎慢慢地放下笔,问道:“冬丽,我看再过多少年,你还是一样改不了这急躁的性子。”冬丽急道:“哥,我们开这间知味楼,不就为了广交天下朋友么?现在有人来了,你却一点也不积极。”童虎还是不肯起身,反而又再提起了笔,漫不经心地问:“比六皇子如何?比平西将军如何?比那个随意变幻容貌的牡丹杀手如何?比那个剑痴修罗如何?比那个自封侠盗的米罗如何?比那个六扇门的后起之秀阿鲁迪巴如何?”

冬丽火了,吼道:“哥,这哪能比!这些人的风采各有千秋,无论把谁排了第一都是不好。可是哥,如果我能陪在其中一个身边,我一定选正在外面的他。”

童虎调侃道:“呵,我们家冬丽看着妹妹春丽嫁了如意郎君,也动心了么?”冬丽怒目回道:“哥,那还不是你那个小徒弟紫龙色胆包天,连小师姑都敢娶!看我哪天不宰了那个兔崽子!”童虎也不再说,他知道冬丽其实很为他们俩高兴,此时只是嘴上不肯承认。

“我可是要急着去认识一下那个人了。”童虎仍然不放过冬丽,“说不准,那人就是我未来的妹夫。”冬丽却不恼了,竟带着一点迷茫说道:“哥,还真怪,你一说他要我夫君,我就觉得自己不可原谅。这世间找不到与他相配的女子。”童虎不禁“咦”了一声,立即起身向外去,他一面走着,一面叫道:“冬丽,一起去吧。”冬丽却闹了别扭,道:“我不去。”童虎便不再管冬丽,自己径直去了,他还真是有点着急想会一会那人。

那人就随意坐在知味楼中间,四周都是人,吵吵嚷嚷的,可唯独就那人坐着的地方,仿佛是隔绝了尘嚣,突然就安静了。那人身上只是一件浆洗得泛白的青色儒衫,却奇异地拥有一种温润的光华,仿佛那件衣衫是用极好的青玉雕琢而成。童虎不由得在心中赞叹,那人竟有这样的魔力,可以影响周遭的一切。

“你个臭小子,从我一进城,你就一直跟着我,你到底要做什么?”隔壁桌上有个身着异服的胡人,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官话,怒声喝问那人。那人淡淡回道:“你手里的夜明珠,是皇宫之物,理当物归原主。”

胡人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连声道:“不可能,绝不可能!那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一定要带回波斯。”“那我就不客气了。”那人缓缓说道,面上渐渐罩起一层寒霜。童虎在一旁看得真切,暗暗吸了口气,那人使用的武功竟是寒冰心诀。但那胡人并不识得厉害,亮出双环,欺身而上。

那人轻飘飘一闪,避到一旁,双掌轻轻一推,无声无息攻出一招。四周的客人早已避了出去,只有些好事者站在门口观望,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童虎知那人的掌法名叫飘絮掌,看似柔绵无力,中者却必伤内腑,若再辅以寒冰心诀的寒气,那胡人断然没有生还的道理。

事情出乎童虎的意料,那胡人生生受了一掌,却一点事情没有,手上攻势凌厉不减,直奔那人的心口。那人又是一个闪身,轻巧避过胡人的攻击,顺势一掌击在胡人的肩上。胡人仍然无恙,只是稍稍退了半步,双环一震,一上一下分攻那人的前胸和左腿。那人微皱眉头,右手拍出一掌,阻了阻胡人上面的金环,左手微微向下一沉,一根银色的软索正好套住了下面的金环,顿时行成了僵持的局面。

胡人浮出轻蔑的笑意,笑道:“我知道你武功不弱,但我从小就习异术,全身柔若无骨,你的掌力奈何不了我。再有,你的寒气虽然厉害,也敌不过我们波斯圣火教的烈焰神功。”那人并不说话,瞬间将寒冰心诀发挥到极致,一双手变得青莹如玉,那银色软索也泛出冷冽的寒光,渐渐逼向胡人手中的金环。胡人也运起了烈焰神功,金环刹时成了烧红了烙铁,挡住了寒光的逼近。

那人不言不语,面色竟也逐渐变成了青莹的玉色。银索寒光立时就盖过了金环红芒,只听得胡人一声惨叫,右手的金环已坠落在地,整只手都笼着一层淡淡的寒烟。童虎讶异地看着那人,想不到他看来就十七八岁的模样,竟然将寒冰心诀练到了最高境界。

“交出夜明珠。”那人冷冷地提醒胡人。胡人沉思片刻,左手取出夜明珠交还给那人,客气地说:“我们波斯人敬重有能力的人,你的本事比我强,我打不过你,夜明珠就还给你。”那人道:“多谢成全。”胡人摆摆手,学着中原武林中人拱手为礼,头也不回地走了。

童虎有些遗憾,看那胡人干脆爽快的性子,也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正当童虎遗憾之际,忽听得重物撞地的声音,他抬头一看,竟是那人倒在了桌上。童虎冲上前去,搭了搭脉,发现那人的脉息混乱浮躁,应是中了极其厉害的火毒。“你怎么样?”童虎问那人。那人轻轻摇头:“没事,我只是不该全力施展寒冰心诀。”

童虎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人,突然明白了一切:“我知道了。你身中火毒,正好用寒冰心诀克制。你若是在对敌之时全力施展寒冰心诀,便不能克制火毒,所以,你此刻应该是毒发了。”

那人早已运转寒冰心诀压制火毒,不一会儿便行动如常。童虎笑道:“你既会寒冰心诀,一定认识史昂,对吧?”那人淡淡一笑:“我叫卡妙,史昂是我六叔。”童虎一听就乐得不行,喘了口气道:“怎么这人中龙凤都喜欢集中在皇宫,难道那里的风水真比别处好?”

卡妙道:“哪里是什么好风水,不过是无数怨魂积聚的地方。童前辈,卡妙还要将夜明珠送回宫中,不能耽搁,这就告辞。”童虎挽留道:“送夜明珠之事不着急,你且留在我这里,我翻翻师父留下的医书,看看是否能解了你身上的火毒。”

卡妙欲言又止,顿了顿才道:“多谢童前辈的好意,只是,我这火毒与生俱来,不好根除。”童虎轻叹口气:“尽力找找罢。师父曾言,天下之物,相生相克,有一毒物,必有克制之物。”卡妙对着童虎行了个晚辈之礼貌,恭声道:“童前辈说得是。”

“冬丽,冬丽!”童虎高声叫唤,“赶紧去后院叫厨子烧一桌好菜,我要与卡妙贤侄畅饮一番。”卡妙婉拒道:“童前辈,卡妙自小身体孱弱,从不饮酒。”童虎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我这一高兴,竟忘了这节,实在粗心。该罚,该罚。”说完,他又邀请道:“我屋里有上好的贡品碧螺春,贤侄若不如随我去品茗清谈。”

卡妙点头,与童虎一起进去。

那一夜,知味楼童虎房间的灯火,一直亮着,不时,还有轻轻的笑声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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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岁月红了樱桃,又绿了芭蕉。人世瞬息就已变迁,几经风雨,几经沧桑。倏忽之间,一个王朝的都城就成了故都,曾经熟悉的人就成了故人。

然而,不管世事如何变幻,杭州知味楼却一直存在。有年老的客人闲聊时,会说起知味楼早年的老板娘是如何美丽,如何精明,如今的这一位,就差得太多了。每当这时候,坐在掌柜一角剥着豆荚或是玉米粒的老婆婆就会笑起来,露出一口缺了几块的牙齿。

岁月催人老啊,冬丽时常这样想。她常常想起多年前在这个酒楼里出现过的人,她的哥哥童虎,还有那个在知味楼住了半月之久,她却再也不敢去见第二面的卡妙。她甚至觉得,那样的人儿,给寻常人见着了,就是一种亵渎。一想到这里,冬丽就会笑自己痴傻,过了这么许多年,她还是存着和当初一模一样的想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年入冬那天,知味楼就会来一位客人,半旧蓝色衣衫浆洗得有些泛白,身边随身背着一口棕红的小箱子,坐在最僻静的角落,一坐就是大半天。冬丽觉得他眼熟,很像以前来过的某个人,但是他脸上的神情,还有衣着都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那人也和他一样,穿蓝色衣衫,可都是崭新的料子,而且神情也不像,那人神采飞扬,极爱说笑,完全不是他这样沉静落寞,连面上清浅的笑意也带着了几分悲愁。

有一次,冬丽想上前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才走到那人近前,就听见他在念一首《山花子》:

    漠漠轻烟卷苍茫,十年幽梦断肝肠。方悟前缘如水月,莫思量!
    几番愁多还自笑,一朝欢极却带狂。曲阑声歇人怅惘,雨成双。

冬丽只觉伤感,不期然就想起了一去不回的哥哥童虎。很多年前,童虎说要出远门,结果就再也没有回来。冬丽想,那人或许跟她一样,也有至亲的人断了消息,所以才会吟这样悲凉的诗句。

冬丽悄悄走开。此后,每年入冬那天,她都会叫小伙计早早收拾好那张桌子,续好茶水,只等那人来坐,伙计们也不必因为添茶去打扰他。

伤心之人,总是别有怀抱,在一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独自一个人,静静坐着,不做什么、不想什么,一天就那么过去。

因为很多时候,俗世之人都超脱不了情和欲,也就永远忘不了一些人、一些事。正如她,一想起哥哥童虎,就喜欢坐在掌柜旁边剥东西。

忘不了,干脆就放任自己长久地记着。

即便那些消逝的人,就像天上的明月,度云而来,又再度云而去。

即便那些回忆总是忧愁多过于欢喜。

但无论是喜,是忧,是悲,是愁,都是自己与那个在乎的人,共同所有,终将被流年时刻铭记。

那个人,一定也和她一样,都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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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9 02:54 | 显示全部楼层
[s:128]   无良的人又来更新 - - ,叹气,越写越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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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9 10:43 | 显示全部楼层
慢慢写才能写出好文章,仔细欣赏楼主的美文 [s: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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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9 13:00 | 显示全部楼层
慢慢欣赏中,期待更新,楼主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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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30 03:19 | 显示全部楼层
[s:132]   to楼上两位亲亲,某人决定要人品爆发,短期内完结这个拖了N久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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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31 21:43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  君应老


               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候,莫过于正月过新年。初一到十五,京城到处都是大庙会和花灯会,还有各色的小吃摊子摆了一整条街。爆竹噼里啪啦地响,烟花升上半空,在被灯火映红的夜幕中爆开,勾勒出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景象。平时难得出门的大姑娘小媳妇,打扮得花枝招展,在熙攘的人群里格外亮眼。
   
