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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星光系列 作者:竹渺恨 转自免费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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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2 16: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星光系列开篇  星光如画(上)

  到圣域的那一年,我三岁。关于此前的种种,记忆都已经模糊了,我不知道自己的父
母是谁,还有没有亲人,但是事实上,这些也并不是那么重要,不是吗?

  带我来圣域的那个人,有着一头灰白的长发,中间还夹杂着几缕湖绿,绯红色的眼睛
,面容带着些许疲惫,他看上去仿佛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可是我却觉得他很是苍老。那
一天,他只是缓缓的走到坐在雪地里的我的面前,盯着我看了半晌,才问我:“孩子,愿
意跟我走吗?到一个叫圣域的地方去。”我不知道圣域是什么地方,不知道它在哪里,也
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带我去做什么。可是对于一个没有家的孤儿来说,去哪里又有什么重
要的吗?

  到圣域的时候,正是黄昏。那个人抱着我站在山脚下,抬头向上望去,是一排恢宏壮
丽的建筑,在幼小的我的眼里是那样的神圣而威严,那些台阶一眼望不到尽头,不知道有
几百级,我努力抬起头看啊看啊,还是望不到尽头。第一次,在我小小的心中,产生了类
似于敬畏的感情。那个人一言不发,只是带着我爬上那些台阶,在第一宫前,他停了下来
,对我说:“孩子,这里是白羊宫,以后,守护它就是你的责任。”我好奇的看着这座古
老的宫殿,伸出手去抚摸那些看上去灰暗坚硬的石柱,感觉湿滑而冰冷,当时只是一心想
探究新奇世界的我,并没有想到,这一刻湿冷的回忆其实是我日后无奈的开端。而当时,
我只是为着自己以后可以拥有这样大的一座宫殿而暗暗的开心着。

  后来,我才知道,带我回来的那个人,在这块叫做圣域的地方有着无上的权威,每一
个人都毕恭毕敬的叫他“教皇大人”。在那个叫做教皇厅的空空荡荡的房子里,我坐在墙
边的长沙发上,一边吃着我的午饭,一边看着他处理那些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公务。我
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他和带我回来的那个人之间有了一些细微的不同,可是具体不同在哪
里,我却又说不清楚。他穿着又厚又长的法衣,三重冠和面具一起,掩盖了他真正的面容
,使他看起来高大威严,原来我曾在他身上感受到的那一丝疲态也感觉不到了。我第一次
意识到,当责任压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会对这个人产生怎样微妙的影响。

  某个温暖的、让人昏昏欲睡的午后,他拿下了他的三重冠和面具,把我抱在怀里,他
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后来,他慢慢的对我说:“孩子,你注定是白羊座的战士,从明天
起,我要教会你白羊座战士必须学会的东西,你明白吗?”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腔里
因为说话而发出的阵阵嗡嗡声,觉得温暖而安全,对于他说的话,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他于是扳正我的身子,我吓了一跳,他平时慵懒又略带嘲讽的眼神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
认真而坚定。我犹疑着叫了一声:“教皇……”他严厉的眼神使得我再也说不下去了,我
疑惑的望着他,他叹了一口气,轻声对我说:“孩子,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老师,而你
,孩子,你是白羊座黄金圣斗士史昂唯一的弟子,未来的白羊宫大人。”我还是不懂白羊
宫黄金圣斗士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让他来做我的老师,我是愿意的。于是,那一天,
他剃掉了我的眉毛,点上了两点朱砂,他说这是历代白羊宫的标志,我应该为此感到骄傲
。然而,对于一个四岁幼童来说,这两点不同于别人的朱砂,只不过是一个让他害羞自闭
的理由罢了。

  当一切都完成了以后,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脸,翠绿的眼睛,紫色的头发,
还有——额上的两点红色朱砂,呆了半晌,突然发现镜子里那个我的眼里有泪光闪动,我
厌恶的转过头去,真软弱!

  他突然抱紧了我:“孩子……”他的声音有一点儿发抖,但是最终也没有说下去。透
过镜子,我好像看到他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悲哀。老师啊,您这么强大的人,也会有化解不
掉的悲哀吗?我抱紧了他的腰身,隔着厚重的法衣,我感觉不到他的体温。那天,我的泪
水沾湿了他的前襟,他以为我是在为自己哭泣,所以想尽了办法来哄我。可是老师啊,您
知道吗?我是为您才痛哭失声的啊。

  圣域里还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小孩子,也有大一点儿的,比如撒加哥哥和艾俄洛斯哥哥
,所有这些孩子都是未来的黄金圣斗士,可是我觉得除了撒加和艾俄洛斯,其他的孩子都
和我一样不清楚黄金圣斗士是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玩闹。修罗、阿布罗迪和迪斯马
斯克他们常常一起想办法欺负老实的亚尔迪,我和沙加通常是在一边看着,不阻止,也不
帮忙。有时撒加恰好遇到,就会跑来训斥他们。然后艾俄洛斯就会责问我和沙加为什么不
阻止,沙加常常是闭着眼睛微微笑着不答,艾俄洛斯也拿他没有办法。我只是觉得一个人
应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依靠别人的救赎永远也不会长大。但是我从来不这样说,我只是
很温和的微笑着告诉艾俄洛斯我没有能力阻止。白羊座长于念力,而不是体力,没有人知
道我的实力,我总是苍白着脸微微的笑着,以至于后来这微笑像是变成了一副面具套在我
的脸上,对每一个人,我都表现得温和亲切,几年后就开始有人毕恭毕敬的叫我“穆先生
”了,虽然我还是一个孩子,虽然那时我已经不在圣域。他们都觉得我是一个热心温柔的
好人,可是,没有人知道,我温和的笑容其实是源于根深蒂固的冷漠。

  教皇厅是我唯一感觉温暖的地方,尽管在大部分人眼中那里是一个威严的、可怕的地
方。我的老师史昂总是会在做完事后把我抱到他的膝盖上,给我讲故事,讲他的老师、讲
以前曾经和他一起战斗过的黄金圣斗士们。有的时候,我觉得他这些故事并不是为了讲给
我听,而是讲给他自己听的,我从来不会忽视他讲故事时眼中深切的痛苦,所以,在他讲
的时候,我只管静静的坐着,听也好,不听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这里。

  对于一个二百多岁的老人而言,老师的身体年轻得不可思议,但是这年轻,却是以他
的痛苦为代价的。每个人都对高高在上教皇大人毕恭毕敬,他们臣服于教皇的威严和智慧
,只有我,做为教皇的亲传弟子,能够看到他法衣和面具下的疲惫。其实,他早就已经老
了,在上次圣战结束的那一天就已经老了。

  有时老师也会抱着我到中国去,拜访一个叫童虎的老人,他和老师一样大,可是看起
来比老师苍老许多倍,他总是坐在五老峰上,一动也不动,我们去了,也只是半眯着眼扫
我们一眼,话也很少。说是拜访,其实大部分时间只是这两个老人默默的坐在一起。我知
道,童虎也是上一次圣战中的生还者,就这样在五老峰坐了二百多年了。老师要我尊称童
虎做老师,我很顺从,但是在我心里,这个新老师和我的老师史昂永远无法相提并论。我
也一直是很乖巧很聪明的样子,我知道老师把我带到五老峰去不仅仅是想见见老朋友,还
有着炫耀的意味在,而我,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大部分时间,我喜欢和老师一起呆在教皇厅的书房里,他做他的事,我就在书房那些
高高的书架上寻找我想看的书,看好了,就用念力把它拿下来,坐在地上细细的看。其实
看书有时只是一种借口,我所渴望的,是守在老师的身边。许多年以后,我才意识到,那
段时光,其实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啊。

  老师也很喜欢其他的孩子们,特别是年长的撒加和艾俄洛斯,他们两个已经可以帮老
师分担一些事情了。还有漂亮的阿布罗迪和聪明好学的加妙也很得老师的疼爱,当然了,
还有那个传说是佛陀转世的沙加。可是,我知道,老师最疼爱的孩子,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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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我六岁,已经自己住在白羊宫了,有一天晚上,老师来到白羊宫,我们一起坐
在前面的台阶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抱我到他的膝上坐了,我知道,他希望我
早日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那个时候,我的念力已经很强,也学会了修圣衣的全部技巧,
也能在瞬间造好一座坚不可摧的水晶墙。老师虽然话很少,但是我知道他很满意,我始终
是他最钟爱的孩子啊。

  “穆,你想看星光吗?”也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叫我孩子,而是改叫我的
名字,但是在我心中,老师还是一样的亲切,是我童年里唯一的温度。

  他轻轻抬起手,缓缓的,在他手里,有一团闪烁的星光在转动,是那样的璀璨,它的
美丽胜过了天上所有的星辰。我屏住呼吸,只怕一个不小心就吹散了这美丽。老师看了看
我,很慢但是很严肃的说:“穆,这星光看起来是最脆弱的,你担心它会消失对吧?但是
你要记住,有时看起来最脆弱的东西恰恰是最坚强的。这星光很美丽,可是它代表的力量
也很强大,可以在一瞬间夺走一个人的生命。穆,我要你学会它——白羊座的绝技,星光
灭绝!”

  一时间,我迷惑了:“老师,为什么要杀人?我有什么权利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如果
一个人死了,那爱他的人不是会很痛苦?如果我努力学习的结果是带来别人的痛苦,那我
为什么要学?”

  我的老师呆了一呆,星光从他的手里悄悄的消失了,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轻轻
抚摸着我的头顶,叹息着说:“孩子啊……”他又用我幼年时的称呼叫我,这让我很开心
,但是我抬起头,却在他绯色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多类似于无奈的神情,他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和我一起看着天上的星星,可是那一晚,我失眠了。望着白羊宫黑暗潮湿的天花板,
我想着老师那句说了一半的话,我幼小的心里若有若无的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几个月后的一天,老师把我们所有人都招到了教皇厅,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激动,
他告诉我们,女神就快要降生了,而我们这些黄金圣斗士是女神的圣斗士,要效忠于女神
,保护女神的安全。他说了很多,我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其他的孩子们都很高兴的互
相说着什么,撒加的小宇宙剧烈的波动了一下,然后马上就恢复了平静,我相信没有人注
意到这一点,包括我的老师。我开口了,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老师,如果她真的是
女神,应该有神的无上的力量,为什么还要我们这些人来保护她?”教皇厅里的低语声一
下子全都消失了,所有的孩子都带着吃惊的表情看着我,大部分人的眼神是迷惑的,只有
沙加露出了一个了然于心的微笑。我的老师显然吃了一惊,他命令其他的孩子离开,独独
留下了我。我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这样的孤独和无助。

  “穆,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

  “老师要惩罚我吗?是因为我说错了话吗?”我犹疑着反问他。

  他从法座上走下来,摸了摸我的头发,叹息着:“穆啊,神的意志是我们凡人不能了
解的,你还小,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了。”他拿下了面具,我非常惊讶的发现,老师的面
容是真的老了。至今,我还是不愿意去回想老师那时苍老疲惫的容颜。

  我很清楚,老师所说的神的意志不能为凡人了解只是托词,事情的真相老师一定比我
清楚得多,但是他不能说,也不能允许我说,甚至想一想都是不可以的,因为——我们都
是神的奴仆啊!我感到了老师的小宇宙里的一片哀伤,这哀伤,是不是从上一次圣战结束
就开始了啊?我用力的点了点头。老师啊,如果这是您的意愿,也肯定是为了我好吧?那
么这想法我会完完全全的忘掉,永远不会再提起。

  又是几个月过去了,女神降生了,老师也宣布他要把教皇的位子让给更年轻的人,最
后,他选择了艾俄洛斯。撒加和艾俄洛斯从教皇厅里出来的时候,我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
预感,撒加的小宇宙很平静,太平静了。

  老师没有对我说什么,他只是拍着我的头,眼睛望着遥远的某个地方,他又用了我幼
年时对我的称呼:“孩子,你要记住,有些事,是注定的,你要懂得保护你自己,记住了
吗?”我没有回答他,但是他很满意的离开了。

  那天晚上,我早早的躺在了白羊宫冰冷的床上,在昏昏欲睡之中,一种感觉突然击中
了我,我从床上坐起来,胸口很堵,我抓紧了被子——老师的小宇宙……消失了!靠在冰
冷的石墙上,我在心里大声的肆无忌惮的嘲笑着自己,傻瓜,你真的以为闭上眼睛,眼泪
就不会流下来吗?我伸出手去,慢慢的张开手,一片璀璨的星光出现在我的手中,和老师
当年打出来的一样美丽,不,比那还要美丽。可是……可是,谁来和我一起看呢?黑暗中
,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一夜之间,一切都改变了,也许他能骗过所有的人,可是又怎么能骗得了我?所有的
一切,都不同了。没有了老师的圣域,也不再是我的家了。

  背上老师留给我的白羊座黄金圣衣,我离开了这个不再是家的地方。

  那一年,我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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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2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星光系列开篇  星光如画(下)

  帕米尔,这里有白羊座世代修炼的石塔,不,是我和老师的塔。我把黄金圣衣放在了
塔的最底层,一年我也不会去上一次,我把它带走,却又选择遗忘它。

  最初的两年,生活很是艰难,我毕竟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后来,慢慢习惯了。只
是,每天晚上,坐在门前看天上的星光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我可敬的老师。老师啊,我
永远忘不掉您最后的那些话,我懂得保护自己。我也懂得,您对我的期望。

  帕米尔永远是这样的寒冷,可惜及不上我心里的温度,我可以选择复仇,可以选择装
傻,可以选择忘却,可是我最后选择了逃离。老师,我永远无法做到忘却啊。您的身体,
现在还躺在星楼上吧?没有人知道,或者有人知道但选择了装傻。

  现在,我的念力已经很强,星光灭绝和星屑旋转功也能运用得很自如了,可是,用这
样美丽的招式去杀人,我还是做不到,我只会在寂寞的时候自己打出一片星光来看,仿佛
老师还在我的身边,而我,永远是那个六岁的孩子。

  我紫色的头发渐渐长到了腰际,我用一根带子松松的绑起来。有时候,对着镜子发呆
,想起当年点上朱砂的情景,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只是,老师,现在的我,是真真正正
为额上的这两点朱砂感到骄傲了啊。

  有时,从圣域也会传来一些消息,撒加失踪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艾俄洛斯背叛
圣域,企图杀害女神,已经在逃离圣域的途中被修罗杀死。其余的黄金们,有的回到修业
地,有的还留在圣域。有时,我会想到艾奥里亚,艾俄洛斯的弟弟,做为叛徒的弟弟,他
在圣域过得必定艰难,他那单纯的心思永远也无法触及真相,只会疑惑着哥哥为什么会背
叛圣域吧?还有沙加,短暂的童年里,我只算和他才有一点友情,他那高深莫测的笑容和
了悟一切的神色,是否意味着他也是知道真相的呢?

