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复仇者

旅行者 · 发表于 2005-12-4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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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left> 我是一个孤独的旅行者，独自跋涉在北极海辽阔的冰原上，品味生命四季的交替。我是一个寂寞的流浪者，晶洁的琴弦滑过指尖，吟咏光阴寂然的消逝。一年又一年，我辗转于这片冰雪覆盖的土地，走遍人烟可见的每一个村落，看遍芸芸众生的每一种悲喜轮回。不知不觉，漫漫的时间在我的脚步里无声流过，而无数个晴朗的夜晚，当我在雪原上仰望星空时，我的天堂，依然遥不可及在梦想的另一个尽头。传说中，在这片自神话时代就是众神居所的土地，存在着极乐的圣洁之地天堂，为了寻找它，我离开了梦萦魂牵的故土，离开了唯一的亲人，最深爱的姐姐，在这无边的极北大陆上开始了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旅途。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不知道最终等待我的结局会是什么，也许耗费了青春与心力，换来的是一个美丽泡沫的幻灭，但是眼前，除了沿着脚下的长路走向不可知的彼方，我没有选择。遥远未来的某一天，当我站在高山之颠，向着耀眼的太阳伸出手去，抓住的可能只有满掌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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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left> 原本，我的旅途就该这么一直继续下去，一直延续到我倒下的那一刻。而站在雪地里的两座孤坟前，我茫然看着一片一片的雪花以轻盈的姿态如精灵般地在灰暗的天空下起舞，真正感觉到什么叫孑然一身，从此这个世界上，将再也不会有人牵挂着我，我也将不再牵挂任何人。或许这样会更好些。自私如我，从一开始就没资格让任何人为我担惊受怕，更何况，她是在这片天空下仅存的与我血脉相通的人。不过，我所欠她的，也再还不了了，所幸的是，我还可以为她去做最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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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gn=left> 我的琴弦，为何奏起如此悲哀的乐章，是为了那个即将倒在我眼前的幼小生命，还是为了我不可抑制坠向黑暗深渊的魂灵？让一条无辜的生命去承担复仇毒蛇的啃噬，即使可以粉饰上正义的假面，又怎能抹杀自己心灵深处的残忍与狰狞？透过琴弦的间隙，那个小小的男孩就这么在我的视野里安静坐在远处缀满繁花的草地上，安静地拨动着手中小小的竖琴，安静地同簇拥在他周围的一群小小的动物一起在音乐的世界里游弋。我迟疑着、犹豫着、踌躇着，挣扎徘徊在这婉转悠扬的琴音和姐姐夫妇倒下那一刻绝望惊恐的惨叫之间，尽管并不十分情愿，但千回百转的旋律还是一点点将我融化。或者，复仇的最好选择是杀掉那个人在世上最深恋的人这种想法，不过是自己为了掩饰面对那号称仙宫第一勇士的男人时的恐惧而制造出来自欺欺人的借口？发现这一点让我无地自容，被有意忽视的那种灵魂沦丧的罪恶感重又浮上心头，继续呆在这里只会增加我对自己懦弱与卑劣的鄙夷和痛恨。于是，在琴弦折射的五彩光澜里，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有一头金红色长发的小小身影，安静地走出他的世界。只不过，应该是一种负疚的错觉吧，总觉得好象隐隐在他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





 我的琴弦，为何奏起如此悲哀的乐章，是为了那个即将倒在我眼前的凶手，还是，根本就是为我吊唁的安魂之歌？凝视着这个魁梧高大的身影，我能清楚地看到我倒在雪地里残缺不全的冰凉尸体被风雪逐渐掩埋，就在不远处的将来。蔓延在每一根血管里的惊恐正在动摇着我复仇的心，我还是竭力动用每一分仅存的勇气不让双腿发抖，瘫软，甚至逃离。“为什么要杀我？”他的语气很平和，好象是一个寻常农夫在向我发问“对不起，请问往集市的路怎么走”一般，而恰恰就是这种平和，象一根锐利尖细的针，凌厉地挑开我尚未结痂的创口，殷红的仇恨之血沸腾奔涌而出，转瞬就把刚才的恐惧冲刷得一干二净。“为了我的姐姐和她的丈夫。”我发觉自己的口气和这北欧极地的风雪一样冰冷。“是我杀的？”“是的。”“什么时候？”“八年前的明天。”最后一个字消失在空气中时，我看到那张刻满冷峻线条的脸猛地抽搐了一下。看来他应该还记得，是的，没有一个人能在杀害了姐姐那样善良美丽的人后心安理得地安享余年，绝对不会有！


 “这么说，这件东西，我应该还给你。”东西？当我惊异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链坠时，我的呼吸凝滞了，浑身的血液慢慢向头部汇集，长长的银链，熟悉的宝蓝色心型镶相铜坠，血滴状红宝石，半开合的盖子微微颤抖，内嵌的相片若隐若现……姐姐！是姐姐！还有姐夫，还有、还有……一个金红头发的婴儿，姐姐的孩子！一出生就被残杀的孩子！……就在我理智崩溃的一刹那，一个来自黑暗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声嘶力竭地反复呐喊：“杀了他！杀了他吧！哪怕把灵魂卖给魔鬼，哪怕会为此下永恒的地狱！”烧灼得发烫指尖，颤动着慢慢移向琴弦……很快，很快我就会让这片洁白的辽阔雪地浸透温热的鲜血，用我的琴弦，这是献给你的祭奠，姐姐，你看着，很快，很快……





