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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除叛徒这件事就像给玫瑰修剪。剪去生病的枝叶,玫瑰才能健康生长。可如果根烂了呢?
根死透了,顶上再怎么修剪也无济于事。
阿布罗狄准备了一张地图,标出已知有候补生在修行的区域。这几个区域就算暗黑圣斗士想进也进不了,只能黄金圣斗士亲自出马。图纸上的十几个红圈与青铜圣衣的所在地重叠,其他部分全是空白。
圣域多了个立志成为天马座圣斗士的小孩。阿布罗狄把他的师父叫来谈话,姑且可以确定天鹰座没有反叛的意图。从这一年开始,暗黑圣斗士的足迹遍布了世界各地。阿布罗狄平日除了修行和打理玫瑰,就是拿笔涂黑地图上的一个又一个区域。先是非洲、亚洲、欧洲,然后是南美、北美、大洋洲,最后连南极洲也没有放过。一份份报告送到教皇的办公室,后来教皇不想看了,全权交给了阿布罗狄。阿布罗狄就在双鱼宫搭了个临时办公室,支了个火炉,报告读完就扔进去烧掉,有一次还不小心把师父寄来的信给烧了。
黑色的区域一厘米一厘米的增加,取决于暗黑圣斗士的工作进度。圣域的气氛随着黑色部分的增加,一天天变得微妙起来。
最初意识到这点,是因为沙加来找他。
“双鱼座,我有话想问你。”
处女座的圣斗士很好地掩藏了自己的小宇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简易办公桌前。阿布罗狄正在烧一封信,看到他,差点烫到手指。他都快忘记圣域有这个人了。
“……沙加?你居然会从处女宫出来。”
“你什么时候变成圣域的文书了?看来西服更适合你。”
沙加站在离他二十步远的地方,似乎觉得自己在阿布罗狄的射程外。
“最近圣域到处都是流言,你知道吗?”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黄金圣斗士除了实力以外,还需要超越一般人的善良与智慧,也就是仁、智、勇三者缺一不可。但现在看来,就连教皇是否有相应的素质,都难说啊。”
“所以……?”
阿布罗狄搓着笔,观察二十米外的沙加。和最接近神的男人战斗,不知有几分胜算。如果是迪斯马斯克,这会儿肯定跑了。
“你是最接近教皇的人。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圣人是超越我们理解的存在,守卫们感到恐惧也是无可奈何。不管是什么样的流言,都无法伤及教皇的一根毫毛。你尽管放心好了。”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圣域的教皇非得是战士出身不可呢。”
沙加很明显话里有话。
阿布罗狄准备和以往一样糊弄过去。
“沙加,你很长时间没离开处女宫了,应该还不知道吧?圣域有叛徒。”
“叛徒?”
沙加惊讶地问。
阿布罗狄一看就知道是装的。迪斯马斯克比他会演多了。
“是的,虽然还不清楚到底有什么原因,对方好像打算分裂圣域。如果任由他们行动,圣战恐怕要输。”
“嗯,如你所说,圣战还没开始,若是我们出了内讧,必定会给敌人可乘之机。可是现在有一伙人比叛徒还可恶。圣斗士明明是该隐藏在历史的阴影中的,却有伙人打着我们的名号到处践踏村庄、欺压百姓,所到之处寸草不生,遍地尸骨。这可不太好啊,阿布罗狄。”
阿布罗狄眨了眨眼。
“你说的那伙人是……”
“我也不知情。圣域应该没有什么‘暗黑圣斗士’才对,白羊座的穆也说,他从来没修过所谓的暗黑圣衣。应该只是群盗用圣域名号的恶徒吧?”
“这,我还没……”
“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想到‘圣斗士’这个称呼的呢?而且为什么要在前面加上‘暗黑’两个字呢?”
阿布罗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脑子却转得飞快。
“你不会只是来跟我说这个的吧?”
“哎呀,我以为是很严重的大事呢。原来搞错了吗?”
“如果圣域确实有你说的暗黑圣斗士存在,我想教皇应该知道点什么。”
“说得也是!那我……”
“但是教皇昨天刚开始冥想。他一冥想就是几个月,要不你过一阵子再去问他?”