    太热闹的地方,通常有很多三教九流的人出没,这其中,尤以小偷最多。那些小偷男女老少都有,悄悄地跟在衣着光鲜的人身后,趁他们不注意,手一伸,就扒了他们的钱袋。
   
    猜灯谜的花灯前,积聚着一群云鬓花裳的小姐,笑着闹着议论着一盏花灯上的谜题。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一个眼珠子骨碌碌直转少年,慢慢地向她们靠近。“做什么?想偷钱?”少年的身旁不知怎么就冒出了另一个人,抓着他的右手不让走。
   
    少年摔开那人的手,问:“你要做什么?”那人重重地敲了少年一记,佯怒道:“你个没水准的偷儿,大男人偷姑娘的钱,也好意思!男人就该去偷那些满肚子坏水的奸商和贪官。”少年小声强辩:“偷谁不是偷啊,那些个花姑娘,也还不都是奸商贪官的夫人和女儿。”
   
    “犟嘴!”那人又赏给少年一个爆栗,肃声道,“是男人就不该欺负女人。”少年摸摸头,瞪视着那人:“你谁啊,我做什么要你管?”那人得意洋洋地报出名号:“我可是大名鼎鼎的‘侠盗’米罗!”少年一脸不相信地打量那人,只见那人一身蓝衫,蓝色的腰带上挂着一个鼓鼓的囊带,正满面笑容地盯着他。
   
    “你是侠盗?开什么玩笑!”少年不屑地撇嘴,“你个毛头小子,一副寒酸相,会是我心中的最仰慕的前辈?”米罗哈哈大笑,连眼泪都出来了:“我这样子怎么了,都是用上好的料子新做的衣服,你不识货啊!还有,臭小子,你也不照照你的样子,竟敢说我是毛头小子。”少年很不服气,继续道:“谁让你冒充侠盗的,臭小子!”
   
    米罗笑得直不起腰,连声说:“有趣有趣!既然你那么不相信我,我就带你去见识见识。”少年机警地问:“你要干什么去?”“到皇宫偷东西!”米罗想也不想就回答少年,直把少年惊了个目瞪口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穿过人群,紧紧地跟在米罗后面。
   
    离开喧闹的人群,米罗拐进一条还算清净的巷子,头也不回地走到底。少年叫住米罗:“哎,臭小子,你不是说去皇宫偷东西?当我不认识皇宫的路,难道是你怕了,不敢去?”米罗回头咧嘴笑道:“谁说不去,总要先做好准备,否则去了之后多无聊。”少年听得云里雾里,看米罗的样子又不打算说究竟要做什么,只有跟着他走入巷子尽头的一户人家。
   
    那是一个极其潦倒的穷困画师住所,满屋子的酒气,显然屋主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酒鬼。少年捂着鼻子,歪嘴说道:“来这里能准备什么,看酒鬼吗?”
   
    “找他画张画。”米罗简洁的回答。
   
    “哪里找画师不好,来找个酒鬼!”少年很是不解。
   
    “笨,就是要找这样脓包的,才能趁他半醉的时候赖账。”米罗一双眼睛射出精明的算计光芒。少年顿觉天昏地暗,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啊,竟然能讲出这样的话。再看米罗,已经从椅子上将那画师揪了起来,使劲摇他:“醒醒,照我的样子画张肖像,简单点,要快。”
   
    那画师揉揉朦胧的醉眼,从桌上抓起笔,蘸了浓浓的墨,眯眼瞧了瞧米罗,只用几分钟就勾出了一个人脸。米罗搓搓手指,自言自语:“人都说书画不分家,我的字不好看,顺便要他一起写了字。”
   
    “还有,写上字。”米罗对那画师指手画脚,“写上‘老子是米罗大侠,借你的夜明珠去赈灾,以后高兴了,没准就来取你性命。’”那画师嘟嚷着,唰唰写上米罗说的话,大喝着:“小毛贼,这下看你还往哪里跑!”
   
    少年呆呆地眨眼,眼前的两个人根本就是一对活宝贝,简直无人能敌。米罗扯着少年的手,将他拖出门:“再不走天都亮了,还去皇宫偷什么东西!”少年哇哇怪叫:“放手,放手,我自己会走!”就这么一路扯着吼着,米罗和少年到了皇城根下。
   
    “嘘,你悄悄呆在这里,不能出声。”米罗跟少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进去偷夜明珠。”少年一脸不相信:“你不带上我,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去偷皇宫的夜明珠,没准从哪里摸一个假的。”米罗又想敲少年的头,却被他一偏头躲开。“我一定要摸走皇帝的夜明珠,否则怎么能引他出来呢。”米罗正色道,“你不会功夫,进去皇宫就出不来。若在平时,我也可以带着你进去逛逛,可今天不能出差错。”
   
    少年扁扁嘴:“小气鬼!”米罗看准机会,狠狠地敲了敲少年的头,道:“骂也没有用,我可不想带着你去,把我们俩的小命都送在里面。再说,我跟你无亲无故,带着你来,第一个给你看夜明珠,不错了。”少年张张嘴,想要反驳,又觉得米罗说得在理,想了一会儿,问道:“你真的是侠盗?”
   
    米罗跳上墙,转头笑道:“如假包换。”
   
    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少年看见墙上露出米罗的头,眨眼间就跳了下来。“看吧,好东西。”米罗将夜明珠晃了又晃。少年把眼睛瞪得老大,随即就跪在地上:“前辈,不,师父,以后你去哪里,徒儿就跟到哪里。”这回轮到米罗瞪大了眼,赶紧逃之夭夭:“谁要收你做徒弟!好心提醒你一句,要逃跑趁早,待会禁军追出来,偷夜明珠的贼可就是你了。”
   
    话音落了,米罗已经跑得不见人影。少年冲米罗消失的方向低嚷:“当我瞎子没看见啊,明明是画了自己的画像,是要留在宫里的。那些禁军都是傻子么,怎么会认不出人。”顿了顿,少年又道:“我一定要你做我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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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冬的前一天,杭州开始飘起绵绵密密的雨丝,知味楼罩在烟雨中,也显得冷清了许多。第二日下午,雨越发下得大了,知味楼里就只有一位客人,安静地坐在临窗的位子喝茶。店里也不见老板娘的踪影,只有个小伙计猫着腰在一角打盹。
   
    “歹命啊,这样又冷又湿的鬼天气,还要出门。”知味楼外响起抱怨的声音,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人影闪进店里。小伙计被声音惊醒,忙着站起来,也没辨清东西南北就走出去迎客,竟一下撞上了柱子。他来不及揉额头,赶紧对着门口方向打躬作揖:“客官,你要点什么?”
   
    “找人。”那人影一阵风似的闪到先前就在的客人旁边,一把将蓑衣和斗笠掼在桌上。他怒声道:“你给我起来,我非杀了你不可!”那坐着的人还未出声,小伙计倒先吓了一跳,忙抱着头窜到后院躲避。知味楼常有江湖人物打斗,这里的伙计早练就了见机逃跑的本事。
   
    “你吓到人了。”坐着的人冷冷地说话。
   
    来人自行坐到凳子上,抢过桌上的茶杯:“喝口热茶暖身暖胃。我就奇怪了,卡妙,你干嘛挑这个鬼天气叫我来。”
   
    “清净。”卡妙的回答简短而精辟。
   
    “算了,也是我自己要来被你折腾。”来人转了话题,“你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我去皇宫盗宝,你来拿我?”
   
    “记得。那是我不幸被你唠叨的开始,米罗婆婆。”卡妙的话终于多了几个字。
   
    “好吧,米罗婆婆,我认了。”米罗一副无奈的样子,说起那件令他哭笑不得的事,“我去盗宝那天晚上,遇到一个臭小子,居然死皮赖脸要认我做师父。”
   
    “有其师必有其徒。”
   
    “他不是我徒弟!”米罗辩解。说完这句,他一琢磨,回过神来,猛地拍桌道:“敢情你是在说我死皮赖脸跟着你?你搞清楚,今天是你叫我来的。”
   
    “你可以不来。”
   
    “天啊……”米罗哀号,“我实在想知道,你在别人面前说话是不是这么惜言如金。”
   
    “不是。”
   
    “你还真是针对我一个。”
   
    “嗯。”
   
    “说起来我还真倒霉。那次之后,我还真又撞上他一回。他老远就死命叫我师父,吓得我赶紧施展轻功溜走。这都叫什么事!”米罗又开始抱怨。
   
    “米罗,我们认识多久了?”
   
    “快一年。新年之后认识的,到今天又入冬了。”米罗记得清楚,“刚认识不久,你就叫我帮你办事。我可心疼那些剧毒,全白送人。我哪里像你,赫赫有名的赏金猎人,随便接一笔生意就是银子金子的。”
   
    “你偷的还少?”
   
    “全是白搭,运气不好还要倒贴。就说上次的夜明珠,你从那胡人手里夺了回去,他回头就找我算账,说什么我没有跟他讲清楚珠子的来历,非要我赔他的损失。我穷光蛋一个,哪里有钱给他,说不得又去人家里借了点东西,才唬弄过去。”米罗耷拉着头,暗自在心底发誓,再也不将“借”来的东西卖给胡人。
   
    “无尘居多得是黄白之物,你想要尽管去拿。”
   
    “你说的,往后可别后悔!”
   
    ==================================================================================
   
    后悔?想起几个月前的话,米罗就追悔莫及。知味楼的那次会面之后,没多久他就上京城无尘居找卡妙,结果他将无尘居翻了遍,除了一些金银玉器,就只找到了一张字笺,上面写着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江湖弟子江湖老,故园清露秋来早。萧瑟风,悄隐黄昏后。扶栏新雨坠,卧亭看取一川烟云好。
   
    当时他一看到,就气得直跺脚,将那张字笺揉成一团。他真后悔啊,悔不该轻易放卡妙走了,让他写下那些无头无脑的句子来跟他捉迷藏。那个名动江湖的赏金猎人——公子,消失了,来无尘居找他的人,只见到一座人去楼空的屋子。这几个月,他四处打听,就是找不到一丝卡妙的踪迹。
   
    米罗念着卡妙留的话,知道那是有所指,却怎么也想不透那里面的玄机。“卡妙,要是给我逮到你,我一定要你好看!”米罗仰天长吼,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咽下最后一口酒菜。
   
    也许人生气的时候,特别倒霉,米罗吃完饭一向外走,就踢到了门槛。他捂着脚跳:“倒霉地方,下回再不来了。”“师父——”他的身后传来惊喜的叫声。米罗惊愕地回头,果然看到那个倒霉孩子,跑着向他扑过来。
   
    意识到麻烦来了,米罗也顾不得脚痛,运足真气就打算施展轻功逃走。哪知他刚才抬脚,脚下一紧,再迈不开步子。“师父,省省力气。上次被你跑了,我早就准备好了。”少年手里牵着一条粗绳,另一头正好套在米罗的脚上。
   
    米罗一个头成了两个大,再高的武功和计谋都飞到九霄云外,只挤出了一句小孩子打架时说的话:“你别过来,过来我咬你。”少年嬉皮笑脸,一面走向米罗一面说:“做师父的咬徒弟,徒弟受着就是。”
   
    “我浑身是毒,咬一口你就死了。”
   
    少年已经将胳膊伸到了米罗面前:“师父,你咬吧。我不怕的,就算是中毒,去找那个冷冷的神医,绝对死不了。”米罗禁不住在心底哀号:天啊,没留住卡妙有什么好后悔的,跟这臭小子认识才是这辈子都该后悔的事情。这到底是什么孽缘……
   
    “师父,你不咬了吗?”少年还伸着手。米罗突然灵光一闪,抓着少年的手急急问:“冷冷的神医?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少年盯着突然变得急切激动的米罗,不解地说:“就是兰亭镇的神医,穿旧旧的衣服,比师父你还寒酸。长得嘛,就一个俊字,比师父你俊多了。”
   
    米罗一点也不在意少年无心的话有多么损他,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卡妙留下的诗句上:“悄隐,扶栏,卧亭……连起来是隐兰亭!这卡妙,什么人啊,又不藏头又不藏尾。”想通了卡妙留的谜题,米罗高兴得合不拢嘴,狠狠拍了拍少年:“好徒弟,好徒弟!”
   