 “爸爸！”一声嫩稚的童音划拨了死寂。一个有一头金红色头发的小小身影闪进我的视野，欢叫着扑向对面的男人，“回家吃饭吧！今天晚上有爸爸最爱吃的炖鹿肉哦。”他的父亲，伸出手轻轻摩挲他柔软的小小脑袋，他抬起头，甜甜地对着他笑，两道视线交汇的接点，那个男人曾经傲视敌手有如俯视虫豸的目光里溢满了明静的慈爱……这种感觉，多熟悉啊！我也曾拥有过的，是哪里呢？是儿时微寒的清晨，母亲在赖床的我耳际低唤的呢喃细语，是漫天飞雪的旷野上，父亲脱下厚重的大衣披在我身上时的温暖热流，是炉火熊熊的陋室内，姐姐悄悄拉上我踢翻在一旁的被子时脸上嗔怪的笑意，是……我茫然望着这对父子，不知所措地呆立着，我该怎么做？告诉我，姐姐，告诉我……


 “姐姐，你是爸爸的朋友吗？晚上到我家吃饭好吗？”“我？好，哦不，……”我象个傻子一样结结巴巴。“来吧来吧！我等着你哦！”等着我？闪电似的震颤，霎时击碎了时间的障壁，穿透遥远的阻隔，是谁在记忆的角落里含着泪呼唤：“一定要回来啊，我会等着你，等着你！记住，一定，一定要回来啊！”我抬起头，那对正天真无邪等待我回答的晶亮眸子和十年前站在家门前殷切期盼着我回头的眼睛瞬间重合，我看到了！我看到我最牵挂的姐姐，从小陪伴着我的姐姐，在父母死后无微不至照顾我的姐姐，就在那孩子眼眸里微笑。‘他是……告诉我，难道他、他是……？”我语无伦次地发问，却又急切想在被这孩子称做“爸爸”的那个人脸上找到答案。没有回答，但是他的神情已经默许了我的猜测。这么说……“他叫什么名字？”“米伊美。”


 米伊美？我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弯下腰去仔细端详那张等待我回答的小脸。柔媚的眼线，小巧的嘴唇，飘逸的长发，一切的一切，和你多么的相似啊，姐姐！我能当着你的孩子的面杀了他一直以来所爱的父亲然后告诉他这个男人其实是杀死他父母的凶手之类的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吗？我能吗？能吗？“对不起，小弟弟，我还有事，今天不能去你家了。”我听见自己在用低沉而平静的语气回答：“快和你爸爸一起回家吃饭吧！”“太可惜了，那下次吧，你一定还要来哦。再见！”





 目送一大一小两个紧密相偎的身影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我长长嘘了口气，竖琴从手中无声地滑落。仰起头，入夜的长风拂起我的额发，天空中璀璨绚烂的极光流光溢彩点缀着这片白色的土地，沐浴在耀眼的华光中，一颗流星寂然画过暮色苍茫的天际……


 


 我是一个孤独的旅行者，独自跋涉在北极海辽阔的冰原上，品味生命四季的交替。我是一个寂寞的流浪者，晶洁的琴弦滑过指尖，吟咏光阴寂然的消逝。一年又一年，我辗转于这片冰雪覆盖的土地，走遍人烟可见的每一个村落，看遍芸芸众生的每一种悲喜轮回。不知不觉，漫漫的时间在我的脚步里无声流过，而无数个晴朗的夜晚，当我在雪原上仰望星空时，我都会听见那个深沉的声音在对我说：“有爱的地方，就是天堂！”


 


 ……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12-4 23:41:22编辑过]

kulouge · 发表于 2005-12-5 15:35

不错的文章啊。写的挺好啊。支持

cy1025 · 发表于 2005-12-8 11:39

calinlia · 发表于 2005-12-10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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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始终如此的字斟句酌，佩服啊。<

>又想到那种感觉，愁断愁肠。<

>加精。

旅行者 · 发表于 2005-12-11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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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其实没有字斟句酌啦，因为这篇文完全是随性的，写完只用了一天，有史以来写文的最快速度汗。就是因为感觉不深，才用了那么华丽的字句……<

>另，谢谢版主的精了，最近一直懒得写新东西，所以靠吃老本为生

QueeniR · 发表于 2006-2-1 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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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一类文章，它精致，但是，你看不出它很精致；它用词很华美，但是，你觉得那每个词都是如此贴切写意。华丽至极，就会显得朴素。你看不出作者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寻找词汇的痕迹，仿佛整篇文章是浑然天成一般。<

> 楼主见笑，说了些与主题无关的东西。有感而发罢了。

旅行者 · 发表于 2006-2-11 22:38

谢谢楼上的大人。那也是我努力的方向。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2-13 21:37:0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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