  教皇没有追究我的擅自逃离,他对我不闻不问。我应该有仇恨的,可是没有。如果杀
了他,老师可以复活,我会毫不犹豫。只是老师不会再复活了,那么,杀了他有什么意义
呢?忘却吧,忘却吧,从来没有绝对的正确和错误。

  在帕米尔的这些年里,我感到自己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可是心里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
快乐。一个人,就算再强大,强大到如神一样,也没有权利去夺取另一个人的生命,邪恶
和正义又有谁能分辨得清?有人说,墙越是坚固,躲在墙后面的那个人就越是脆弱。这话
对也不对,我曾经躲在水晶墙后,脆弱得像中国瓷器,依恋着我的老师,但是当他离开我
的生活时,我却收起了水晶墙,使自己变得和水晶墙一样坚固。我习惯了用优雅温和的笑
容掩饰我内心的真正想法,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就被人尊称为“穆先生”,只是没有人看到
我的笑意从来没有到达眼底,更不可能有人感受到我心底的冷漠。现在,再也没有人能伤
害我了,就算是神也一样。原来长大的过程其实就是逃避伤害、使自己变得虚伪的过程啊


  后来,我捡到了一个孩子,才二岁大,比以前老师捡到的我还要小,只差一点儿他就
冻死在风雪里了。我抱起他来的时候,他的小脸青紫,只略略在我怀里挣扎了一下。我把
他抱回了塔里,怀着也许和老师当年抱回我时一样的心情。我给他取名叫贵鬼,没多久,
我叫他名字的时候,他就会回过头来用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来看我。每当这个时候,我心
里就觉得一阵温暖,这些年来孤独灰暗的生活好像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又一次,我感觉到
了家的温暖。

  晚上的时候,这小家伙会紧紧的靠在我身边,两只小手牢牢的抓住我的手臂,睡得很
香。我从来不要求他自己睡,有时候我觉得过分宠爱他了,但是这些其实是一个孩子应该
得到的啊。这时候我就会望着天花板,想念我的老师。

  时光过得很快,贵鬼也长到四岁了,这小家伙很活泼可爱,远胜过我小的时候,那时
候的我安静得不像是一个孩子。我也像老师一样,常常把他抱在膝盖上,跟他讲我的老师
,讲圣域,平时一刻也静不下来的孩子这时就会很安静的坐着,认认真真的听我说,看得
出来,这孩子是真正的很感兴趣,只是对于我来说,他听与不听,都不重要。

  但是收养这孩子的另一个效果就是,我渐渐学会了忘却,对于我的老师,我已经很久
不再想起。或者说,每天还是想起,只是想起他的时候不再仅仅感到孤独,我开始猜测老
师当年的想法,开始理解我的老师,悲伤也好,无奈也罢,都是注定的,不是吗?

  终于到了这一天,我郑重其事的告诉贵鬼,要收他为徒,这孩子高兴极了,笑呵呵的
任我剃去了他的眉毛,点上朱砂。从始至终,我一言不发。我的手机械的运动着,脑海里
想的却是从前老师剃掉我眉毛的那一刻。贵鬼啊,你知道吗?如果可以,我不会剃掉你的
眉毛,也不会收你做徒弟,我宁可你只是帕米尔草原上的普普通通的一个少年,平平安安
的长大,邂逅你的爱人,养育你的孩子,这样的一生虽然平淡,可是却是现在的我和将来
的你求也求不来的幸福啊。

  老师,您当年剃去我眉毛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悲哀,我现在完完全全明白了。只是白羊
座的宿命是注定的。您说过,神的意志凡人是不能了解的,我现在想说,神的意志也同样
是凡人不能违抗的啊。

  “先生,我以后也会是黄金圣斗士吗?也会和先生一样了不起吗?”贵鬼仰起头来问
我,这孩子满心满眼都是对我的崇拜与仰慕。

  我温和的一笑,这些年来,这种温和儒雅的微笑已经牢牢的套在了我的脸上,这时我
用这笑来掩饰我内心深处的悲凉。“贵鬼,你会的。但是……”我无法再说下去了。

  “但是什么?”

  “没有但是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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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为什么,“穆先生”这个名字渐渐的有名气起来,许多圣斗士从各地赶来,背
着他们破损的圣衣来求我修补,只是真正到达这里的人少之又少,慢慢的就形成了圣衣坟
场。也好,我宁愿平平静静的在帕米尔过我的清苦日子,忘却我修圣衣的技巧。

  早上我常常起来得很晚,我会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这石塔里又阴暗又潮湿,黑灰
色的石头上总是凝着一层薄薄的露水,空气中有一股阴湿的味道。贵鬼四岁之后就住到下
面一层去了,这孩子早上起来得很早,跑出去四处的玩耍了,他已经能比较熟练的掌握念
力了,所以闯祸也不断。看他这样的活泼爱捣乱,我嘴上教训他,其实心里是高兴的,可
能贵鬼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他总是很听我的话。

  每个早晨,我都会想到老师,想到撒加,想到以前在圣域的每个人,那个时候,我和
每个人都若有若无的有一点距离,可是真正的离开了他们,却又怀念起来。随着年纪渐长
,我渐渐的明了撒加的内心,我知道我对当年所发生的一切的推测必定就是真相,想杀女
神的是撒加,艾俄洛斯只不过是一个替死鬼。撒加啊,你想和神斗吗?你想抗拒神的力量
吗?你想违背神的意志吗?你纵然是“神的化身”,可是还不是神啊,撒加,你不怕失败
吗?已经不再有怨恨了,最可怜的人、最痛苦的人,其实是撒加吧?

  那一天,我的塔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沙加!十年不见了啊。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竟然无法言语,只是脸上带着一贯的
雍容优雅的微笑看着他——“最接近神的男人”,他还是闭着眼睛,带着高深莫测的笑。


  “真的不回去吗?”他若无其事的问我。

  “不会回去了,那里已经没有留恋的东西了。”

  他了然的微笑着,是啊,沙加一直都知道法衣和面具的后面,已经不是我的老师了,
而是失踪的双子座撒加。“穆,教皇……撒加他,应该不是坏人,在他的小宇宙里,我感
受不到邪恶。”

  我叹息,好人和坏人的分界不是绝对的啊,谁又是好人,谁又是坏人呢?如果不是明
白这道理,我又何必选择逃避?我偏过头,“沙加,你还记得我当年在教皇厅里说过的那
句话吗?”不必等他的回答,我一字一顿的说:“我选择了遗忘,可是老师死了以后,我
又想起来了,沙加,我们这些仿佛拥有无上荣誉的圣斗士们,其实只不过是神的奴仆啊。
”最后,我还是把“玩具”两字换成了“奴仆”。

  沙加不语,他的小宇宙平静安详,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只是,我们都不想说,也
许,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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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我二十岁,有事情将要发生了。

  当那个叫做紫龙的孩子出现在我眼前时,我知道,该来的总归要来,注定的东西是躲
不掉的,而神的意志又有谁能违抗?从这个叫紫龙的青铜圣斗士的眼里,我看到了坚定的
信念,这孩子才是名符其实的女神的圣斗士啊。我默默的帮他修好了圣衣,帮他们从地震
中逃脱。再回到帕米尔的时候,我才感到疲惫,和当年在老师身上感受到的疲惫相类似的
疲惫。

  我来到塔的最底层,拂去圣衣箱子上厚厚的灰尘,掀开箱盖,看着里面闪亮的圣衣。
老师,我逃避不了我的责任啊。

  看着穿上黄金圣衣的我,贵鬼的眼里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羡慕,我只是拍拍他的头,没
有说什么。孩子啊,你还小,你不会知道这圣衣穿在身上,感到沉重的不是你的身体,而
是你的心。

  我先去了五老峰看童虎老师,却没想到遇到了迪斯马斯克,十三年不见,他脸上装出
一付凶狠的表情,可是我感到他的小宇宙里是一片对自我的嘲弄。邪恶吗?真可笑,邪恶
是不会在我们这些人中出现的,我们也只不过是神的玩偶啊。到底谁是邪恶的?是我们这
些身不由已的人?还是支配着我们的神啊?

  童虎老师还是和十三年前一样,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我突然想起了和他一样大的
老师,如果可以,老师也能默默坐在童虎老师的身边,就像我七岁以前那样,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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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这里是白羊宫,以后,守护它就是你的责任。”这是在圣域里老师对我说的
第一句话,我的责任。我帮那些孩子修好了圣衣,这是我唯一能为女神做的,但是同时我
也守住了白羊宫的那一个小时,这也是我唯一能为老师做的。即使坐在教皇厅里的那个人
已经不再是我的老师,我的责任也仍然是责任。

  这些孩子们,真是可爱得紧,他们那么单纯,只要认定了,就可以毫无犹疑的为女神
去战斗、去流血、甚至去牺牲。他们永远也不会明白,神眼中的邪恶,并不一定就是邪恶
,更不会明白面对神时,人的无奈。

  看着倒下的女神,这个十三岁的女孩,她真的是神吗?或者只是又一个神支配下的可
怜的人?贵鬼突然说:“先生,姐姐太可怜了。”我没有说话,贵鬼啊,即使是神的可怜
,也是凡人不能理解的啊。

  城户纱织,如果女神没有转世,这女孩也不会叫做城户纱织,她只会在一个普普通通
的人家长大,不再是纱织小姐,但是又怎能说是幸还是不幸?

  阻止了艾奥里亚等人的冲动,我告诉他们,这是神的磨练。是啊,神的磨练,代价是
我们这些人的血。迪斯马斯克、沙加、修罗、卡妙……他们的小宇宙一个接一个的消失掉
了。我们这些站在88星座最顶点的光荣的黄金圣斗士啊,只是神磨练的工具罢了。

  沙加终于还是回来了,他的小宇宙平静而深广,他没有多说一句话,但是我知道,他
沉默背后的意义,我甚至能想象他闭目微笑的神情,佛陀转世啊,永远站在云端俯瞰世人
的喜怒哀乐,为世人的愚昧和辛劳而痛苦着。而我不一样,我只是冷眼旁观,是哭是笑都
无所谓,至少还活着。

  “让她去吧,她又恢复成普通少女了,以后有许多她想象不到的战争等着她,现在就
让她当当普通少女吧。”我只是这样淡淡的说了一句,有几个人知道,我说的其实是我自
己啊。

  撒加自尽了,他在善与恶之间挣扎,一定也挣扎得很痛苦了,死亡对他,可能是一种
解脱。可是撒加你知道吗?你的挣扎,其实也是神的磨练的一部分哪。或者,就是因为你
知道,所以才挣扎得愈发痛苦吗?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这一夜,我又梦见了老师。

  “老师,什么是大地上的爱与正义?”

  我的老师笑而不答。

  “老师, 所谓的爱与正义只是神的说法吧?哪里有绝对的正义与邪恶啊?神眼中的邪
恶就真的是邪恶吗?爱?我们凡人的爱,神能够理解吗?老师,所谓的神赐给我们的和平
,其实只不过是神与神的战争中偶尔的间断吧?神的战争里流血牺牲的不都是我们凡人吗
?我们这些光荣的圣斗士也只是神无聊时发动战争的玩偶啊。”

  “孩子,忘记这些话吧,永远的忘掉。神不会允许你有这样的念头的。”

  “老师,我曾经忘记了,可是我又想起来了。这次我再也忘不掉了啊,我童年的伙伴
,现在只剩下半数了,老师,您不也爱他们吗?”

  “孩子,我也爱他们,但是你忘了吗?这是注定的,是神的意志,撒加想要反抗神的
意志,可是他还是死了。孩子啊,我希望你快乐幸福,因为你始终是我最疼爱的孩子。”


  “老师,您曾经告诉我,看上去很脆弱的东西恰恰可能是最坚强的,现在,我要告诉
您,看上去是最坚强的东西,恰恰可能是最脆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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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2 16:31 | 显示全部楼层
星光系列第二篇  圣域星光

 圣域星光
  阔别十三年后,我终于又再次回到圣域,这块我曾经度过美好童年,也是最终改变我
一生命运的地方。

  希腊的阳光依旧,跳动在我苍白的脸上,可是我却感觉不到温度。我站在当年我的老
师史昂抱着我站的地方,昂头向上望去,十二宫的宫殿依然是那么宏伟庄严,在阳光下闪
烁着眩目的神采,仿佛十几年的岁月,并没有带来任何改变一样,然而看在我眼中,一切
都已经和三岁那年不同了,变化的,并不是这些宫殿,而是我的感情。圣域,这块神圣的
地方在我眼中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神圣和庄严,反而黯淡得像帕米尔的土地。

  “先生,这里就是圣域吗?太漂亮了!先生,先生,您怎么不走了?快走啊。”贵鬼
又叫又跳,小脸涨得红通通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孩子啊,你现在的感情,恐怕和我当
年一样吧?只是不知将来的你,是否也会像我一样无奈。

  “穆?”

  我停下脚步,望向身后声音的来处,在台阶之下的远处,站着一个淡蓝头发的美男子
,娇艳的双唇之间咬着一枝更加娇艳的红玫瑰,他带着疑惑的表情望着我。依稀之间,十
三年前的一切都“轰”的一声扑面而来,带着我不熟悉的血腥味。

  “阿布罗迪?”

  “十三年不见了,帕米尔的穆先生。”阿布罗迪半带嘲讽的走上前来,他的小宇宙幽
深而带着莫名的伤感。

  我深深的望向他清澈的蓝色眸子中去,一股无法控制的痛苦感席卷向我。我转身继续
走向白羊宫,“别来无恙,费伊。”只是,不知你是否还记得这童年的称呼?

  “穆,你逃避不了,你也抗拒不了。除非——”他带着一丝恶毒补充道:“——死亡
!”

  是的,所以我才回来面对。

  白羊宫,就在眼前了。

  “穆,忘掉吧,最强大的人才是正义的,十三年的时间还不够你觉悟的吗?”阿布罗
迪的声音带着与他的美貌不相称的急切和焦躁。

  费伊,那不是正义与邪恶的斗争,而是神的意志与凡人的斗争,所以,我才会这样无
奈。

  白羊宫,我穆又再回来了,你若有记忆,不知可会记得当年那个坐在台阶上望着老师
手掌里星光发呆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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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帕米尔的寂寞日子里,我学会了像沙加一样打坐,并非为了修道,只是为了打发那
弥漫在空气中的挥之不去的寂寞。虽然贵鬼总是伴在我身边,可是那孩子天真活泼,如非
不得已,我宁愿他荒废掉他的念力天赋,而我在这十三年间所领悟到的一切,那关于圣斗
士神圣外衣下的丑恶真相,关于女神的美丽传说背后的险恶居心,我不愿意让他知道,在
收他为徒那一天,我就曾发誓要尽我所能保护他。有时候,不知道不了解也是一种幸福。


  回到圣域的第一个晚上,躺在我曾经十分熟悉的床上,我却无法入睡。这块地方,就
在很近的距离,就住着我童年的伙伴,尽管在那短暂的童年岁月里,我和其他的黄金圣斗
士并没有过密的接触,可是他们就好像是通向我痛苦回忆的大门钥匙,在在提醒着我,更
何况,还有教皇厅里的那个人在。

  贵鬼在我身边睡得正香,而我只能在床上打坐冥想。如果能像贵鬼一样天真单纯该多
好啊?现在的我,脸上是套着精致的面具,用优雅温和的微笑来隐藏自我,而这样的我,
和之前那个聪慧自闭的孩子有了多么大的不同啊!而我又该怎样去面对童年的伙伴?是时
候了,在逃避十三年后,我应该去面对他们,最重要的是,面对他——撒加。

  沿着台阶向上走,夜凉如水,而几百级的台阶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亚尔迪睡得正
香,我不禁羡慕起他来,也许他对曾经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事都毫无所觉,也许他知道了也
只是付之一笑,而我不行,就算我做得到原谅,也做不到遗忘。在这条路上,能看得见遥
远的星楼,我却没有勇气去看一眼,其实,看与不看,也没有什么差别了。十三年的岁月
能够改变一切,同时,也一样什么都改变不了。

  双子宫阴暗潮湿,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回荡。撒加啊,你抛弃了双子宫,也抛弃
了双子宫圣斗士的荣誉,所有的人都以为你失踪了,可是我知道,你现在正在教皇厅受着
煎熬吧?三重冠和面具的背后,是你挣扎的心吧,撒加?