    少年大喜过望,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徒儿拜见师父。”米罗笑眯眯道:“好徒儿,师父要去办要紧事,赶紧松开绳子。”少年解开套在米罗脚上的绳子,也笑眯眯道:“师父早去早回。还有,要是师父一去不回不来找徒儿,徒儿也会有办法找到师父的。”
   
    米罗脊背一阵发凉,只有一种感觉——猎人掉进了自己挖的陷阱。他一时忘形,往后的日子都得跟这个臭小子一起?“老天爷,你确定我没有得罪你?”米罗呻吟着,认准道路向兰亭镇去。
   
    到了兰亭,米罗只说了找神医,便有好几个人自告奋勇带路。站在那间简陋的茅舍外,米罗大声喝呼:“卡妙,你留的谜题我破了,还不出来迎接我。”
   
    门开了,卡妙还是那身半旧的青色儒衫,脸上还是冷冷淡淡的神情。“吵什么。”说话的人还是冷清的语调,但他面上渐渐浮出似笑非笑的笑容,分明就是在笑米罗过了这么久才想出来,还好意思得意。
   
    米罗摸出两根银针,甩手就打向卡妙:“叫你写那些弯弯绕饶的东西,叫你笑!”
   
    这原本只是无伤大雅的举动,以卡妙的功夫轻轻巧巧就能避开,可是,卡妙一点也不闪避,任由那两根银针打到身上。米罗气急败坏冲上去,骈指急点卡妙胸前要穴,护住他的心脉,喂他吃了解毒丹,再用铁石吸出银针,训斥道:“你不要命了啊,我的针上都有剧毒,你就怎么就不避开!”
   
    卡妙指了指屋里,轻声说:“你看。”米罗这才看到,那茅舍里放了几个大架子,晾了各种草药。“我知道你做了大夫,可这个跟你不避开银针有什么关系啊?”米罗满头雾水,莫名其妙。卡妙缓缓道:“我不会再与人动武。”
   
    “就算你改行退隐江湖,不与人动武,可是,有危险的时候,你还是要用武功避开嘛。”
   
    “积福呢,用武功闪避危险,也算是破戒。”
   
    “好好的积什么福!又没病又没灾,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的解毒丹,没我的效力好。”
   
    “什么?”米罗完全想不到,卡妙会冒出一句跟他问题不相干的话来,“我是问你现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信自己试。药在第二个架子的第三层,黄色瓶子。”
   
    “卡妙……”米罗叹气,“我知道你聪慧绝顶,学医才几个月,就能让人叫你神医。可是,你能不能照顾一下不那么聪明的我,我问你话的时候,不要绕弯子,直接回答我?”
   
    “请你喝茶,我自己制的。”
   
    ==================================================================================
   
    米罗捧着茶杯,看着杯子里碧绿的茶水,氤氲雾气袅袅升腾,他的神思就恍惚起来。与修罗约定决斗的日子,就在今天,可他一点也不想去。他曾傲然地告诉修罗,他也是一言九鼎,然而他却不去了。他告诉过卡妙,要一起去决斗,虽然没有听到卡妙的应允,但他知道,卡妙要没有出意外,一定会在决斗之前回来。所以,他要等到卡妙回来。
   
    太阳渐渐西沉,落日的余晖将木质的窗框染成了金色,让那最质朴的原木拥有了最华美的衣裳,美轮美奂、无以伦比,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茶早已经凉透,米罗仍然捧在手中坐着,直到此时,他终于确定,卡妙不会再回来。
   
    “卡妙,你还真爱玩,这次又是留下一首乱七八糟诗词的捉迷藏游戏么?”米罗紧紧握着茶杯,浮出自信的笑容,“好吧,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米罗下了决定,第二天离开兰亭,他不打算再去赴太湖之约,既然过了时辰,索性不去,最好以后也避不见面,免得被那别扭的家伙笑。米罗找出卡妙离开那天,木几上飘下的纸笺,再把那首《山花子》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还是什么头绪也理不出来。
   
    “玉霰飞空枯叶寒,从容飘堕绿波间。枝上雪光映山色,只堪怜。酒冷杯倾同一醉,不知此世是何年。多少英雄随逝去,欲曙天。”米罗逐字逐句地念,初看这首词时涌起的不详预感,迅速充斥全身。那纸笺上面的墨点,仿佛化成了漫天飞舞的鬼怪,要将他吞噬。这首词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一道谜题,更像是对过往和世事的感怀。
   
    米罗很想笑,可是一点也笑不出来。卡妙的过去,他一点也不了解,有关卡妙的记忆,都只是从他因为好奇而故意引卡妙来追捕开始。卡妙从来不曾在他面前提及往事,他的出身,他的童年,他从哪里学了一身功夫和令人称羡的各种才艺,这些对米罗来说,都是未知的谜。
   
    米罗此刻才知道,或者就是那些他不了解的过往,才造就了如今的卡妙。卡妙为何会心绪不宁,为何没能在他决斗之前回来,这一切他都要找到卡妙,问个清楚。最后一次跟卡妙在这里见面,卡妙告诉他是为他积福才退出江湖,不再与人动武,那时候他真的相信是这样,可现在,他不敢确定了。
   
    “无论如何,这些疑问,都要找到你才能问出来。”米罗将手中冷茶一饮而尽,面上露出卡妙似的冷冷的笑,“你说是不是,卡妙?”
   
    ==================================================================================
   
    江湖弟子江湖老,在找了卡妙三年之后,米罗开始明白,这个“江湖老”对于他来说,是他的心,在浪迹江湖的日子里老了。三年间,米罗走遍大江南北,却打听不到一点有关卡妙的消息。那个人,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再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行踪。
   
    于是,米罗的心慢慢冷下去,越来越冷,他想,他真的是老了。他常常会起那个麻烦的臭小子。那小子说一定会找到他,但是很奇怪,他竟然再也没有遇见过那臭小子。
   
    世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怪,不想遇到的时候,偏偏遇上了;想要重逢的时候,偏偏见不到。
   
    又过了两年,江湖上少了一个叫“侠盗”的人,多了一个身着旧衣,背着一口棕红色小箱子的大夫。那大夫四处流浪,足迹甚至远到塞北大漠和南荒海岛,治好了很多人的病。那些被他治过病的人,都知道他不仅医术出众,而且心怀慈悲,从不收取诊金,还会赠药给那些穷苦的人。那些受过他恩惠的人,都问他的姓名,要在家里立长生牌位,为他祈福。他告诉那些人,他的名字叫卡妙。那些人并不知道,这名字其实不是他的真名,他真正的名字叫米罗。
   
    没有人知道米罗这么做的原因,甚至连米罗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最初,米罗只是想,冒用了卡妙的名字,只要被他知晓,他就会自己找上来。然而,卡妙从来没有出现过。到了后来,米罗明明知道这么做卡妙也不会现身,他也习惯这么说。
   
    或许就只是为了卡妙曾经说过的两个字:积福。他每救一个人,便为卡妙积了一份福泽。换作从前,他一定是不相信这样的说法,可随着岁月流逝,他选择相信。
   
    或许就是存了那份相信之心,米罗终于探听到了关于卡妙的消息。与卡妙别后的第六年,江湖上崛起了两个少年,常年一身劲装,使的功夫正是寒冰心诀。米罗找到那两个少年,向他们打听卡妙的下落,可那两个少年却摇头说不知道。
   
    “我叫冰河,他叫艾尔扎克,六年前,我们遇到了师父。那时,我摔下山崖受了伤,师父刚好经过,就为我治伤。师父治好我之后,竟然告诉我们,说我们是练习寒冰心诀的上好人选,就将口诀传给了我们,又留下了一本飘絮掌的武功秘籍,让我们勤加练习。”叫冰河的少年,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师父说了这些,就走了。从此以后,我们也没有再见过师父。”叫艾尔扎克的少年补充说道,“我记得,那时师父的气色好像不是很好,似乎有病在身,而且他行色匆匆,像是有急事要办。”
   
    米罗忙问他们是在何时何地遇到卡妙,只听那叫艾尔扎克的少年回答:“七月初一,青州城外。”米罗愕然,这正是他与修罗约斗的前几日,青州也正好在太湖附近,难道是卡妙替他去太湖赴约?米罗很快摇头,不可能的,卡妙该是有事要办才会在那。
   
    米罗日夜兼程去了青州,由青州一路去太湖,可是他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有找到,只看到一些奇怪的石头,凌乱在堆在湖边。时隔多年,即便当年曾发生什么,也被冲刷得没了痕迹。
   
    米罗失望而回,仍旧四处流浪赠药救人,他觉得,自己忘了想忘的一切。他告诉自己,他已经想透了、参悟了:很多事是强求不来,越强求,就越失望。万事只能随缘,缘起缘灭,总不由人,到得最后,唯有罢了。
   
    于是,米罗自己写了一首《山花子》给自己,时常诵念——
   
    “……前缘如水月,莫思量……”
   
    然而,每当雪花飘飞的冬天,米罗便去江南。他对自己说,他只是单纯地喜欢江南细细的雪,单纯地喜欢知味楼的清茶。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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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 17:34 | 显示全部楼层
[s:130]   自己赞美自己一个,居然天天都更新~~~真是勤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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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2 15:01 | 显示全部楼层
期待LZ天天更新,那么我们每天都有好文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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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3 04:02 | 显示全部楼层
[s:127]   西西,回楼上亲爱的,就是因为快要写完了嘛,所以比较勤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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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6 01:0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寂寞音