沙加扶着下巴思考。
原来他的手还会做合掌以外的动作?阿布罗狄想着这些无关的事情,期待沙加赶快走人。天知道沙加是哪一边的,围绕他的谜团太多了,连教皇都很少传唤他。
“冥想啊,那就没办法了。我再等等吧。”
接着,沙加就像一阵烟一般消失了。闹了半天,来的是个思念体。阿布罗狄将玫瑰放回花瓶,烧掉剩下的信件。
朋友正在巨蟹宫打瞌睡。
阿布罗狄毫不客气地用小宇宙通话叫醒他。
“迪斯马斯克!我有话跟你说,你给我过来!”
天马座圣衣争夺战的前几周,迪斯马斯克开始收拢遍布世界的暗黑圣斗士。阿布罗狄涂上了最后一块黑色区域。红圈里的是经过讨论,可以信任的对象,蓝色圈里画叉的是认定有反叛之心并且已经收拾掉的对象,没有叉的蓝圈是还未收拾掉的叛徒。教皇开始频繁地派人,或是劝服,或是讨伐,希望拔除身边最后的不稳定因素。
但是形势已经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在安德洛美达岛,阿布罗狄站在海边发呆。该杀掉仙王座的白银圣斗士吗?他是个实力高强的白银,比黄金们都年长,无论是德行还是智慧都丝毫不逊色于黄金圣斗士。他对徒弟很严厉,却从没让任何人死在训练中。毫无疑问,仙王座的戴达罗斯是完美的圣斗士。
只有一点。
仙王座对教皇抱有怀疑,因而反叛教皇的可能性非常大。他的徒弟,变色龙座非常尊敬自己的师父,因此也很难说服。
他们会是敌人。
阿布罗狄望着天空,天空显出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色彩。格陵兰岛的天不是这样的。
他怀疑蓝色是不是也分真假。
不。
两种都是真的。
问题是,他选了哪一种。
“你也跟教皇说说,太没道理了吧?”
天马座圣衣争夺战后的某天中午,天蝎座的米罗专程来到双鱼宫,一进门就大吵大嚷。
阿布罗狄只觉得耳边有一群鸭子在叫。
“怎么啦?”
“居然派人监视卡妙!岂有此理,卡妙不回来是因为要在西伯利亚带徒弟啊!他有两个徒弟呢。以卡妙的性格,不把徒弟培养成独当一面的圣斗士,绝不可能放心回来。教皇也是知道的啊!”
“你去和教皇说。”
“教皇听不进我这个小屁孩的意见,还是你说话有用。”
米罗的态度完全不像是在求人。也难怪,阿布罗狄和他从来就不对付。居然来求自己,说明真的是火烧眉毛了。
“我也没办法。”阿布罗狄实言相告,“教皇的心思我也不懂,你看他现在这么顽固,说不定哪天又变卦呢。等吧。”
“等不了!”
“急什么,卡妙也是黄金圣斗士,还能给人吃了?”
“他自己倒是不会,他的徒弟可就难说了。”米罗叹一口气,“你不知道,卡妙本来有两个徒弟。之前死了一个,差点没抑郁。剩的这个不能再出事了。”
怪不得有段时间水瓶座的圣斗士怎么召回也不肯动身,不然整个希腊的温度都要下降几度。
“你说的这个徒弟,他已经得到圣衣了吗?”
“哦,听说是白鸟座圣衣。”
“青铜啊?那就最好别管他。一般监视的通常也是青铜,实力不会高到哪去。如果那个徒弟被打死了,只能说明他本来也没多强。让卡妙赶紧回来,教皇说时机差不多了。”
米罗瞪着眼睛问:“什么时机?”
“圣战!让他赶紧回来守宫。”
圣斗士们把最重要的事情忘到了脑后,是因为雅典娜不在的缘故吗?阿布罗狄目送米罗跑出双鱼宫,又接到了迪斯马斯克的消息。小宇宙的方向是雅典市。
“阿布罗狄!快过来!有大事!”
“什么大事?你不会跑到市内去了吧?”
“你过来!”
阿布罗狄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迪斯马斯克所在,发现是一家酒吧。
“你平常就在喝酒?!”