  迪斯马斯克不在,只有巨蟹宫里阴森的迷雾伴着我。而艾奥里亚给了我一个热情的大
拥抱,习惯了孤独的我,觉得十分的别扭。

  “穆,你终于回来了,太好了,你知道吗?教皇是假的,不是你的老师,是撒加。而
我哥哥是被冤枉的,他才是正义的。”

  “艾奥里亚,你真的以为我会不知道站在教皇厅里的那个人已经不是我的恩师吗?”


  他显然大吃一惊,倒抽了一口冷气,“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十三年前,我出走那一夜。”

  他扑上来抓住我双肩,眼睛睁得大大的,“穆!你知道!你知道还任由这一切发生?
女神被追杀,修罗害死我哥哥,让那个邪恶的家伙统治圣域这么久,而且……穆,你老师
是他害死的啊!难道这些你也不在乎了吗?你回来,不是为了和正义并肩战斗的吗?”


  没有什么正义,我回来只是为了我的老师啊。

  我轻轻挣脱他,走向处女宫。

  艾奥里亚没有阻拦我,他只是在我背后大喊,“穆,你是个懦夫!你害怕他了吗?”


  不是害怕,艾奥里亚,这其中的缘由,你永远也不会明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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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你还是回来了。”

  “沙加,佛陀会比凡人领悟得更多吗?”

  “也许吧,未必如你所想得那么多。穆,你会出手吗?”

  “不会,这是神的意志,我会用尽我那一小时,但是我不会阻拦他们。你呢?”

  “我会,我会不顾一切,如果他们真是女神的圣斗士就一定可以靠神的力量来打败我
。想要从处女宫通过,就得让我信服。”

  “那就再见了,处女宫大人。”

  在处女宫的出口,我转过身来,一字一顿的说:“沙加,别忘了,就算是最接近神也
还不是真正的神!”我的脸上带着温文的笑,声音却无比的坚定。

  沙加依然闭目打坐,仿如老僧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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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虎老师,你此时应该还坐在庐山瀑布前吧?而你的得意弟子,已经准备来战斗了吧
,与我们这些“邪恶”的黄金圣斗士。而我那曾和你并肩战斗的恩师,已经永世长眠。神
的奴仆,逃不过死在神手中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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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是你,穆先生。”米罗坐在阴影处,漫不经心地道:“你是回来复仇的吗?


  “不,我是来尽我的责任的。”

  他从阴影里走出来,当年顽皮的孩子,如今已长成英俊的男人。他伸出手来,与我轻
轻一握,“欢迎回来,白羊宫大人。”

  我会心一笑,米罗,你灿烂的笑容下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啊?原来,大家都是
心照不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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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射手宫空无一人,寂静冷清,艾俄洛斯,你们兄弟都是这样的单纯,你亲眼看到了教
皇面具后的真实面目,竟然看不到撒加的痛苦与挣扎吗?而修罗,是你亲手杀死了艾俄洛
斯,短暂的童年里,你们也曾一同玩耍一同学习,他是你的艾俄洛斯哥哥啊!在圣剑出手
的刹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被誉为“雅典娜最忠诚的圣斗士”的你,却是我们中最先背
叛的。修罗,神不会放过你的,神会惩罚你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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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妙还是带着法国式的贵族气质和良好修养,看到我来,也没有说什么,一股熟悉的
寒气扑面而来,卡妙冰冷的墨绿色眼睛盯着我,半晌,才偏过头去,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


  卡妙,你的心情恐怕是我们中最复杂的吧?那五个青铜圣斗士里有你钟爱的弟子啊。
亲爱的师徒却以仇敌的身份相见,该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当时的我,只是一味同情着卡妙
,却没有想到,仅仅几个月后,我就遇到了相似的情景。

  “再见,卡妙。”除了再见,我说不出别的话来。

  “再见,穆。”卡妙俊美的侧脸没入了黑暗之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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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布罗迪用一种恶狠狠的眼神目送我走向教皇厅。费伊,你不必这样仇视我,我们的
立场,其实没有本质上的差别,我们的身份,也一样都是神的奴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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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到了教皇厅,面对着那扇高大沉重的木门,往昔的一切又在我眼前浮动,老师,
我已很久不再想起快乐的童年了,可是这教皇厅,曾是我一切美好回忆的来源,那些高高
的书架,温暖的长沙发,跳动的烛光,还有您沙沙作响的法衣和冰冷的面具,您说话和大
笑时胸腔里发出的嗡嗡声,您在白羊宫前台阶上打出的那片星光,甚至您白色的长发和疲
倦的容颜,都曾经是孤独的我的唯一依靠、温暖的唯一来源。而现在,坐在教皇厅里的,
却不再是我可亲可敬的老师您了,而是双子座撒加,而我,又能以什么身份什么姿态去面
对他?

  伸手推开教皇厅的大门,“咯吱”的一声响,我曾经熟悉的一切就这样毫无遮掩的显
露在我的面前,教皇厅的地毯依然像十三年前一样鲜艳,一切都没有任何明显的变化,变
化的,只有这里的主人。

  那个人,穿着长长的厚重的法衣,戴着镶嵌了宝石的三重冠和面具,正站立在法座前
,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冷冷的凝在我身上。

  我穿着一件银白色的长袍,现在,那长袍在月光下泛着刺目的光,而我的脸,肯定比
这件长袍还要苍白得多,我的微笑,精致的优雅的微笑,也像这光一样毫无温度。

  “别来无恙啊,教皇大人?”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带上了一丝嘲弄,毕竟学不会完全
原谅啊,特别是当他就这样穿着我老师的衣服满不在乎的站在我眼前的时候。

  “别来无恙,我亲爱的白羊宫大人。”他的声音平静,比我记忆中沉稳厚重了许多,
十三年的时光,毕竟还是有些什么东西会改变的。而我,可以感觉到他镇定背后的一丝慌
张,撒加啊,“神的化身”,你也有慌张的时候吗?是害怕面对我吧?还是因为老师的原
因心怀愧疚?或者,你也了解了神的无上力量,预见了将来的注定悲剧?

  “不想让我看看你的真实面目吗,尊敬的教皇大人?”

  “穆,你不必这么苛薄,这和你的优雅气质不相衬。”我讨厌他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
,一个心中有愧的人不应该是这种态度,这语气该死的刺痛了我,让我又想那片如画的星
光。

  “穆,你心中有恨吧?”撒加走下台阶,站在我面前,“看看这张脸吧,仔细的看好
,这是一张杀害你恩师的凶手的脸。”三重冠和面具,被缓缓移开了,随着“叮当”的脆
响,都掉落在地下。

  这是一张俊美优雅的面孔,即使再过十个十三年,我也不会忘记这张脸的半点细节,
可是神情,却和我童年记忆中的有了太大的差别,并不仅仅是因为岁月使我们成熟。撒加
的眼睛不再像以前那么清澈坦诚了,他眼里带着血丝,眼角挂着一丝疲惫的皱纹。他依然
英俊得像是一尊神祗,可是却带着仿佛永远也褪不去的憔悴和疲倦。

  我越过他身边,缓缓走向法座,“最痛苦的人,恐怕是你吧,撒加?”

  他不作声,我突然间觉得恨意上涌,猛地回过头,“撒加,你怎么下得了手?你也是
被他养大的啊!”

  一丝苦笑浮上他的脸颊,“穆,你怎么会不知道原因呢?最清楚这一切的人,不就是
你吗?”

  抚摸着法座上我熟悉的花纹,这些纹路一一记载着我童年的快乐记忆,只是,聪慧敏
感的我,过早的就远离了童年。

  “撒加,确实,我最清楚那些丑恶的真相,你不也一样清楚吗?我不恨你,你我其实
都是一样的。可是,撒加,你赢不了的。”

  “赢不了又能怎样?我们本来不是就赢不了神的吗?穆,你又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不老老实实的就留在帕米尔?你是回来杀我的吗?你要帮那帮青铜小鬼来对付我的吗?是
不是,穆?你回来是送死!”他的两眼血红,一步一步紧逼到我面前。

  “撒加,你太激动了。”早已习惯疏离人群,我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我不是回来
报复你的,如果要报复,我早就来了。我不会出手对付那些青铜,我会帮他们修好破损的
圣衣,这样才公平,不是吗,撒加?”

  “胡说!穆,你要……”

  “错了。”我打断他,“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神的意志是不可违抗的,我们这些人的命
运还不足够说明吗?我们注定是失败的一方,我修不修圣衣都无关紧要,他们有女神的小
宇宙加护,黄金圣斗士也伤不了他们。”

  “那你还回来做什么?”撒加的声音出人意料的消沉。

  “我来尽我的责任,守护白羊宫是老师交给我的责任,就算他死了,就算这一切都是
神的作弄,我的责任也还是责任,我不是为了那个十三年后突然出现的什么女神,我是为
了我的老师啊,撒加。”抚弄着法座上那些花纹,我的语气和缓下来,“对一个孤儿来说
,老师就是父亲,是他收养我、教育我、保护我,天上的那些神和他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

  沉默,冗长而难耐的沉默,我们都不约而同想起了曾经美好的童年,命运的轨迹却这
样毫不留情的将我们带到了现在的境地,一切,都像是一场做了十三年的梦。而现实,如
果真的是梦,那该有多好啊?

  撒加走上前来,抓住我的双肩,他的表情凝重而严肃,“穆,我明白了,不管我们中
谁死了,你都会活下去——”他止住了我想打断他的行动,“而且,你忘了贵鬼了吗?”
听到“贵鬼”两个字,我不由得沉默了。

  “贵鬼那孩子,对你的感情恐怕不下于你对史昂的感情吧?穆,你是最不应该死的那
个人,不是吗?”

  他脸上带着深思的表情,目光远远的望着虚空里的某个不存在的事物,语气出人意料
的悲伤低沉,“穆,这十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受着良心的折磨,那位大人对你来讲是恩师
、是父亲,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只是,我们都这样的身不由已啊。我想要改变想要抗
拒,可是同时也知道抗拒不了,这十三年的一切,只不过是神的一场游戏一次试炼罢了,
我们这些凡人又能怎么样呢?”

  “撒加,你注定会死,我们中很多人都注定会死,但是,我不会死,我是前教皇的弟
子,是你引起的混乱的受害者,我还将为女神忠诚的青铜圣斗士们修好圣衣,我会好好的
活着,直到下一次圣战。”我走下法座,弯腰拾起三重冠和面具,递向撒加,“戴好它们
,撒加,你知道你的宿命,我也知道我的宿命。我们就来继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吧,至于
未来会走向哪个方向,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他的表情复杂,带着了悟的释然和无奈的痛楚,“穆,你会是下一代教皇,而最终的
结局,不就在你手中吗?”

  “撒加,你有没有想过,我的老师可能早就预感到你会向他出手?”

  他苦笑着,眼角的皱纹更加深了,“最近几年才想到的,我还一直以为你会在某一天
回来向我复仇。其实,我的挣扎、我的痛苦都是神的摆布。而你,作为史昂唯一的亲传弟
子,恐怕是最早省悟的吧?”

  我点点头,心情突然沉重起来,“我们这些88星座顶点的黄金圣斗士也不过是神的战
争中流血的工具,撒加,不必挣扎了,所谓的善与恶也只是神的标准,与我们这些凡人何
干?”

  撒加重新戴好了三重冠和面具,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一言不发,只是转身缓缓走向
教皇厅后面的卧室,坠落的门帘连他的身影都遮盖了。

  “再见,白羊宫大人。”

  “再见,教皇大人。”说这话的时候我却没有想到,几个月后我们的再见竟然是那样
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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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教皇厅的时候,我的心情异常平静,十三年来第一次,我获得了心灵上的真正安
宁,我并不孤单,或许我们之中领悟得有早有晚,但是,毕竟我们都领悟了,而未来,一
定会向我预期的方向走去。

  站在圣域的高处向下看,白羊宫只是远处的一个模糊的小点,遥远得像是我三岁那年
的回忆,而天上的星光是如此美丽,微风拂动我的长袍和长发,送来的又是谁的消息?老
师,那微笑着的,可是您?与这样的美景这样的夜色相比,我个人的回忆与痛苦是多么的
微不足道啊!

  老师,我会改变这一切,这个虚假的圣域根本就不应该存在,因为我们的信仰都早已
不在。教皇这付沉重的担子压在您的肩上二百多年,您的痛苦和无奈不也来源于此吗?我
会接下这付担子,但是会将圣域引向不同的方向。老师,您也曾经希望如此吧?所以您才
任由撒加伤害您。不管会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得做到,哪怕只是为了贵鬼,为了圣域里
每一个像我一样、像撒加一样的孩子不必再承受我们承受的痛苦。而白羊宫的宿命,就到
我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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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您到哪里去了?”贵鬼揉着惺松的睡眼问我。

  “去完成一个心愿。”虽然是回答贵鬼,我的眼光却停留在遥远的某个方向,那是星
楼的方向,我尊敬的老师的方向。

  贵鬼呆望着我,表情十分迷惑,我摸了摸他的头顶,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孩子啊,
你以后会理解的,就算是不理解也不重要,只要你快乐、心情平和就比什么都幸福。

  老师,您还记得吗?您曾说过,看起来最脆弱的东西恰恰可能是最坚强的。而我现在
,要去摧毁看起来最坚强的东西,我要证明它是最脆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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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2 16:32 | 显示全部楼层
星光系列第三篇  不灭的星光

  将贵鬼送回帕米尔以后,我就常常独自一个人坐在白羊宫前的台阶上发呆,圣域的星
空带着一种神秘的美,而在我脚下铺展开来的,是圣域神圣的土地,这里是神话的源头,
是传说的起点,可是对于丧失信仰的我来说,这里是一切虚伪、谎言和痛苦的发源地。


  这星空,亘古就不曾改变,十三年后的星辰,也依然像当年我和老师一起看到的一样
美丽深邃,而星辰的尽头,除了虚空外,又还会有些什么呢?这圣域里的一切,也都像是
无尽的虚空一样,旋转着,运动着,吞食掉一切曾经存在的美好希望。坐在这里,我唯一
能感觉到的,就是不停的下坠、下坠,落到那无底深渊里去的,是我的灵魂。在那深渊里
,也会有我的老师、我的战友,也会有无数的像我一样失去了信仰的孤独的灵魂。

  生与死,是这样遥远却又相近的距离,而天堂之下,并不一定就是人间,人间之下,
也不一定就是地狱。神判定的罪人,可否能在地狱里得到永久的安宁?这闪耀着夺目光彩
的黄金圣衣在褪尽了华丽的表象后,是否也会像生锈的铁块一样丑陋不堪?而我曾经的希
望和爱啊,又在哪里?

  我叹息,为这无常的人间。

  对冥王的圣战就将要开始了,老师当年挑选我们的目的不也正是为了这一战吗?这次
,流血牺牲的将是我们剩下的六个黄金圣斗士,连年迈的童虎老师恐怕也不能例外,而那
五个青铜圣斗士,做为神最忠诚的仆人,将得到雅典娜小宇宙的特别加护。未来,离最终
的结局也并不是太远了。

  战争临近,随时都可能有冥斗士潜入这十二宫,而做为第一宫守护者的我,责任似乎
比任何时候都要大。在漫山吹过的冷风里,我可以嗅到危险的味道,流血的时刻,也一样
不是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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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停下,再前进一步的话,你将性命不保。”终于到了这一天吗?这样强大但是
邪恶的小宇宙。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

  一个披着长长黑袍的没有面孔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根本没有理会我的危吓,径
直向前走来,步伐坚定而又优雅,难道……

  “穆,你不可能向我攻击。”黑影一边缓缓迈上台阶,一边半带嘲弄的在经过我身边
时说出了我的名字,“已经忘记了吗,我的面容?”一道幽光闪过,一张我以为今生再也
不可能看到的面孔闪现在我面前。

  我紧绷的身体刹时松软了下来,双膝几乎没有办法支持自身的重量,冷汗一滴滴从我
苍白的脸上流了下来,我再也无法维持冷静优雅的表象。老师,是您吗?我熟悉您这略带
嘲弄的语气和您走路的姿态,就像熟悉自己一样的熟悉,还有您的面容,是我一生也不会
磨去的记忆啊。而这些,曾是我童年的唯一支持。您还是回来了吗?已经长眠在地底的您
,是为了什么还要重返圣域?