        无论朝代怎么更替,世间总是流传着忠臣义士的故事,杨家一门英烈,岳飞精忠报国,都是世人称颂的对象。人们赞颂他们的义烈与宁死不屈,也为他们最终的结局感慨唏嘘。正因为那份令人敬佩的气节,很多读书人都将他们视为榜样,数十年寒窗苦读,只盼望着能一朝得中,也做一个那样的忠臣万古流芳。
   
    京城艾氏一门,自百年前艾家先祖考取功名,及至本朝,已经出了两个宰相,七个将军,大小文武官员共计二十七人。艾家掌事的当家人艾老将军,历经两朝,立下无数战功,得皇上御赐忠烈侯,一时风光无限,引得无数人艳羡。
   
    忠烈侯一共四子,两文两武,俱在朝中担任要职。四子膝下,唯有第三子育有二子,分别唤作艾俄洛斯和艾欧里亚。二子骨骼清奇,是练武的好材料,深得忠烈侯喜爱。不出征的时候,忠烈侯喜欢亲自教授二子武功。艾俄洛斯年满十七,成熟稳重,学武艺也刻苦勤奋,家传的回风刀法已颇具火候。艾欧里亚年方八岁,活泼好动,学起武来也是有板有眼,只因年纪幼小,所学刀法招式有限。
   
    艾俄洛斯十六岁时,皇上下旨,册封他为洗马,陪伴几位皇子习武。众多皇子中,艾俄洛斯与六皇子史昂最为交好,常常一起喝酒论文,纵谈天下大事,兴致来了,也会切磋武艺。史昂生性不好武学,只学了一些最基本的功夫,每次切磋的结果,都是艾俄洛斯获胜。
   
    一日,两人比斗完毕,史昂叫人上了西域的葡萄美酒,与艾俄洛斯对饮。一番痛饮之后,史昂抬头叹道:“艾俄,你可知道如今宫中形势?”艾俄洛斯语气颇为无奈:“梁王虎视眈眈,各位皇子为太子之位你争我夺,更兼西狄不断壮大,滋扰边境……六殿下,现正是多事之秋啊。”
   
    “正是,父皇不顾这些,还非要立我为太子。”史昂不觉又叹了口气,“父皇认定我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艾俄洛斯道:“从来太子之位都是传长不传幼,皇上这么做,一定会引起宫廷动荡,不利百姓福祉。六皇子,你要好好劝劝皇上。”
   
    史昂摇摇头,神情抑郁:“我已劝过父皇,但是父皇一意孤行,要在明日早朝宣布册立我为太子。”“这样吧,我回去找爷爷商量一下,看他老人家有什么办法。”艾俄洛斯相信经历无数战阵的忠烈侯,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是夜,星暗月沉,忠烈侯府有人影怀抱着一个孩子,悄悄溜出。那人影走后,忠烈侯府又出来六个人影,望着先前人影消失的方向,长久伫立。
   
    第二日早朝,皇上宣布册立六皇子为太子,在朝堂上引起了巨大的争议。梁王和二皇子,坚决反对册立六皇子,理由很简单,就是立长不立幼的规矩。而大皇子保持了沉默,但从大皇子面上忿忿不平的表情,也看得出他很不能理解这样的做法。朝中大臣也选定了立场,大多数人反对立六皇子,也有人和大皇子一样保持了沉默,但有一个人,让所有人都感到了讶异。
   
    艾俄洛斯,那个所有人都以为会和皇上保持一致,拥立六皇子的人,竟然站到了梁王一方。“皇上,既然你如此偏袒六皇子,那么,梁王爷无论才智和武功都胜过皇上,是不是这个皇位应该由梁王爷来做?”艾俄洛斯语出犀利。
   
    皇上大怒,群臣亦纷纷色变,就连先前反对皇上的二皇子,也怒声呵斥艾俄洛斯:“你竟敢对父皇不敬,就不怕被满门抄斩!”
   
    艾俄洛斯大笑道:“二皇子,你仔细看看,今天我家里人有谁来上朝了?实话告诉你,我家里四十三口人,已经全部死了。他们不识抬举,梁王爷英明神武,取而代之是不可抗拒的。”梁王面露得意的笑容,一言不发地看着朝堂上的局势。
   
    始终不曾开口的大皇子突然道:“六弟,事到如今,你一定要站出来表明态度!”然而,史昂并没有随着大皇子的话音站出来,大殿之上,根本没有史昂的身影。
   
    最后,梁王终于开口了:“皇兄,看在你我兄弟一场的份上,我再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之后,你若不把皇位传给我,那我就不客气了。”
   
    就这样,一场剑拔弩张的朝会结束。皇上到宫中寻找史昂,却只看到了他的一封留书,上面写着:父皇,儿臣无意太子之位,望父皇能遵照祖宗订立的规矩,立大皇兄为太子。
   
    因为六皇子出走而混乱的宫廷,在那天晚上迎来了一场更大的动乱。蓄谋已久的梁王终于起兵谋反,曾任洗马的艾俄洛斯,担当了叛军的先锋将军。皇上登基时,梁王自请封地江北,远放京城之外,获得了秘密练兵的绝佳机会。此次,他因册立太子大典回到京城,早做好准备要篡位。叛军将皇宫四面围住,梁王派人给皇上送书,要他尽早投降禅位,以免大动干戈。皇上自然不肯答应,两军相持不下,转眼就过去半个月。早有梁王的部下等不及,进言梁王直接攻进去,但梁王却不肯,一心要这样让皇上走投无路禅位,才能一雪当年争夺太子之位时,仅仅因为不是长子而败的耻辱。
   
    双方僵持不下,眼见着皇上一方因久困而人心惶惶时,梁王一方也发生了变故。夜里,总会有梁王的部下无缘无故丢了性命,没人知道是谁干的,梁王下令彻查,也查不出什么来。因这一节,梁王一方的士气和人心,比皇上一方散得更快。没几天,许多人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竟投到了皇上一方,梁王的兵力在短短几天竟去了一半。
   
    随后,形势更是急转直下。就在梁王准备以剩余兵力硬拼一场时,先锋将军艾俄洛斯竟然倒戈,趁着梁王召他商量进攻策略时,一举擒下梁王,献于皇上。
   
    经过二十九天的对峙,一场叛乱居然以极小的代价平息,一点也没有影响到百姓的生活和边境的安宁。
   
    ========================================================================
   
    那场叛乱之后,艾俄洛斯有了一个不算太好的习惯,每到不见星月的黑夜,他便彻夜难眠。他用尽各种方法,整夜地饮酒,或是整夜地点熏香,都不能见效。到得后来,他干脆整夜地躺在房顶,看那黑沉沉的天幕,任往事在脑中一遍又一遍闪现。
   
    他很想念被爷爷送走的弟弟艾欧里亚,也曾派人去寻过,然而,爷爷预定送去的地点,却找不到,不知半道出了什么事。渐渐地,他不再派人寻找,天下之大,要找一个不知踪迹的人谈何容易。于是,在某一年的某一天夜里,他在家中设了个祭坛,常一个人静静地祝祷。
   
    “爷爷,爹爹,各位伯伯叔叔,艾俄对不起你们,找不到弟弟的下落。望你们在天之灵保佑弟弟,让他平平安安。”
   
    祝祷完毕,他总会想起那年的深夜,最后一次与家人谈话的情景。从宫中回来,他立即去见了爷爷,说了宫中的情形。爷爷很快叫来了爹爹和伯伯叔叔,急切地说:“时间刻不容缓,我不多说了。你们,是否都有为国献身的勇气?”
   
    所有人都给了肯定的答案。爷爷接着说出了计划,他顿时失声叫了出来:“爷爷,我们可以刺杀梁王,用不着这样。”爷爷摇头:“不行。时间不多,来不及准备,梁王素来谨慎,刺杀一旦失败,只会将先机留给梁王。皇上已经知晓计划,他会配合。”
   
    “我们必须确保,以最小的代价,换得国家的安定。”
   
    那是爷爷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们按照爷爷的计划行动,送走艾欧里亚,他假意投靠梁王,用艾家四十三条人命,换取了梁王的信任。他曾提议换别人去完成他的任务,但是爹爹却说:“艾俄,你和艾欧是我们艾家的希望,你们一定要活着。”
   
    因为这份沉甸甸的嘱托,无论多么痛苦,他一直活着。
   
    有关那场叛乱,皇上曾下旨为他澄清一切,但他知道,坊间有关于他的传言,仍然把他说成了一个泯灭天良、害死全家投靠梁王,最后又无耻地卖主求荣的小人。对于世人的误解,他可以忍受,可他弟弟艾欧里亚的憎恨,他无法保持平静。
   
    在那次押运边关将士粮草的行动中,他见到了弟弟艾欧里亚,没有人能想象,那时候他有多么高兴。然而,艾欧里亚根本不承认他是哥哥,那些决绝的话,一字一句都刺进了他的心。艾欧里亚那么恨他,他完全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才能让弟弟和他重归于好。
   
    他将家传的回风刀法抄录一份,派人给艾欧里亚送去,但艾欧里亚并不领情,当着那人的面就将刀谱撕得粉碎:“你回去告诉他,只要是他送来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我都不要!回风刀法是我艾家的刀法,我绝不从无耻之人手中获取。”
   
    斩钉截铁的话,由旁人转给他听,仍然有凛冽的意味。他很清楚,艾欧里亚也许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也许,他只能这样,在世人的误解中,寂寞地活着。
   
    ========================================================================
   
    艾俄洛斯从来没有想到,会与史昂在那样险恶的情况下重逢。史昂一回来,他便想着找个时间叙旧,可没曾想,在那天晚上就生了变故。他接到卡妙发出的响箭,立刻就赶去了千波殿。
   
    艾俄洛斯赶到的时候,只见史昂挥舞着长鞭,幻出漫天鞭影,迫得围攻之人不能近前。然而,那些士兵竟一个个采用不要命的攻击方式,完全不顾自己,只求能伤到史昂。史昂纵使武功再高,在这样压迫式的围攻下,也是顾前不顾后,背上中了两刀。艾俄洛斯立即抽出寒月刀,纵身跳入战圈,一刀劈下,挡住了攻向史昂腹部的长刀。
   
    只听得一声脆响,寒月刀斩断了那把长刀,艾俄洛斯趁势把寒月刀向前一送,将那人的右手生生砍下。“他们不是禁卫军!”艾俄洛斯与史昂背靠背站着,低声急道,“这些人是死士。”史昂早觉有些异样,一听艾俄洛斯的话,就知道今日会有一场恶斗。
   
    “取长补短,冲出去!”史昂也低声说。他手中的长鞭和艾俄洛斯的寒月刀正好是一长一短,配合起来能相互弥补劣势,再加上寒月刀天生的寒气辅助,很快形成一个不大却十分牢固的战阵,不仅封住了那群人的进攻,攻势也越见凌厉。
   
    那群人见势不妙,相互之间打了一个奇怪的手势,脚下步伐倏地一变,几十个人竟好似变成了一个人,进攻的路线也变得虚虚实实、难以捉摸。明明是从后面攻来,却在一眨眼间换到了前面,艾俄洛斯和史昂措手不及,一个伤了右腿,一个被人用剑刺进了右胸。
   
    艾俄洛斯知道这样下去只能两人死在一块,便低声对史昂说道:“我缠住他们,你先走。”史昂不答话,只是将手中长鞭舞得更急,借此来表明与艾俄洛斯战斗到底的决心。艾俄洛斯又道:“我们俩都在这里,谁去带那孩子走?”史昂胸中一窒,低低道:“你要怎么办?”
   