“我第一次来,因为他们正好在放节目。”迪斯马斯克指向电视,“你看。”
酒吧里座无虚席,所有人都盯着吧台后的屏幕。一名白衣少女手持金色手杖,向全世界宣布即将在数日后举行的银河战争。少年们站在摄像头下,他们之间的火花一触即发。其中就有刚刚赢得天马座圣衣,此刻应该在圣域的那位。
圣斗士们将要为了争夺射手座圣衣而战。
在外界。当着全世界人的面。
“这是……私斗?”
阿布罗狄的大脑运行卡顿在“私斗”这个词上。
“雅典娜禁止的……”
“这还是重播呢,现在头条上都是这个。”迪斯马斯克甩给他一份报纸,阿布罗狄机械地接住。
“天鹰座呢?”
“不知道。我刚通知教皇了,嗯,她得去收拾自己的徒弟。”
可以想象,教皇那边已经炸锅了。
“还有仙女座。”
“……啧。”
阿布罗狄挠着头发。
谁都可以猜出事情的走向了。不管这个小姑娘有什么意图,聚集在她身边的青铜们都不可能回到教皇手下了。仙王座的另一个徒弟,仙女座的瞬也在里面。
一旦仙王座和这群青铜接触——
就算只是刚刚萌芽的状态,在事实上,也等同于另一个圣域。这些公然违反禁令曝光自己、挑起私斗的青铜们将会让新圣域的方向难以控制。黄金圣斗士中有人倒向那边也是迟早的问题。
阿布罗狄转身离去,无视迪斯马斯克在身后叫喊。
手段并不重要。
双鱼座的招数历来是黄金圣斗士中最为华丽的,但并不适用于任何情况。玫瑰是用来光明正大地迎接敌人,而不是偷袭或暗杀。
不,连暗杀也不算。阿布罗狄没有隐藏自己。
这是狩猎。
一名年轻的,身体状态处于巅峰的黄金圣斗士,对一名已经年过三十的白银圣斗士进行狩猎。仙王座的圣斗士没能招架住光速的一拳,飞下台阶,死时满脸都是血。
叫珍妮的小姑娘看到了,但阿布罗狄放走了她。她若是还有一丁点骨气,就会回来报仇,也许要过很多年。也许那时候她会变得很强。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圣战很快就会开始。
教皇的占卜是这么说的。
无论是她还是电视里的青铜,又或是黄金圣斗士们都没有时间。届时,没人会再关心教皇邪恶与否。在敌人眼前自相残杀——太可笑了,不是智慧女神的战士们该做的。
现在,仙王座死了。
一群小毛孩能有什么作为?随他们胡闹去吧,圣域可不需要他们。
阿布罗狄回到双鱼宫,头顶上是格外深邃的蓝。他是圣斗士,作为圣域的一份力量存在于此处。如果圣域分成了两股互相冲突的力量,且无法调和,他会毫不犹豫地消灭弱势的一方,把更强的一方留到最后。
圣域没有温室。弱小的幼苗无法存活。神之血不应洒在石头上。强者才有资格穿上圣衣。
天空并非是蓝色的,也不是黑色的。有光的时候,就明亮,没有光,就黯淡。夜晚也不是完全漆黑的,星星一直在他们头顶上闪耀。没有人会指着一颗星星说,它是邪恶的存在,必须予以消除。
只有看得见的星星和看不见的星星,两种。
然后,最亮的星星将会引领整片天空。
正如最强的教皇统率整片大地。
即使有一天所有的星星都在宇宙中凋零,那颗星星也会指引他们的方向,直到湮灭的最后一刻。
所以阿布罗狄不会退却。
即使深知背后的黑暗,他也早已做出了选择。
天空是蓝色的。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种蓝色。另外十一个人的天空,也有各自的蓝色。他们的蓝色各不相同,却都是无比真实的天空的颜色。
没有人会质疑自己的蓝色。
所以,能战斗下去。
能活下去。
阿布罗狄站在双鱼宫门口,等待火钟的计时。青铜的小孩跑得也太慢了,天都要黑了。
那么再看一眼吧。
阿布罗狄转着玫瑰,望向圣域的天空。
“真漂亮。”
(完)