  “在我面前竟如此放肆,给我跪下!”

  老师,是什么让您变得如此严厉、如此忿怒?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您永远是那么慈祥
可亲。是什么改变了您?是死亡世界的黑暗恐怖吗?我颓然跪倒在地,眼泪似乎已经在眼
眶里滚动,可是老师,您说过,男子汉不能轻易流泪啊!

  “穆,我命令你,十二个小时内把雅典娜的首级带到这来,你应该能做到。”黑影的
声音冷得像冰一样。

  震惊,使我睁大了双眼。老师,您竟然要我去取雅典娜的首级吗?您真的以为凡人能
杀死神吗,哪怕我是您的亲传弟子?这件黑袍下面裹着的,真的是您原来那个躯体、原来
那个灵魂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您叫我名字的时候,却显得那么的生硬和不自然?

  死亡,真的能够改变那么多吗?那么死亡是否能让我找回失去的希望和爱?仰望这深
邃的星空,我突然明白,纵然想得再久再痛苦,这人间也还是会有许多我不能理解的事情
,就如同这星辰背后的虚空,遥远而不可琢磨。曾经过往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
,无论我怎样拼命的追寻,也无法抓住流星的尾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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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袍的边角在风中飞扬,仿佛是黑夜不祥的翼,迷离了我的眼睛,模糊了我的视线,
看到的东西,就一定是真实的吗?

  迪斯马斯克和阿布罗迪,真没想到还可以再见到他们,只是,他们身上穿着的,却是
冥衣,那冰冷的色泽,是他们的灵魂的温度吗?

  “你们竟以生命为代价,成为哈迪斯的走狗,还妄图来取雅典娜的首级。”我激动又
愤怒,而说不出口的是——好不容易摆脱了黄金圣斗士的宿命,竟然又成为另一个神的奴
仆,再次成为神的战争的牺牲品,到底是因为贪婪还是愚蠢?或者,还有我不知道的原因
在?

  “住口,舒舒服服活在这世上的你怎知那死亡世界的恐怖?”迪斯马斯克撕心裂肺的
大叫着。

  我确实不了解,但是迪斯马斯克,你也有很多不了解的东西,在死亡世界获得永久宁
静的你,又怎么会了解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的痛苦与挣扎?

  老师,确实,我没有办法违抗您。在这圣域里,也不会有人敢违抗您。他们不违抗您
,是因为您是教皇大人,而我,是因为您是我的恩师、我的父亲。

  水晶墙可以阻隔一切,却阻隔不了我的痛苦。他们两个,也曾是我童年朝夕相处的伙
伴,我可以利用水晶墙来逃避向他们挥拳,却逃避不了您的目光。水晶墙,用希望和爱来
构筑,这是您当初并没有教给我的,却也是使水晶墙坚不可摧的原因。可是,当您的小宇
宙突然充满杀气的刹那,希望和爱轰然倒塌了。当心已经向黑暗的深渊沉沦的时候,我怎
么还能维系那堵透明的脆弱的墙壁?

  跳跃在石板地面上的片片水晶,是我破碎的信念和爱,折射着最美的光芒,内在却是
空空荡荡。

  老师,我看不见您的面容,也无法感觉到您在想什么,您的小宇宙冰冷遥远,希望也
渐渐远离我而去。

  可是,迪斯马斯克和阿布罗迪,你们两个人别想从白羊宫通过,带着你们虚假的青春
和肉体,永远回到那死亡世界去吧,远离这场战争是你们的幸福,为什么还非得硬要加入
进来呢?

  “孩子,这里是白羊宫,以后,守护它就是你的责任。”这句话又在我的耳边回响,
守护这白羊宫就是我白羊宫穆的使命,哪怕站在面前的是我的恩师。老师,我该怎么面对
您?难道您已经忘记您曾经对我说的话吗?就是这一句话,改变了一个三岁孩子的一生啊


  我再也无法维持那张优雅温和的面具,愤怒的火焰在我的眼睛里燃烧,依稀中我听到
老师在说我第一次露出了凶相,他的语气感叹而忧伤,是啊,老师,再温和再冷漠的人也
会有愤怒的时候,特别是,被伤害的是他心里最珍贵的记忆。

  “星光灭绝。”

  一道璀璨无比的星光闪烁在我的手中、我的周围,卷向了迪斯马斯克和阿布罗迪,拖
着一道闪亮的尾迹消失了,将他们再次送回了死亡世界。再次长眠吧,曾经的伙伴们,这
样才能获得永久的心灵安宁,别再卷入到这丑恶的地上世界的争斗中来了。就让我自己一
个人来对抗我们的宿命吧。

  “老师,为什么要杀人?我有什么权力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如果一个人死了,那爱他
的人不是会很痛苦?如果我努力学习的结果是带来别人的痛苦,那我为什么要学?”依稀
中,我仿佛又看到那个六岁的小男孩坐在台阶上睁着迷惑的翠绿色双眸反问他的老师。现
在,依靠自己强大的力量去伤害别人依然是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只是,有时候,死亡带来
的并不一定就是毁灭。

  迪斯马斯克、阿布罗迪,你们肯定能够理解我,长眠去吧,永远别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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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啊,送来的可是旧日伙伴的消息?这冰冷的冻气,应该是你吧,永远优雅的朋友


  撒加、卡妙、修罗!难道连你们也不能抗拒青春与肉体的诱惑吗?

  我望向安静的站在一旁的老师,他的面孔隐藏在黑暗之中,我永远也无法窥探到他的
想法。

  突然间,我坚定的信念崩溃了,守护这白羊宫,真的是我必须的责任吗?守护这里,
曾经是我唯一能为恩师做的。就因为他当年在圣域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因为他对我的慈爱
和保护,我情愿付出一切,我守护的,并不是这座古老的宫殿,而是我心里的爱与希望,
不仅仅是对我的老师,也是对一切美好事物的爱与希望。现在,这件黑袍包裹下的灵魂却
让我放弃我的责任,甚至不惜伤害我,如果这个灵魂就是我的老师,那么,我宁愿去死亡
世界永世长眠。

  我能够预料到我的宿命,也能看到未来的方向,可是,我却做梦也想不到我永远敬如
天神的老师,竟然会回来,曾经那样爱护我的老师,竟然要取我的性命!

  卡妙,为什么你用的是钻石星尘而不是曙光女神之宽恕?修罗,你的圣剑为什么不劈
向这个方向,我是特意瞬移到这个方向来迎向你的圣剑的啊。还有你,撒加,你那雕像一
样英俊的面孔为什么带着哀伤?你忘了十二宫之战前夜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话吗?为什么要
回来战斗?为什么?难道死一次的痛苦还不够吗?你们还想再死一次吗?难道活着的痛苦
你们也还没有尝够吗?

  我重重的跌落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有一些灰尘舞动在我四周,身体,是痛的,只是心
,从来没有这样的释然。

  撒加向我举起手来,我半伏在地下,竟然完全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苦,就要结束了吗
?老师,再见,我已经如您所愿放弃了我的责任。

  两道血红的液体从撒加英俊的脸颊上流了下来,他的眼睛毫无神采,深远得像星空那
头的虚空,无边无际的无望与绝决。

  血泪!我突然惊觉,撒加他们,都在流着血泪!哭泣着的,是你们的灵魂吗?为什么
要哭泣?

  撒加的小宇宙剧烈的波动着,却完全感觉不到杀气,为什么你举起的手,这么久都没
能劈下来?撒加啊,你们是被迫回来的吧?难道,就算长眠在死亡世界的你们,都逃不过
神的作弄吗?黄金圣斗士就算死了,灵魂也要受神的摆布吗?撒加,不要哭泣,擦干那些
血泪吧,神,并不是不能被打倒的啊!

  突然间,我的身体仿佛被缚住了一样,半点儿也动弹不得,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老
师,是您吗?

  “撒加,够了,我封住了穆的行动,我会给穆一个了断,你们快去取雅典娜的首级…
…”黑影一一交待着,我却什么也听不到了,老师,是您,我能感觉到你的小宇宙,和童
年时一样温暖一样慈爱,仿佛十三年的岁月什么也没有改变。莫名的,泪水盈满了我的眼
眶,老师,您看看我吧,当年七岁的孩童,如今已长成翩翩少年,每个人都尊称我为“穆
先生”,撒加之乱后,我已经成为圣域实际上的教皇,我永远是让您骄傲的亲爱的徒弟啊
!而您,是为了保护我才封住我的行动的吧?

  我努力想伸出手去,抓住老师的衣角,抓住那些希望和爱,只是身体不能移动。那样
美好的一切,真的就要从我的手指尖溜走吗?就像横穿天际的流星一样,转眼就消失得无
影无踪吗?我的手指颤抖着,艰难的闭上了双眼,消失吧,消失吧,就算要消失,也请不
要这么残忍,让我这样一动也不能动的、眼睁睁的看着它消失。

  撒加他们三个人向十二宫跑去,在进入白羊宫之前,撒加回过头来,他的眼神意味深
长,当我意会的时候,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来,老师,撒加,你们都疯了吗?这样做就算
成功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老师缓缓的走近了我,我仰头望向他,老师,让我看看您的面容吧,十三年的时光已
经耗尽了一个七岁孩子的回忆,它就像是一个贪食的巨兽,一口一口,慢慢的吞噬掉了有
关您的一切,干干净净,就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穆,你对我的冒犯已经数不胜数,应该已经有觉悟了吧?但我还是那样爱护你,所
以,我可以让你毫无痛苦的死去。”老师的小宇宙陡然提升,黑袍也随风飞舞起来,他的
面容,依然隐在黑暗中,对我而言,却突然间清晰无比。

  老师他,是要将我送走吧,这是我熟悉的节奏、我熟悉的星光,心,一下子坦然起来
,老师还是为了保护我啊,离开圣域,离开战斗,是他的心愿吧?不是送我去死亡世界,
而是去其他的任何什么地方。有什么液体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在心里大骂,胆小鬼,这样
就吓出冷汗了吗?

  “永别了,穆。”老师举起了双手。不,不是永别,老师,我还有另外一个责任,没
有永别,不管您把我送到哪里去,我还是会回来的,我会改变些什么给您看的。

  日晷的火突然燃烧了起来,老师停了下来。有一个熟悉的小宇宙出现了,是童虎老师
,我第一次看到他离开五老峰,他握着拐杖,苍老而疲惫,二百多年的时间压跨了他的身
体,可是他的眼光,却还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火光。

  “久违了,战友。”童虎老师的声音沙哑但是坚定。

  “该让我看看你的脸了吧,战友?在撒加之乱时丧命的教皇大人,也曾是黄金圣斗士
,白羊座的史昂!”

  随着童年虎老师沙哑的嗓音,老师伸手扯去了身上的黑袍,片片飞舞的碎片中,我痛
苦的闭上了眼睛,确实是我的老师史昂没有错,可是这身体,年轻得不可思议,一头长发
也完全是湖绿色,而不是我记忆中的苍白。就连他的身体,也那样闪现着青春的活力,那
么完美,就连二十岁的我,和他相比都显得那么的苍老。只是他的神态,一点儿也没有改
变,依然是半勾着唇角,微眯着双眼,一副慵懒嘲讽的神色。

  “因为向哈迪斯大人效忠,我再次被赋予充满活力的生命,人类最强最美丽的十八岁
时的肉体,与此相比,童虎——”他的眼角微弯,露出我再熟悉不过的猫一样慵懒狡猾的
笑容,“——你老了!”

  “虚幻的青春真的让你那么高兴吗,史昂?”

  “什么?”连反问的时候,他的语气也是那么的满不在乎,充满了嘲弄。

  “幻影,你们的青春和肉体都不过是在这火钟熄灭前的十二个小时里的幻影罢了。”
童虎老师的语气坚定,他,也感觉到真相了吗?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我的束缚被解开了,原来,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童虎老师,其实也是明白一切的,童
虎老师,那么,你明白我的计划吗?

  我奔向金牛宫,在经过老师身边时,我不曾回头,我的长发和披风在风中飞舞,老师
、父亲,再见了。

  “等等,穆。”老师的声音消散在风里,他的声音急切而绝望,不知包含了多少感情
,其中又有多少是我不能理解不能感受的呢?

  老师,不要急切,不要绝望,您不能感觉到我的心愿吗?我要结束白羊的宿命,牺牲
,就到我为止吧。而圣域,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存在,就让它随风消失吧。而那个依偎着
您的天真的小男孩,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怎么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最有机心的人,其实是我?十三年的时间,足够改造一个人
,而帕米尔的死地,更是用来思考用来算计的最好的地方。神啊,纵然你们高高在上力量
无边,用来了解凡人却永远也不够。神性和人性,又哪里有相似的地方呢?你们不能理解
凡人的爱和希望,同样也不能理解凡人的恨,而这些恨,堆积起来,燃烧起来,将会毁灭
一切。神啊,纵然你们操纵着我们、摆布着我们、作弄着我们、控制着我们,又怎知不是
我们利用着你们、迎合着你们、引导着你们、影响着你们呢?

  在白羊宫的门口,没有人能看到我的阴影里,我露出了一个永远也不会在人前出现的
冰冷的微笑,恨意在我的胸口里流动,残忍的光在我的眼睛里闪现。一切,不论是何时开
始,总会有一天结束。

  童虎老师回来了,再也没有比他更可靠的人了,二百四十三年前并肩作战的战友,不
会有人比童虎老师更懂得我的老师,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了解和默契,是用一次次的流血战
斗和漫长的时间堆积起来的,老师不会伤害他,他也不会伤害老师,这,恐怕是最好的结
局了。

  老师,原谅我不曾回头,十三年的思念堆积起来,我早已不堪重负,而回头,将会带
走我最后的一点勇气。

  而您,永远也不会看到我飘散在风中的泪水。

  永别了,老师,再见面,将是在极乐世界,而我,会带给你一个意外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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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2 16:33 | 显示全部楼层
星光系列第四篇  沙罗双树下的星光

  沙罗双树下的星光
  “沙加,沙加,有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悲伤?只有六岁的你,为什么每天都这么坐着?
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忧心忡忡?”

  “今天又看到冈底斯河中浮着好几具尸体。在河岸上有好多来自印度各地的巡礼者在
那里沐浴。看他们的样子,与其说是求生,不如说是希望求死一样。我所降生的这个国家
,为什么会这么贫穷?难道人们就是为了受苦受难而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沙加,这就是你悲伤的原因吗?”

  “当然了,谁会希望一个只有痛苦的人生呢?”

  “那是不对的。因为有痛苦,所以快乐也一定相应的存在,反过来也一样。美丽的花
开了,可它也有一天会凋谢。在这个世界上,生命是一瞬也不会停止的,它一直在动着、
变着,这就是无常。人的一生也是这样。”

  “但是,最后还是只有一死,这难道不可以说,人生还是被悲伤所支配着吗?活着的
时候,无论是克服痛苦还是追求爱追求喜悦,最终死亡还是把一切都化为虚无。那么,人
是为什么而生?想要和死亡这种永恒的东西对抗根本就是不可能。”

  “沙加,你忘记了吧?”