    “我自有脱身的办法,快走!”
   
    “那好,咱们在宫外十里亭见。你一定要活着来见我,若你天亮时分不来,我便回头去找你。”
   
    说话间,艾俄洛斯运足真气,握在手中的寒月刀发出森冷的寒气,回风刀法已发挥到极致。
   
    刹时,只见刀光闪闪,半空中一道寒练飘忽不定,将那群人密不透风的古怪攻击阻了片刻,让他们由一个整体化成了个人。史昂长啸一声,趁隙虚晃长鞭,明是攻向对着殿门的两人,实则却朝着挡住殿门的两人奔去。两人浑不畏死,一双长刀相互交叉,抢身上前,劈空砍向史昂握鞭的手。史昂右手一缩,拔起身形,长鞭带着破空的呼啸声,甩向两人的头颈。两人仍然不肯闪身,让开殿门,双手向空中一挑,长刀便向着半空的史昂劈去。
   
    史昂手腕用力一抖,长鞭刹时改了方向,由下至上,绕住了房梁。随即,史昂再一借力,展开千里追云的轻功身法,飘身落在了殿外。史昂不敢稍停,认准方向,提气奔向卡妙所在的长门宫。
   
    艾俄洛斯见史昂去了,心中了无牵挂,也开始与那群人拼命。那群人仿佛又化成了一个整体,他只将回风刀法一招招使出,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攻势是从哪里来,虽然他自己不免受创,却也杀伤了对方好几个人。片刻之后,艾俄洛斯就已中了二掌四剑五刀,血流不止,浑身渐渐没了力气。而对方虽只死伤十来个人,但剩下有的人都很奇怪地开始呕血,攻势稍稍有些减弱。
   
    就在此时,整个皇宫响起悠长沉肃的钟声,震天的哭声也随着响起,艾俄洛斯和那群人先是一愣,立即就明白是皇上归天了。艾俄洛斯最先醒悟,寒月刀紧紧擎在手中,连施三招回风刀法,突出一个缺口,直向皇宫外奔去。那群人也不追赶,立即向宫苑深处而去。他们的目标本不是艾俄洛斯,不惜发动以自残为代价的十方灭绝阵,原是想遵照主人命令杀了史昂,不想却被史昂走脱了。那时他们便想停了阵法,但那阵法一经发动,不将敌方消灭干净,或是自身呕血而亡,就停不下来。这会机缘巧合,不知怎地被那钟声破了阵法,正好遂了意,自然不再追艾俄洛斯。
   
    艾俄洛斯赶着马车到了十里亭,史昂已经等在那里,一见到他,便急急道:“穆,快些给他包扎伤口。”穆立即爬上马车,用撕好的衣服衬里为他裹伤。“要快些离开京城。”艾俄洛斯不等穆为他裹好全部伤口,就打断道,“会有追兵追来。”
   
    史昂知道艾俄洛斯的话没错,也拉着卡妙的手站起,坐上马车。史昂深知艾俄洛斯,这时候要他离去绝无可能,索性便不说了。穆接过艾俄洛斯手中马鞭,打马向前,艾俄洛斯随史昂一起坐进车中,调息养伤。
   
    片刻之后,史昂停止运气,咳出一口血,轻笑道:“要是有几壶好酒共饮,那真是人生乐事。”艾俄洛斯身上创伤虽多,但都是皮肉之伤,没有伤及要害,一阵调息下来已经好大半。他肃声道:“莫说无酒,即便是有,也不给你喝。”
   
    “些许小伤,不碍事。”史昂又咳出一口血,但他不以为意,依旧笑道,“若是能有酒,一定好得更快。”艾俄洛斯笑着摇头:“你还是静心调息吧。”
   
    史昂沉默半晌,忽道:“艾俄,总有一天,你为江山社稷所做的牺牲,会被人了解的。”艾俄洛斯猛地抬头,盯着史昂,眼角有温热的水雾弥散。史昂也盯着艾俄洛斯,嘴角含笑,眼睛晶亮而温润。艾俄洛斯是值得信任之人,所以他才敢丢下一切留书出走,这么多年,流言纷纭,但他始终不曾怀疑过艾俄洛斯。
   
    “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艾俄洛斯仰天一笑,“如今,我也想喝酒了。”史昂道:“那么,待到了前面的镇子,我们买好酒再上路。”艾俄洛斯道:“买酒可以,但不准你喝。”史昂“哼”了一声,道:“我只抢来喝便是。”艾俄洛斯不怀好意地瞅了瞅史昂,笑道:“那要你能抢得过我。”
   
    正说笑着,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艾俄洛斯面色一变,抢在史昂之前双指急点,封了史昂胸前大穴。史昂顿时动弹不得,只能怒目望着艾俄洛斯。艾俄洛斯视而不见,自顾自说道:“你先走,我断后。我就有一个未了心愿,只希望艾欧能知道真相,原谅我。”随即,他转而对卡妙道:“三王子,一路你要照顾好你六叔。”卡妙跪倒在地,恭敬地向着艾俄洛斯磕了个头:“艾统领,前路险恶,还望珍重。”
   
    艾俄洛斯脚步轻点,飞身滑出马车,手中寒月刀直指向天,挡在路中。卡妙趴在马车的后窗,久久凝视着。虽然他的视线中,很快便看不到那个站得笔直的身影,但那雷鸣般的马蹄声,却始终萦绕在耳边不曾断绝。过了许久,卡妙,蓦地转头,却正见史昂面上滚落的泪珠。
   
    ========================================================================
   
    艾俄洛斯与追兵那一战是如何惨烈,世间也再无人得知,不久,从皇宫里流出了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说:第二天新皇登基大典,艾俄洛斯不曾参加,禁卫军统领一职也换了别人。
   
    一个月后,太行山下出现了一大两小三人,两个孩子扶着那个大人,艰难地上山。没有人知道他们上山做什么,只是看见那三人在半月之后,又下了山,然后一路西去。
   
    很多年后,人们仍然记得艾家一门忠义为国,宁死不屈于梁王的气节,却仍然忽略了那一个忍辱负重的人。轰轰烈烈的死,总是让人记忆犹新,而为了天下、为了大义苟活着的人,总是一辈子都背负着污名,到死也都只能忍受不为世人理解的寂寞。
   
    然而,总还是有人记得的。
   
    太行山的清风吹过,夜里曾有低低的人声,隐约说着:“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会保家卫国,不给艾家丢脸……”
   
    知味楼的槐树底下,有过一个青年提笔踌躇,思量再三,最后缓缓地在一本册子上写了什么。待那个青年合了册子,册子封皮上的几个篆字古朴雅拙——《武林宝鉴》。这本册子,原本只是记载武林中的奇人奇事,不涉庙堂,可终究还是为了一个人破例。那个青年在槐树下叹息:“你的一生啊……”
   
    昆仑山巅的大雪坠落,也有一个中年男人提坛狂饮,在香冽的美酒中醉卧雪中。醉了,醒了,又再醉。
   
    伴随着呜呜的箫音,中年男人开始吟词:
   
    “倾花泪,又是寒宵不寐。也拟疏狂图一醉,强乐还无味。
    风雨潇潇初起,看尽人间红翠。碧海青天应有悔,夜夜长如岁。”
   
    那是痛彻心扉的声音;那是寂寞入髓的声音。和着声音飘落的,是大片大片的雪花,是呼啸而过的冷风,还有中年男人刻满风霜的眼睛。
   
    但是这些,不过也是曾经而已。当太行山的夜风只能独自吹拂,当知味楼的槐树下少了一个人影,当昆仑山巅的雪地上再没有那样吟词的声音,往事就只能如烟了。
   
    曾经的一切,不堪忘,更不堪记。
   
    只是如烟,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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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7 02:38 | 显示全部楼层
[s:130]   太高兴了,终于只还有最后一章了~~~~吼吼,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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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9 03:2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  远天涯

     皎皎的明月高挂夜空,一望无垠的太湖湖面波光粼粼,在夜色下静谧而温柔。湖岸东面,靠着山丘的地方,有一间简陋的茅舍,屋外摆着几个架子,上面放着几个空簸箕。茅舍屋顶,躺着一个人影,看不出年岁,但两鬓的白发却在月光下格外显眼。
   
    他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可他的嘴角去轻轻抽动,仿佛是被梦靥缠住。在这太湖边,他总是会涌起一些无妄的想象。他猜知在这太湖,曾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但他显然错过了时间。故事发生的时候,他正在兰亭的一间茅舍,而后又四处漂泊,一心只追寻着一个人的踪迹。待他得知,那个人的踪迹与这个故事有着联系,再来这太湖寻找时,已经找不出什么了。
   
    于是,他在太湖结了草庐,一到“醒也无聊,醉也无聊”的心绪发作,就来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在这里,他会有一种错觉,似乎脚下走过的路,眼前的一草一木,都在向他诉说当年的故事。
   
    那一个并不久远,却遥远得像是天涯尽头的故事——
   
    七月的天气,有一些炎热,但在太湖边,有阵阵凉爽的湖风,便觉分外舒爽。刺眼的阳光下,一个玄衣青年手持宝剑,凝神静气地站在湖边。他的宝剑,泛出慑人的光华,仿佛只要剑光,就可以夺了人的性命。
   
    玄衣青年四周,围满了神情各异、手持兵器的武林成名人物。不久前,他们都陆续收到了一份请柬,要他们今天来观看“剑圣”修罗和“侠盗”米罗的决斗,做一个见证人。修罗米罗是近年来江湖上涌出的少年高手,能看这样的对决,是江湖中人都愿意见的,所以,他们都来了。可这会已经过了时辰,却只见修罗,不见米罗,他们不禁猜测起原因来。
   
    修罗依旧耐心地等着。正当这时,忽听得人群外有人说话:“我来迟了,路上有点事情,抱歉抱歉。”人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蓝衫青年慢慢地踱步走来,满面笑容的脸看不出一点歉意。修罗轻轻擦拭宝剑,道:“你还算守诺,若你今天不来,倒让我笑话!”
   
