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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亚尔甫与科利奥兰纳斯之死——兼论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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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11 00: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陌生人啊——在科林斯最高的山崖,

你如今愿跟我去坐在一道吗?

                        ——拜伦



被威尼斯诬陷并放逐的亚尔甫带着一支穆斯林的军队来到科林斯城下。经历了许多世纪兵燹的古老城池又被攻破,喊杀震天,血水仿佛从地下涌出,可是胸中燃烧着复仇火焰的主人公却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失神被人扑倒,一颗流弹带他走向灭亡——“他来不及祈祷就已断气,到死都是一个叛徒。”


“拜伦勋爵笔下的英雄皆死于枪弹。”梅里美借内维尔小姐之口道出一个引人遐思的话题,可只是作为一桩科西嘉家族仇杀的引子,我们看到一个足智多谋的哭丧歌女助其兄为父复仇,仿佛人间的密涅瓦。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之后,我们掩卷,随之忘记。可是亚尔甫让我们念念不忘,那在伊斯坦布尔的苏丹面前夸耀的胜过无数奥斯曼子孙的英勇是如何丧失的?那因宵小无耻诅咒而燃起的复仇的火焰在焚毁威尼斯总督辖区之前又是如何熄灭的?转战过许多尸积如山的战场,那常胜者如何一声不吭地滚入死人堆?被冤屈的人改变信仰时立下的重誓被一句嘲笑击溃,仿佛一阵风吹散了锡萨隆山——他的爱人已死!处心积虑复仇的结局已不再重要,被玷污了的名誉更不能占据他的思想,双方的混战他充耳不闻——这是一个早已厌倦了的人。向威尼斯复仇,让新月旗飘扬在基督徒的领地,并不能挽回他受损的名誉,他只想夺回本应属于自己的新娘,逃离那个顽固老人的偏见,可是决战前夜,亚尔甫在阒寂的城垣下见到的弗朗西斯卡,要他抛弃对故国的敌视,一如伏伦尼亚向自己的儿子屈膝。可威尼斯的叛逆不愿动摇自己的决心,因为抱着一丝幻想:科林斯必将如他曾经攻克的城市般陷落,作为可以自由支配战利品的英雄,他可以带着自己的新娘远走高飞。可他低估了那女子的虔诚,为了信仰死去——密诺达自信的口吻透露了另一出维吉里乌斯的惨剧——虽然诗中没有分出笔墨来叙述。亚尔甫该怎么办?无论土耳其人还是威尼斯人,他们的一切从此与他无关。他曾是基督徒,可是上帝不曾给他庇护,将他从无忧的生活中驱赶到炎火和毒涎的地狱,仇视他的人为他创造了一个地狱!他逃离并成为异教徒,在残酷的战争中树立自己的威望巩固自己的地位——藉着杀伐。而他终于死于流弹。他莫名其妙地被人诬陷,最后毫无价值地死去,这一出激情澎湃的长诗读完,可曾体会到挥之不去的寒意,是诗人在百年前嘲笑着廉价的误读,因为这是拜伦式的英雄。


这时候我不能不想到加隆,他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拜伦式的英雄。不想再提桀骜不驯、孤独反抗的陈词滥调,拜伦式的英雄,被人们忽略的是开端与结局:可以被任意解释的荒谬。那是性格悲剧吗?是的,骄傲的心啊,怎能容忍灵魂如同娼妓一般去乞求?一切的行为,功劳或是罪过,何须污泥中苟且之人的称颂?卡厄斯·马歇斯,即使没有那由他攻克的城池冠予的尊荣,也一样高贵。这些人无一例外地死于荒谬,连同拜伦本人——在希腊的战场上死于热病,毋宁说死于庸医——不用去分辨哪一种更无足轻重,因为怎样死都无所谓。加隆为何要与人同归于尽?这个人既可以是半死的拉达曼迪斯,也可以是任何一个敌人。他不愿再独自去面对无休止的重复的荒谬,倘若一生的时间所能经历的只有罪孽的爱以及无法低呼只能随着泪水沉埋心底的名字……拜伦到死也不明白姐姐的疏远乃是由于悍妇的挑拨,人们在他桌上发现一封没有写完的信,信任与亲密的语气始终如一,可是有谁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变形记》中写到俄耳甫斯的死,起初那些疯女人用石头和农具攻击他的时候,那些凶器听见美妙的歌声纷纷坠地,不欲伤害诗神之子;然后疯女人们开始尖叫,噪音湮没了琴声,凶器也就直奔我们的诗人,把他打死。诗神之子死于荒谬,乐神之子死于噪音。俄耳甫斯,他在人们盲目追求和谐统一的时代死于不可理喻。说理没有用,死缠烂打到最后音量最大的人必将获胜——对于当事人如此,可是寓言使死于荒谬的人在更久远之处得到了公正。


今天我们仍然怀念那些屈服于命运的人,科利奥兰纳斯的毁灭是因为他的骄傲吗?他敌国的对手以及本国下级的官吏也清楚地知晓:他对于他们的爱憎漠不关心。像这样有意装出敌视人民的态度,比起他所唾弃的那种取媚人民以求得他们欢心的手段来,同样是不足为法的。他的悲哀在于没有一个像样的对手:西西涅斯、勃鲁托斯这两个以挑拨离间为业的下贱的护民官,以及一大群听风便是雨、轻易可以被煽动、反复无常的暴民。他本应在战阵中浴血,好让他的母亲夸耀他的流血的额角,可是他在另一场集会中为被教唆的杂役所杀——虽然后来有四个著名的军人抬着他的尸体,其中包括他的老对头奥菲狄乌斯,那又有什么用?他死得像个卑贱的小偷,在混乱中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密诺达引爆了神庙中的炸药与土耳其人同归于尽,留下满城无名的尸体给逡巡的野狗。


在人间的许多夜晚,

在赤裸的大地上,

我垂首,直至尘土沾染我的头颅,

在绝望中我知晓屈辱的无尽,

我向自己的悲哀屈服。

曼弗雷德拒绝向统御坟墓里的秘密的阿瑞曼斯下跪,更无视复仇女神及众多鬼魅的精灵,他的对手是自己。他是有着恐怖力量的强大的魔法师,他拥有无尽藏的知识,可知识不能给人以安慰,他需要遗忘——这一点连阿瑞曼斯也做不到。曼弗雷德死时和他活在世上之时一样孤独,阿瑞曼斯召来的阿斯塔特的幻影给了他怎样的安慰呢?“别了……”无论怎样呼唤都是同样的一句,你是否原谅我?别了……是否原谅用“心”杀死你的我?别了……阿斯塔特在哥哥的怀中死去时目不转睛地一直凝望着他,她是在透过一面镜子看向哥哥的内心深处。人格的交换使他们死无葬身之地。曼弗雷德同时是自己的起诉人与审判官,用勃兰兑斯的话说,曼弗雷德是一个典型的男子汉,而浮士德只是一个典型的普通人。在平庸的时代不甘于平庸便是罪过。可是人的灵魂与死亡的权力难道不应掌握在自己手中吗?撒加不甘于从前人手中接过一个重复的轮回,便如同阿尔卑斯山间的隐者一般从此与天堂和地狱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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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11 07:25 | 显示全部楼层
LZ的文采好棒!写的很唯美并且有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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