  “忘记了?”

  “那是……死并不是一切的终结,即使是死也只不过是变化的一种。沙加……沙加啊
……你一定不能忘记啊,死亡绝不是最后……曾经活在这个世上的圣人们,都超越了死的
境界。沙加啊!如果你也能领悟这一点的话,那你也就成为了人类中最接近于神的人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那个时刻要来了啊,穆。”

  我一言未发,仰头望向天空中的太阳,这阳光暖暖的照在我的身上,让人全身都懒洋
洋的。我依然喜好银白色的宽松的长袍,沙加总是说那样更衬托出我的优雅出尘的气质,
只是我自己知道,那只会使我的脸看起来更苍白。

  沙罗双树园,这里永远都是一片翠绿,自从十二宫之战后,我几乎每天都会到这里来
坐上一会儿。有时,我不说话,沙加也不说话,只是晒晒太阳,却能让我的心得到超脱一
切的平静。看这里的花开到花谢,仿佛也成为我们的一种乐趣,因为我们都知道,平静的
日子不会太久了。

  “穆,还是忘不掉吗?”

  我轻轻点点头,撒加死后,我去了星楼,老师就躺在那里,至今我还是说不出“尸体
”这两个字,他的样子与十三年前相比一点儿也没有改变,只是身体早已冰冷僵硬。随后
赶来的那几个青铜见了老师的面容就大呼小叫起来,我厌倦的半转过头去,就算老师脸上
带着安详的快乐的微笑又有什么奇怪的?在他们简单的心里,我的老师死前脸上带着的应
该是震惊和愤怒吧?

  我没有去参加老师的葬礼,大家都说我是因为悲伤过度才躲在白羊宫不出来的,只有
我自己知道,我是不想看到女神虚假的做作的哀伤。我的老师是神的牺牲品,神怎么可能
会真正的为自己的牺牲品伤心哭泣呢?老师他,是带着平静去向死亡世界的,他极力想要
保护我,他给我的爱和支持一直是我信念的来源,现在,我要带着这信念去完成一件似乎
永远也完成不了的责任。

  “沙加,如果撒加是邪恶的,难道我们就算是正义的了吗?”虽然是问句,可是我却
用了肯定的语气,“杀戳永远不会是正义的。”

  “这宇宙整体的真理就是无常,没有所谓的完全的罪恶或完全的正义存在。”沙加穿
着一件浅灰色的讲经袍,依然闭目打坐,他的神情安详宁静,我能感到他的小宇宙,深远
而宽容。

  “无常啊……”我微微闭上双眼,只觉心中抽紧,一阵疼痛。

  “那位大人,是笑着离开人世的吧?”沙加的表情带上了一抹深思的表情,是啊,就
连沙加,也是我的老师亲自挑选的啊,我们这些黄金圣斗士,哪一个不是老师养大的呢?
只不过我做为他的亲传弟子,得到了他特别的眷顾罢了。

  “老师他,其实是希望撒加能够成功的,所以他才会那么平静。”我又想起事情发生
前的那天晚上,他拍着我的头说的那几句话,现在我一字一顿的将那句话背了出来,“孩
子,你要记住,有些事,是注定的,你要懂得保护你自己,记住了吗?”

  “是出事之前他对你说的话吧?”沙加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穆
,我知道你心中无法释怀,你已经有了什么决定了吧?我不想知道你到底做的是什么样的
决定,我只想告诉你,别忘了还有贵鬼在。失去亲爱的老师的痛苦,就不要加诸在他身上
了吧。”

  我微微泛起一个温和的笑,“沙加,你想不到吗,我正是为了贵鬼啊,还有许多像你
我一样的孩子。悲剧就不必重演了,到我们这里,就算是结局吧。”

  沙加不语,他的金色长发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俊秀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只
有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了一道阴影。

  “沙加,佛陀也会死吗?”

  沙加半抬起面孔,风带动他的长发,使他的表情带着一丝迷离,“是的,穆啊,死亡
才是永恒。”

  “可是不会是结束,不是吗?”我坐在草地上,将一只胳膊支在腿上,望向澄澈的天
空,心里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我宁愿相信老师现在正在高高云天之上的极乐世界
,开始新的快乐的生活。”

  沙加微微的笑了一下,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的阴影更加的深了,我突然间好奇起来,于
是仔细端详了他俊美的脸半晌,道:“沙加,你为什么老是闭着眼睛?真的是因为积蓄力
量吗?”

  他半侧过头,转向我的方向,微微挑起了眉毛,这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他用来表示顽皮
的表情,“是因为眼睛看不见啊,穆。”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也笑了起来,脸上带着真心的愉悦的神情,我很少看到他这样
顽皮的一面,更少看到他这样真正的快乐的笑,而我,又何尝不是?

  我的好奇心更加强了,“沙加,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干嘛不睁开来让我看看?”


  沙加的神色黯了一黯,笑容悄悄的从他脸上消失了,他转过头去,长发遮住了他的脸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我于是半开玩笑的说:“既然你看不见东西,我就来告诉你好了,
我的头发是紫色的,眼睛是翠绿色的,要记得啊,等眼睛好了,可要认得我。”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站起身来走向处女宫,在他的身影在门后消失之前
,他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穆,你不会想知道我眼睛的颜色的。”

  我独自坐在沙罗双树下,仰首望向太阳,却感觉不到阳光的温度,沙加啊,你虽然是
佛陀转世,能够预感到凡人感觉不到的东西,有许多凡人没有的能力,可是,同时你又承
受了多少凡人不能承受的苦痛啊?当你的眼睛睁开的时候,也是你小宇宙爆发的时候吧?
同时,也是杀戳的时候吧?佛陀连一只蝼蚁都不忍伤害,却要亲手杀人,内心恐怕是痛苦
矛盾的啊。其实,沙加应该也是想睁开眼睛真真正正的看看这个世界吧?

  我站起来走向白羊宫,在沙罗双树园的门口,我伸开双臂,仰首向着太阳,闭上了我
的双眼,这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暖暖的,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小精灵在跳动着。而风拂动
我的长袍和头发,我仿佛产生了一种幻觉,似乎我乘着风飞去,飞向老师所在的极乐世界
。神啊,现在的自由和快乐都是你们赐给的,所以,并不是真正的自由和快乐,而我,将
要打倒你们,去获得真正的自由。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一切都向着我期望的方向走去,事情发生那天的晚上,我独坐在白羊宫,只觉一件心
事已了,心头平静无比。

  然而,这白羊宫总是会有人来的,“穆,女神和海皇开战了。”是沙加,他穿着处女
座黄金圣衣,表情凝重,我知道他不是为了这场战争来找我的,而是,为了战争的原因。


  我微微一笑,我相信这个笑容比任何贵族都要矜持高贵,这面具是我最好的保护色,
“听说了,那五个青铜不是都去了吗?连我家贵鬼都跟去了,怎么了,沙加?你连圣衣都
穿上了。”

  第一次,沙加平静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急切,“穆,女神不应该与海皇开战的,她真
正的敌人应该是哈迪斯啊。”

  我能感觉到他的小宇宙,沙加他,肯定也猜出了一些什么才会这样急切的吧。我还是
那样优雅的笑着,“沙加,你能了解神吗?神下一步要做什么谁又知道呢?”

  虽然他闭着眼睛,我却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他的眼光定定的落在我脸上,虽然平静,
可是却让我不由得一阵心慌意乱。“穆啊,你是骗不过我的,因为我是用心在看哪。”他
白皙的脸上挂着一种圣洁高贵的表情,仿佛洞悉一切的佛陀。

  我微微偏过头,避开了他的眼光,有些事,只要心照不宣也就够了。“沙加,你是没
有能力阻止的,脱掉那圣衣吧,看看我们走的方向。”

  他沉默不语,大半个脸都隐藏在跳动的阴影里,我听见他轻轻的叹了一声,半晌才道
:“没错,可是这样有意义吗?一样不也是牺牲吗?”

  “佛陀关心的是世人的疾苦,我不是,我只关心贵鬼,只关心这圣域。沙加,原谅我
的自私吧。”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是的,你看得到,沙加,这是我心里的声音。

  “都是生命啊……”沙加犹豫了,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他的脸色黯淡了下来


  我闭了闭眼睛,“更何况,你觉得这场战争中间没有我,就一定不会发生吗?还是—
—”我顿了顿,“正因为是我的原因,才显得这么无法饶恕吗?”

  沙加微微的笑了一下,轻轻的说:“可能吧……”他的语气带着一点惆怅。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夜晚冰冷的空气,闭上了双眼,希望和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伸
手可及,第一次,我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真心的微笑。

  他若有所思的沉默着,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然后转身向外走去,“再见,穆。”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目送他身影消失,才慢慢瘫坐回椅子里,一时间竟觉悲伤上涌
,搅得胸口疼痛难忍,撕心裂肺。原来,有时候连哭泣都是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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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我——我走了……”贵鬼的语气有些犹豫不定,可是他的神色,却从来没有
这么坚定,那么小小的个子,还背着沉重的天秤座黄金圣衣,竟然也把背挺得那么直。他
红通通的脸蛋上挂着的,是那么灿烂的笑容,仰头望着我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的,也是
欢快的光芒。

  这孩子为了女神得胜,竟然又从海界跑回来取童虎老师的天秤座圣衣,他是这样热切
这样坚定,如果有一天,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安排,会不会恨我?

  我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尽力在脸上绽出一朵温和的笑,“去吧。”

  贵鬼轻轻抓住了我的长袍,他没有说话,可是眼睛却大睁着凝望我。

  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声,这孩子,虽然活泼调皮,可是,也一样有着白羊的慧根啊。我
半蹲下来,替他正了正圣衣箱子的肩带,半伸出手,“一定要回来啊。”

  贵鬼脸上顿时绽开笑容,紧紧捏了捏我的手,大声说:“一定回来!”他一转身,飞
奔下白羊宫的台阶,蹦蹦跳跳着远去了,没有回头。

  我站在白羊宫门前,望着贵鬼消失的远方,微微的笑着。风吹动我的长袍,扬起我的
长发,我半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直到黄昏来临。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沙罗双树的花,也快要开了呢。”

  “不知这花会是什么样子?”

  “开的时候,自然会请你来看啊。”

  “只是不知道那时候,是不是还有时间来看……”

  秀气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眉间的白毫也愈发的红了起来,沙加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
,“穆,这样做……真的值得吗?”他虽然还是端正的打坐,我却能察觉到他身体轻微的
晃动。

  “对我们可能不值得,可是对贵鬼,难道不值得吗?”

  沙加半侧了脸,如玉也似的脸上染上了一抹凝重,“你,见过那个人了?”

  我轻轻的笑起来,“见过了,你想问什么,沙加?”

  “他——还活着?果然成为那边的人了吗?”沙加的语气是那么的肯定。

  我沉默,答案不用我说,沙加也是清楚的,只是,我们从心里其实都是不愿意相信的
啊。

  “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我的心里一下子忧伤起来,眼光也没了焦点,我看着沙加,看的,却是过往的岁月。
闭上眼睛,我慢慢的道:“那,也是双子宫的宿命啊。”

  沙加仰起头,他俊美的容颜在阳光下显得那么脆弱,可是其中总有些圣洁的东西让我
不能逼视。他对着天空笑了起来,“是啊,都是命啊。穆,结局会是什么呢?”

  我站起身,轻轻抚平了长袍上的褶皱,“是胜是败都不重要,一切不是早都注定了吗
?”

  沙加轻轻点点头,不语。他的脸上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我知道,有些东西他感觉到
了,只是不能确定,而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我看着沙罗双树上刚刚发出的花苞,轻轻的笑了起来,花,终究还是要开的,不管春
天是不是来。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你是谁?”

  “圣域白羊宫圣斗士穆,您可能并不认得我,海皇大人。”对着那个小小的宝壶,我
优雅有礼的回答。

  “哼!”海皇的声音听起来带上了一丝怒气,“又是圣斗士,烦死人了,滚开!”


  我微微昂了昂头,笑起来,“海皇大人,想自由吗?”

  不理会我?我挺直身体,半转过身,道:“随您便,海皇大人,再见——”

  “给我站住!”这次,听起来几乎像是在咆哮了。

  泛起一个得胜的笑,我转回身,“您有何吩咐?”

  “身为雅典娜的圣斗士,怎么会想放我自由?”

  收起戏谑的笑,我冷冷的道:“当然有条件了。”

  “那么就痛快的说出来吧。”

  “雅典娜要与哈迪斯开战了。”我故意微微的顿了一下,“我要求你的小宇宙加护我
们这些黄金圣斗士。”

  波塞冬冷冷的哼了一声,“你们圣斗士不是都是自称正义的家伙,都能得到雅典娜小
宇宙的特别加护吗?怎么又偏偏要来求我?”

  “海皇大人,您真的不知道吗?得到加护的是那五个青铜圣斗士啊。”我柔和耐心的
笑着,半眯了眼睛,“还有,请你听清楚,我不是来求你,是和你谈条件的,这是交易啊
,海皇大人!”

  仿佛听到咬牙的声音,波塞冬一言未发。

  我挺直了身子,挥挥袖子拂去白袍上沾上的灰尘,慢慢道:“我的条件其实很简单,
对你这样的神来讲,恐怕是小事一桩吧?只不过要你在冥战中加护几个人罢了,保护我们
安全回来,如此而已。而大人您,可以得到自由。”狡猾的笑了一笑,我悠悠的道:“说
起来啊,这烦人的沾得满身都是的灰尘,大人您也好久没有感觉到了吧?”

  “住嘴!”

  “呵呵呵……”我笑了起来,“如果你能让我活着回来,我就来掀开封印,如果我死
了,你什么也得不到,大人您可要想好了。”

  “如果我保护你活着回来,你却不守约定怎么办?”波塞冬恨恨的说。

  轻轻的转身,我笑着说:“所以,就看您相不相信我了呀,反正我已是半死之人,没
有什么损失的。”半转了头,眼里闪着凶狠的光,我一字一顿的道:“而你,要不要赌一
赌呢?为了失去的自由……”说罢,我大步走开。

  波塞冬啊,你抗拒不了这样的诱惑,因为,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啊,而自由的招唤,是
任何人也抵挡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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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穆,你在笑,有什么开心的?”

  “我没有笑。”

  “你的心在笑。”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向打坐的沙加,半是玩笑的道:“你能看穿人心吗,佛陀大人
?”

  沙加俊美的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笑,“能够看穿你的心,穆,你的气息不一样,像是…
…”他半侧了头,犹疑了一下,“像是完成了什么心愿。”

  我转身半躺在地上,仰头看着天上慢慢浮动的白云,轻轻的说:“心愿吗?还没有完
成啊,如果达成我的心愿要走十步的话,现在也才走了两三步啊。”

  一片白云移过来,半遮住了阳光,在沙加的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他低了头,郁郁的
道:“都变了啊,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呢?”

  采了片草叶仔细的打量着,我淡淡的说:“就是那个晚上啊,那是与撒加的最后一次
见面吧。”

  数着念珠的手停了下来,“果然。”他转头面向我,语气很是犹豫,“穆……你和在
帕米尔的时候不一样了,是什么改变了?”