    蓝衫青年一转眼,问道:“今天的比试,要怎样比?”修罗眼也不抬,道:“我们三场定胜负。第一场兵器,第二场轻功,第三场内力。”蓝衫青年笑道:“第二场只比轻功岂不是太无趣了,加上暗器一起比吧。”在场诸人一听,不觉暗想那米罗玩弄狡狯,他的武功是以轻功暗器见长,比斗轻功就已经占了上风,若再加上暗器便可十拿九稳,想必那修罗绝不肯答应。
   
    “就依你所言。”修罗爽快答应,手中定光剑一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请亮你的兵器。”蓝衫青年颇有些为难:“我是从来不用兵器的,就用一双肉掌与你较量。”
   
    人群里爆出一阵惊呼声,要知道,修罗能有“剑圣”的绰号,正是因他剑术的造诣非凡,一路惊雷剑法无人能破,如今那修罗要以赤手对阵,却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过于轻敌。
   
    修罗冷哼一声,定光剑挽起一朵剑花,平平地刺向蓝衫青年:“你太轻看人了!”修罗这一招并无厉害杀着,是向对手表示敬意的一种方式,蓝衫青年微微一闪,侧面避开剑锋,双手一捏,缩成爪形扣向修罗握剑的右手。修罗反手一挑,定光剑如虹似霓,直直地削向蓝衫青年的双手。
   
    蓝衫青年变爪为指,脚下展开九宫八卦步,向后轻轻一跃,两缕锐利的指风已经破空袭向修罗面门。修罗回剑一划,使出惊雷剑法的一招“风雷无处”,将那指风化为无形,紧跟着,他剑招突然一变,“风雷无处”刹时就化成了“暴雨惊雷”。场边诸人只觉那把宝剑幻成了一条蛟龙,携着惊虹般的剑气卷向蓝衫青年。
   
    “啊……”场边有人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叫声。在这一剑之前,多少还有人不怎么服气修罗“剑圣”的盛名,而现在却没有了。他们都自付着,若是换了自己,是不是能如此精彩拆招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出那么惊人的剑招。答案很明显,他们当中没有人可以做到。如此精妙迅疾的招式,那米罗又要如何避过?怕不是会被修罗的剑斩去双手,终身残疾吧?
   
    蓝衫青年竟不闪避,双手一合,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托住定光剑,随即展开九宫八卦步,双手依旧合住宝剑滑到修罗身前。修罗微微一惊,定光剑剑锋锐利,任何人的手那样滑过剑身,都难免不被所伤,米罗拼着手受伤施出这样的招数,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就在修罗失神的刹那,蓝衫青年迅速放开宝剑,默运真气贯注双手之上,左手稍稍屈指,紧紧地扣住了修罗握剑之手的脉门,而右手张成爪形,卡在修罗脖子。
   
    “我输了。”修罗苦笑。他的定力还是不够,才让米罗趁机使出杀着。蓝衫青年笑着将手放开:“以你的剑法,我若不取巧绝胜不了。”修罗惊讶地看着蓝衫青年一点不曾受伤的手,难以置信地摇头:“怎么可能,你的手!”蓝衫青年道:“这一场比兵器,我算定无论用什么兵器都赢不了你手中的剑,索性便赤手。你倚仗着宝剑之利与一个没有兵器的人比斗,心里便背了包袱,因此,你的剑招始终有一点点犹疑。其实,我并不是没有兵器,我手上带着北海龙蛟皮制成的手套。”蓝衫青年一面说,一面从手上退下一双透明手套:“亏得这手套,不然伤了手,发暗器就得失准头。”修罗看向那手套,只见那坚韧无比的手套已经多了两条口子。
   
    “比第二场吧。”蓝衫青年不等修罗开口,就提出了比斗的方法,“我们各自展开轻功去湖中的那个小岛,途中可以向对方发射五枚暗器,谁先到达谁赢,若有人中途落水,就算输了。”“好。”修罗立即应允,“我数到三,一起从湖边出发。”
   
    修罗和蓝衫青年都站到了湖边,修罗“三”字一出,两人便同时提气纵身,向湖中小刀掠去。蓝衫青年右手随手一甩,将那破了口子的龙蛟手套扔进湖中,他一口气力竭之时,正好用那手套借力。修罗也是手腕一抖,手中射出一条银丝落入湖面,他便像一只鸟飞在水上,片刻便超过蓝衫青年,轻盈地飘向小岛。
   
    蓝衫青年左手在怀中一抓,立时就见四道寒芒从不同角度射向修罗。修罗听到身后破空之声,停住脚步,定光剑瞬时出鞘,在空中一挥,击落两道寒芒。剩下的两道寒芒袭向修罗的双脚,他将定光剑劈向水面,借力跃在半空。而这时,蓝衫青年发出的第五道寒芒又至,丝毫不差地袭向他后背,看来是早算好了他要避开脚下暗器,必定会腾空而起。修罗人在空中,若是用定光剑来击暗器,必定会被相撞的力道干扰,即便不坠落湖中,也要落在后面。
   
    然而,修罗不用剑击寒芒,却是用它在空中一划,堪堪转身,左掌运足真气击向已经赶到他身后的蓝衫青年。蓝衫青年微微色变,知道若硬接了这一掌那是非坠水认输不可,然他和修罗相隔太近,已无从选择,只能举掌相抗。
   
    围观众人不觉都奔到湖边,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几乎在同一时刻,修罗胸前中了蓝衫青年的寒芒,蓝衫青年却因掌力相撞的力道落入湖中。众人只道那修罗受了伤,也会跟着坠水,但却见他用定光剑又是向下一劈,阻住下坠之势,左手向着湖面抓了抓,一条银丝便到了他手中。他也不回头,只运劲又将银丝掷出,正好射进一棵大树伸到湖面之上的树干。他这么借力一荡,人就落在了小岛上。
   
    蓝衫青年早从水面露出脑袋,眼见着修罗露了惊人的一手,自言自语道:“原来他可以凌波行走,是借助了‘遇水不沉,遇火不融,刀剑不断’的天蚕丝。哼,他竟也学了我,只是,他身上可没有护身宝甲,他这一伤,最后一场内力比拼,我就算是赢定了。”
   
    修罗望一望日头,盘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便朗声道:“各位武林同道,邀请你们前来观看比斗,其实并不仅仅是要各位做个见证,而是借此机会,让大家齐聚在一起,推选出武林盟主,好图谋日后改朝换代大事。既然是武林盟主,当以武艺取胜,待我与米罗比斗最后一场,决出胜者,休息一日后,各位同道便可向胜者讨教,如此选出武功最高者。”
   
    围观之人一片哗然,有那心动于武林盟主的人,已经开始附和修罗。蓝衫青年游到小岛,甩了甩湿淋淋的头发,冷声道:“我们比最后一场吧。”
   
    修罗拔出胸前寒芒,将定光剑插到地上,一掌劈向蓝衫青年,蓝衫青年也迎掌上去,两人的手掌立刻沾在一起。不多时,修罗面上便现出了疲惫之色,而蓝衫青年却好似气定神闲。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两人身上,丝毫不曾察觉身后已是布满了弓箭手。弓箭手后面,有一人黄金锦袍,七彩玉带,正怒视着决斗的两人。他身边有一人着紫色锦袍,饶有兴趣地看着对决的场面。
   
    又过片刻,修罗脸上已是汗如雨下,蓝衫青年不过是微微见汗。突然间,修罗口吐鲜血,似是不支,但蓝衫青年只觉修罗的掌力竟如滔滔江水,绵绵不断地涌向他。他不得已运起残存真气,竭力想要抵抗那股力气,岂料修罗又吐出一口鲜血,那掌力便又强了几分,直化成了惊涛骇浪向他卷来。蓝衫青年“嘭”地向后倒,脸色淡如金纸,嘴里喷出一蓬血雨,坐不起来。
   
    修罗脸色惨白,但是还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轻轻一笑:“我赢了,米罗。”蓝衫青年喘着气,缓缓道:“我们不像是比斗,倒是决生死了……”
   
    两人正说着,小岛不知怎地又多了一个身材高大魁梧之人,那人指着蓝衫青年:“大盗米罗,我要缉拿你归案。”蓝衫青年道:“六扇门的总捕头阿鲁迪巴要趁人之危?”阿鲁迪巴摇头道:“我先拿住你,待你养好伤,我们再比过。我赢了,自然可以将你送交刑部受审。”蓝衫青年吐血不止,笑道:“恐怕你要失望。我五脏六腑都已碎裂,活不了多久了。”顿了顿,他又转向修罗道:“你那是什么功夫,怎么那么厉害?”
   
    修罗道:“不过是以自身精气,在瞬间提高功力而已。我一生痴迷剑术,内力修为不足,不能久战,于是就研出了这个古怪法子。我为要赢你,已然将自身精气耗尽,离死也不远了。”蓝衫青年歪着头,盯着修罗,过了片刻才道:“米罗没来,我只能扮作他的模样,以免误了主公的事……”
   
    “你是阿布罗狄!”修罗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阿布罗狄摇摇头,笑着闭上眼:“我一直想与你,还有迪斯一较高下,我想知道,谁厉害些……若没了这个由头,恐怕我再么想,在主公之下,也没有机会……”“也是,也是!我也是被你赢了第一场,才会在后面拼尽全力……”修罗哈哈一笑,也闭上了眼睛。
   
    阿鲁迪巴上前探了两人鼻息,发现两人已然气绝身亡。他悠悠叹气,站上先前渡水的一个小舢板,从小岛回到湖岸。那两个人啊,一身傲气,为了分胜负,连性命也不顾,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们痴傻,还是执著。
   
    阿鲁迪巴才到了湖岸,围观众人就纷纷发问:“修罗为什么又倒下去了?那两人究竟怎么了?”阿鲁迪巴道:“那两人死了。”众人心底升起一丝寒意,但随即又想到武林盟主的荣耀,便都齐声道:“虽然如此,我们这些人也要决出一个武林盟主才是。”众人也不多废话,早已有两个人率先开始了比斗。阿鲁迪巴不理会那些人,越过人群,走到金色锦袍之人面前,恭敬地跪下去:“六扇门捕头阿鲁迪巴参见皇上。”
   
    皇上示意阿鲁迪巴平身,阿鲁迪巴立即奏道:“启禀皇上,那修罗与米罗决斗,是个圈套!来决斗之人,根本就不是米罗,而是臣一直追缉的牡丹杀手。”皇上看向身旁紫袍之人,厉声喝问:“平西王,你倒是给朕一个解释!你不是说,太湖有人要造反,带头那人就是曾经在宫中盗宝的米罗!”
   
    撒加缓缓道:“这不是很简单么?”
   
    皇上大怒:“文青,你果然造反了!”撒加笑道:“我不叫文青,我叫撒加。”皇上惊诧莫名,道:“原来你就是被救走的叛臣逆子!”撒加大笑出声:“诺迪,今天你就乖乖写下禅位诏书,还可以活着离开。”皇上怒极反笑:“撒加,你当真以为朕一点准备都没有?你若立即跪地求饶,朕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诺迪,不要以为你带了一万禁卫军埋伏在太湖周围,就可以保你安然离去。”撒加高深莫测地微笑。皇上不为所动:“撒加,虽然你得朕亲封为平西王爷,掌握兵权,但你所带之军尽皆在边关戍边,没有朕的圣旨是调不回来的。若是你要私下练兵,则要保证秘密进行,规模一大就容易被察觉,数量不过一两千人,如何能与朕的一万禁卫军相比!”
   
    撒加道:“你以为,我需要那么多人才能成事?我只需要一个人,便可以将你一万禁卫军尽数歼灭。在这太湖方圆五十里以内,由一位奇人布下了破天阵,一旦发动,不懂阵法之人绝不可能出去。有你在我手上,我便可以兵不血刃攻进皇宫,顺利达成我的心愿。”
   
    皇上道:“即便让你攻入皇宫又如何?名不正言不顺,朝中大臣谁会服一个叛臣的儿子?再说了,朕来此之前,已经做好万全准备……”
   
    撒加打断道:“不就是你和西狄约好了,你没能在半月之内回到皇宫,西狄就会向边境进犯。到时候,我内忧外患,就只有你能让西狄退兵,于是,你又可以做回皇帝?未必就如你所愿!西狄人狼子野心,岂能跟你约好就信守诺言,他们早知道我会谋反,也跟幽冥山庄的人勾结好了,你去跟他们求约结盟,正是他们想要的。你对他们不设防,他们进攻中原才会事半功倍。你才带着一万禁卫军离开皇宫,西狄人就合着幽冥山庄,分两路进军中原。”
   
    皇上难以置信地看着撒加:“你……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如此?难道你为了夺权,就把大好江山让给外族?”撒加反问:“你不也为了与西狄定盟,要给西狄黄金万两,白银十万两么?难道这就不算是卖国?”
   
    皇上有些哑口,强辩道:“那也比你好!”撒加摇头道:“你实在可笑!我既然知道,就有办法对付。”皇上不解地看着撒加,但撒加不再解释,只是看了看天,道:“时辰到了,你要么现在写禅位诏书,要么擒下你之后,打到你写。”
   
    皇上面上闪过一丝害怕,随即又挺起胸膛:“你不用做梦!我绝不答应。”阿鲁迪巴一直在旁听着,这时才铮铮说道:“臣誓死保卫皇上!”撒加冷冷道:“自不量力!”阿鲁迪巴正色道:“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伤害皇上。”
   
    “那就让你见识一下破天阵的厉害。”撒加脚步一踩,竟突然消失了。撒加的人刚刚不见,晴朗的天空刹时浓云密布,狂风卷起尘土,呛得皇上不住咳嗽。阿鲁迪巴紧紧地贴在皇上身边,展开金钟罡气护住皇上:“皇上,请一定靠紧微臣,千万不能离远了。”
   
    皇上抬眼望去,除了身边紧靠着的阿鲁迪巴,再见不到其他人。阿鲁迪巴知道,必须带着皇上离开这个诡谲奇阵,可他不懂阵法,也只能护住皇上在震中乱闯,但求凭运气冲出去。然而,那破天阵又岂能是随便就能出去的,阿鲁迪巴走了又走,却还是在原地打转。
   
    天越来越暗,风也越来越狂,一阵狂风过后,阿鲁迪巴和皇上被四个飘忽忽的人影围住。那四个人影整齐划一,从四个方向攻向他们。阿鲁迪巴不敢躲闪,也不敢还击,只能倚仗精湛的内功将金钟罡气尽力提升,以求保护好皇上。
   
    阿鲁迪巴不是铁人,当一个时辰过去,那四个人影还是以凌厉的招式从四面进攻,他的金钟罡气已经施展不出来。阿鲁迪巴只得展开天罡拳与人影周旋,然而他耗损了太多内力,天罡拳失去了原有的威力,根本就挡不住那四个人影的攻势。于是,在化解不了敌人攻势之时,他就用身体去挡,不一会儿,他就中了十几掌。
   
    “阿鲁迪巴,你要撑住!”皇上很是惶急。阿鲁迪巴已经无暇应答,只能微微点头,仍然用身体去挡那些无法抵御的招式。又过了一顿饭工夫,阿鲁迪巴口中喷出的鲜血,将他的衣服溅满,他拼尽最后一口气挡了一次攻击:“皇上,臣无能……”
   
    阿鲁迪巴高大的身形轰然倒下。皇上一见,便抱头叫道:“朕命休矣!”正在这时,那四个人影忽然消失,撒加的笑声传来:“怎么样,你决定要写禅位诏书了吗?”“朕写,朕写。”皇上知道,没有阿鲁迪巴的护持,他没有路可以选择。
   
    浓云逐渐散开,朗朗的日光又照耀在太湖上,皇上放眼望去,他能看见的地方,躺满了尸体。除此之外,就只有撒加慢慢走到他面前。“没有一个人活着?”皇上颤声问撒加。撒加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皇上:“我们两个就是活人。”“朕的禁卫军呢?”皇上仍旧不死心。撒加大笑道:“当然是全军覆没。”
   
    撒加将准备好的纸笔递给皇上:“请吧。”皇上接过来,无可奈何地写了诏书,掷给撒加:“给你。不过你记住,总有一天朕要十倍讨还回来。”撒加似笑非笑地盯着皇上:“你觉得,我可能放你走么?当年你那娘亲,不是一直在皇爷爷面前说我兄弟的坏话,才让我弟弟惨死于宫中吗?你那娘命好,死得早,她留下的债你就替她还!”
   
    皇上惨然一笑,自言自语:“其实早应该料到最后的结局,朕却因为那点怯弱,写了诏书给你,让你名正言顺!朕好恨!”撒加    道:“你也不蠢,受死吧。”皇上闭目引颈,静静等待撒加出招。
   
    “撒加,你放过他。”清冷的声音远远传来,听得撒加双肩一颤。是他,决错不了。撒加猛地转头,看着前方出现的人,长长吐气:“你活着。”那人走近了,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身上半旧的青色儒衫,微微有些泛白,显出别样的俊秀。他淡淡地微笑,又一次说:“撒加,放了他。”撒加面色冷厉,道:“卡妙,他的娘,是害死你娘,也害了你的凶手,你竟然为他求情。”
   
        卡妙叹气:“但他那时还小。”撒加深深吸一口气,想起沙加为他布下破天阵时说的话,不禁怅然。沙加告诉他,破天阵虽然威力奇大,但若是缺少了主持阵法之人,便只能借助正午日光之气引动两个时辰。“真是天意。好吧,看你的面子,我放了他。”撒加无奈。卡妙淡笑:“撒加,谢谢你。”接着,他又转向皇上:“你走吧,天大地大,总有容身的地方。”皇上盯了卡妙一眼,愤然转身离去。
   
    “卡妙,你这是怎么回事?”撒加惊喜地问,“穆来带了信给我,说你……那寒玉床不是已经失效了么?”卡妙面色沉肃,缓缓道:“你知道一个叫童虎的人么?是他救了我。”
   
    撒加悠然神往:“曾经见过一面,我很欣赏他,豁达却又执著。”卡妙点头,用很细微的颤音道:“我也曾与他有一面之缘,那时他便想尽办法要治好我中的火毒。我离开穆后,只求找个清净的地方,不让他见着我死时的样子。却不料,我遇着了他,他见到我十分高兴,连声道:‘我正要去史昂住处找你。我在这昆仑山中寻了半年,才终于炼出了治你火毒的东西。’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又向我解释:‘我翻遍医典古籍,得知昆仑山中有上古冰川,若是能得一块,炼成冰魄,以内力注进你的体内,虽不能根除火毒,却能保你性命无忧。’我不觉也有了欣喜之意,当即谢过了他,他便找了一个清净的地方,将那块上古冰川逼入了我体内。我受不住体内热寒交缠的两股气,昏了过去,当我醒来的时候,却见他盘坐在我身边,脸上挂着笑,身体却早已僵硬多时。他给我留了一封信,我看了才明白,那冰魄虽然神奇,但却极其脆弱,遇到一丁点热力,便会融化,失去效用。他为了保证冰魄在注入我体内时完好无损,强练了寒冰心诀。他原本修习的内功是走阳刚的路子,练寒冰心诀就很是勉强,又为了我全力施为,竟引致全身经脉逆行,最终经脉爆裂而死。”
   
    “他是至情至性的人。”撒加黯然神伤。卡妙紧皱眉头,嘴角沁出一丝艳丽的鲜血,轻声道:“他是以他的性命,换回了我一条命。”撒加惊怒交加,急急道:“你不是已经好了么,怎还会吐血?”卡妙但笑不语,只是看着撒加。他嘴角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面色也越来越差。撒加回想着卡妙的话,突然明白了,他忍不住对卡妙吼道:“你不能离开寒冷的昆仑山,是不是?一旦离开那里,你体内的冰魄便会融化,是不是?”
   
    “也不是。我可以离开,但时间不能太久,四五天之内是没有问题的。”卡妙呕出一大口鲜血,“我的寒冰心诀,少了昆仑山寒冷天气的辅助,只能支撑这些日子。”撒加愤怒地质问:“那你为什么下山,千里迢迢赶来!只为了那个怯弱无能的人,不值得!”
   