  “变的不是我,是人心。”

  “人心吗?神也不懂的人心啊……”

  我翻身站起,抚着袍子上的皱印,眼光却不由自主的逃离了沙加那张带着洞悉一切的
神色的脸庞,“沙加,我知道你有你的打算,而我,也有自己的计划,如果能够成功,一
切都会改变,不单单是人心。”抬头望着在风里沙沙作响的沙罗双树,我淡淡的笑开,“
帕米尔是最能够磨练人心的地方,曾经绝望认命的心,一旦坚定起来,就没有什么不能改
变。毁灭,也是新生的开始。”

  沙加也站了起来,他瘦削的身体裹着灰白的讲经袍,半靠在沙罗树上,仿佛已经不再
是这个世间的凡人。

  我拢起双手,直直望着他,我知道他能感觉到我的目光,那是从来也未有过的坚定和
冷酷,“所以,请你只要看着就好!”说罢,我转身走向沙罗双树园门外。

  一声满含着悲悯的叹息从身后传来,“穆,你会万劫不复。”而我,脚步一瞬也没有
停止。

  万劫不复吗?从下定决心的那刻起,不是就已经是万劫不复了吗?我还有什么可惧怕
的呢?

  这个世界,是由神在支配着,我们这些凡人争斗着、哭泣着、叫喊着、流血着,却从
来也不曾对命运有一丝一毫的撼动,想来,对于神的世界而言,一两个凡人的力量就如同
蝼蚁一般,可是,如果再加上神自己的力量呢?毁灭必然有牺牲,想要得到什么,也总得
有些付出,那么,就让我去做那献给神的祭品吧,要万劫不复也就一起万劫不复吧。而沙
加,圣洁的佛陀转世,我不愿意让你看到藏在我心里的这些阴谋、这些暗影,因为,你是
我唯一的朋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先生,您有心事么?”

  我低下头望向坐在我身边的贵鬼,那孩子正仰头眼巴巴的望着我,稚嫩的小脸上满是
担忧的神色。我不由得自嘲起来,想来,是我的思绪飘得太远,远到连贵鬼这样的小孩子
都替我担心起来,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愧疚,带着微微的酸楚。

  “先生?”

  抬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顶,我笑着将他搂进怀里,轻轻的道:“是的,先生有心事
,有很多很多。”算来,似乎还是第一次在这孩子面前这样坦诚。

  他眨了眨眼睛,拧起了眉头,“什么样的心事呢?”

  “痛苦的,快乐的,过去的,现在的……很多很多……”我从他头顶上望出去,圣域
长长的台阶在黑夜里模糊成一片暗影,小时候,我常常会想像这些暗影里隐藏着什么可怖
的怪物,害怕得在白羊宫冰冷的床上缩成一团,后来,我突然明白了,最可怕的其实并不
是这些怪物。

  贵鬼依向我怀中,轻轻的把小脸贴在我胸口,悄悄的说:“先生,我这样紧紧的抱住
您,您就不会难过了,是不是?”

  鼻子突然一酸,我不由自主的拥紧了贵鬼小小的身子,话,已经说不出来了。

  “先生,您为什么总是这么伤心?我要变强,变得比先生还强大,就由我来保护先生
,先生您就再也不会伤心了!”

  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沾在贵鬼的衣服上,染出了两点深灰色。我笑了笑,
视线却是一片模糊,“谢谢你,贵鬼。”

  贵鬼趴在我怀里,闷闷的说:“先生,不要赶我走。”

  我用力眨掉眼中的泪水,柔声道:“不行,你留下来只会让我分心。”声音虽然温和
,可是我的语气却非常坚决。

  他张了张嘴,最后却没说出什么,只是噘了嘴扭过头去,一付忿忿不平的样子。

  “走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推开塔门,我点燃油灯,打量着四周,心里不禁一阵难过,住了这么多年的塔,也不
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贵鬼轻轻拉住了我的衣角,仰望着我说:“先生,不要走。”他的眼睛红红的,眼见
得泪水就要流出来了。

  叹了口气,我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道:“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到那时,我们永远也不分开了。”

  “真的?您不骗我?”

  “不骗你。”我极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贵鬼猛的扑上来,双手搂住了我的脖子,哽咽着:“先生,您就是在骗我,您一直骗
我!您明明很伤心很难过,还装出笑脸骗我,为什么?!为什么?!”

  “贵鬼……”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想保护您!到底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是您救活我,是
您把我养大的,那些神啊什么的,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啊!我只想要您快快乐乐的,我们
不是一直相依为命的吗,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我轻轻的说:“傻孩子,我也想保护你,就跟你想保护我一样。
有些事,我不愿意让你知道,不是因为不相信你,也不是因为你是小孩子,而是为了保护
你,我希望你幸福啊。”

  贵鬼啜泣着,几乎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了,“我不要,我要和先生在一起,我要先生
快乐,别的我都不要!”

  “别耍小孩子脾气哦,你不是一直都是懂事又开朗的好孩子吗?”我扳正他的身子,
伸手去擦他满脸的眼泪,边说:“你看,哭得满脸都是泪水,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他含含糊糊的嘟哝了一声,眼睛却眨也不眨的望着我,好像生怕一眨眼我就消失一样


  在心里悠悠的叹息着,我抱起他,举着灯沿着狭窄的楼梯向楼上我的房间走去。

  他用手揉着眼睛,声音闷闷的:“先生,您把幸福给了我,那您的幸福怎么办?”


  用脚勾开房门,把他放在床上,我一边把灯在桌子上放好,一边说:“我有很多幸福
啊,分给你一半,我自己还有很多呢。”

  他自己乖乖的把衣服鞋子脱掉,整整齐齐的摆好,边叠衣服边说:“先生又骗我,拿
我当小孩子。”语气是十二分的不满。

  我笑笑,把他叠好的衣服拿到桌上放好,在床边坐了下来,他伸出手放在我手上,恳
求着说:“先生,今天陪我吧……”

  我帮他盖好被子,看着他那张在昏黄的灯光下发亮的小脸,他的眼睛里满含着期望,
我真心的笑起来,反手握住他的小手,点了点头。

  脱掉长袍,我钻进被窝,贵鬼立刻靠进我怀里,他一言不发,只是紧紧的搂住了我的
腰,眼睛也是大睁着的,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兽。我的心里又是一阵疼痛,搂紧了他,却说
不出安慰的话来。

  “先生,感觉就像是我小时候一样。”贵鬼的声音带着一丝甜甜的满足。

  我轻轻的笑出了声,思绪远远的飘了开去:“是啊,时间过得真快,现在你也长这么
大了,已经是个男子汉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灯光在他火红的头发周围印上了一圈光晕,让我目眩,恍惚间听
他说:“可是,还是不能保护先生……”

  依稀看到灯光下他亮晶晶的眼睛,我将他搂紧了些,抚着他柔软的头发,温和的说:
“那就我来保护你,等到有那么一天我老得走不动了,再由你来保护我吧……”

  他将头依偎进我怀里,不言语了。

  “贵鬼,我什么都不告诉你,你不气我吗?”

  他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半晌,才摇摇头。“先生,我听说要和冥王打仗了,那是女
神必须打倒的敌人是吗?那么,这场战争结束后,圣斗士们就不必再守在圣域了吧?那时
,先生回来这里,不是就可以把一切真相都告诉我了吗?”

  苦涩的笑泛上来,我依旧语气温柔,“是的,所以你要在这里等我回来。”

  贵鬼半撑起身子,定定的注视着我,他的脸上带着从来也不曾有过的认真,那哪里是
一个孩子会有的表情呢?“先生,从小到大,虽然我们相依为命,亲密无间,可是——”
他顿了一顿,咬咬牙,又接着说下去:“可是我看着您,总像是隔着一层什么东西,看不
见,摸不着的东西,却清清楚楚的感觉得到,您千万百计爱护我、照顾我,心里的话却从
来也不对我说,就算我是小孩子,您为什么总是要把我远远的推开呢?”

  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我突然感到一阵愧疚,半转了身子,依在床头,我慢慢的道:“
并不是推开你,太聪明也许并不是好事情,贵鬼,像以前一样单纯不好么?”

  他气恼的扭转了头,片刻又气乎乎的转了回来,“不说不等于我不知道,不等于我感
觉不到!傻瓜才会一直单纯!”

  侧头看了看他,一张小脸气得红通通的,腮帮也鼓着,我开心的笑了起来,“傻孩子
,别担心了,任何事情我都能应付的。”

  他气鼓鼓的翻转了身子躺下,一言也不发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有些时候,时间会在你的期望中拖着脚步走得慢腾腾,而有些时候,却像长了翅膀,
一下子就飞走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东方泛白了,我侧头看看贵鬼,他窝在我怀里
,睡得正香,小脸儿睡得红通通的,嘴角还带着笑,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毕竟还是孩子
,睡下前生着我的气,睡着后还是不知不觉的靠到我这边来了。

  偷偷的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的走下塔,自己也不由得心里发笑,在属于自己的塔
里还要像做贼一样。只不过,早已打定主意要在贵鬼醒来之前离开帕米尔,不管是否还能
够回来,告别毕竟还是我所不擅长并深深厌恶的。

  在地下室的入口我停留了一会儿,就在那扇门的后面,有一个箱子,里面有我给贵鬼
写的信,关于真相的信。那是我在送他来帕米尔之前悄悄放在这里的,犹豫了那么久,最
终还是忍不住想告诉他真相,是不是能看到,也只能看他的造化了。于我而言,也许只是
求得从愧疚里的解脱罢了。

  迎着帕米尔的寒风慢慢的走,突然不再着急,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悠闲了?自从老师不
在了之后,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这么的——自由,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看到这花。”

  “永远没有来不及的事情,何况,看上去就要开了啊。”

  我回头望向沙加的脸,他仍是那么平静,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什么也不会发生一样
。每次面对着他这张俊美安详的脸,我都会情不自禁的自惭形秽起来。在转世的佛陀面前
,我是多么渺小的一个凡人啊,这样的自私、这样的算计。于是,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


  “笑什么?”他微微挑起了眉毛。

  我拢起双手,轻叹了气道:“笑自己啊,我这样的凡夫俗子,站在这样的树下,难道
不可笑吗?”

  沙加勾了勾嘴角,我却弄不清楚那是否代表了笑意,他上前抚着树身,慢慢的道:“
树其实也只是普通的树,不普通的只是人的想法罢了。”

  仰起头看了看树上待放的花苞,我笑起来,“我呀,其实也只想看看这花是什么样子
啊。”

  “你送贵鬼回帕米尔了?”

  “小孩子还是离开的好。”

  他转过头来,面向我,虽然闭着眼睛,我却能感觉到他锐利的视线直盯在我身上,我
不由自主的微微移开了目光。“穆!”他的声音有一点儿颤抖,“你到底想做什么?”


  “并不多,可是足够改变点儿什么。”盯着我们之间的草地,我咬了咬牙。

  沙加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在阳光下仿佛可以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他叹息着说:“
我还是不能理解你啊。”

  我轻叹了一声,偏过了头去。“就像我也不能理解佛陀一样。”

  他抚着手里的念珠,轻声道:“穆,你就没有想过吗?哪能事事如你安排,如果失败
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损失的了。”

  沙加痛苦的皱着眉,握紧了拳头,半晌,却又长叹一声,颓然松开了手。

  “沙加,为了贵鬼,为了我自己,我一定得做到。上次我已经说过,现在还是一样,
任何事任何人都不可能改变我现在的决定。”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秀美的眉毛皱了一皱,轻声道:“没想到你……”他最终还是
没能说完,只是一径的沉默了。

  我挺直了身子,仰首向着天空绽开了笑容,“一定会成功的,沙加,神是不能看透人
心、不能掌控人心的,一旦看破了神的手段,人的心就自由了。”我的声音轻松而带着真
正的快乐,感受着午后的阳光洒在脸上的温暖,我笑了起来,“而佛陀呢?会有自由吗?


  沙加神色黯了一黯,他半转了身子,慢声道:“佛陀不需要自由。”

  转身离开,风儿带起了我的白袍,袍袖上银丝的滚边儿在阳光下闪了一闪,我迈开大
步,第一次走得那样决绝,那样踌躇满志。

  “沙加啊,你的心,还是想要自由的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慢慢的擦拭白羊座圣衣,金光闪闪的表面映出我苍白的脸,扭曲得如同鬼魅,已经不
可能更干净了,为什么还要一次一次的擦呢?叹了一口气,我放下了工具,是什么时候开
始,我学会了修理圣衣?明明是我从心底里厌恶的神用来束缚凡人的手段,为什么还这样
爱惜?记忆已经遥远得模糊不清,倒像是生下来就会这技巧一样了。这件圣衣,哪怕是在
黯淡的光线下也熠熠生辉,一代又一代白羊宫大人的鲜血也没能留下任何痕迹,老师留给
我的东西,也只有这个了,可惜,最终它也必须被毁灭,那么,老师在我的生活里,是否
不会再留下任何痕迹了?

  脱掉白袍,将它整整齐齐的折好放在床上,慢慢的仔细的穿好圣衣,扎好头发,我对
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我冷冷的笑了笑,伸手抚过额上的朱砂,我握紧了拳头。那个人果然
活下来了,现在应该已经赶到女神殿了吧,不管女神是否相信他,一些要做的戏还是不得
不做,那样,我就能够得到我必须得到的那件东西了。

  风,突然的吹了起来,我站起身向白羊宫外走去,来了吗,我的新生?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奔跑在十二宫破旧的台阶上,我的心中突然涌上从来未有过的不安,沙加,沙加啊,
这异样的小宇宙是什么?真的决心去死吗?这样就能摆脱佛陀的宿命,寻得真正的自由吗
?还是……

  “这宇宙整体的真理就是无常,没有所谓的完全的罪恶或完全的正义存在。”

  “穆啊,死亡才是永恒。”

  “穆啊,你是骗不过我的,因为我是用心在看哪。”

  ……

  那些声音在我脑中回荡,交织成一片绝望的音符,突然之间,风声、喊叫声、打斗声
、十二宫崩坏的声音全都退去,只余下某种东西碎裂的空洞的回响,然后,我慢慢省悟,
这是某种依靠、某种支柱崩溃的声音。

  我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沙加,我的朋友啊,你是为了我的希望我的决定才这样做
的吗?或者是,为了你内心对自由的渴望?

  不管是哪个答案,死亡都是沙加的心愿,是我必须去守护的心愿,永恒的死亡却不会
是沙加的终点,不论他想去到哪里,沙罗双树园的门我都必须为他看护。也许我们选择的
路不同,但是渴望自由的心却是一样的。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穆,你也是来帮沙加的吗?”艾奥里亚握紧了拳头,大声质问我。

  伸手挡在沙罗双树园门前,我的心里充满了哀伤,“这个门的里面,沙罗双树园,你
们不能过去。”

  “你在说什么?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沙加死掉吗?”艾奥里亚瞪大了眼睛,
怒气冲冲。

  我闭上眼睛,半低下头,没有回答,心却飘向了门的里面,沙加,使出天舞宝轮了吧
?那样的话,是要逼撒加他们用那一招吗?果然是决心去死了啊……

  “穆,你也一定感觉到了,撒加他们好像已经不顾一切了,就连圣斗士这种足以自豪
的称号也要舍弃,要用三位一体的方式来杀掉沙加!”