        “他终究还是我的弟弟。”卡妙像是呕尽了血,那止不住呕出的鲜血竟然停了,“原本以为自己看透了,才让穆给你带口信。可当我发现自己还活着,就再不能坐视不理……”撒加上前扶住卡妙,却只感到他的手无力地垂下。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撒加仿佛又看到了加隆撞向一支锋利的长枪,那浓得化不开的鲜血,压在心底沉甸甸的,让他喘不过气。   
   
    远远地来了一个副将,骑马飞奔到撒加面前:“禀王爷,雁门关大捷,西狄于三天前被我军击退。夏将军派了小将和我大哥,八百里加急送信,大哥去了京城,小将则来了太湖。”撒加笑了笑,一切如他所料,西狄人被击退了,而迪斯马斯克那里,也该有消息了。果然,不多时又来了一副将,向撒加禀告:“回王爷,幽冥山庄已经退回海域。”
   
    “告诉本王经过。”撒加升起莫名的焦躁,他的计划一一完美实现,可他没有一点当初预料的喜悦。他只为着心底的不甘心,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这一路走来,为着他这一己私怨,死去的人太多,他身边的朋友,乃至他的敌人,够了。迪斯马斯克,沙加,还有穆,他们不能再因他而死。两个副将皆是长久跟在撒加身边之人,一听他要知道经过,就面露难色。
   
    最后,还是幽冥山庄来的那副将率先开口:“小将随着迪斯大人到了浙江府,幽冥山庄的人已经坐船抵达靠岸。迪斯大人去见了幽冥山庄的庄主,具体说了什么,小将就无从知晓。那次会面后,幽冥山庄的人就在海岸边驻扎下来,迪斯大人一直陪在庄主身边。两天之前,迪斯大人收到了雁门关的飞鸽传书,他又一次跟庄主密谈。小将偷偷潜去,听了他们的谈话。
   
    “庄主说:‘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你让我等十天才进军中原,就做回幽冥山庄的大少庄主,我们父子并肩,成为中原武林盟主,让幽冥山庄成为江湖上最大的帮派。’
   
    “迪斯大人说:‘这里是雁门关来的传书,西狄人已经退了。’
   
    “庄主说:‘他们退不退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幽冥山庄的人,岂能为这点小事就畏缩不前。’
   
    “迪斯大人说:‘父亲,退回海岛吧,终你一生,都不要进犯中原。若你执意不肯,我就立即自绝在你面前。’
   
    “那庄主许久不曾说话,过了好长的时间,才慢慢说:‘好,好!这就是我的儿子,非要把他父亲对他最后的不忍与不舍,悉数割断。从今以后,你我真的再无关系,你的死活,我也再不会顾惜!我今日立下誓言,我活着一天,幽冥山庄绝不踏出海岛一步。’
   
    “迪斯大人说:‘父亲,我太了解你,所以才会向主公请命来此阻止你趁机侵袭中原。记得小时候,你对我非常严厉,我很不解,有一次,你就抱着说,跟我说,你即便对我再冷酷,也不会伤害我。’
   
    “小将怕他们出来,再也不敢听下去,就悄悄走了。不一会儿,庄主就出来带着幽冥山庄坐船离开了。”
   
    撒加抓住那副将的肩膀,狠狠问道:“他为什么没跟你一起来?”那副将吓了一跳,怔了怔才回答:“迪斯大人死了。临死之前,他说:‘男子汉大丈夫,竟以己之长,胁人于短,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幸而主公事成,也可了无牵挂而去。’说完这话,迪斯大人就举笔自尽了。”
   
    撒加默然,不禁回想起迪斯向他请命时的情形。他准了迪斯不带士兵,只带着两个副将前去御敌的请求,因为他知道,迪斯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离开那天,迪斯向他敬了三杯酒,很开心地说能认识他一生无憾,现在来想,那就是在告别了。在那时,迪斯就存了事成之后自戕的心思,只是,他被将要道来的胜利遮住了耳朵,没听出迪斯话里的意思。
   
    “雁门关又是怎样!”撒加凄厉地喝问。他的双目尽赤,似乎是他手上沾染的卡妙的鲜血,都流进了他的眼睛。从雁门关来的那副将不敢有所隐藏,将事情的经过慢慢道来:
   
    “小将才到雁门关两日,穆先生和沙加先生也到了雁门关。他们一到,立即就上城墙去看敌军的布阵。才上城墙,沙加先生立即就叫过穆先生,给他画了一张地图,又传了他一种奇怪的步伐,让他去一个叫百花谷的地方找一个叫阿释的人。穆先生也不问,拿了地图就走。沙加先生只说,在穆先生回来之前,坚守不出,不可妄自出战。
   
    “敌军在关外辱骂了好三日,想要激我们出战,夏将军坚持沙加先生的策略,任由敌军叫骂,就只是加固城墙,加派士兵巡逻。沙加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三日都不见人影,到三日后,穆先生从百花谷回来,沙加先生也出现了,小将猜想,沙加先生是算好了时日的。
   
    “穆先生告诉沙加先生,说是那个叫阿释的怎么也不肯见他,后来他好言相求,说了很多关乎天下苍生的话,阿释才见了他。但是,他见到阿释,才知道阿释不肯的原因,那阿释卧病在床,连起身都很困难。他将雁门关的情形说与阿释听,阿释听了,只要他即刻赶回雁门关,在城墙上对着关外大喊:‘我阿释用自己的命,让你置身事外。’
   
    “小将听得糊涂,只跟着两位先生上了城墙。穆先生向着关外大喊了那句话三遍,一点回音也没有,只有一阵怪风忽地刮过,但小将看到沙加先生的面上浮出一丝很轻又带着点哀愁的微笑。他说:‘穆,幸而你轻功好,这么快就赶回来,没让他布阵成功。只是我那阿释师叔……’穆先生问:‘他既然已经离开,这未成的阵势,你可有办法?’沙加先生沉默一会,才说:‘没把握。他是我爷爷的师弟,为了将武功和阵法练至绝顶,他放弃了神机门很多门技艺。就武功和阵法来说,当世之人,没有人能超越他。’穆先生笑着说:‘只能尽力了。’
   
    “接着,沙加先生拿出几面小旗,交到穆先生手中,仔细地跟他说明,要将那几面小旗由城墙上射到关外哪里。穆先生依言照做。几面小旗射完,小将就只见关外的一望无垠的土地,突然变成了丛山峻岭,有一些险要的地方,影影重重,真不知是什么东西。
   
    “沙加先生说:‘这阵势奇绝无比,有移山填海的威力。要进出这阵势,需要携带着布阵人特制的小旗,不然在这阵中是绝走不出来的。你瞧这些险要处的影子,都是敌军埋伏好的军马,若所有险要处都埋伏上了敌人的军马,咱们的人一追上去,便是有去无回。’小将听得心慌不已,原看着关外那块地什么也没有,居然藏了这么多杀机。
   
    “沙加先生连夜为我军赶制了一些护身小旗,让军中武艺高强之人佩带着,详细跟他们讲要如何深入阵中破阵。他说他做的小旗只有三个时辰的功效,一定要在时间之内,找到阵眼中的小旗拔去。穆先生主动要求去破阵,沙加先生却说:‘穆,你另有重任,不可前去。’穆先生仍然不问什么,只照着沙加先生的话去做。
   
    “在分派了人之后,我军还少四人去破阵。夏将军对沙加先生说,他愿意前去,但沙加先生却要夏将军留下,做好破阵之后士兵的调遣,以便乘胜追击。正当我们为人手不够发愁时,一个面目沧桑的男人带着两男一女,打着一面青天寨的大旗,仿佛神兵从天而降,及时赶到。其中有一个男人接过护身小旗,向着东方深深一鞠,说:‘哥哥,我不会坠了艾家的威名。’
   
    “随后,他们就各自出关破阵。小将只看到群山之中,隐隐有人影在动,忽而是杀声震天,忽而是寂静无声,小将虽然看不真切,也猜得出那下面战斗激烈。就在这时,沙加先生让夏将军下令,让城墙上的所有兵士都下去,他要与前去破阵的人相配合,在阵眼中小旗被拔起时,祭旗散去小旗中的怨气。尽管小将不愿离开,却不敢再留下。
   
    “在城墙下,看不到上面的情形,但能听得到。我们才下城墙没多久,耳边就传来箭矢凌厉的破空之声,小将立即想到,那一定是敌军射来的箭。那声音一直响,到了后来越来越弱,终于静了下来。沙加先生抱着一个满身插满了箭的人走下城墙,轻声告诉夏将军可以追击敌军了,夏将军立即下令出发,小将从沙加先生身边经过时,才看清楚他手中那人竟是穆先生。沙加先生很轻很轻地叹气:‘穆,竟是你扭转了我命中的劫数!在那城墙上,在最后的那一刻,只要你避开那些箭,结局就是我曾预料的。谁说天命不可违,人定胜天啊……’沙加先生抱着穆先生越走越远,他说的话小将再也听不清楚了。
   
    “夏将军领着我们追击敌军,获得大胜,西狄答应退兵。夏将军立即派小将和大哥赶回为王爷报信,正要出发时,小将看到青天寨的人回来,四个人只剩下了两个人,那沧桑的中年男人,那向着东方跟哥哥说话的男人,都不见了踪影。那女子哭得泪人似的,问:‘柳镶,他们俩是为了拯救千万苍生才牺牲的,我不应该哭,对不对?’那男子一个劲点头,眼眶红得像兔子。”
   
    撒加仰天狂笑,一字一句吟道:
   
    “英雄齐聚,银光划破青天幕。
    一陌黄泉难飞渡,缕缕游魂,死生无觅处。
    江山无数,沉浮日月风云怒。
    高岗藏龙林卧虎,但看今朝,血泪不相顾。”
   
    吟完,撒加将手中的禅位诏书撕得粉碎,又是一阵狂笑。在太湖布阵之后,沙加向他告辞:“我与你的因缘已了,应该走了。”他也不挽留,只问沙加要去哪里。沙加亦不避讳,直接告诉他要去雁门关,穆也随着他一起去。当时他就想,沙加和穆去那里做什么。如今,他终于知道,沙加通晓天机,当然早算出了西狄有奇人相助。沙加明知道去雁门关是送死,仍然坚持去了,而穆明知道前路茫茫,仍陪着沙加去了。
   
    和他们相比,他撒加算什么?他解下佩在身上的玉环,交给其中一个副将,让他拿着去皇宫,替他传令给陈将军,撤出皇宫,天涯海角,他领着手下的人自由生活去。他又叫另一个副将去寻找诺迪,让诺迪继续回去做皇上。
   
    撒加将卡妙和阿鲁迪巴,运到修罗和阿布罗狄所在的小岛,挖了四个坑,一一将他们掩埋。他没有留下墓碑,甚至不曾垒坟,只是默默地站着,很久。
   
    夕阳西下的时候,撒加纵身一跃,跳进了烟波浩渺的太湖。——
   
    夜深沉,月华也黯淡了许多,那躺在茅屋顶上的银鬓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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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0 22:57 | 显示全部楼层
希望看了这次更新的亲爱的们别TS某人……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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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2 03:35 | 显示全部楼层
[s:128]   又更了一点,真的是太BT了~~~这个结尾发展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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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13 22:15 | 显示全部楼层
[s:133]  娘啊,终于完结了,某人可以安息了~~~~~~~~
感谢一路陪伴这个文走到结局的亲爱的们~~~~~迅速撤离~~~
最后,坦白一下,这个文嘛,是某人看了清朗大人的《清风明月会相逢》起意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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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2-14 19:45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得好啊,期待出新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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