  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只是,圣斗士这个称号,真的足以自豪吗?“艾奥里亚,你
还是不明白吗?”我慢慢放下了挡在门前的手,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正是沙加的心愿…
…”说到这里,我已无法成言,沙加啊,佛陀的心愿恐怕也是不能为凡人所理解的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沙罗双树的花也……凋落了吗……”

  那一刹那,周围的一切都像潮水一般退去,沙罗双树园的大门在我身后打开,撒加、
艾奥里亚……所有人都在我眼前消失,只有沙加站在一片翠色的沙罗双树园中微笑着望向
我,沙罗双树的花儿在他周围飘落,是淡淡的粉红色,衬得他的脸色苍白高贵。在那一片
花雨之中,我只看到他那一双像天空一样湛蓝的眼睛,闪动着温柔的光,满含着怜悯和悲
伤,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花开了,然后又后凋零……星星是璀璨的,可那光芒也会消失,这个地球、太阳,
这整个银河系,甚至这个宇宙,也会有死亡的时候,人的一生,和这些东西相比,简直就
像是刹那间的事情,在这样的一个瞬间,人降生了,笑着,哭着,战斗,伤害,喜悦,悲
伤,憎恨,爱,一切都只是刹那间的邂逅,而最后都要归入死的永眠。”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落在脸上温温热热,心里,有一角悄悄的崩落、粉碎,“处女座
的沙加……死了……”

  沙加,我知道,死亡不是永眠,不是结束,死亡只是达成你目标的一个过程,去吧,
去到那个地方。我要回到女神殿去拿我必须拿回的东西,然后,我会跟在你身后,去拿回
我们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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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2 16:34 | 显示全部楼层
星光系列最终篇  星光灭绝

  “你是谁?”

  “加隆,你不记得了吗?白羊座的穆,史昂的弟子。”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英俊的面容
,我无法不想到和他一模一样的另外一个人,那个杀死我的老师,最终也逃不过宿命的男
人——撒加。

  加隆斜着眼睛打量了我半天,才慢悠悠的道:“哦,是当年那个死不理人的苍白小鬼
啊。十几年不见了,长这么大了嗯?黄金圣斗士没事儿逛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我不去理会他语气里带着的嘲弄,毕竟我来不是为了和他打架的,“加隆,你知道撒
加死了吗?”

  他还是那付满不在乎的神气,绕着我转了一圈,嘴里啧啧有声,“哎,小鬼变化还真
不小嘛,长这么高了,不过——”他凑近我,脸上的笑容暧昧得很,“——还是和小时候
一样漂亮啊!”他又歪着头打量了一下,笑起来,“这件白袍子也只有你才穿得吧,哎呀
,多么飘逸出尘的美男子啊!”

  “加隆!”我加重了语气,看惯了撒加严肃的表情,看到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做出这么
丰富多样、亦真亦假的表情来,还真是不舒服。

  加隆笑了起来,“穆啊,你这张面具很精致嘛,又温和又无害,和你的星座一样,不
过——”他指了指我的胸口,“——这里面在想些什么危险的东西,可就不清楚了。”


  他的语气很冷,可是我却突然轻松起来,加隆,你用这样一张无赖的面孔来掩饰自己
的精明,和我用温文优雅的笑容掩饰自己的冷漠又有什么区别?

  “不正是危险的东西才能引起你的兴趣吗?”

  他大笑起来,一口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着光,“穆啊,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了解我
了?我走的时候,你才六七岁吧?”他的笑声中带着真心的愉快。“说吧,到底什么事?


  “加隆,有没有兴趣打倒神?”我索性开门见山。

  加隆显然吃了一惊,他微皱着眉头,利眸半眯,半是自语的道:“打倒……”

  我坚定的回望他,我想我一贯温和的目光可能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坚定,他湛蓝的
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太快了,看不清楚。但是我能看得到,他的脸庞微微的亮了
起来。

  “穆,你是来试探我的吗?”

  “不是。”

  “那么,给我一个理由。”

  “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一千一万个,死去的每一个圣斗士都可以是一个理由。”


  加隆哈哈大笑,拍拍我的肩膀,笑道:“那么计划呢?总该有一个吧?”

  我定定的望着他的眼睛,那像海水一样湛蓝的眼睛,“战争,我要一场战争。”

  加隆挑了挑眉毛,嘴角咧了开来,“好,那就给你一场。”

  我微微的笑了一笑,摆摆手道:“那么……再见了。”

  走了很远,我再回头望向他的时候,他还站在原地,双手抱在胸前,见我回头望去,
伸出手来摇了摇,就转身走开了。看着他的背影,我真心的笑了起来,多么令人安心啊,
再也不会有更可靠的人了吧?要活下来,一定要活下来啊,加隆。

  —————————————————

  —————————————————

  “疼吗?”

  “唔……”贵鬼闷闷的哼了一声,立刻又大声说:“不疼,一点儿也不疼!”他特别
用了强调的语气。

  我不由得笑了一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有些地方肿得老高,有些地方还沾着血迹
,这孩子还嘴硬说不疼。

  “好了,这几天老实一点儿,别乱跑。”我扔掉手里沾了血迹的布块,把药膏收好,
拍拍手,将面朝下趴在床上的贵鬼身上的被子盖好,端起水盆准备出去。

  “先生……”贵鬼伸手拉住了我的袍摆,费力的仰起头来看着我,欲言又止。

  将水盆重新放回地下,我坐到床边,笑着看着他,“嗯?”

  “先生,我是不是做得不够好?”

  惊讶的扬起了眉,我问他:“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他犹豫了一下,撇了撇嘴道:“因为您都没有夸我。”他满脸都是委屈
的表情,手指无意识的搅着床单。

  “我又没有责骂你啊。”

  他生气的大叫起来:“那不够!”转头看了看我的表情,他又小声说:“我那么努力
,不是为了什么女神,先生,我是想让您称赞我,哪怕一句也好,我想让您承认我不再是
小孩子了,我可以保护您,可以保护圣域……”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带着哽咽了


  温和的笑着,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软软的,一点也不像这孩子的性格呢。“傻瓜
,你不需要我的称赞,你已经做得很好、很优秀了。”

  “真的吗?”

  “嗯!”我用力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背,“你是先生最心爱的弟子啊。”

  “可是童虎爷爷的圣衣差一点儿就被抢走了。”他嘟哝着。

  “你不是努力的保护了吗?”我仔细的帮他盖好被子,半俯下身子,轻轻说:“傻孩
子,好好的养伤吧,不要想那么多了。幸好都是皮肉伤,几天就会好了。”

  “先生……”他已经有点儿睡眼朦胧了,还在努力和睡意对抗着。

  我坐在床边,遥望着房门外深邃的黑暗,要到什么时候,圣域的夜晚才不会这样黑暗
、这样漫长呢?

  耳边传来贵鬼均匀的呼吸声,这孩子已经睡着了,我轻轻笑了笑,低头望着自己的手
掌,这双手纤细而灵巧,修理过不知道多少件圣衣,却从来也没有夺取过别人的性命。


  到底,什么是人心呢?

  我慢慢的走到门外,半倚在门上望着圣域的星空,我的手上慢慢浮现出一片星光,它
闪动着、旋转着,不止不休,绚丽的光映照在我苍白的袍子上,反射出惨白的光。在这片
星光中,我轻轻的笑了起来,贵鬼啊,这是星光,星光灭绝,可是我却不能在你醒着的时
候教给你,这样的夺人性命的招式,不学也罢。

  可是,老师,您又为什么要教我?仅仅只是为了让我保护自己吗?或者,还有些我无
法领会的深意在内?那双绯红色的傲慢眼睛里总是带着那么多无尽无休、难以言说的感情
,我拼尽全力也难以体会,连那条星光的尾迹也触碰不到……

  那么,这就是人心么?神无法理解的人心……

  ————————————————

  ————————————————

  “穆,你把贵鬼教育得很好。”女神站在白羊宫门口,初升的朝阳把她的影子拖得长
长的,她美丽的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柔和了许多,一时间给了我一种温柔可爱的错觉,但是
,我是时刻也不会忘记自己所面对的,是一个神,在时间轮回里不断转生、双手沾满了人
类鲜血的神。

  我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微微躬身向她行了个礼,低声道:“是那孩子天生聪明,谈
不上教育。”

  女神慢慢的走进来,丝绸的衣角发出了动听的悉索声,她有意无意的瞥了我放在桌上
的书一眼,转而微垂下眼,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既冷漠又老谋深算。

  “您有什么吩咐吗?”不管怎么说,女神突然跑来白羊宫,总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她
向来不屑于与我们这些黄金圣斗士为伍的,除了做戏必须的接触,她从来也懒得跟我们说
上一句话。

  她冷冷的笑了一下,道:“我也就开门见山吧,穆,你这白羊宫大人是不是过得也太
悠闲了一点儿?”

  脸上的面具冰冷刺骨,我温和的笑了一笑,带着应有的一丝困惑,“您是指……”就
算心里清楚,我也必须假装不知道,装傻永远是最佳的保护色。

  女神娇小的身子整整矮了我一头还多,她却带着居高临下的优越与傲慢仰望着我,冷
冷道:“与海皇这一战,你也太不急不忙了一点儿吧?倒算是贵鬼那小鬼还有心。”

  我优雅的笑着,双手在小腹前交握,恭恭敬敬的道:“那是因为我知道您小宇宙加护
下的五位青铜圣斗士将会赢得战争,战胜区区一个波塞冬还不必黄金出手。”

  她斜睨了我一眼,悠悠道:“这么说,冥战你就会出手了?”

  点点头,我依然一脸温顺,犹如我的星座。

  她沉思着,浅绿色的眼眸里闪动着猫一样的光芒,仿佛暗夜里游荡的魔鬼,我垂下眼
没有看她,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神啊,无所不知的神,会不会知道我此刻心
里所想呢?

  “那么,如果活着回来的话,就做下一代的教皇吧。”她的声音温和,眼神也很平静
,仿佛只是云淡风轻的说着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眼睛眨也未眨,我平平静静的道:“实在担当不起。”

  她“嗤”的冷笑了一声,我抬起头,直起身子来,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屑神情,
转瞬即逝。我平静的回望着她深不可测的眼眸,她转而温和的笑起来,柔柔的道:“随便
你吧,反正你也未必能够活着回来。”她竟然能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着这样冷漠的话语。


  我微微躬了躬身,轻声道:“我会尽力保护您。”

  她满意的颌了颌首,“贵鬼那孩子,是继承你圣衣的最佳人选吧?”

  眼睛轻轻的跳了一下,我压下胸口涌上来的疼痛感觉,恭顺的答道:“是。”

  女神定定了望了我一眼,她的眼睛深不可测,在最底下,沉淀着的是历经千万年累积
下来的阴谋和狡诈,是在人世间度过了短短二十年的我所无法比拟的,所以,我小心的戴
好我漂亮的面具,伪装成一个在撒加之乱中失去了唯一亲人的单纯少年,一只温顺无害、
忠心耿耿的羔羊。

  她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虽然看在我的眼里毫无温度,“那么,穆,在冥战里你要好
好保护贵鬼。”

  我不带丝毫感情的道:“正准备送他回帕米尔呢。”

  女神“嗯”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我站在白羊宫门口望着她纤细娇小的背影沿着那
些长长的台阶走向女神殿,阳光在她深紫色的头发上投下了一圈圣洁的光晕,将她的影子
拖长,形成了一抹诡异的跳动着的阴影,与洁白的丝绸裙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冰冷的白羊宫里我偷偷的握紧了拳头,无所不知的神啊,你们永远也无法看穿我面
具下的算计,因为你们太高傲、太自信、太过高高在上,你们想像不到我这样一个普通的
人类竟然敢于挑战神的威严,竟然敢于计划着打倒神,我痛苦仇恨的心,你们永远也无法
揣度,所以,这是我战胜你们的唯一机会。

  ————————————————

  ————————————————

  送走贵鬼,从帕米尔回来后,我突然变得倦怠,每天很晚才起来,起来也只是坐在门
口的台阶上发呆,其他几个黄金圣斗士偶尔从我身边经过,我也只是戴上那张微笑的面具
目送他们来了又去。我知道时间不多了,心里有莫名的不安,我机关算尽,会不会到头仍
是一场空?只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除了等待,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黄昏总是在不知不觉中降临,西天被染上了一片血红,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血海。这
次之后,我的双手也将沾染上鲜血,也许是人类的,也许是神的,“都是生命啊……”沙
加悲悯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回响,只是我已无法回头,我的老师若是见到当年那个温和聪颖
的孩子变成如今这样的心计深沉,是否会伤心难过?原来,这世间最险恶的东西就是人心
,因为人心会变。可怕的不是迪斯马斯克那种一脸凶像的人,而是我这种表面温和无害的
人。我用一副温文尔雅的面具套在自己满是仇恨的脸上,遮掩自己那些丑陋的恨意和算计
,赢得了虚假的声誉。我蜗居在帕米尔那样的苦寒之地,日日夜夜在胸中累积着仇恨与憎
恶,那些邪恶的感情在我心里生根发芽,借助帕米尔的风雪茁壮成长,在十二宫之战前与
撒加相见的那个夜晚开花结果,怨恨的潮水在那一刻汹涌而出,淹没了我,在圣域的夜风
中猛然省悟,原来从来就不曾遗忘、不曾原谅,我也只是假装的超脱与宽容。

  一个又一个夜晚,我将面具撕脱,打量着自己的面容。年深日久,这面具已与我的血
肉融合,扯下来的时候痛彻心扉、血肉模糊,在模糊的血肉下是狰狞的嘴脸,那是恶魔的
诅咒啊。从童年的张慌天真,到少年时代的忧伤自怜、假装遗忘,直到后来的工于算计,
此刻才明白成长与变化的真意。这圣域还是原来的圣域,女神还是原来的女神,我却已不
是原来的我。所谓的白羊宫的宿命,将我硬生生从中撕裂,扯成片片碎片,然后又不顾我
的痛苦,将碎片重新拼凑,只是这之间总是缺少了什么,拼成的这个我残缺不全,再也无
法回到过去。我在清醒与睡梦之间拼尽全力去寻找,依然杳无踪迹,拖着残缺的灵魂,我
在这世间算计、谋划,最终也将残缺不全的死去。

  “是你来了?”感觉到一个熟悉的小宇宙的接近,我猛的从回忆里警省过来,回头望
去,一个人正站在白羊宫门口的暗影里,懒散的斜倚着门边冰冷的石墙。果然是加隆,他
的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穆,你又在发呆了。”

  我走过他身边,点燃了白羊宫里的烛灯,轻笑道:“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天黑了。”


  加隆的脸在跳动的烛下忽明忽暗,一头海蓝色的长发也暗沉得仿佛风暴前的大海。他
拢起双手,悠悠道:“你还真够悠闲的,我可是九死一生啊,亲爱的白羊宫大人。”

  我轻轻笑着,慢声道:“不过,毕竟还是活着回来了不是?”

  他从暗影里走出来,出神的望着烛光,叹了口气,缓缓的有点儿阴沉的道:“穆,你
要的战争我也给你了,不打算把你那些计划告诉我一点儿吗?”

  似笑非笑的,我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加隆迈上前来,伸手扯住我白袍的襟口,声音低哑沉闷:“你在利用我吗?”

  我伸手握住他手臂,他的肌肉绷紧,硬得像石头一样。我轻轻的扯动了一下唇角,温
和的道:“加隆,利用你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想要自由的心。”说罢,我挥开他的手,
抚平了袍子上的褶皱,微微笑着,“何况,如果能够打倒神,是否被人利用又有什么重要
的?”

  他甩了甩手,咧开嘴大笑道:“穆啊,你果然机灵,利用就利用罢,谁又知道我们不
是在互相利用?”

  我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习惯了离群索居,依然无法适应与人这样的接近,心里突然
孤冷了起来。

  “说吧,现在要我做什么?”

  苍白的笑着,我平静的道:“回到女神殿,去向女神忏悔你的过错,赢回她的信任。


  加隆又笑了起来,雪白的牙齿在小麦色的皮肤间闪着光:“笑话,她怎么可能信任我
?她谁也不信任。”

  “她会的,为了维持她在圣斗士心中建立的虚假的信仰,她不得不信任你,哪怕只是
假装的。”

  “然后?”

  “我要她的鲜血。”

  加隆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哧笑,冷冷道:“你疯了,我是无法杀死她的,你也一样。就
这样也叫什么计划,嗯?”

  我拍了拍衣襟,淡淡道:“当然不会妄想凭人类的力量就杀死她,我只想要她流点儿
血。”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凝望着我,直直的望进我的眼睛里去,我毫不回避的回望着他,
半晌,他漫不经心的道:“搞不懂你脑子里在转什么疯狂的念头,不过——”他伸长脖子
,凑到了我脸前,“穆,你不怕死吗?带着你这张漂亮的脸去地狱。”

  “不是已经在地狱里了吗?更何况,这张脸也没有哪里漂亮的。”

  加隆若有所思的侧了头,轻轻叹了口气,道:“那张面具下面,是什么样的呢?”


  我挑衅似的笑着,“想知道?”

  他摇摇头,双手环抱在胸前,斜倚在石墙上,侧头望着白羊宫外深邃的黑暗,幽幽的
道:“扯下来,无非是血肉罢了,谁不都是一样呢?”说罢,他转过头来,平静的道:“
穆,收留我一晚吧,明天我再去向她忏悔。”他的语气平静里带着无法言说的忧伤情绪,
“忏悔”两个字咬得很重。

  “随便你,你可以到贵鬼的房间里去睡。”

  他咯咯的笑了起来,“那小子不在?被你藏起来了吧?”

  怪异的瞥了他一眼,我面无表情的道:“回帕米尔了。”

  他再次凑近我,嘻皮笑脸的道:“亲爱的穆啊,父亲的角色做得挺投入的吧?”

  我冷冷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在一个同样带着面具的顽劣不驯的人面前,好像我
再也无法维持冷静优雅的表相,我们彼此都看穿了对方面具下那颗渴求的心,掩饰又有什
么必要呢?

  “那小子也不小了吧?干嘛送他回帕米尔呢?想让他错过这出好戏,嗯?不想让他看
到亲爱的老师是怎样在背后工于算计、步步为营的?不想毁灭在他心里建立的光辉形……
”瞄到我的表情,他顿住了,又咯咯的笑起来,“嗯……算了!提到那小子你就没有开玩
笑的兴致了。”

  我扭了头没有睬他,心里却郁郁的涌上来些什么,手抚上袖口,感到了晚风送来的寒
意,轻轻的打了一个寒噤。

  他收敛起了满脸的嘻笑,慢慢道:“话说回来,那小子真是幸福呢。”他的语气里带
着隐隐约约的惆怅,微妙得很,他垂下眼,轻声说:“穆——”

  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再言语,我捏紧了袖口往背风处缩了一缩,心不在焉的道:“嗯?


  “我……撒加他……”他闪烁不定的眼光逃避着我,抿了抿唇道:“你看见他死的吧
?他……他痛苦吗?”

  我又缩了一缩,脊背贴上了冰冷潮湿的石墙,目光飘向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所在,“
他是自杀的。”

  加隆将脸埋进了暗影之中,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我感受到空气中弥散的悲
伤气息。

  “加隆……”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更平静一些,“撒加他很快乐,十三年来他挣扎得
太痛苦,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他昂起头来,两眼灼灼生光,“穆,那就是与神争斗的下场,你还是那么有信心么?


  我手抚上脸颊,触手之间脸上的面具仿佛冰冷刺骨,使我又缩回了手,“撒加他以一
人之力去对抗神,当然不可能成功,但是,如果加上神自己的力量呢?我反正是免不得一
死,你也未必就逃得过,这一路一步一步走来,又哪里有我回头的路?”顿了一顿,我突
然觉得鼻尖发酸起来,暗暗的握紧了拳头,我咬牙道:“使心机也好,耍手段也好,我要
的是自由——或者死亡!我全部都不在乎,加隆,你不是看得透我的面具吗?你难道看不
到我这张算计的丑陋的脸吗?我们都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

  “想不想听个故事?”加隆突然开口,阴阴郁郁的。

  “关于一对兄弟的吗?”我无法控制的用傲慢的语气说道。

  他在暗影里轻笑了一声,“能看透人心的是你,不是我。我一直以来都以恶人的面孔
出现,如果能换一个善人的面孔,我也不介意。”

  我轻轻拢起了双手,手指不自觉的又抚上袖口的银丝刺绣滚边,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
,话,却说不出来了。

  加隆迈步上前来,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他雪白的牙齿在烛光下闪着光,让我目
眩神迷。

  “穆,放心吧,戏我会陪你演到底,路也陪你走到底,反正我也无处可退,就算是我
们互相利用吧。”

  我不自觉的退了小半步,转而望着他炯炯的双眼,心情突然就放松了下来,点点头,
我移开了目光,面具戴久了,竟然连真心的笑容也都笑不出来了。

  加隆背靠着石墙滑坐在地,目光游移到了我不知道的所在,我相信那里有一对同胞双
生的兄弟。而在我的世界里又有什么?我茫茫然望出去,一片空白中只有一个紫发碧眼的
幼小孩子的灵魂在游荡,过去的岁月对我而言就仿佛是一场大梦,醒来之后伤痛不已,而
我耍尽心机的争斗也不过是绝望的困兽之斗罢了。

  ————————————————

  ————————————————

  有些时候,我确实很佩服自己,演戏的时候就仿佛是真的一样,我笑得那样悲忿,言
辞那样激烈,好像我真的很气愤一样,而实际上沙加小宇宙的消失只是让我头脑之中一片
空白,悲伤的感情在胸中翻涌,却找不到宣泄的途径,我的心中除了一片绝望空洞的悲伤
之外别无他物,沙加是我唯一真正称得上朋友的朋友,在我那些阴谋算计里没有一项是关
于他的,我一直期望他能够在这些阴谋算计里置身事外,然而他却有他自己的打算,他对
自由的渴望同样超越了佛陀的心,如同他无法阻止我的算计一样,我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抛弃了一切的痛苦与悲伤,我全身心的投入到自己设计的角色中去,起伏摇摆,随波
逐流,竟以为自己真的成为了所扮演的那个角色,随着角色的欢喜而欢喜,悲伤而悲伤,
抛却了自我,忘记了烦恼,全心全意的扮演着那个纯洁正直、善良忠诚的白羊宫黄金圣斗
士,那个从来都只存在于别人想象中的形象。我笑着、哭着、说着、走着,灵魂却不知散
向了何处,像是行尸走肉一样说着我计划好的台词,一次又一次,是那样的完美。

  女神倒在血泊里的时候,我像其他人一样脸上流露出了痛苦与震惊相交织的复杂神情
,而心里,却在冷笑。神和人一样,都可以是出色的演员,她纯洁外表下的险恶用心,我
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总有人无法理解罢了。

  等所有的喧闹都结束后,我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帕子,在地上女神的鲜血上蘸了蘸,用
油纸包好,重新放回怀中。

  “你要那个到底要做什么?”

  我半侧了头,看到加隆站在我左侧的阴影里,他的声音很低沉。我对着他笑了笑,没
有回答。

  他转身走去,几步之后又站定了回首来望向我,缓缓的道:“穆,没想到最后帮了你
的是撒加。”

  我平静的望着他湛蓝的眼睛,心里莫名的乱了起来,真正帮了我的,其实应该是沙加
吧,想到他死前那个平静温柔、圣洁得无以复加的笑容,我就觉得心里微微的颤抖起来。
然而能够再见到撒加他们,是我绝对没有想到的,当然,还有我的老师……

  加隆扭头望了望山下,回过头来意味深长的望了我一眼,就转身离开了,从山下那个
方向,奔来的是我的老师。

  我缓缓迈步向前,坚定而沉着,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笑着与他绯红色的眸子对视
,我相信我留给他的是一个自信而冷静的笑容,而他留给我的,只有一抹漫不经心的微笑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我的老师,虽然只是一个虚假的幻影,可是真实得不能更真实了
。我感觉到自己残缺不全的灵魂在颤抖,那么多的感情充溢着、流动着,满满得要涌出来
,然而心中仍然是空荡荡无所依靠,我所缺少的那一片仍然在不知什么地方等待着,等我
去寻觅,而我的时间,已经没有了。我将拖着这个残缺的灵魂去实现我的计划,再带着它
在坟墓里长眠,而那一片,将永远留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等待着永远也不会出现的我


  ————————————————

  ————————————————

  我从冥界回来的那一天,已经是一年之后了,阳光明晃晃的照在我苍白的脸上,刺得
我无法睁得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的肆意流淌,短短的一年
时间,却恍如隔世。

  最终,能够活着回来的,也只有我一个人,自私的神啊,只是为了等我去掀开他的封
印才留下了我的性命吧?

  看着这样明朗的天空,我生平第一次感到,活着是多么的美好,曾经绝望,曾经一心
赴死,而现在,求生的渴望从来也未有这样的强烈过。我想活下去,想回到帕米尔,想见
贵鬼,想做的事那么多,可是,我必须先回到圣域,去做我不得不做的另外一件事。

  ————————————————

  ————————————————

  “是谁?是谁在那里?”

  “白羊宫穆。”

  “是你?既然活着回来了,那还不快点掀起这该死的封印?”虽然海皇极力克制,但
是我还是听出他的声音带着的急切,对自由的渴望啊,谁也无法例外。

  “海皇大人,您知道活着的代价吗?还有自由要付出的代价?”我一边慢慢从怀中取
出那块用油纸包好的白帕子,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谁管那些,快放我出来!”海皇不耐烦的嚷道,他的声音更加急切了。

  缓缓掀开油纸,露出里面沾染着女神鲜血的帕子,我微微的笑了起来,手指温柔的抚
摸着帕子柔软的一角,平静的道:“海皇大人,您的酬劳并不是自由……”

  “什么?”他的声音震惊而忿怒,带着一时未能反应过来的疑惑。

  我伸出沾着女神鲜血的手指,点向了那张薄薄的封印,带着快乐的笑容,我轻轻柔柔
的道:“……而是永恒的长眠……”

  “不……”拖着一抹不甘的余韵,他的声音消失在空洞的回响里,我那带着女神鲜血
的手指点在了封印上,醮着女神的鲜血,我写下了永恒的封印。从今而后,直到世界毁灭
的那一天,海皇都将永远在黑暗里长眠,封印他的,是神的血,他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


  向窗外松开手,我看着那条沾着鲜血的白帕子随风而去,白色上的点点红像是雪中怒
放的红梅,随风舞动,说不尽的妩媚动人,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我转身迈步下楼
,白色的袍子磨擦时发出好听的悉索声,伴着我如释重负的脚步,我笑得那样轻松,脚步
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在圣域白羊宫前的台阶上,我遇到了女神,她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我
,也居高临下的质问我:“穆,你还活着?”

  我回首仰望向她,微微的笑着:“是的,您很意外吗?”

  她半眯了眼睛,半带疑惑的道:“就你一个回来了?”

  点点头,我云淡风轻的道:“只有我还活着,您不高兴吗?”

  她笑了起来,看在我眼里虚假得刺目,“当然好,既然回来了,就该去女神殿接受教
皇的三重冠,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用您的鲜血封印海皇大人啊。”我慢慢的说着,一边望着她的反应。

  “什么?”她的眼睛黯沉了下来,有一道光在里面闪过,向下走了两级台阶,她低沉
的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用您的鲜血,写下了永恒的封印,冥王哈迪斯和海皇波塞冬再也不会在这个世界上
出现了。”

  她冷笑起来,嘴角扯开了一个危险的弧度,“天真!你想靠这种办法打倒神吗?愚蠢
的人类!”

  我平静的望着她,在阳光下,我的笑容苍白,但是带着神不能理解的高傲与快慰,“
我不想打倒你,雅典娜,你的敌人是哈迪斯,你一次次的转世是为了与他作战,圣斗士的
存在也是为了所谓的圣战,而现在,哈迪斯再也不可能挣脱你的封印转生了,而您,亲爱
的女神大人,您也只能活这一世了,再也没有转生的机会了。”

  我看到她的眼睛里燃起了怒火,她举起了手中的黄金杖,向我劈来,我站着没有动,
仰视着她的眼睛,我的心里一片安宁,想活下去的心,依然强烈,然而同时,死亡也并不
是我所惧怕的,从死亡的边缘回来,亲眼目睹了其他人的离去,我的心里已经空空荡荡,
所缺失的那一片形成的空洞,越来越大。

  她高举着黄金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半晌,又重重的顿在地上,冷冷的望着我,她嗤
笑着道:“穆,你不怕死,那么,我不杀你,你走吧。”

  我依然只是平静的望着她,风儿吹拂起我的长发,迷离了我的眼。

  她转身走向白羊宫,才走了几步,又半转回身子,给了我一个阴森的笑,“但是,你
要记得,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别人都死了,你还活着!”

  我永远记得她那个阴险的笑容,在她白皙美丽的脸上绽开,仿佛一朵恶毒的花,靠着
恨意生长、开花、结果,将种子散布在这个世界,那是神对人类的恨意和轻蔑,但是她的
不屑一顾却成全了我求生的心,我阴谋算计的心终于解脱了。我将会活下去,带着每一个
死去同伴给予我的悔恨和痛苦,在其中煎熬挣扎,但是,自由啊,我终于得到了,在这么
多年的寻觅之后……

  ————————————————

  ————————————————

  帕米尔依然还是那样的寒冷,我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丝绸袍子,可是却一点儿也不觉得
冷,前方就是我的家,家……生平第一次,这个词对我有了特别的意义。

  石塔里原来我的房间点着一盏昏黄的灯,微弱的光线在黑暗的雪地里摇动,投下了一
团不规则的光晕,天上,突然下起了雪,片片的雪花在微光里闪动着眩目的光彩,那一瞬
间,我竟然有种隔世为人的感觉,眼泪,几乎又要夺眶而出了。

  大步迈上前,我敲响了塔门,心里竟然带着忐忑的不安。塔里几乎是立刻就响起了脚
步声,一声紧似一声,“吱呀”一声,那扇门就这样在我面前开启,而我几乎还没有做好
面对贵鬼的准备,就看到长高了不少的他站在门里,手里举着灯,张大了嘴巴望着我。


  “咣当”,是贵鬼手中的油灯掉落在地的声音,在我们呆滞的对视中,这声音仿佛拖
得很长,长到了我以为不会的结束的时候。

  “先生!”他猛的扑到了我的怀里,已经是半个小伙子的他,无声的颤抖着,双手紧
紧的抱住了我。

  在黑暗中我们默默的站立着,雪花掉落在我的头上,融化了,冷冷的渗进我的长发里
。我仰头望着帕米尔纯净的天空,虽然没有星光,我却感到了心灵的完全平静,过去的一
切的一切,我都不再需要了,在来之前的路上,我将那些过往通通扔进了时间之河,随着
时间的滔滔流水,全部都逝去了,回到帕米尔的,是一个全新的我,虽然仍然是一个残缺
不全的我,我所缺少的那一片仍然在这个世界的不知什么角落里等待着我,我却已经全不
在意了,缺失的那片,应该是随着我的老师离去的吧,如今他已在平静里长眠,那片缺失
的灵魂,我也不必再去寻寻觅觅了,就让它随我的老师永眠吧。

  老师啊,您可曾看到,看上去最坚强的东西,果然恰恰是最脆弱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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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2 16:36 | 显示全部楼层
THE END
怕被说成非法,附上原作者blog网址 http://www.cmfu.com/blog/blog.asp?blog=1766

一直很欣赏这个同人的创作,甚至愿意把它做为圣斗士星矢的最完美的结局。
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像我一样仔仔细细看完它,并被它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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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7 05:5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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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7 08:14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已经被批评了:(但是还是没有取得所谓授权证明,因为联系不上作者,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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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7 20:5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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